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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死者代言人 作者:[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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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一棘手的地方就是坡奇尼奥,”安德说,“说不定他们不同意我把他们的世界交给虫族。如果与人类接触都会瓦解他们的社会,想想看跟虫族在一起会有什么下场。”
  “你说过虫族已经汲取了教训,不会伤害他人。这些可是你自已说的。”
  “不会故意伤害他人。简,你要知道,我们全凭运气才打败了他们——”
  “凭你的天才。”
  “他们比我们人类更加先进。猪仔怎么对付得了他们?他们会跟我们从前一样对虫族充满恐惧,而他们战胜恐惧的能力却比人类差得多。”
  “你怎么知道?”简反问道,“你,或者别的任何人,有什么资格说猪仔们能对付这个,不能对付那个?想弄清楚只有一个办法,你到他们那里去,了解他们。如果猪仔们真的是异种,那就把他们的美好星球交给虫族享用,对你而言,相当于铲平蚁丘,为兴建城市开道。”
  “他们是异族,不是异种。”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模拟图像,他们不是在折磨那个外星人类学家。”
  “哦?”简又一次调出皮波临死前一刻的模拟图像。“看来我对折磨这个词儿的理解错了。”
  “皮波很可能觉得痛苦万分,受了残酷折磨。但是简,如果你的模拟是准确的——我相信它是准确的,那么,猪仔们的目的并不是让他痛苦。”
  “就算这是某种宗教仪式,安德,但以我对人类的了解,痛苦在宗教仪式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这也不是宗教,不全是。如果杀死皮波只是为了献祭,这里面有些东西不对头。”
  “请问你有什么资格乱发议论?”终端显示的脸变成了一张连连冷笑的教授的脸,典型的学术圈子里的势利嘴脸,“你的全部教育只在军事方面,其他方面只有一张利嘴还行。写了本畅销书,成了一种什么宗教。就凭这些,你就以为自己了解坡奇尼奥啦?”
  安德闭上眼睛,“也许我错了。”
  “可你相信你是正确的。’’
  从声音里,他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他睁开眼睛。“我只能相信我的直觉,简,未经分析直接产生的判断。我不知道坡奇尼奥在做什么,但那个事件肯定有明确的目的。不是出于恶意,也不是残忍。他们是拯救生命的医生,而不是夺走生命的屠夫。”
  “我早猜到了。”简轻声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去那个限制人类发展的星球,看看那里是否适合虫族女王。你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理解猪仔。”
  “就算你说得对。我还是去不了。”安德道,“移民是受严格限制的,再说,我又不是天主教徒。”
  简翻了个白眼,“如果不知道怎么把你弄过去,我还会跟你磨这么久的嘴皮子吗?”
  另一张脸出现了。一个十儿岁的女孩子。不如简清纯,也不如她美丽。她的脸庞线条很硬,神情冷漠,眼神聪慧,极具穿透力,嘴唇的线条只有长期忍受痛苦煎熬的人才会有。她很年轻,却有老人的神情,让人看来暗暗心惊。
  “卢西塔尼亚的外星生物学家,伊凡娜娃·桑塔·卡特琳娜,大家叫她娜温,或者娜温妮阿。她请求绐她派一位死者代言人。”
  “她怎么这副神态?”安德说,“出什么事了?”
  “年纪很小时死了父母,近几年来另外一个人成了她事实上的父亲,她像爱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爱那个人。此人刚刚被猪仔杀害,她希望你能为他代言。”

  看着她的脸,安德一时忘了虫族女王,忘了坡奇尼奥。孩子的脸,却带着成年人才能体会的痛苦。这样的脸他以前见过,那是在虫族战争的最后几个星期,他被逼得超出了自己的忍耐极限,一场又一场的战斗,在游戏中,事实却不是游戏。战争结束时,他看到了这样的脸,那时他才知道他的训练其实不是训练,他的每一场模拟战斗都实实在在发生了,自己是通过安赛波指挥着人类的舰队。那时,当他知道自己彻底毁灭了虫族,当他知道自己无意间做出了灭绝种族的行为,那时,出现在镜子中的就是这样的脸,他自己的脸。痛苦的脸,太沉太沉的痛苦,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极限。
  这女孩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娜温妮阿做了什么,竟然有如此深重的痛苦?
  他听着简复述娜温妮阿的生平。简说的是数据,但安德是死者代言人,他能够设身处地体会他人的感受。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所受的诅咒。正是这种才能使他在战争中具有无与伦比的指挥才能,无论是领导己方的士兵——更准确地说是孩子,还是猜测敌人的动机并战胜敌人。也正是由于这种才能,从娜温妮阿冷冰冰的生活事件中,他猜出了,不——感受到了父母的死以及成为圣人对娜温妮阿的影响,使她孤立于人群,她又如何投身父母的工作,从而强化了自己的孤立。他知道提前成为外星生物学家这一成就的背后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皮波沉静的父爱和包容对她的意义,懂得她对利波的友谊发展到了多么铭心刻骨的地步。
  卢西塔尼亚上没有一个人真正理解娜温妮阿,但在天寒地冻的特隆海姆星球,在雷克雅未克的这个窑洞中,安德·维京理解她,爱她,为她流下了泪水。

  “你会去吗?”简悄声问。
  安德说不出话来。简是对的,之前他也会去的。作为异族屠灭者安德,他要看看卢西塔尼亚的环境是否理想。能不能将虫族女王从她三千年的囚居中释放出来,赎清他孩提时代犯下的罪孽。作为死者的代言人,他要竭尽全力理解猪仔,向人类解释他们的动机,使人类接受他们,把他们当作异族,而不是当成异种来憎恨和畏惧他们。
  可是现在,他又有了另一个更深的理由。他监照看这个名叫娜温妮阿的姑娘,她是那么聪颖,那么孤立,怀着那么深的痛苦,背负那么沉重的罪孽。从她身上,他看到了自已被夺走的童年,看到了直到今天仍然埋藏在心里的痛苦的种子。卢西塔尼亚远在二十二光年以外,他的旅行速度只比光速稍稍慢一点,但即使如此,等他来到目的地,她也已经快四十岁了。如果能够,他恨不能现在就出发,以安赛波的速度立即飞到她的身旁。不过他知道,她的痛苦不会随着时间消逝,痛苦将在她心里,等待着他的到来。他自己的痛苦不是这样吗?年复一年,永无尽头。
  他止住了泪水,情绪稳定下来。“我多大了?”他问。
  “从你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3081年了,但你的实际年龄只有36岁118天。”
  “我飞到时娜温妮阿多大?”
  ”三十九岁。误差前后不超过几星期,取决于出发日期和飞船速度。”
  “我想明天动身。”
  “安排飞船需要时间,安德。”
  “特隆海姆轨道上没有吗?”
  “当然有几艘,定于明天出发的只有一艘,运载斯克里卡鱼前往赛里里亚和阿米尼亚。”
  “以前我没问过你我有多少钱。”
  “这些年来,我拿你的钱投资,干得还不坏。”
  “替我把飞船连同货物买下来。”
  “到了卢西塔尼亚,你拿那些斯克里卡鱼怎么办呢?”
  “赛里里亚人和阿米尼亚人拿那些玩意儿派什么用场?”
  “用处可大了,这种鱼一部分可以吃进肚里,另一部分还能做成衣料穿在身上。他们出的价钱,卢西塔尼亚上可没人出得起。”
  “那我会把它们送给卢西塔尼亚人,死者代言人在他们那个天主教殖民地肯定不受欢迎,这份礼物会让他们态度好点儿。”
  简摇身一变,变成了从瓶子里钻出来的魔王。
  “我的主人啊,听明白了,遵命就是。”魔王化成一缕轻烟,钻进瓶口。全息图像消失了,终端上方的空中空无一物。
  “简?”
  “什么事?”耳朵内的电脑传出她的声音。
  “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我去卢西塔尼亚?”
  “我希望你能为《虫族女王和霸主》添上第三卷,写写猪仔。”
  “你怎么那么关心猪仔?”
  “当你展示了人类所知的三种不同生灵的内心世界之后,你就可以撰写第四卷了。这就是我的理由。”
  “另一种异族?”安德问道。
  “是的。我。”
  安德沉思片刻,“你真的想把你的存在公诸于众?你准备好了吗?”
  “我早就准备好了。问题在于,人类准备好接受我了吗?对他们来说,爱上霸主很容易,他毕竟是人类的一员。爱上虫族女王也不难,这种爱很安全,因为大家都以为虫族已经灭绝了。但猪仔就不同了。他们活着,手上还沾了人类的鲜血。如果你能让人类爱上猪仔,那么,他们就作好了接受我的准备。”
  “唉,”安德叹了口气,“我希望哪天我能爱上一个别老让我吃大苦流大汗冒大险的对象。”
  “反正你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厌倦了,安德。”
  “说得对。但我现在是个中年人了,我乐意厌倦生活。”
  “顺便告诉你一声,那艘飞船的船东名叫哈夫诺,住在盖尔星球,他已经接受了你的报价,同意以四百亿元的价格将飞船及其货物转让给你。”
  “四百亿元!我会破产吗?”
  “大海里的一滴水罢了。船员已经接到中止合同的通知。我擅自动用你的资金安排他们搭乘其他飞船。你和华伦蒂不需要其他船员,开飞船有我就足够了。这么说,咱们明天动身?”
  “华伦蒂。”安德说了一声。惟一能耽搁他行程的人只有他这个姐姐。至于他的学生和当地寥寥几个熟人,不值得依依惜别。
  “我一心盼着读到德摩斯梯尼的卢西塔尼亚殖民史。”
  在寻找第一位死者代言人的过程中,简也发现了德摩斯梯尼的真实身份。
  “华伦蒂不走。”安德说。
  “可她是你的姐姐呀。”
  安德笑了笑。简尽管知识广博,却不懂得人类的亲情,她是人类的造物,也以人类的方式思维。但她毕竟不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基因之类的事她只有书本知识,她没有人类和其他生物共同具备的渴望与需求。“她是我的姐姐不假,但特隆海姆是她的家。”
  “从前她也有过不愿意动身的时候,可后来还是跟你一块儿走了。”
  “这一次,我根本不会要求她跟我一块儿走。”

  她怎么可能走。她快生孩子了,在雷克雅末克这里过得很幸福:这里的人们喜欢她这个老师,丝毫不会想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德摩斯梯尼;这里有她的丈夫,指挥着上百条船的大船主雅各特,来往峡湾的老手;在这里她每天都能和尘世高人交流,感受浮冰漂动的大海的壮美。不,她是不会离开这儿的,也不会理解为什么我想离开。
  想到不得不离开华伦蒂,安德前往卢西塔尼亚的决心不禁有些动摇。孩提时他与姐姐分开过,到现在还对那几年的损失抱恨不已。现在,二十年相聚之后,又要离开了吗?这一次将是一去不回头,从此再无相聚之日。他去卢西塔尼亚这一段旅程中,她会增加二十二岁,即使他以最快速度掉头返航,回来时她也是年过八旬的老妪了。
  (不是件易事啊,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别跟我开玩笑。安德不出声地说。她是我姐姐,我觉得难过是应当的。
  (她是你的另一半,你真的愿意为了我们离开她?)
  这是虫族女王的声音,直接与他的意识交流。她当然明白他的处境,也知道他的决定。沉默中,他对地说:我要离开她.但不是为你们。我们不清楚这一次旅行会不会把你带到你的目的地。到头来也许和特隆海姆一样,是又一次失望。
  (卢西塔尼亚有我们需要的一切,对人类来说也很安全。)
  可它属于另一个种族。我不会只为弥补我给你们带来的灾难而摧毁猪仔的生活。
  (和我们在一起,他们是安全的。过了这么多年,你一定对我们有了彻底的了解。)
  我只知道你告诉我的东西。
  (我们不懂得擞浅。我们向你展乐的是我们的叫忆,我们的灵魂。)
  我知道你们能和他们和平共处,但他们能和你们和平共处吗?
  (带我们去,我们等待得太久了。)
  那个破旧的口袋就放在屋角,没有锁起来。安德走了过去,这个口袋足以装下他真正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几件换洗衣服而已。屋子里其他东西都是他为之代言的死者的亲属送的,是为了他、他的工作,还是他说出的真相?安德从来弄不清楚。离开这个地方后这些东西就留在房间里,他的口袋盛不下。
  他打开口袋,掏出一个卷成一团的毛巾包,解开。里面是一个大虫茧,直径十四厘米,纤维质的茧壳很厚实。
  (对了,看看我们。)
  他在一个从前虫族居住的世界上担任第一个人类殖民地总督的时候,发现这个虫茧等待着他。他们预见到自己的种族将毁于安德之手,知道他是个无法战胜的敌人,于是改建了一个地区,改建后的形状只对安德一个人有意义,因为这些形状取自他的梦。虫茧里是虫族的女王,孤立无助,同时具有清醒的意识。她在一座高塔上等着他。在他的梦中,他就是在这座塔楼里与自己的敌人相遇。
  “你在那里等的时间更长。”他说,“自从我把你从镜子后取出来,时间没过多少年。”
  (没过多少年?啊,是的,你以光速旅行,在你的线形延续的思维中,你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但我们意识到了,我们的思维是即时同步性的。对我们来说,时间过得真慢啊,像缓缓流过冰冷玻璃的水银。三千多年啊.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意识到了。)
  “可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里有一万个受精卵,等待着降生。)
  “卢西塔尼亚也许合适,但我说不准。”
  (让我们复活吧。)
  “我正在努力呢。”如果不是为给你们找地方,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漫游一个又一个世界?
  (快点快点快点……)
  我找到的地方必须安全,对人虫双方都安全。在那个地方,我们不必一见到你们就消灭你们。对许多人来说,你们仍然是最可怕的噩梦。真正相信我的书的人其实并不多。他们会谴责我犯下屠灭异族的罪行,但只要发现你们复兴了,他们会再一次这么做的。
  (在我们种族的历史上,你是我们了解的第一个外族人。我们本族内不需要理解,我们的意识相连相通,彼此理解毫无障碍。现在,我们浓缩为一个个体,你是我们的眼睛和手臂,我们只有你这双眼睛、这双手臂。如果我们过分急切的话,请你宽恕我们。)
  他大笑起来。我宽恕你们?
  (你的种族太愚蠢了,不知道真相。但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是谁杀了我们,不是你。)
  是我。
  (你只是他们的工具。)
  是我。
  (我们宽恕你。)
  只有你们重返大地的时候,我才能得到宽恕。 




《死者代言人》作者:'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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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华伦蒂
 
  今天,我透露说利波是我的儿子,说这话时只有巴克听到,但一小时之内这个新闻便人人皆知了。他们围着我,让塞尔瓦基姆问我这是不是真的,难道我真的“已经”当上父亲了?接着塞尔瓦基姆把利波和我的手放在一起了。我一时冲动,拥抱了利波。一见之下,他们一起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表示惊愕,我觉得还有肃然起敬的意思。我发现,从那以后,我在他们中间的地位大大提升了。
  从中只能得出一种结论:我们迄今为止所见到的坡奇尼奥并不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甚至不是典型的雄性。他们或者是未成年的年轻人,或者是老单身汉:没有一个作父亲的。我们猜测.兴许连交配过的人都没有。
  我听说在有些原始社会形态中,单身者自成一群。但坡奇尼奥们不是这样。这一群单身者是被抛离主流的弱势群体,他们没有权力,没有地位。难怪说起女性时他们的态度既尊崇又蔑视,前一分钟,没有她们的同意就不敢作出任何决定;可下一分钟又告诉我们女人太愚蠢,什么都不懂,她们是异种。从前我一直按字面意思理解他们的话,于是产生了这种观念:即雌性坡奇尼奥没有感知力,是一群四蹄着地的大母猪。男性所谓取得她们的同意,跟取得树的同意一样,把她们无意义的哼哼声当作天意,像巫师研究骨头和灰堆一样。
  可是现在,我意识到女性很可能跟男性一样有智力,完全不是异种。和我交流的男性之所以有那种怨恨态度。是因为他们被迫独身,被逐出繁殖过程,在部落中没有权利。看来,坡奇尼奥与我们交往时和我们一样小心谨慎,不让我们接触女性和手握大权的男人。从前,我们以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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