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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凌扣风陡然惊醒,尚未睁眼单手一格就将来人震退,他右手一拂,腰间长剑出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凌斩云所料未及竟被他连人带椅掀翻倒地,忙乱间看到他寒冰似的脸容上俱是浓重的防备,一时心里又酸又苦,喉结吞动好容易才咽下哽噎。
清醒过来的扣风见到来人,眼里闪过复杂神色,将他扶起来,“怎不命人通报一声,也不怕我误伤了你。”
撇过脸,凌斩云试图压抑无可忍受的痛楚,以前的大哥在睡梦中也能分辨出他的气息,但如今……轻轻咳了咳,斩云捡起地上的简报递给兄长,“这是前线送来的密件。”
看了他一眼,凌扣风漫不经心拿过来,“哦,有什么新的情况。”
“未经大哥许可,我怎么能看。”
“哈哈——你怎么不能看。”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偏又似另有含义,凌斩云心头一跳,匆匆抬头望着兄长。
“我还有什么能瞒住你。”
唇角含笑,扣风神色温和安闲的追加一句,仿佛是很久之前在春光烂漫的时候,张开双臂站在身前,对着他笑纵容着他任性胡来的大哥。
神情忽然激动,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斩云忽又闭口,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微微低头由着窗外难得的阳光洒满全身,“无论哪种情况都逃不过您的安排,大哥——不是故意将秦妃暮放出朝天的吗?”他笑了笑,忽因想起这个动作很像华扬漠然的嘲讽而收敛,“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揉了揉隐隐跳动的眉心,凌扣风走了几步,从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看着斩云——日光下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耀眼,只是再没有当初温润如玉的光泽,几个月的风霜在小弟脸上烙下刀刻般的痕迹,深戾得使他略微心惊;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啦,从当年潮湿闷热的七月之日抱住呱呱坠地的斩云后,所有都不一样;如果早知今时今日的遭遇,还会不顾一切将他从父王手中夺回来吗……
“大哥?”低怯,犹豫的声音,与自己约定遗忘噩梦似的那日之后斩云就一直这个样子,怯懦的胆小的,生怕惊动了他一般,哪里还是当初娇憨顽皮无忧无虑的弟弟——斩云啊斩云,原本,我只要你幸福的……
“大哥你在想什么?”阳光太刺眼无法看到兄长的表情,好容易冷淡平静的心一下子又乱了,凌斩云慌忙推动轮椅上前,“不管怎样,我都会听你吩咐,真的大哥……”
“傻孩子。”凌扣风一时动情,走上前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黑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你哪,永远都是我弟弟。”
怀里人发出一声喘息,衣裳被拉紧,他蜷缩在自己怀中发出沙哑的哭泣,“我知道,大哥你别再说了……”
凌扣风紧了紧怀抱里的身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本打算为伏在胸前的人牺牲一切也要求得他平安幸福,但是,但是苍天啊……
“我会离开朝天一阵子,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离去?”低声调笑,扣风拍了拍他遽然震动的后背。
“你……要去哪里?”
“去锡兰。”放开斩云,凌扣风把拆了火漆封印的密报给他,“秦妃暮要动手了。”
“哦——不是有聂将军在吗?还需要你亲至?”同行之军中有两位大将,本来是兵家之忌,但显然这位聂将军怀有大哥密令准备在适当时候取秦妃暮而代之,既然做了周密安排还有前往战线的必要吗!凌斩云双目一黯。
“寇掠!”凌扣风握紧拳,说出他的名字。
“寇掠?”凌斩云一颤随即明白,“你是说,他与秦妃暮暗中勾结对付聂将军?”
“应该是如此。”据探子回报,寇掠在军中出现过两次,第二次出面聂飞云便从此消失;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胆量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该死!凌扣风摇摇头,试图甩去不快的使人觉得粘腻污秽的感觉。
“非得你亲去?”斩云咬咬牙,按捺下心头忽然涌起的不安与不详,
“不是只要一道令谕调遣乐将军和赵将军就可以将之歼灭。”
“你怎么说起了外行话。”凌扣风失笑摇头,“除去聂飞云秦妃暮便成了军中独一无二的首领,朝廷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让他警惕,一个不小心,让他携同叛贼反扑朝天,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斩云,我今晚就会动身前往锡兰,趁他集合军队之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停顿半晌后又道:“你要替我好好守着龙腾,不许胡来。”
“这么快?”凌斩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抬头看着兄长,“我……我答应你就是……”
“我要你立誓,若有违背就叫我凌扣风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斩云大惊,激烈的反驳,“大哥我说到自然会做到,为何要我立下这么重的誓言……”
“斩云……”
“不,我拒绝。有你守着我,我怎会胡来,大哥你分明是,分明是……”
“斩云!”探手抓住他的双肩,微一使力,凌扣风低身和他对视,眼中闪动着他惊慌失措的倒影,“别老说胡话!锡兰路途遥远,你性子又偏执多疑,不立下重誓叫我如何放心。”见他逐渐平静,于是托起他日渐消瘦的下颌,怜惜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要真的听话就依我,好不好?”
他的目光温柔而爱怜,他的声音低沉而疼惜,他的面容明朗毫无猜忌,为了让他忘记噩梦重露笑容的斩云又怎么能够拒绝,“好,我发誓……”终究压抑不住渴求的目光,“大哥,你要早些回来。”
“好。”笑容未变,凌扣风却迅速移开眼睛,他大力揉了揉小弟的黑发,继续笑着掩饰自己奇特的表情,
“你呀,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孩子吗?斩云闭上眼睛,享受难得的温柔,如果你还当我是幼年时无邪的弟弟那便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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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覆盖了天,零零星星下起小雪。
斩云坐在轿内听到更鼓悠远的传来,应合雪滴掉落轿顶的声音,顿时觉得这夜竟如此空寂寥落。
掀开一角帘幕,黑沉沉的大街仿佛一头蛰伏多时的怪兽,在灯影晃动中闪烁欲动。
“怎么这么静?”斩云皱起眉头。大哥离开不久他就立即出宫,想进秦妃暮的府邸瞧瞧是否有遗落什么蛛丝马迹——寇掠与他在一起,这个消息让他觉得不安,兄长远行也许是个好机会,能让自己想清楚许多混沌中错失的事情……
青石板的街道上忽然响起疾速蹄声,转眼之间就形成包围之势,将他的轿舆困于中心。
“大胆!赤王殿下在此,何人胆敢无礼。”
并没有回音,只是马蹄声绵密急促,但在围定后又很快静止。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凌斩云懒懒敲了敲软轿,下人迅速将他放下撩开轿帘。
这时显然是头领模样的人一骑而来,众兵纷纷拨掉马头肃然旁立。
凌斩云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滤过灯光,目光如刀落在那人身上,“你是……”
“属下钱准,隶属禁宫十六卫。”那人与他对视,神情闪过慌乱,他未料到这一拦截恰恰就挡住陛下命他着重防备,炙手可热的赤王,“陛下已传令宵禁,还请殿下回宫。”
“啊,我倒是不知道。”
斩云仰首笑吟吟看着他,俊美得如刀锋般的脸庞藏起一半在光线阴影中,却如夏日里的落英纷坠,灿烂耀华——
“既然知道是赤王,你还不放行。”旁边人察言观色立即怒斥。
“陛下曾有命令,宵禁期间无论是谁一律不得违背。”钱准说得生硬,心中亦惴惴不安,他偷眼向轿中仿佛慵倦疲乏的赤王看去,见他微微颦眉,似笑非笑的正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跳,觉得全身毛发都耸立起来,“……殿下见谅,属下职责在身不敢通融。”
“你没什么不对的。”凌斩云放下轿帘,在黑暗中闭上双眼淡淡阻止手下人,“大哥的命令我自然会遵守,反正这事不急,白日里去也是一样——回去吧。”
瞧见软轿边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沉默聚拢的赤王下属将手放离腰畔,冷电般的眼光也收敛成了漠然,钱准不知不觉松口气,他一挺胸膛,发现冷汗湿透衣裳,“多谢殿下宽宥——送殿下。”
立即有四匹精骑出队,毕恭毕敬分行轿舆两侧。
“殿下。”斩云的随身侍卫曾楚扫了四人一眼低声唤了一声。
“不用,他们倒没有恶意。”发出嗤嗤笑声,凌斩云将头靠在丝绸装饰的轿壁,睁开眼睛注视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点点晕黄光点,那是从轿帘缝隙里透露进来的微微光线,“禁宫十六卫是直隶大哥,保卫皇城的精兵。我不过放手半年这些统领都换人了,嘿……”
那天的欢愉还记忆犹新:地宫幽深,绵长的几个时辰被抖落成片断,鬼祟的藏在脑海里时有时无;原来什么都是假的,拼了命也不能失去的东西越来越远,甚至要夺去原本拥有的。片刻间立誓的激烈悔恨熬得苦了反倒淡了,更多更热烈和更复杂的猜疑却如幽灵般盘踞不去。
大哥说得对,我本偏执且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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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些。”曾楚低声喝斥,他瞥一眼毫无动静的软轿不禁打个寒颤,初春的白日灿烂温暖,但夜间还遗留了萧瑟的阴冷。赤王从半道被截便不发一语,他越是安静越让曾楚冷汗涔涔。
曾大人——抬轿的手下不敢出声,只能用眼色询问,去哪里。
回宫,回摇松殿——咬咬牙用唇型回答,只希望不会反被聪明误了。曾楚暗中祈祷朝清淘如怒的地方疾步走去。
远远的就传来松响,风里的呜咽如泣如诉,凌斩云微展眉头笑了,“曾楚,谁让你来摇松殿的——今日朝上有不少事还未处理,耽搁了你来负责么?”
“殿下——”
“我最恨人自作聪明。”他淡淡的说,但鼻间盈满清雅松香,这种幼年时一直陪伴着他的味道涤荡了戾气,使他安然。或许现在更需要不用语言的安慰,于是斩云发出低微的喟叹,“扶我出来。”
暗中捏了一把冷汗,曾楚不露形色低声应了声是便命人放置好赤王的轮椅,扶他小心坐上去。
有时候示弱也很麻烦,凌斩云捶了捶腿,气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啦但他还不能站起来,否则大哥……
大哥大哥,他心里盛满烦躁。凌扣风离开不过一天,他就开始觉得焦虑,同时也感觉异常担心——他怎可能丢下我,摇头失笑;但不安拂之不去与沉淀心中的郁郁一起,竟混淆成了罪恶的欲望。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他自嘲的想,但不禁环抱自己簌簌发抖的身体。大哥走了,以去“辞月宫”游玩的名义,将朝政丢给自己,看似信任然而那半块可以调动禁军的兽符还牢牢掌握在兄长手里——也许他是对的,否则真让我独揽军权,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阵甜蜜一阵忧伤,凌斩云在皎洁的月光中想着思恋的人,不觉他哀凉轻蹙的情态碎了旁人的心。
无论是悲是喜是怨是怒他的眼里总含着温柔,那温柔却是曾以为独有而欣喜若狂的;真能当旧日时光是场好梦多好,但是我……来人想着,扬起亲切疼惜的笑,从树荫黯然的影子里走出来。
原本沉浸在思绪中的斩云被脚步声惊醒,不悦的扬眉,脸庞上未逝的天真与残酷揉杂一起,呈现出奇特的艳丽,但他转眸间怔住,失声惊呼,“大哥?”
来人一袭月白便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看上去从容不迫又气势逼人的不是苍帝是谁,他含笑宠溺的注视幼弟,“你啊,总不爱惜自己,虽是春天晚上也冷得很呢,怎么不回屋休息。”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凌斩云抬头看他,语带怔忡眉间眼角却流露出欣悦的甜意,愈发烁烁动人。
他何时见过他这般孩子似的娇憨,无邪中更带了蛊惑人心的魅力,一时间便被迷惑心神,愣了愣才柔声回答:“我左思右想始终放不下你……瞧瞧,离开不久你就这样……”声音低下来,纤长温暖的指腹轻轻抚摸他略显憔悴的眼角,另一支手却暗地里按上他的肩头。
“是吗……”凌斩云垂首浅浅一笑,神色未变,左手忽如疾电反擒住他手腕,不待对方使力抖手就将他甩出老远。
“你……”他惊呼,但似早有防备,双腿微屈稳住身形,双手十指如抚琴般伸屈不止,弹出道道银针,然而——“寇掠,你这种武艺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寇掠这才发现前方的目标早已不见踪影,他身子一抖,颓然垂肩,“你怎么发现的?”
“根本不是,我又怎会不知!”凌斩云冷笑,“转过身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心里莫名一阵抽搐。大哥曾言他在秦妃暮军中出现,极有可能参与戕害聂将军的行动,以时间推断除非他在得手后立即离开否则万万不该出现在此!他们想做什么!
转过身,注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寇掠露出微微得意的笑容,“殿下……”他伸手,想要碰触眼前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卡擦。”指骨忽然传来剧痛,冷意扑面他下意识向后疾掠,尚未站稳就听得耳边传来细小的衣袂飘拂声,斜眼看去,已有几人零散的出现眼前,恰恰将他包围正中。
寇掠的脸色变了变,但脸色一变不过是刹那功夫,他又恢复一片从容镇定,
“殿下如此架势,莫不是准备强逼硬问吧。”
这话一出,凌斩云倒定下了神,原本脸绷紧得像就要出箭的铁弓,现在变得平静,但平静中有带点寒渗渗的冷气,“回答我的问题——你和秦妃暮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竟累得大哥亲上战线。”
“哦——”寇掠拖长声音,只是望着眼前神色酷厉陌生人似的情人,原来秦妃暮说得没错,拥有过最心爱的人后,再也不会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寇掠忽然仰头大笑,那他呢,那他情何以堪!仅存的奢望就这么碎得没有痕迹,他不顾秦妃暮的警告自恃一张相似的容颜投入罗网,当时想着,哪怕是死了,能看他一眼也好;又想或许他在杀了自己的时候,会心痛会后悔会如初相识的那日痴痴凝视。这样想着的时候寇掠觉得既甜蜜又心痛,就愈发不顾一切。他以为赤王还是当初的赤王,但是迎着那双冷浸浸的眼睛,终于明白为何秦妃暮眼中会有死灰般的色彩。
“寇掠,我在问你话呢。”凌斩云不耐的说,重重一拳击中他小腹,让他发出闷哼跪倒在地,“不要让我问第三遍好吗?”凌斩云扯过他的衣襟,咬着牙冷笑。
心底最后的期待也被击得粉碎,寇掠低眉轻轻笑了,“我怎知道——不过是个替身……”
凌斩云放松用力的手,注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定了一会儿神,才将心思从远行的兄长身上转回来,“看样子你和妃暮趁我不备做了许多事,”早该发觉的,偏偏为大哥乱了方寸,“如果我大哥有什么意外,寇掠,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怕的。”
他发出清冷的笑声,伴随低低咳嗽,心中一动,凌斩云见到他在月光下忧愁的拢眉不知不觉失神,“……大哥。”
肩膀发抖,寇掠霍的起身。几乎同时斩云在刹那清醒,立即扬声发话,“拿下他!”
近卫即应,在他疾扑向赤王前阻拦,“斩云……”
悲怆凄厉的呼声让他全身起了寒颤,凌斩云别开头淡淡道:“若是无人助你,想必你也进不了皇城。寇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本王还可以饶恕你假冒陛下的大不敬之罪。”
“我不明白赤王殿下的意思。”
“不明白也无所谓了。”看他一眼,凌斩云语意森森,“来人,将朱雪晴带来!”口中说着,眼睛仔细打量寇掠面上最细微的表情,那个名字一出口便见他眼角微跳,顿时嗤笑,“原来如此,你借着容貌煽动军心,妃暮伺机作乱再加上几个月来颇得大哥疼爱的侍童做内应,好,很好——”他仰天呼出口气,小雪化作雨,点点滴滴徒然扰乱人心。斩云揩拭脸上冷冰冰的水迹,想着兄长不顾自己阻拦将那天赋异禀的小孩放在身边照料,如今总该知道这孩子的利害了吧,心中很是愤然但又想着兄长情势若微,自己便可跟他接近了,于是满心欢喜。
“你不说,我也不怪你。”凌斩云笑吟吟看着寇掠,眼神像在打量铁牢中的囚徒,“喏,朱雪晴也来啦——过来过来。”他朝惊疑不定的少年挥手,脸上一片祥和。
“赤王殿下。”低首行礼,朱雪晴神情茫然,仿佛什么都不明白般。
“叛军越来越嚣张啦,”他乜斜一眼寇掠冷淡的笑道:“我想大哥兴许被人送入了圈套,准备赶着去锡兰;他从来未曾离开过皇城雪晴你就跟我同去好时时照料如何?”
“可是陛下曾有言……”
“怎么,不想见到你的主人吗?”
晕黄的灯影下,朱雪晴的小脸越加青白,他柔顺的摇摇头,憨态可掬,
“自然是想的——不过小人很怕陛下责罚,殿下您看……”
“大哥骂下来自有我担当。”凌斩云好声好气的哄着,拇指托住下颌,白玉似的食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
“你有什么怕的——呀哦,对了看我这记性,我们正与抚仙交战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