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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苹有个要好的朋友叫邵美霞,是她原先小学的同学。邵美霞想念金苹时就给金苹拨电话,金苹父母都认得她,待她像干女儿似的。这个邵美霞有一阵迷上了写信,就寄了封信给金苹,还在寄信人一栏里填了个〃大侠〃。
金苹妈把这信扣下,悄悄拆开看了一遍,她以为〃大侠〃是个顽皮的男孩,没想到那是〃大霞〃的谐音。金苹妈拆信后明白是邵美霞写来的,却仍然认为有必要缉查这封信。
只因邵美霞在信里写了她喜欢上两个男生,不知他们中哪个更好,想求金苹替她拿主意。为此,金苹妈训了金苹一晚上,苦口婆心地给她打预防针,不让她学邵美霞。
〃我妈妈不讲道理。〃金苹叹息说。
〃是很讨厌的。〃莘莘说,〃她怎么会成为一个不好的糊涂妈妈了?〃
第33节:莘莘(5)
金苹说,她不想写日记了,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写小说。万一哪天被妈妈翻到,就可以说:〃妈,你以为这是真的?是小说呀!〃
郑小愉默不作声,笑笑。这使莘莘非常好奇,事后,悄悄地问老弟为什么不吭声。
郑小愉说,他怕金苹听后会难受,所以就没有说她妈不好,那毕竟是金苹的妈妈。
他的老成令莘莘吃惊,她说:〃噢!〃
莘莘回来就说她老弟心很好的,而且比他的爸爸还要有脑子,走路注意他人,从不会踩到别人的脚。她说着赞赏的话,突然又说郑小愉的妈妈也是个糊涂妈,居然想给郑小愉改名字,亏她想得出。
我问莘莘:〃为什么要给郑小愉改名呢?〃
〃求你,〃莘莘忽然后悔莫及地说,〃糟了,我答应郑小愉不告诉任何人的,可是,差点说漏嘴了。〃
我点点头,说:〃那我不问了。〃
〃妈,你忘掉好吗?〃她进一步央求道,〃连我提起过这件事也忘掉好吗?〃
我为她的守信而感动,便安慰她说:〃我已忘掉了。〃
〃真的?〃她天真地试探说,〃那你说说看,你把我提起的什么事给忘掉了?〃
我自然不会钻她的圈套,说:〃既然忘掉了,怎么说得出呢?我想不起来了。〃
〃太好了!〃莘莘竖起一只手指,说,〃不许再想起来啊!〃
莘莘的童心是如此动人,它灿烂,缺乏周全和周密,就是那种单薄的美丽。它于现实几乎是无济于事的,但我乐于成全她,就为了童心是如此珍稀可贵,发自真实的心灵,令人仰视。
莘莘对于男孩郑小愉是那种跨性别的友谊,她把他当一个诚信的朋友,也将他当一个男生,她可以不怎么戒备他,有事找他商量,她与他的交往没有心事,大大方方,还有较与女生交往不同的愉悦。
然而,这两个男生女生的单纯往来还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
最初发现莘莘与郑小愉很要好的人,竟是邻班的同学。
本班的那些人,在思维里已形成了〃郑小愉与金苹〃的定式,这想法在他们眼里是固定的格局,是从一而终的,而邻班的人也许就属〃旁观者清〃了。
那个率先说怪话者叫薛迪声,黑黑的,牙齿雪白,他的特点是能干,他在二年级时就骑自行车飞一般进出校园,那时他个子小,够不着车座,就腾空着蹬车,他的小腿刚健有力,细细的,没有一点赘肉,令人想起骏马的飞毛腿。
薛迪声在本年级是个鼎鼎大名的人,成绩拔尖,体育方面十分出众,就有一点美中不足,那就是他对所有的漂亮女孩子都怀有特殊好感。早在二年级时,就听说他在游泳池里潜在水底专拉女孩的脚,乐此不疲。
三四年级时,他会在学校门口张开手臂拦住某个女孩,对她说:〃你很好看的,像洋娃娃!〃
再后来,他会说一句〃清晨去上马〃,让人把这句话反过来说,变成〃马上去晨清(成亲)〃,随后哈哈笑着。他和王星辰、曾超像兄弟一样好。他经常站在莘莘班的教室门口,勾一勾手指头,招呼他俩过去。
五年级时,薛迪声就在走廊里叫住莘莘,对她说:〃你别对我笑啊,你一笑,我的鞋子就要掉下来了。〃说来也是怪事,每次莘莘在走廊里碰见薛迪声,差不多都会看见薛迪声手忙脚乱地提鞋子。
所以,薛迪声就说莘莘像个小巫婆。
薛迪声在六年级时,几乎每个课间都要来莘莘她们班门口转悠一遍,探身望一望,然后挡住门口跟王星辰他们说会儿话。有一次莘莘无意听到他们谈话,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他们在议论电视里拍沐浴露广告的女人。说她跑着时衣服向后飞起,还说她漂亮,三围一定不错。另有一次,他们在议论某个凶杀案的主犯,说什么罪犯是〃先奸后杀〃。
对于男生的复杂、混浊,干干净净的莘莘惧怕,她再见到薛迪声过来时,就倏地跑到金苹她们桌前去了。但不久,就听人传说,薛迪声对王星辰说很羡慕郑小愉,还说金苹和莘莘都对郑小愉有〃意思〃,都想嫁给郑小愉。
这个冷门一经爆出,一些女生就激动了,比如庄文和常戚。常戚近来是经常送东西给郑小愉的,郑小愉是个不会拒绝女生的人,他收下礼物,攒着,攒了一大包,再拿来〃送〃给常戚。常戚拿着郑小愉送还的东西并不恼恨,还常常说:〃是他转送我的。〃
第34节:莘莘(6)
庄文原本就是好事的,她出面闹腾。课间时,她见莘莘跑开了,就把莘莘的笔袋拿去送给郑小愉,又把郑小愉的铅笔盒夺过来放在莘莘桌上。莘莘回来一看贴身用的东西换成郑小愉的了,张皇得低声叫了声〃救命啊!〃
她们还不罢休,上音乐课时,就把莘莘的课本扔在郑小愉的脚边,莘莘急着去取,她们就把她往郑小愉身上推搡。
莘莘为此与她们翻脸,说了绝情话,但她们满不在乎,嘻嘻哈哈。常戚说,她用纸牌算过命了,算出莘莘和金苹是情敌,但最后是莘莘赢了。说到这儿,她又勾下头摆弄纸牌,说又算出新情况:郑小愉结婚那天穿汗衫,莘莘穿红衣服、黄裤子、绿背心。
庄文便起哄说:〃那好啊!看白戏哦!〃
就连林宝妮也不帮莘莘说话,竟稀里糊涂地顺着常戚的话头讲下去,说结婚做新娘也不错,变成太太了,有丈夫了,有丈夫陪着说话。
莘莘对此是寒心的,因为这一切是不存在的。她甚至不敢再去与郑小愉谈话了,她有时一回头,视线会与郑小愉碰到,这小小的接触,就是交流了。而郑小愉也不再来找〃老姐〃了,他们的美好关系就这样停滞不前了,双方矜持着,竭力避免他人的猜忌,抗拒着被他人言中的结局。
这令莘莘失望。渐渐地,她和郑小愉仿佛成了生人,有关郑小愉的消息,都是由金苹传过来的,金苹对郑小愉一如既往。
后来,我得知了此事。便鼓励莘莘向金苹学习,不要在乎他人的眼光。可是,莘莘犯愁地说:〃说什么呢?〃
她的意思是她和郑小愉已经生分了,无缘再续话题了。我劝她试试,不要放弃与一个优秀男生的友谊。她似乎也去试过,回来就说,郑小愉看见她过去就抓头皮、摸耳朵,很不自在的受罪样子,所以她想,还是算了,不再去了。再说,她一去,庄文和常戚就瞪大眼睛盯住她看。
我很为此事惋惜,暗自期望这只是一个逗号,句号还在很长很长的后面。
谁都想不到,薛迪声会送〃帖子〃给莘莘。
他扛着肩,甩着膀子走过来,身子的摇摆程度大于一般时候,他在教室门口叫住莘莘,双手捧上一张硬纸。莘莘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邀请莘莘星期日参加他的生日会,地点在他家。他把地址、怎么去的路线图都标在上边,还有电话号码。
很快,这消息传开了。说薛迪声请了不少男生,女生只请了两个,一个是本班的,另一个就是莘莘。还说,那天将由薛迪声本人亲自掌勺做西餐招待大家。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对于我和家盛都是进退两难的,我们相信薛迪声是出于真心,而且,莘莘应该有她自己的社交圈,但总盼望这种情形最好晚两年出现,毕竟,薛迪声对于莘莘,对于我们,都是个陌生的男孩。
〃妈,〃莘莘问,〃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问问你自己。〃我说,〃听听你自己心里的声音。〃
莘莘果然躲到静处,做出扪心自问的样子,想了想,说:〃我心里说,到那天早上再作决定好了。〃
可是,周六晚上,莘莘就发起了高烧,打吊针,几乎要住院。
命中注定,她无法参加薛迪声的生日会,她托我打个电话给薛迪声,祝他生日快乐。
我照办了,揣着点父亲私心的家盛说:〃这场病来得巧啊!〃
周日下午,莘莘就退烧了,活蹦乱跳,仿佛这场病果真是为躲避这场邀请而发作。
这件事,还有个续篇。因为周一莘莘上学,班里的女生们,特别是南南,听说莘莘未能赴约,都遗憾地叫出了声。南南说薛迪声最酷了,打篮球特狠,投篮命中率高极了,而且输了球,球风很好,耸耸肩,笑笑;不像王星辰,输了球还骂街,把矿泉水往自己头上浇。她还说薛迪声是全年级〃高分集团〃的人,成绩也〃好来西〃?的……? 又过了不久,传出消息,说薛迪声告诉王星辰,他喜欢的女孩座位就在王星辰右边。
莘莘回来就把这传闻告诉我,说:〃妈,你能猜出他指的是谁?〃
我问:〃你说呢?〃
第35节:莘莘(7)
她羞涩地笑笑,说:〃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人。因为王星辰的右边有我,还有南南,反正不止我一个。〃
〃如果是指你,那又怎么样呢?〃我问。
她诉说衷肠似的说:〃没怎么样呀!因为他说很脏的话,是个很坏的人,我讨厌他。〃
可是,薛迪声的表达注定带给莘莘许多难以言传的感受,至少,她明白了自己已处在男生的视线里。
她开始爱说〃尴尬〃这个词,比如,她在学校走廊里跑,在前面跑着的薛迪声钱包掉落在地,他没发现,她也没发现,结果踩上去了,里面还有一颗巧克力,被踩扁了。她叙述到这里,就外加一句〃好不尴尬啊!〃
她真是常常说〃尴尬〃,想必,她常遇上〃尴尬〃,对这种感受记忆犹新;她确实有了少女的意识,在意着在他人面前显示出坦然而完美的一面,而事与愿违,她难以做到。
不久,又出了一桩事,这动摇了莘莘对于薛迪声的竭力排斥的鄙视态度。
周五的早上,莘莘和郑小愉他们站在校门口值勤,那天,轮到郑小愉担任值队长,他胳膊里夹着记录值勤的簿子。
有个胖胖的大女孩突然闯进校门,她高大丰满,两只眼睛分隔很开,嘴唇厚得往外翻着。她的表情很奇异,不看人,不知她看哪里,但样子就像确实看见了什么。她朝郑小愉冲去,拍打他的头,抢夺他手中的值勤簿。
郑小愉死死地抱住值勤簿,任凭那大女孩打而不还手,只是说:〃你打轻点,打轻点啊!〃
那古怪的大女孩却丝毫没有〃打轻点〃的意思,直打得郑小愉蹲下身去,值勤簿掉落在地,那女孩夺过来就要撕。
〃疯子!〃
〃神经病!〃
周围的人都大喊起来。这时,薛迪声正巧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见状,勇敢上前,一把夺回值勤簿。
胖女孩返身去打薛迪声,薛迪声不怕她,一脚蹬开她,骑上自行车就跑。
操场上,出现了这样的奇景:薛迪声夹着值勤簿,背着书包骑车在前,那大女孩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还朝薛迪声扔石头。薛迪声毫不惧怕,继续迂回着与胖女孩斗智。
〃加油!薛迪声加油!〃
所有的旁观者都在叫喊,为薛迪声欢呼。直到校工和郑小愉跑上前,架住了那胖女孩。
这下,全校的人都知道薛迪声是个英雄,还知道了那胖女孩是郑小愉的姐姐,她是个智障少女,能听懂人话,但不能回答,她的许多智能都像被一扇永不开启的铁门封死了,惟有一点没有关进去,那就是嫉妒。
她嫉妒弟弟郑小愉,见着他的书就撕,还打他。郑小愉父母将她寄养在亲戚家,可她常常会跑出来肇事。莘莘在全校传遍这事后才对我说:〃妈,我早就知道他姐姐的事,可只同一个人讲过,这个人就是开开。〃
〃那个单人旁的'他'就是郑小愉?〃我恍然大悟。
莘莘早忘却什么单人旁的〃他〃.浑然不知地说:〃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和你爸都太傻爱你了。〃
家盛记得此事,当时,他还有过当密探的想法,他听说后,乐呵呵地笑笑,说:〃我想是不像有什么浪漫的故事,莘莘这丫头是个小辣椒,把男孩都吓跑了,将来说不定没人敢来求婚。〃
〃谁说的?〃莘莘反驳道,〃到时候求婚的多哪,排队从家门口一直排到人民广场!〃
在她的审美观里,做老处女是可怕又可笑的,她相信自己处处会有鸿运当头。
我觉得莘莘的这份骄傲、自信似乎与薛迪声有难脱的关联。
尔后的几天,莘莘又提到郑小愉,说这事现已公开了,让我不必〃忘掉〃。因为郑小愉已改掉了名字,叫郑清,只不过这新名字大概得到升中学后再用,改名是他妈妈的主意,郑小愉的智障姐姐叫郑大愉,而她妈妈认为,〃愉〃同〃愚〃同音,躲开点好。
莘莘还说,她和金苹都认为,还是郑小愉这个名字好听,她们俩约定永远这么叫他,而不称他为〃郑清〃。因此,对她们来说,他永远就是郑小愉。
至于薛迪声,仍然是校园的一个活跃分子,令女孩瞩目,他仍然是在课间时来莘莘班上探一探身子,跟王星辰他们聊着话。莘莘告诉我说,那些谈话仍夹着一些不怎么健康的字眼。
第36节:莘莘(8)
〃他怎么会是这种人哦!〃莘莘说着,又问,〃妈,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最好别说出来?〃
她的话中带着惋惜和痛楚,带着对男生的一知半解,甚至带着对恋爱的思慕与惶恐,她处处躲开薛迪声,仿佛生怕自己的审美观变掉了。她揣上这样的心事跑到这儿,跑到那儿,她无端紧张,一阵阵心绪难宁。
我告诉她别怕,人就是这样。许多你为之矛盾、焦躁的念头并非你一人独有。许多想不过来的事不妨放一放,别急于下结论。假如你现在喜欢一个男生,放在心里是最安全、最甜蜜的,不会伤及他,更不会碰痛自己,还可以凭着心里的声音更新和提炼。如果一定要说出来,那就对自己说,对亲人说。因为这还不会是真正的爱情,或许只是好感,一种〃模拟恋爱〃。真正的爱情就在于它久藏于心,它不是无聊的点缀,是心中焕发的顽固的声音,它的恒久贵重就在于经得起时间的煎熬。
〃我现在还没有呢,〃莘莘说,〃会不会一年后就有了?〃
她用热烈、浪漫、略带焦虑的内心憧憬着即将来临的少女生活,对它既爱又怕,生怕迷失掉握于手中的清馨的〃我〃,她不时地侧耳细听心里的声音……
(二)
数学试卷较为简单,这对于历遍了无数难题的小孩们是出了个大冷门。莘莘做得很慢,疑神疑鬼,担心浅显的题目背后有诈。
这一年的春季仿佛短去一截:该开春时迟迟不见暖色,到了春末时分,忽又急急忙忙地燥热不安起来。
剑拔弩张的莘莘的六年级下半学期来临了。终于挨到了期中考试前夕。
这时,已取消了小学进初中的升学考,改为就近升初中。然而,苦读了六年的学生,伴读了六年的家长都不甘于这个平缓的〃就近〃,仿佛鲤鱼跳龙门似的,处心积虑,非要跳进一所好中学。怀有这般的念头,统一试卷的期中考试成绩就显得格外金贵,凭着它,或许能敲一敲好中学的门:哪一所中学都会存有〃健康的私心〃,想多网罗些优秀的学生。而小学方面也与之不谋而合,竭力在这最后一战中拿出本校学生的漂亮成绩与同类学校一比高低。
耕耘了那么久,不丰收怎么甘心呢?这样的私心是不能够鄙视的。
那段日子啊,我不知莘莘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要做一大沓试卷,那些卷子有印在书中的,选自各种版本的,还有油印的各名校历年的试卷,本市和外地的都有。
莘莘像是修炼到家了,做卷子时已不言及左右,甚至连叹息也懒得发出,因为她清楚,那是徒劳,她变乖了,很驯服,取过试卷,扎下头,忙不迭地做,呼隆呼隆地赶着,这模样,就像被什么牵绊上了,心慌慌,意乱乱,急着扯啊、拉啊,只为了早点摆脱。
她没时间多思索,瞄一眼题,沙沙地写,有几次竟支持不住,浑然不知地歪倒在桌上迷糊过去,笔掉落在地,滚出好远。
家盛和我踮着脚尖走路,生怕惊醒她。
〃考状元啊?〃家盛小声发牢骚,〃再做下去,眼睛也要做瞎了,这学校是为南南这样的学生设身度量的,全然不顾别的小孩。〃
家盛近来已好久没拨电话向母校抗议了,他对所爱的母校的异化已经不存在痛楚感了,惟有麻木。有时,听到别的家长说学校的不是,他会恨铁不成钢地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