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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几点回去?”玲子停下手,边点烟边问。
“吃完早饭就出门。汽车9点多一点儿有一班,赶得上我就不致于耽误晚上打工了。”
“遗憾呐!时间再充裕些就好了!”
“那一来,我也怕要赖在这里不走喽。”我笑道。
“啊,可也是。”玲子说。然后转向直子,“对了,得去阿冈的家讨葡萄吃,忘得死死的了。”
“一块儿去?”直子问。
“噢,借渡边君一用好么?”
“好好。”
“那么,两人再来个夜间散步吧。”玲子拉起我的手说,“昨天还差那么一点点,今晚搞利索算了。”
“请请,悉听尊便。”直子吃吃笑道。
风凉浸浸的,玲子在衬衫外面套了件对襟羊毛衫,双手插进裤袋。她边走边望天,像狗似的抽鼻子嗅了嗅,说“有一股雨气味儿”。我也同样嗅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嗅到。不过天空里云层确实多起来,月亮也被掩到后面去了。
“在这里待久了,光嗅空气的味道就能大致摸透天气。”
走进工作人员住宅所在的杂木林后,玲子叫我稍等一会,独自走近一户房前按了下门铃。一位主妇模样的妇女出来,同玲子站着聊了几句,然后嘻嘻笑着钻入房里,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玲子接过,对她说了声“谢谢,晚安”,朝我这边赶回。
“瞧,葡萄要来了!”玲子举起塑料袋给我看。袋里的葡萄相当有分量。
“喜欢葡萄?”
“喜欢呐。”我说。
她取出最上头的一串递给我:“已经洗过,吃好了。”
我边走边吃,皮和籽随口吐在地上。葡萄着实水灵得很。玲子吃着自己那份。“三天两日教那家男孩一次钢琴。作为酬谢,那家人这样那样给了我不少东西。这两天喝的葡萄酒就是。还可以托他们在市内买一点零碎用品。”
“昨天你没讲完,想接着听下去。”我说。
“好哇。”玲子说,“不过要是每晚都回去那么迟,直子怕要怀疑你我的关系吧?”
“就算那样也想接着听完。”
“OK,那就拣主要的讲好了,今天有点凉。”
她从网球场往左拐去,走下一段狭窄的楼梯,来到几座像筒屋一样并排在一起的小仓库跟前。玲子打开头排一间的门,进去拉开电灯。
“进来吧,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仓库里靠墙整齐排列着越野用的滑雪板、雪杖和靴子,地面堆着扫雪工具和除雪用药等物。
“以前每当想一个人待一会的时候,就常来这里练吉他。小地方不错吧?有条不紊的。”
玲子弓身坐在药品袋上,叫我坐在旁边,我便也乖乖落座。
“房间有点憋气,可以吸烟么?”
“别客气,请。”
“戒不了,就这个戒不了。”玲子蹙起眉头说,旋即如饥似渴地吸了一口。吸烟吸得如此香甜的人怕是为数不多。我一粒一粒地揪着葡萄,细嚼慢咽,把皮和籽扔进当垃圾箱用的白铁皮罐里。
“昨天讲到哪儿了?”玲子问。
“在一个狂风暴雨的黑夜,爬上险恶的悬崖峭壁去掏燕窝,是这里吧?”我说。
“你这人也真怪,开玩笑还一本正经的。”玲子有些愕然。
“讲到每周六上午那女孩来练一次钢琴,大概。”
“对对。”
“如果把世人分为善为人师和不善为人师两类的话,我可能属于前一类。”玲子说,“年轻时并没那样想,当然也是因为不愿意去想的关系。可是一旦上了一定年纪,有了自知之明,便开始这样认为了。就是说,自己擅长教别人东西,我,真的很有两手咧!”
“我也那样看。”我表示同意。
“较之对自己本身,对别人我要耐心得多,而且容易找出对方好的一面,我是这一类型的人。总之就像火柴盒侧面那块粗糙的导火皮,不过这没关系,无所谓的。我也并不厌恶自己的这副德性,同二流火柴杆相比,我还是更乐意当一流火柴盒。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呃——还是在教那女孩之后。那以前,年轻时我也短期教过几个人,但当时并没怎么在意,而在教那女孩后才意识到。嗬,真没想到自己教别人教得那么得心应手。就是说,钢琴教得非常顺利。”
“昨天就说过,在技巧这点上,那孩子弹得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况且本人也没想当音乐家,这样我教起来也格外轻松省力。加上她就读的学校差不多是一所预科式女校,只要成绩说得过去,就可直接升人大学,用不着拼死拼活地用功,她母亲也叫她只管尽情学点课外的算了。所以,对那孩子,我没有罗罗嗦嗦地指手画脚。而她又讨厌别人这样做,这点刚见面我就看出来了。尽管她口头上百依百顺,可骨子里绝对一意孤行。这么着,我首先让那孩子喜欢怎么弹就怎么弹,百分之百地。然后我才用各种弹法演奏同一支曲子,两人一起探讨哪种弹法好以及喜欢哪一种等等,再让她重弹一遍。结果,她要比前次弹得大有长进。她能敏锐地捕捉一种弹法的高明之处。”
玲子停了一下,看着香烟头上的火亮。我则继续默默吃葡萄。
“我自以为自己的乐感已相当不错,可那女孩还在我之上。真替她惋惜啊,假如从小就跟好老师接受系统训练,将会很有出息,可惜不是那样。不过归根结底,那孩子也经受不住系统训练。世上是有这种人的:尽管有卓越的天赋才华,却承受不住使之系统化的训练,而终归将才华支离破碎地挥霍掉。我就亲眼见过好几个这样的人。一开始果真叫人拍案叫绝,例如对十分深奥的乐谱,有人只消扫一眼就能一气流注地弹奏下来,而且相当精彩,使听的人大为倾倒、自愧不如。但他们仅此而已,而不会再往前迈步。为什么呢?因为不付出努力,不肯下功夫刻苦训练,在宠爱中忘乎所以。小时候凭点小聪明,没用功也弹得不错,对此大家免不了夸奖一番,于是本人便把用功看成了无聊勾当。他们不是可以把其他孩子花三周练的曲子只用一半时间就能练完吗,老师势必说这孩子行,叫他往下练习。他们便又一次只用一半时间弹下来,结果又往下跑。就这样,他们不懂得下苦功夫,忽略了对人格形成必不可少的这一主要因素。这是悲剧。说起来,我也多多少少有这种情形,幸亏我的老师管得严,才保住了如今这个程度。”
“不过,那女孩对练琴的确兴致很高,就像一辆性能良好的赛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一般。手指稍稍一动,便接二连三地顺流而下,尽管有时速度过快。教这种孩子的诀窍首先不要夸奖过头。因从小就听惯夸奖话了,再多夸她也不以为然。有时候掌握好分寸地夸两句就可以了。其次不要强加于她,让她自动选择。不是让她贪多求快,而是让她停下来回味。就这几点。也只有这样才能抓出成效。”
玲子把烟头扔在地上踩死,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使感情平静下来:
“练完琴后,就喝茶聊天。有时我也模仿爵士钢琴教她,告诉她这是巴顿。帕维尔洛,这是塞罗尼亚斯。蒙克。但大多时候是听那孩子滔滔不绝。她那嘴巴也实在灵巧,听着听着就入迷了。昨天我也提到过,大部分话都是无中生有,但有趣还是蛮有趣的。观察准确敏锐,表达恰如其分,有挖苦有幽默,很能挑动人的感情。总之,她是个非常会耍手腕来刺激别人感情的孩子。并且本人也知道自己有这种才能,最大限度地加以巧妙而有效的利用。或使人恼怒,或使人悲伤,或使人同情,或使人沮丧,或使人欣喜,随心所欲地刺激别人的感情。她这样做,无非是因为想尝试一下自己的才能,但却无谓地操纵了别人的感情。当然这点是后来才揣度出来的,当时并不晓得。”
玲子摇一下头,吃了几颗葡萄。
“一种病啊!”玲子说,“是在患病。那种病,就像一个烂苹果要把周围苹果都毁掉一样。而且她的病谁都无药可医,要一直病到死才能解脱。所以,换个角度想,她也是个不幸的孩子。假如我不是受害者,我也会那样想,而认为她同样是个牺牲品。”
接着玲子便又吃起葡萄来,仿佛在思索应该怎样叙述:
“半年时间里,尽管她的话听起来有时会不觉一怔,有时会感到纳闷儿,但总的来说还是蛮愉快的。在深入交谈的时间里,我又发觉她不论对谁都怀有一种强烈的恶意,而那恶意无论怎么看都只能是毫无道理而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对此我有时难免不寒而栗。有时又觉得这孩子太机灵太敏感了,叫人弄不清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但转念一想,人谁没有缺点呢?再说我毕竟不过是一个钢琴教师,何苦计较那么多呢,其人品如何性格好坏与我有何相干呢?只要她能乖乖练琴,作为我岂非别无他求了?更何况我毕竟挺喜爱那孩子的,说心里话。”
“只是,我注意对那孩子轻易不讲我个人的事,我本能觉得还是不讲为妙。因此,尽管她在我身上这个那个盘问再三——她着实渴望知道——我都只是轻描淡写地敷衍几句,例如怎么长大的啦,在哪里上学啦。她说还想多知道些,我说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无非在虚度人生,有个普普通通的丈夫,有个孩子,整天操持家务,‘但我就是喜欢老师您’,她说,还定定地看着我的脸,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给她那么一看,我心里真有些发怵,倒不是觉得不舒服。可我还是适可而止,没告诉她更多的事。”
“大概是5月份吧,一次正练琴的时候,那孩子突然说心里难受。一看脸,果然面色苍白,直冒汗。我就问她,怎么办?回家?她说让她先躺一下,躺一躺就会好的。我说可以,让她过来躺在我的床上。我几乎是把她抱到我卧室去的。家里的沙发小得可怜,只能让她躺进卧室,她说对不起,添麻烦了。我说没关系,别介意。问她要不要喝水,她说不用了,只要我在旁边陪一会儿。我说好的,陪多久都可以。”
“不大工夫,她像很吃力地说:”对不起,给我搓一下背好么?‘一看,汗出得很厉害,我就使劲给她搓背。不料她又说:“实在抱歉,能把胸罩解掉吗?怪难受的。’我只好动手为她解。她只贴身穿件衬衫,我便解开纽扣,摘下背部的胸罩挂钩。就13岁女孩来说,乳房真够大的,有我的两倍。胸罩也不是小孩用的,不折不扣的大人用品,而且相当高级。但我没在意这些,只是一味地替她搓背,傻子似的。那孩子的确好像非常过意不去,一再道歉,每次我都说没关系,别客气。”
玲子接连把烟灰点落在脚前。这时我已不再吃葡萄,出神地听着。
“这工夫,那孩子竟抽抽嗒嗒地哭出声来。”
“‘喂,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
“‘不会没什么吧?照实告诉我!’”
“‘我时常这个样子。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又孤单。又伤心,没一个人可依靠,谁也不理不睬我。所以一难过起来,就这德性。晚间觉也睡不好,饭也不想吃。我唯一的快乐就是到老师这里来。’”
“‘哦,怎么会那样呢?好不好讲给我听听?’”
“‘家庭不和,’她说。说她爱不起父母来,父母也不爱她。说父亲外面有女人,动不动就夜不归宿,母亲气得要死要活,就拿她出气,她几乎天天挨打。她说就怕回家。说着说着就呜呜哭起来,让人怜爱的眼睛里充满泪水。那样子,神仙看了都会动情。于是我跟她说:既然那么不乐意回家,那么练琴时间以外也来我家玩好了。她一下子扑到我身上,说,‘太谢谢了。要是没老师您,我真不知怎么才好。别嫌弃我,要是您都嫌弃,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无奈,我抱着她的头抚摸着,连声答应说:好的好的。这当儿,她把手绕到我背部摸索起来,摸着摸着,我渐渐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身上火烧火燎的。也难怪——和那简直像从画上剪下来一般漂亮的女孩儿在床上抱在一起,她又来回摸我的背,而且摸发极能挑起性欲。相比之下,丈夫那两下子根本不值一提。每被她抚摸一下,身体就像肢解一点。等我明白过来时,她已脱掉我的衬衫,摘下我的胸罩,摸我的乳房。这时我才清醒过来,知道这孩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同性恋者。以前我也曾经历过一次,高中时跟一个高年级女生。我对那女孩子说不行,快住手。”
“‘求求您,一会就行。我,实在太寂寞了,不骗人,真太寂寞了。我只有老师一个人,别嫌弃我。’说着,抓起我的手贴在她胸前。那乳房形状好看得不得了,手一接触,就连同性的我,胸口都禁不住一阵酥麻。我一时不知所措,只是傻呆呆地一个劲儿说不行、那可不行。但不知什么缘故,身体却一点动弹不得。高中时还可以把对方一把推开,可那时就是身不由己。对方抓住我的手按在她自己的胸部上,嘴唇在我的乳头上轻轻地舔吮,右手在我后背、恻腹、臀部上摸来摸去。结果在拉合窗帘的卧室里被这十三岁女孩脱得光光得——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给她一件件脱掉了——由她爱抚。现在想来真是难以置信,可当时就如同着了魔一样。那孩子一边吸我的乳头,一边一声接一声地说‘我太寂寞了,我只有老师一人,别嫌弃我,我实在太寂寞了’。而我只是一口一个‘不行、不行’。”
玲子止住话,吸了口烟。
“知道吗,我对男人提起这事还是第一次。”玲子看着我的脸说,“我觉得还是对你说了好,可毕竟难以启齿得很,这种事。”
“对不起。”我说。此外便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样持续了一会,她把右手慢慢下滑,隔一层三角裤触摸那里。那时我已受不住了,湿得一塌糊涂,这话实在不好意思出口。湿到那个程度,前前后后只那么一回。相对来说,那以前我觉得自己对性方面是比较淡的。因此,当时连自己也茫然不解,为什么会湿到那个地步。接着,她把细细软软白白的手指探进三角裤内,就……嗳?明白吧?接下去我真的说不出口,无论如何。那感觉,和男人粗糙的手指完全不同。不得了,真的,就像被羽毛撩拨似的。我脑袋里的保险丝眼看就要断掉。然而,尽管血冲头顶,我还是意识到这样万万使不得。一来这种勾当一旦开头往后势必不断持续下去。而如果背上这个秘密包袱,我的脑袋笃定又要四分五裂;二来我还考虑到孩子,这种场面被孩子撞见可怎么办?虽说孩子星期六去我娘家玩,要到3点才能回来,但要是突然赶回来又如何收场呢?这么一想,我就拿出吃奶力气翻身坐起,叫一声‘住手快住手’!”可她没停。那时她已经脱了我的三角裤,把脸凑上去。因为难为情,连丈夫也没让那么干,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却在那里肆无忌惮。我实在吃不消了,哭了。好像又一次升上了天堂“。
“‘住手!’我又一声大叫,打了她一个嘴巴,狠狠地。她这才总算作罢,抬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当时我们两人都一丝不挂,坐在床上面面相觑。她13,我31……但我一看那女孩的身体,真有些自惭形秽,如今仍然历历在目。我怎么也不能相信那就是13岁女孩的身子,现在都不能相信。往那女孩面前一站,自己这身子算什么东西呀,简直惨不忍睹,恨不得张大嘴呜呜哭上一场,真的。”
我不好说什么,默然。
“女孩问我为什么叫她停止。她说:”老师也喜欢这个吧?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是喜欢吧?看得出来,那滋味,比和男人做好得多吧?你都湿成这样了。我还会让你更舒服些,不骗你,能让你舒服得像溶化了一样,好吗,嗯?‘事实也真如那孩子说的,确确实实。同丈夫相比,那女孩实在让人销魂,也想让她继续,但又不能这样。’我们一个星期来一次吧,一次就行。谁也不会觉察,作为我和老师两人的秘密,嗯?‘她说。“
“我站起来,披上睡衣,叫她回去,并说再别登我家门。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神却不同往日,变得毫无生气,简直就像画笔在纸板上涂的两个圆点,平板呆滞,没有纵深感。她定定看了我半天,然后默默归拢衣服,像有意给我看似的一件一件慢慢穿起。接着返回钢琴间,从手提包里拿出发梳理好头发,用手帕擦去嘴唇的血,穿鞋出门。临出门这么跟我说的:”你是同性恋者,这没错。不管你怎么装腔作势,到死都是改不了的。‘“
“真是那样吗?”我试着问。
玲子扭起嘴唇沉吟片刻:“既非是,又非不是。因为较之同丈夫之间,跟那个女孩那次更为兴奋,这是实事。所以我一度真怀疑自己是同性恋者来着,深深苦恼过,而那以前我并没意识到。但近来我改变了想法。当然不能说身上不存在那种倾向,可是在严格的意义上,我并不是同性恋者。为什么呢?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