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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老弟，最近可去看了你的孙儿？”陆苍忽然笑道。
“已经看过了！”吕开泰喜笑颜开，一旦说起自己的孙子，他就感觉心情大好，前些时候，孙子在南海国诞生，他赶了老远的路，乘着云际飞舟带着家人风尘仆仆前往圣水城看望，最近几日才返回秣陵府。
看过儿子在南海国的好大一片基业，吕开泰无比满足，怎么说，自家也算是开国立鼎，拥有一份万世之基了，这样的功业，以往怎么可能敢想。
“我那孙儿非常好，像极了纯阳，我儿给他起的名字也好，叫吕麟，呵呵，真正是麒麟子了！”吕开泰搓着手，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陆苍叹了口气，赞道：“还是老弟有福气呀，这老吕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承老宗师吉言了，呵呵！”吕开泰更加乐了。
“怎么不多呆在南海国？”
“老宗师是不知晓呀，吕家现在家大业大，没有人看顾不行，再说这秣陵府和吕丘县，又有我家的祖地，哪里能没人打理？”吕开泰道。
“呵呵……”陆苍摇摇头，笑道：“纯阳怎么说也算开枝散叶了，老弟竟然还拘泥于这些，难道你不晓得，那南海国还有千年城，往后一直都是你家的了吗？再过些年，说不得那里会变成你们这一支的祖地！”
吕开泰摇摇头，“咱吕家子孙，不敢忘了吕丘，外边虽好，宗祠总是还在吕丘的！”
“不忘本也好啊……只是，纯阳现在已经是圣人，将会承受万民之香火，他的寿元将会超越凡人想象。他的儿孙将来也会很多，大多都会在南海国和千年城，那一边，将来才真正是你这一支血脉的繁盛之地！”
“老宗师说得不错……”吕开泰想着，也明白这个道理，大凡几百年的大家族，没有不开枝散叶分离的道理。
似吕氏一族，殷墟末年大乱的时候，就有无数族人离开吕丘县和秣陵府，现在天下十一州，哪里没有从吕丘出去的吕氏族人？
将来他这一脉的吕家，一定会扎根于南海国，祭祀供奉都会在南海国，到时候，估计家族的宗祠迁移到那边也不是不可能。
“将来我百年之后，肯定是要葬在吕丘的！”吕开泰突然没头没脑叹了一句。
陆苍微微一愣，上上下下看了吕开泰一眼，哑然失笑，道：“老弟说的是什么胡话……我观你早已经脱胎换骨，寿元凝聚，天人武道已经有些火候，若是再给些时间，当能更加精进，到时候活个几百年不是问题，我听说现在丹道也不同寻常，神都大内似乎炼出一种了不得的灵丹妙药，号称千寿丹，人服之后，可以活上千年，号称不死药！”
吕开泰诧异，“那是只有皇帝才吃得上的灵丹吧？”
“你儿子便是这丹道祖师，而且还是一国国主，他哪里弄不到？”陆苍哈哈大笑，拍拍吕开泰的肩膀，“老夫早就已经说了，老弟一家福泽深厚，你想要和寻常凡夫俗子一样百年而去，估计也不容易呢！”
吕开泰目瞪口呆，这百年之后的问题，他确实还没有转过弯来。
陆苍哈哈一笑，“老弟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好了，不过咱们已经不同于那些忙忙碌碌的凡夫俗子了……”
陆苍指着正在为修筑纯阳圣殿而忙忙碌碌的人群，不禁感叹。
吕开泰眼神先是露出一丝茫然，然后便是内敛的神光一闪，好一会，他才哑然笑道：“老宗师说的是呀，原先还不觉得，但是仔细一琢磨，我老吕家原来已经走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吕开泰说着，看了一眼正在动工的纯阳圣殿，又眺望四周山河，只觉得天地地大，自己的心胸和眼界也变得异乎寻常的广大。
陆苍呵呵一笑，不再言语，心里只是想着：圣人之家，岂同寻常，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哪能不知。
……
第五百七十五章香火人心
历来圣人之家，自然是非比寻常的，这在大匡皇朝四百多年来均有明鉴，所以大匡皇朝的氏族豪强林立，数百大族控制着整个皇朝的方方面面，上至朝堂和百圣太庙，下至各地宗族、村正。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大匡皇朝，就是一个氏族团体利益勾结在一起的国家。皇族处在金字塔的顶峰，其次是士族，再次是农工商，最后是贱业者。
吕丘县吕氏一族，沉寂四百多年，现在终于重新兴盛起来，俨然已经在皇朝百族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特别是在焰州和南海国，吕氏一族是上层的统治势力，牢牢掌控着方方面面。
以吕杨为代表的吕开泰一家，加上依附过来的族人，他们几乎可以在焰州和南海国为所欲为。
陆苍曾经为此感叹，曾几何时，吕杨一家已经走到了这样一个高度，连他所在的陆氏一族也羡慕不已。
估计百余年来，再也没有像吕氏一族一样崛起如此迅速的了。
看着吕开泰，陆苍这个大宗师根本不敢小觑，最不济，他也是吕杨的爹，是一国国主的太上王，虽然只是虚名，但是足以震慑人心。
随着炼丹之术的迅猛发展，连吕开泰这样的武人，似乎也开始大有作为了，陆苍仔细观照过，吕开泰现在的天人武道修为还不错，体内隐隐已经凝结大金丹，这样的修为，寿元绝对超过寻常人。
估计也是因为吕开泰平日里服用的都是各种上品灵丹的缘故，他早就感觉自己一直停滞不前的修为又开始迅猛地提升了。
“炼丹之术已经深刻地改变和推进了修行者的修炼方式，其威力已经开始逐渐显示出来了……”陆苍感慨不已。
不仅仅是儒者，就连武人也开始厉害起来，看看吕开泰就知道了。
若是在以前，吕开泰这种没有上佳的体质和功法的寻常人，根本没有可能修炼到这一个层次，他最终的宿命只能是终老于乡下，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陆苍发现，这些年来大匡皇朝儒者和武人修行的整体水平在大幅度提升，即便是他自己，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若是按照以前，他晋升宗师道业已经是最终归宿，想要再晋升圣人绝无可能，但是现在，他有这个信心，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不仅仅是因为炼丹之术，还因为如今蒸蒸日上的国力，皇朝复兴，天地气运都被影响，庞大的气运垂降于大匡皇朝，每一个皇朝人都受益不浅。
修为越高，受益越大，为皇朝出力愈多，受益也越大，那些应运而生者，更是如此，譬如吕杨，便是如此。
在陆苍的认知里，吕杨肯定是因运而生的天才，拥有天地大运，否则他没有可能从一介布衣走到现在的高度。
神都，五月十八，零时，夜色深沉。
“噼噼啪啪……”一座还算恢宏的圣庙前，鞭炮声响彻四周。
圣庙门上悬挂着牌匾，上面书写“纯阳圣庙”四字，经过一段时间的赶工，吕杨在神都的圣庙终于竣工，并且对民众开放。
吕杨晋升圣人，准许修建圣庙接受万民香火的旨意早就发遍天下，皇朝十一州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们都对吕杨这个风头很劲的新圣人感到好奇和崇拜。
吕杨崛起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一些人都不太了解。
吕杨年纪很轻，绝对没有想象中的老成，更不会像那些七老八十的圣人般老态龙钟。
能以区区青年之身晋升圣人道业，那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就像是皇极圣人杨华兮一样，曾经轰动一时，并为人津津乐道。
神都的纯阳圣庙前，人山人海，神都数百万人，估计来了四五十万，几乎将城北围了个水泄不通。
纯阳圣庙在午夜时分便正式开放了，但是早已经人山人海，很多虔诚的百姓拜了一辈子的圣人，自然不会错过新圣人的祭拜。
新圣人的祭拜，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件大事，而且是数十年一遇的大好事，谁错过谁就傻叉了。
吕杨刚刚命人将庙门打开，门外便涌进了一股巨大的人潮。
很快地，整个圣庙升腾起旺盛的香火，烟气缭绕整个大殿，香火升腾到圣庙上空，隐隐形成凡人看不见的灵云，仿佛一个华盖，笼罩在圣庙升空，风吹不散。
香火灵云还浅薄，吕杨站在庙后，抬头仰望，只看到薄薄的一层，但是已经足够了，好的开始已经是成功的一半。
身处圣庙之内，吕杨感觉到巨大的香火之力从四周虚空丝丝缕缕汇聚过来，钻入自己的识海，进入琅嬛圣庙，融入圣殿的圣人神魂身上。
或许因为香火的缘故，圣人神魂越发凝聚，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看上去如同真人。
“还是香火厉害啊……这万民意念和功德，巨大无比，能够接受万民香火，对于道业的提升影响非常巨大！”
吕杨感叹不已，他发现自己的道业在缓缓提升，速度是平日修行的千百倍。
在大匡皇朝，能够以驻世之生人接受香火的，只有皇帝和圣人，其他人一概不准许，若是违背，必然要受到太道圣庙和朝廷的制裁，正因为好处巨大，所以祭祀生人的野祠屡禁不绝。
“圣人大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圣庙的仆役匆匆忙忙跑到殿后，报告吕杨。
“什么事慌慌张张？”吕杨微微皱眉。
“弟子失礼，不过大老爷，圣庙新开，百姓们都抢着来上香，庙里的好香都已经发完了！”仆役汗颜。
“没有好香，用寻常的香也是一样的！”吕杨挥了一下衣袖，说实话，上香靠的是一缕虔诚的念头，供奉的也是那一缕虔诚意念，和香的质量压根没有关系。
“可是，可是……”仆役紧张道：“不少前来上香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她们供奉也多，一向只用上好的香，因为已经发完，一些人在大殿中吵闹。
“还真是……俗不可耐！”吕杨张大了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凡人就是这样，总有一些人过于肤浅，看不到事情的本质，而偏偏要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较劲，这是私心和面皮作祟，估计是没法改了。
“罢了，你立刻到皇极圣庙去，跟她们借一些好香，等到明天天亮城里的功德店铺做生意的时候，去置办一批回来！”吕杨道。
“是……”仆役转身飞奔而去，心里却是打鼓，对于皇极圣庙会不会借有些忐忑。他招呼了两个人，上了马车直奔不远处的皇极圣庙，还没进入庙中，便看到好些皇极圣庙的仆役已经往门外搬一捆捆的上品香枝了。
将上品香拉回来，总算缓解了庙中用香的危机，圣庙中的仆役都松了口气。
遁光一闪，皇极圣人落到纯阳圣庙后园，朝吕杨笑道：“纯阳圣人，如何了，信民来了不会连香都没给准备吧？”
吕杨摇摇头，无奈道：“倒是让前辈看笑话了，奈何咱们神都富贵人家太多，一个个非要用上品香，寻常香他们都看不上！”
“这就是人心！”皇极圣人笑了。
吕杨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感受到了，而且还颇为深刻，这世上人心不平，是以有种种区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世道才会熙熙攘攘。
“你刚刚晋升圣人道业，这圣心和天心还无法相合，所以还没有那等超然世外的心境，等到那天你洞悉了世间苍生的人心，那便离天人不远了！”
“多谢前辈指点！”吕杨揖了一礼，感觉皇极圣人杨华兮一直都是自己的良师益友。
“这倒不用客气，这其中的道理你也是迟早能够明白的！”杨华兮摆摆手，抬头仰望星空，目光似乎洞穿了虚空，看到那些凡人看人看不到的事物。
皇极圣人一句话，就让吕杨明白许多。
原来圣人之所以要接受香火，那是因为圣人需要洞察世情。而洞察世情莫过于了解人心，而了解人心，窥视百姓的心思是关键。
香火的本质，便是人心欲望的最直接反应。
不用凝神聆听，吕杨便能听到那些上香朝拜者的心思，有的乱七八糟，有的则很强烈纯粹。
对此，吕杨绝对是感受良多。
“前辈，何为天心？”吕杨迟疑一下说道。
皇极圣人摇摇头，沉默一会才叹了口气，幽幽道：“关于天心，书上说的很多，足以汗牛充栋了，但那些都是虚言，唯有真正自身体会到了才是收获。真正体会到，那才是你的，体会不到，全都是枉然，任那些书上说得天花乱坠，都与咱们无关！”
吕杨颔首，沉默下来。
“不过我却很看好你，人心、圣心、天心，一步步拾级而上，存天理，灭人欲，咱们都会明白天心的！”
存天理，灭人欲？
吕杨想了想，皱皱眉摇头：“天心或许需要存天理，但是绝对不唯灭人欲，在晚辈看来，天心者，天道、天公、天乐罢了，绝对不出这三者！”
皇极圣人愣了一下，有些震颤，她仔细盯着吕杨瞧了好一会，颔首：“没有想到，你比我想得深邃！”
“呵呵，纸上谈兵罢了！”吕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他理论很多，若是想要夸夸其谈，估计十天十夜也说不完，但是能够真正明白清楚的，一样也没有。
……
第五百七十六章亵渎
吕杨和皇极圣人正在后园叙话，圣庙大殿的人群之中，来了两个弱冠之龄的儒者。
两人均唇红齿白，头上戴着白玉高冠，身穿锦鲤华服，一人腰间别一玉箫，另一人别一玉扇，站在人群之中，宛如鹤立鸡群，非常出众。
哪里来的两位小公子？
身后的一位大娘看到两人没有动，不禁嘟哝一下，道：“两位小公子，你们上不上香？”
“哼，我们不是来上香的，你请便就是！”别玉扇的儒者冷哼一声，挥了一下衣袖，鄙夷地瞪了大娘一眼。
那大娘没来由脸皮发臊，不敢答话，心想着：“也不知是哪个氏族大家的公子，来圣庙却不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纯粹是来添堵不成？！”
大娘越过两人，随人群上前，准备向圣像供奉香火，祈求新圣人赐福家人平安。
两人站在排队上香的人群中，抬眼看着吕杨的圣像，眼眸中露出一丝嫉恨之色。
“这些愚民，还真是爱凑热闹，不就是区区一个新圣人吗，为何舍着面皮没脸没臊地去拜？新圣人的手段有限，如何能够一一赐福下来？”萧子臣冷哼道。
“也不怪他们，他们哪里知道圣人的事情？凡人总是这样，不就图个念想吗？”朱睿叹道。
萧子臣看着上香的人群争先恐后，回头再看看后面黑压压一片的人头，不禁恼怒，低头咬牙道：“区区一新圣，何德何能受万民香火？据说那人比我等也大不了几岁，安能如此……”
“皇朝法度如此，如之奈何？”朱睿举目望向圣像，叹了口气，道：“我之道业比子臣兄差矣，以子臣兄之才华，至多十年，也能成就如此道业，到时候一样可以受万民香火！”
萧子臣摇摇头：“十年……十年之后若只能踏上圣人道业，我萧子臣便枉为少年宗师！想我三岁习文，五岁通经，十岁六艺有成，十五晋升宗师道业，人人赞誉为少年宗师，整个天下，能有此赞誉者还有何人？如今十八弱冠，不过宗师道业第二重，每进一步，何其艰难？”
朱睿凛然，道：“如此惊天进境，估计连神鬼也要嫉妒，子臣兄难道还不满足？反观为兄，与你一比便如同云泥一般了！”
萧子臣脸色铁青，咬牙指着吕杨的圣像道：“我这算什么？听说这位十六的时候还是个放牛的！”
朱睿张大了嘴，面皮抽了抽，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始终蹦不出一个字来，他只能颓然叹了口气，知趣的闭上了嘴。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若是和天才比，那还要不要活了？偏偏萧子臣心高气傲，岂不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怎么不说话？”萧子臣转头看了朱睿一眼。
朱睿脸皮发烫，气笑道：“为兄还能说些什么？这位能够从放牛娃到圣人之尊，实是才华横溢，实至名归，为兄就是才华再高十倍，也比不上人家！”
“哼，我就不信了，不能压下他一头，我今天就扫一扫他的颜面不可，料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萧子臣目光闪烁。
朱睿一看，吓了一跳，连忙道：“子臣兄，还请三思，万万不可在这里胡来呀，圣人之尊，如何能够轻辱？你就不怕烦了忌讳……”
“圣人又如何，我可是少年宗师，将来还不是圣人之尊？更何况我萧家显赫于神都，还怕了他不成？！”萧子臣冷哼一声，足下一顿，一股无人可知的力量传导出去，过了一个呼吸，圣像陡然咔嚓一声，裂出一道道发丝般细密的裂痕。
朱睿早已经慌了神，他哪里能够预料到萧子臣会如此胆大妄为？现在这里可是新圣人吕杨的纯阳圣庙开庙的日子，这么捣乱，无异于打人脸面呀！
“子臣兄这是做什么呀……不值得，不值得啊……”朱睿脸色铁青，神情惶恐，连忙一拉萧子臣的衣袖，将其强行拉扯出圣庙。
与此同时，正在后园和皇极圣人叙话的吕杨忽然感受到什么，陡然皱眉，沉默下来。
“怎么了？”皇极圣人杨华兮微微诧异，刚才吕杨还口若悬河，怎么突然就停下了？
“有人来圣庙捣乱！”吕杨叹了口气。
“捣乱？什么人这么大胆！”皇极圣人目光凌厉，冷然询问。
“不知道，是两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吕杨摇摇头。
就在这时，圣庙的仆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