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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的愤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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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来的……”
    “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你的妻子和孩子不会不翼而飞,我和你算完了。我怀念
旧日的一切,我记得过去的分分秒秒。”
    她霍地站了起来,因为她明白如果她再不离开餐馆的话,她会尖声叫喊起来的。
“我们再也不该见面了。”
    她不忍去望亚当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
    “啊!上帝!詹妮弗!别这样,请不要这样!我们……”
    下面的话她已听不见了。她匆匆地朝门口跑去,从此和亚当一刀两断,再不来
往。

    
    




 

 

                               第二十七章
                                
    亚当打来的电话詹妮弗既不接也不回复。他写来的信都未经开拆便退了回去。
在她收到的最后一封信的封皮上,她写了“此人已亡故”几个字,丢进邮筒退了回
去。这话不假,詹妮弗想,那个旧我确实已经不在人世。
    她根本没有想到世上能有这么沉重的痛苦。她只得孑然一身了,可她又并不是
孑然一身,在她的身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她和亚当两人结合产生的小生命。她打算
扼杀这条小生命。
    她强迫自己认真考虑到什么地方去打胎的问题。几年前,进行人工流产意味着
上小街小巷去找一名在肮脏、昏暗的斗室里营业的江湖医生,现在这一切都不必去
领略了。她可以上医院去,让一个有名望的医生来进行人工流产。最好到纽约市以
外的什么地方去。多时以来,詹妮弗的照片在报上出现得太多了,她的形象在电视
中也出现得太多了,她得上无人问津的医院去,才能不惹人注意。她和亚当·沃纳
之间不应该有任何联系。他已经当上了美国参议员。他们的孩子应该悄悄地离开人
问。
    詹妮弗想着这个婴儿的相貌,不禁痛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天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詹妮弗仰首望天,心里想着,老天是不是也在为自己
哭泣。
    肯·贝利是詹妮弗唯一的知己。
    “我要做人工流产。”詹妮弗对他直截了当地说,“你认识什么信得过的医生
吗?”
    他设法掩盖自己脸上吃惊的神情,但是詹妮弗看得出他百感交集。
    “不要本市的医院,肯。要人们不认识我的什么地方。”
    “那么去斐济群岛①怎么样?”他的语音中带着怒气。

    ①斐济群岛位于太平洋南部。

    “我可是跟你说真的。”
    “请原谅。我……我没有丝毫思想准备。”这一消息着实使他吃了一惊。他一
向崇拜詹妮弗。他知道自己打心眼里喜欢她,有时甚至感到自己爱上了她。但他又
没有勇气这样承认。这真是苦死了他。他又不能用对待自己妻子的办法对待詹妮弗。
上帝啊,肯心里想,你为何不替我做主呢?
    他双手插入一头红发中,说:“如果你不想在纽约州,我想还是北卡罗来纳州
为好,那儿较近。”
    “你能代我预约一下吗?”
    “行,很好。我……”
    “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避开了她,说:“没什么。”
    肯·贝利一连三天不露面。第三天当他来到詹妮弗办公室时,满脸胡子拉碴,
两眼深凹,眼圈微微发红。
    詹妮弗望了他一眼,问道:“你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
    “我能帮你一点忙吗?”
    “不必。”他心中暗想:连上帝都帮不了我的忙,亲爱的,你就更不用说了。
    他递给詹妮弗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纪念医院埃里克
·林顿医生。
    “谢谢你,肯。”
    “何足挂齿。你什么时间去?”
    “我想周末就去。”
    他拙口笨舌地问:“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谢谢你。我能对付。”
    
 

    “回来时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
    他站了良久,迟疑不决地说:“作为局外人,我还得问一声,你真的要做人工
流产吗?”
    “我主意已定。”
    除此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在人世间最大的希望莫过于保全亚当的孩子。可是她
明白,除非自己神经失常了,否则,她决不可能独自拉扯大一个孩子的。
    她看了肯一眼,又一次说:“我主意已定。”
    那医院是一座古朴而幽雅的两层楼砖房,坐落在夏洛特市的郊外。
    挂号处坐着一位花白头发、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是这样,”詹妮弗说,“我是帕克太太,已跟林顿医生预约好了,来……来
……”她说不出口来。
    那老妇人通达人情地点了点头。“医生正等着你哪,帕克太太。我叫人来领你
去。”
    一个干练的年轻护士领着詹妮弗走到大厅另一头的检查室里,对她说:“我去
通知林顿医生,告诉他你已到了。请你把衣服换下来好吗?衣架上有一件病员用的
大褂。”
    詹妮弗的心上涌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她脱下衣服,换上了病员用衣。她
感到自己穿上去的似乎是件屠夫用的围裙。她就要下手扼杀自己腹内的小生命。她
似乎已看到围裙上溅满了鲜血,溅满了她亲生骨肉的鲜血。詹妮弗感到自己在瑟瑟
发抖。
    忽听到一个人说:“来,别紧张。”
    詹妮弗抬起头,只见前面站着一个壮实的秃顶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骨质框眼
镜。
    “我是林顿医生。”他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登记表。“你是帕克太太?”
    詹妮弗点点头。
    医生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说:“坐吧。”说完他走到水池前,用一只纸杯盛
上水,“请喝水。”①

    ①美国的自来水经过严格消毒处理,可直接饮用。

    詹妮弗喝了水。林顿医生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她,直到她止住了颤抖。
    “这么说,你是来人工流产的啰?”
    “是的。”
    “你跟丈夫商量过了吗,帕克太太?”
    “是的。我们……我们一致同意的。”
    他打量着她说:“你看起来身体挺好。”
    “我感觉……我感觉良好。”
    “难道是经济的原因?”
    “不是。”詹妮弗厉声说。他干吗要问她一大堆问题?“我们……我们就是不
能要这个孩子。”
    林顿医生拿出烟斗。“你不反对抽烟吧?”
    “你抽吧。”
    林顿医生点上烟斗,说:“我这是个坏习惯。”他往椅背上一靠,嘴里喷出一
口烟。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詹妮弗问。
    她紧张到了极点,感到自己随时都可能尖叫起来似的。
    林顿医生又慢吞吞地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我想我们应该先聊一会儿。”
    詹妮弗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说了声:“好吧。”
    “人工流产这种事,”林顿医生说,“一旦开始手术就无法反悔了。你现在改
变主意还来得及,等婴儿打落以后就迟了。”
    “我不准备改变主意。”
    他点了点头。又慢悠悠地抽了口烟。“那很好。”
    烟叶有一股甜丝丝的香味,这味儿使詹妮弗感到恶心。她多么希望他把烟斗拿
走。“林顿医生……”
    医生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说:“好吧,年轻的夫人,让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林顿医生已经检查完毕。“你把衣服穿好,帕克太太。如果你同意的话,你今
晚可以住在这儿,我们明天一早给你做手术。”
    “不行。”詹妮弗厉声叫了起来,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请马上给我做吧。”
    林顿医生再次端详着她,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
    “在你前头我还有两个病人。我将派一个护士来给你做各项检查化验,然后把
你送入病房等着。大约过四个小时后再给你做手术,好吗?”
    詹妮弗轻轻地说了声:“好吧。”
    詹妮弗躺在狭窄的医院病床上,闭上眼,等着林顿医生回来。墙上挂着一只老
式时钟,房里回荡着时钟的滴答声。这滴答声慢慢地变成了细语声:小亚当,小亚
当,小亚当,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
    詹妮弗无法把那胎儿的形象驱出脑际。此时此刻小生命还在她的腹中,活生生
的,既舒适又暖和,蜷缩在子宫内。她寻思,胎儿是否会预先知道即将降临的厄运。
她想知道当手术刀将它杀死时,胎儿是否会感到疼痛。她双手捂住耳朵,不愿听到
时钟的滴答声。她感到自己呼吸越来越艰难,全身出汗不止。突然她听到了什么声
音,于是睁开双眼。
    林顿医生正站在她旁边,脸上现出关切的神色。
    “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帕克太太?”
    “没有,”詹妮弗轻轻地说,“我希望手术早点开始。”
    林顿医生点点头。“我们马上动手。”他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只针筒,朝她
走去。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地美罗和非那根,是镇静剂。几分钟后我们就去手术室。”他给詹妮弗打了
一针。“我想你是第一次做人工流产吧?”
    “是的。”
    医生向她介绍了人工流产的过程,希望她消除疑虑。
    詹妮弗感到周身暖呼呼,软绵绵的。紧张的心理奇妙地消失了,房间的四壁开
始旋转。她想问医生什么事,可又记不起来要问什么……是有关胎儿的事……不过
现在这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她已经开始了她非做不可的事。再过几分钟就完成
了,她又可以重新生活了。
    她发觉自己昏昏欲睡,进入了奇妙的梦境……。她感到有人走进房来,把她抬
上带轮子的金属台。金属台冷冰冰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病员用衣直抵背部。金属台
被人推着穿过走廊时,她数着头顶上的电灯。她被推进了一间洁白、一尘不染的手
术室中。她想,我的孩子就要在这儿死去。别担心,小亚当。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弄
痛的。她不知不觉地哭了起来。
    林顿医生拍拍她的手臂,说:“别怕,一点都不痛。”
    无痛苦地死去,詹妮弗想到,那倒挺不错。她爱自己的孩子,她不想让他受痛。
    有人给她戴上面罩。只听那人说:“深呼吸。”
    詹妮弗感到有人撩起了她的褂子,分开了她的双腿。
    马上就要动手了。就在此刻,小亚当,小亚当,小亚当。
    “请放松,”林顿医生说。
    詹妮弗点了点头。“再见了,我的孩子。”她感到一件冷冰冰的金属器皿慢慢
地在她两腿之间移动,慢慢地滑进她体内。这是死神的工具,它将要杀死亚当的孩
子。
    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尖叫:“住手!住手!住手!”
    詹妮弗向上望去,看到几张惊讶不已的脸孔正在盯住自己,于是意识到这尖叫
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扣在脸上的面罩紧紧地贴在脸上。她想坐起来,无奈身上绑
着皮带。她被吸进了一个旋涡的中心,旋涡越转越快,终于将她吞没了。
    詹妮弗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医院病房里她那张床位上了。她看见窗外一片
漆黑,只觉得浑身酸痛乏力。她寻思,自己失去知觉多少时候了。她还活着,而她
的婴儿呢……?
    她的手伸向床头的呼唤铃开关,按了下去。她发疯似地不断地按着开关,怎么
也无法使自己停下来。
    一个护士的身影在门口晃了一下便消失了。隔不多久,林顿医生急匆匆地进来,
走到詹妮弗的床前,轻轻地把她的手指从呼唤铃开关上拿开。詹妮弗牢牢抓住他的
手臂,用嘶哑的喉咙说:“我的孩子……他死了……!”
    林顿医生说:“不,帕克太太。他还活着。我希望会是个男孩。你一直在喊他
为亚当。”

    
    




 

 

                               第二十八章
                                
    圣诞节到了,接着是1973年新年。冰天雪地的二月告别了人间,三月和煦的春
风吹拂着大地,詹妮弗知道该是停止工作的时候了。
    她召集事务所工作人员开了一次会。
    “我要休假去了,”詹妮弗说,“为期五个月。”
    屋里一阵低语声,人人都惊讶不已。
    坦·马丁问:“我们可以跟你联系吧?”
    “不,坦。我跟谁也不联系。”
    特德·哈里斯透过他那厚厚的眼镜片望着詹妮弗,说:“詹妮弗,你不能这样
撇……”
    “我周末就走。”
    她语气果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会上接着讨论了一些急待处理的案件。
    在大家离开以后,肯·贝利问:“这件事你认真考虑过啦?”
    “我别无他法,肯。”
    他望着她说:“不知道是哪个狗杂种干的,我恨他。”
    詹妮弗抓着肯的手臂说:“谢谢你,一切都会顺利的。”
    “麻烦事会来的。小孩长大后会问的,总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这我可以对付。”
    “好吧,”他说话的语调变温和了。“如果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话,……我随
叫随到。”
    詹妮弗双臂抱着他。“谢谢你,肯。我……真心感谢你。”
    詹妮弗久久地留在那儿沉思着。她将一辈子爱亚当。什么也无法改变她对他的
情爱,而且她相信亚当也还爱着她。不知怎么的,詹妮弗想,要是亚当不再爱她的
话,她反而会感到好过些。像现在这样,两人相爱又不能相见,而且今后将离得越
来越远,这是极大的讽刺,简直叫人不能忍受。亚当将和玛丽·贝思,还有他们的
孩子迁居华盛顿。也许有一天亚当会入主白宫。詹妮弗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长大
以后会问父亲是谁。而她却永远也不能告诉他,也永远不能告诉亚当这是他的孩子,
这样做会毁掉他的一生的。
    这事如果让外人知道,同样会毁掉亚当的一生,不过方式不同而已。
    詹妮弗决定在离曼哈顿不远的农村里购买一幢房子,她和她儿子将一起在那个
小天地里生活。
    她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找到了房子。那一天,她去长岛看望一个当事人。她在
第三十六号通道处驶离长岛高速公路,后来拐错了弯,跑到桑兹点去了。那儿绿树
成荫,环境幽静,房子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每幢房子互不毗连。在桑兹点公
路上,她看到一座殖民地时代的白色房子,屋前竖着一块“出售”的牌子。屋子四
周围着栅栏,弯弯的车道前是一扇漂亮的锻铁大门,车道上矗立着许多路灯灯柱。
屋前有一大片草坪。屋子掩映在一排排浆果紫杉树之下,从外面望去,十分赏心悦
目。詹妮弗记下了房地产经纪人的姓名,约定次日下午去看房子。
    房地产经纪人属于那种死皮赖脸、硬把货物推销出去的生意人。詹妮弗对这种
人历来深恶痛绝。不过,她看中的是他经手的房子,不是他的为人。
    经纪人介绍说:“这屋子真个漂亮哪,的的确确漂亮。房子差不多已有一百多
年历史,可是建筑还是顶刮刮的,挑不出差错来。”
    “顶刮刮”,自然是夸张之词。不过房间确实宽敞,室内空气也清新,只是需
要修缮。詹妮弗想:“把房子修茸、布置、装饰一番,倒是一大乐趣呢。”
    楼上,正房对面有一个小间,把它改成婴儿室倒挺合宜。她要把它粉刷成蓝色
……
    “想在周围走一走吗?”
    在巡视中,詹妮弗看到一间建造在树上的巢屋,于是下定决心买下房子。巢屋
建在一棵坚实的橡树高处的一个平台上。这巢屋将属于她的儿子。房子共占地三英
亩,屋后的草坪稍稍倾斜,一直通到海湾,海湾处还有码头。这里空旷、宽敞、可
供她儿子尽情玩耍、嬉戏。稍后,可以给他购置一条小船。这屋子孤零零的,四周
没有邻里街坊,这正是詹妮弗所需要的。因为她打定主意只有她和儿子在一起,别
人谁也不介入他们的生活。
    
 

    第二天詹妮弗便买下了这幢房子。
    詹妮弗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离开她和亚当共同生活过的那座在曼哈顿的公寓会
给她带来如此深沉的痛苦。他的浴衣和睡衣还在,还有他的拖鞋和剃刀。每个房间
都唤起对亚当无数美好的回忆,但是已经过去,一去不复返了。詹妮弗尽快地拾掇
好自己的物品,匆匆离开了公寓。
    迁居以后,詹妮弗每天从早忙到晚,不让自己空下来去想亚当。她在桑兹点和
华盛顿港的商店里进进出出,订购家具和窗幔。她买来波特霍待台布、床单、银器
和瓷器。她雇来当地的工匠修理渗水的管道、漏雨的屋顶和破损了的电器设备。宅
院里每天从清晨到傍晚都有漆匠、木工、电工和裱糊工出出进进装修房屋。詹妮弗
在屋里屋外指挥他们。她白天使自己忙得精疲力竭,希望晚上可以睡得香些。可是,
失眠症重又缠住了她,她整宿整宿地做着恶梦,苦不堪言。
    她出没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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