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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禁止拍照!”一个声音突然传出来。声音不大,但由于没有思想准备,所以显得像炸雷一样,我的心几乎一下子停跳了。
小萌几乎是拽着我的胳膊,才勉强没倒在地上。
顺着声音,我看见一个瘦小的服务员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我顿时怒火万丈,忍不住喊起来:“你们酒店的风格就是装神弄鬼吓唬客人是吗?出了问题你负得了责吗?”
服务员并没有跟我置气,他只是笑笑。他可能认为这么做是履行职责,根本不是错。
“游泳是每位50元。”他继续说。
“滚!”我喊道。我觉得我神经崩溃,就要失控了。
“不游泳的话,可以唱歌。”他依旧介绍着他的娱乐项目,拉开了身边的一扇门。门里有沙发、电视、茶几,茶几上搁着麦克风,是那种90年代流行的小包间,用的还是功放音箱,需要手动调试的家伙。
我把小萌推到一旁,上前抓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拉了过来:“带我们回房间,307房间,带我们回去!”
5
我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没有窗户的小小的四方盒,让人联想到棺材和坟墓,让人感觉到窒息。屋里亮着灯,小萌不敢一个人去卫生间洗澡,我只好陪着她。烟雾氤氲,我站在洗手台前,死死地盯着小萌,看她在日光灯下清洁自己。我这才感到心里好受一点儿。当然,我和小萌都很严肃,我们没有了欲望。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欲望。
我们没有关灯,这样屋子还显得柔和些。小萌紧紧搂着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感觉到房间很矮,大概也就不到两米。我努力想找点儿话题,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好用手拍着小萌的后背,等着她睡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小萌睡着了,而我却睡意全无。其实我也不敢睡,担心夜里有鬼上身。
后来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爬起来从裤兜里摸出前台服务员还给我的押金,对着灯光照了照,还好,货真价实的人民币,不是冥币,这才于心稍安。
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在梦里,我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好像有很多人在楼道里奔走,他们脚步纷杂,还彼此低声说着话,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外面在打雷,雨越下越大。我几乎能感觉到冰凉的雨水滴在脸上。有人摔倒了,有人在叫骂,很多门都在开或者关。总之,我睡得很不踏实,梦里还有点儿担心明天能不能安全把车开回城里去。据说,八达岭高速路回北京的方向,有些路段是非常险峻的,下坡很陡而且是急转弯,动作稍慢汽车就会冲出道路,坠入峡谷。报纸上都管这一段叫“死亡谷”。
为什么这些服务员拼命建议我们去游泳唱歌呢?为什么很多地方都黑着灯,可那些娱乐设施却恰到好处地亮着灯呢?为什么他们的泳池做得那么小,KTV那么陈旧,他们靠什么赚钱呢?而且,为什么明明只有我们两个散客,却一口咬定房间客满,但我们的确没有看见其他的客人,那几桌饭也一直没有人来吃?还有,我们住的地方叫B楼,那A楼呢?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想到这里,我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再看小萌,她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我们的房间居然漏雨了,雨水正一滴一滴地滴在我们的被子上,已经洇湿了一大摊,像被人尿过。
小萌喃喃地说:“我听到了,刚才外面很乱,声音很大。”
“有问题。”我坐了起来,“我们不能这样,被人当猴子耍了还蒙在鼓里。我们得想办法找到真相。”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爬起来穿衣服。
小萌问:“就不能等到天亮吗?”
“不能。你跟我一起,这样才安全。我怀疑我们进了一个套,他们料定我们不敢夜里出来,所以会背着我们做很多事。电影里不是演过吗?坏人总是趁好人睡着的时候,拿他们做人体实验。”
小萌立刻起来了。
我们收拾停当。我特意把书包里的瑞士军刀拿出来揣在兜里。这东西管不了什么事,但有总比没有好。
小萌战战兢兢地问:“我们不会遇到鬼吧?”
我怎么知道?我生怕耽搁下去,刚才冒出来的勇气会立刻消失,于是什么都没说,拉起小萌就走了出去。
房门在我们背后缓缓关上,我听到门锁上时咯哒一声,突然心里就是一凉,我们没有拿房卡和钥匙。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后半夜,三点四十分。
楼道里静悄悄的,但我能闻到一股味道,是很热闹的味道,一点儿都不像我们晚上回房时闻到的湿霉味儿。也许刚才的梦是真的,楼道里真的走过很多人。
我们尽量放轻脚步,走到楼道尽头。楼层服务台没有人,我们快速跑过服务台前的开阔地,冲进楼梯间。这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我们下楼的时候,通往楼下的楼梯是封着的,但现在,楼梯上那扇关着的铁栅栏门打开了,下面甚至还有微弱的灯光。小萌害怕,悄声说:“我们回去吧。”
我只好告诉她:“我们回不去,房卡、钥匙被反锁在门里了。”
小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我向下走去。
6
往楼下走,阴凉的寒气逐渐浓重,把我们两个包裹起来。楼梯上的水渍不见了,倒是能看见一些水泥砖或者汉白玉的碎片,以及铺满各个角落的灰尘。下到最底层,是一条长长的隧道。我们沿着它向前走,突然看见墙上有一个白色的箭头指向前,旁边标着斗大的字——A楼。
这就是传说中的A楼吗?真让人不敢相信,它居然在B楼的下面。我和小萌打起精神来,继续前行。很快隧道就拐了一个弯,我们看到的,是两扇对开的木门。我走到木门前,用力推了推,很沉重,但竟然能推开。里面是黑沉沉的巨大的空间,非常阴森。我想,也许这就是A楼的大堂,真是好奇怪的设计。
我拉着小萌缓缓地挪进去,伸手在墙上摸索着。照明的开关一定就在门附近。果然,大堂的灯更好找到。我摸到了一排开关,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按下去。大堂的照明依次启亮,只在片刻间,整个空间被照得如同白昼。
如果不是紧紧抓着小萌的手,我真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是真的。我们面前,堆积着山一样的雕漆小木盒,长方形,有的上面有字,有的上面有照片,我立刻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它们是——骨灰盒。
这个空间非常巨大,大概有上千平米,里面已经砌起了大量的砖塔,只是还没有完全竣工。已经修好的砖塔,有正方体的,如塔楼,有长方体的,如板楼。它们大多是三层或者四层,上面像小窗子一样排列着空格,有半条胳膊那么深。部分格子已经放进了骨灰盒,有的放了灵位,有的放了供品,比如水果、巧克力或者花生、瓜子。我大致看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骨灰堂。这么大的骨灰堂,也就是所谓的A楼,完全是在山体中开凿出来的。
在大堂的正中,还有宽大的汉白玉石头台阶,通向上方,那是另一道门。可以想象,那是另外一个大堂。从地上堆放的骨灰盒数量来看,它恐怕比这个已经快修好的地方还要大。
震撼是能让人忘掉恐惧的,小萌不知不觉间已经放开了我的手臂,拿着照相机开始拍。
然后,身后就响起一声断喝:“干什么的!”
我们已经禁不起这样一惊一乍了,更何况是在这种地方。我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小萌的照相机掉在了地上,她发出了受惊吓后疯狂的尖叫。
一个瘦小的干巴老头儿站在我们后面,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他顶多也就一米五几,但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看得出来他很生气,因为秘密的地方被外人闯入。所以他的脸涨得通红,而且还扭曲,十分丑陋。
我只好向他解释:“我们是住在这的客人,我们只是好奇才走进来,我们没得罪你吧?”
“周华和刘小萌。”他说出了我们的名字,“我觉得你们的身份证是假的,你们不是客人,你们是报社的暗访记者。自从你们下午来到这里,我们就开始对你们监视了。你们到处东张西望,胡乱打听,好奇心特别强。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你们必须留下照相机,然后滚开。”
那个数码相机是我送给小萌的生日礼物,花了3000多块钱,刚用了没多久。小萌一听这话,本能地把相机捡了起来,藏在身后。
我的手一直在裤兜里,盘算着是不是亮出刀子来跟他拼。
不过我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再说。我努力装出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已经是外强中干:“你是什么人?看墓的?”
“我是这儿的总经理!”老头儿被我顶撞的口气彻底惹恼了,“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报社的记者?”
“你那么怕报社干吗?还在报纸上做活动?”我奇怪地问,“我们就是拿了报社给的免费卡才来的,这你不知道吗?”
“我们做活动是因为没有资金了,我们需要聚集人气收拢资金,真没想到招来你们两个小鬼,四处乱窜。不过也是我倒霉,偏偏赶上雨下个不停,要不然到天亮,把你们吓唬走了就完了。”
我的心略微放下了一点儿,是总经理就好办,手里管着产业,就不会特极端。
“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就别想跑了。我这儿有的是地方,搁得下你们两个小鬼。”老头突然阴笑,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就是不杀我们,把我们关在这儿,陪着那么多骨灰,我们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人的聪明都是被逼出来的。就这时候,小萌突然来了一句:“我们对墓地感兴趣,我们想买,所以才进来的,我们正想找人给介绍介绍呢。”
老头儿突然不吭声了,直勾勾地盯着小萌,小萌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是家里谁啊?”老头儿问。
“我太爷爷。”小萌随口说,“他都快九十岁了。我们家人口多,就想找个安静的,而且便宜的地方。”
7
听说过什么叫说变脸就变脸吗?老头儿的脸色突然和蔼起来,他对我们说:“你们在这儿等着,哪儿也别去。”说完就消失在木门后面。
一分钟不到,老头儿就重新出现了。他竟然穿上一身崭新的西装,彬彬有礼地走到我们面前,说:“二位,现在请跟我来,我给你们做详细的介绍。”
我和小萌互相看看,跟着他往里走去。
“这里是风水宝地,三面环山,就像人坐在沙发上,一面是河,面南背北,很难找到这么理想的墓地了。”他边走边说,“我实话和你们说吧,我们这地方,是没有正规的许可的,算是私下里开发。但是你们知道,在外面找个墓地有多贵吗?我们这儿便宜,所以能吸引不少顾客。就比如这位姑娘家,四世同堂,人口多,光殡葬这一项就不少花费——呵呵,我这么说姑娘不见怪吧?”
小萌赶紧点头:“有道理有道理。要不我们怎么来免费的酒店呢,实在是去不起收钱的地方啊,不过这也是缘分不是?”
“嗯。我们这儿也不是小打小闹,是有大老板投资的,只是这一段资金老不到位,我们的A楼不能按时完工,所以很多骨灰,只能暂时放在B楼。不过你们放心,尽管不合常规,在这里放个五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我心里一寒:“B楼,我们住的那个地方?”
“是啊。”老头看我一眼,仿佛我为这个吃惊很不可理解,“B楼是作为墓地的附属设施修建的,本来是为了安排来扫墓的家属啊、亲朋啊住宿的,规格是四星级,所以修了泳池和K房。其实那泳池,是我们排水的沟渠,当然也可以游泳了。你们不知道,这山是石头山,虽然结实,可石头的缝隙多,总有水,我们得把水引出去。我们的客户多啊,A楼又总不完工,所以很多骨灰都放在B楼。其实B楼只有几间房是空的,供员工和突然出现的客人住,其他的房间都砌上了简易砖墙,暂时存放骨灰。”
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在外面看到的窗子都有窗帘,没遮住的还能看到一堵墙。原来我们是和无数死人睡在一起。我也明白,为什么楼层接待说没有带窗的房子,大堂接待说这里有会议团队,因为大部分房子,都归另一个世界的人住着呢。
“今天也是我们倒霉,本来想和报纸搞个小活动,赚点儿人气来住宿,看看能不能回收点儿钱来,没想到下了雨,还不停。我们的房子是依山建的,谁知道哪儿的山泉下来,把防水层给泡漏了,到处在漏雨。刚才忙活大半夜,就是给那些骨灰搬家呢。这刚忙完,我是来关灯锁门的,没想到就碰见了二位。”
老头儿儿介绍得很到位,比如那些砖塔,不同的“楼层”,价格不一样,一般三层的比较贵,因为正好在人的眼前,不用踮脚,不用弯腰就能祭奠。次一等的是下面两层,最便宜的是上面,等等。
一个疑问一直在我脑海里闪动,我问:“我们在餐厅吃饭,看到好多饭菜都摆在那里,很久都没有人来吃,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看了我一眼,说:“那是我们的售后服务。每天,我们都要做几桌饭给客户供上。很多客人都喜欢我们这种做法。”
果然,我和小萌当时猜得就八九不离十了。我的胃有点儿翻腾,想到为什么服务员推荐我们吃套餐,那样厨房就不用另做了。想到我们点的菜半凉不热,那肯定也不是现炒的,指不定是把哪天的供品给我们热了端上来。我想到了这些,只是有人证实了,我还是难以接受。我只好词不达意地应付道:“怪不得这儿的服务员都阴阳怪气的呢。”
“和死人打交道时间长了都这样,不信你们在这儿待几个月试试?”老头儿说。
他不让我再打岔了,继续自顾自地介绍下去。
我们不知道老头儿说了多长时间,在见不到天的情况下,时间是最不好计量的。刚开始,我们只是敷衍,特别是小萌,完全是周旋,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太爷爷。但后来,老头儿讲到砖塔的高度、供品的摆放、洞穴的深度与宽度,我发现小萌完全听入了迷。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围着老头儿问这问那,甚至问到是不是可以烧纸。老头儿的兴致更加高昂,他滔滔不绝,居然带小萌辨别那些供品的新鲜程度,他指着一台不锈钢小推车上面的苹果说:“你看,在这样的墓穴中,苹果可以放上两个月都不烂。”
我有点儿烦了,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暗地里拽小萌的衣服,她完全没有反应。
幸好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每天早晨六点半是我起来健身的时候,我的手机在六点半响闹铃。
手机的声音在空旷巨大的墓室中发出回音。
小萌说:“我们该走了,我决定了就给你打电话。”
经理老头儿掏出了皱皱巴巴的名片。按理说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小萌居然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老头儿的手机。
怪异的铃声从墓室的角落里传来,像一个孩子在咳嗽。
老头不自然地笑笑,小萌拉住了我的手,我们快步走出了这个A楼。我感觉老头儿一直在后面注视着我们。
8
楼层的服务员出人意料地在房间门口等着我们,看见我们走过来,气呼呼地问:“你们跑哪儿去了?”
“出去转转。”我站在她面前,命令道,“给我开门,我要退房。”
“你们还可以再住一天的。”她说。
“开门吧,我们把钥匙放在房间里了。”
房门打开,我和小萌默默无语地收拾着东西,服务员不走,就站在门口看着。我火了,冲她喊:“看什么看?没见过活人啊?”
她消失了。
在大堂办退房手续的时候,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递给我一张名片,笑嘻嘻地说:“我是这儿的经理。您以后要是想来,可以直接找我,我能把房间给打折。”
我看着他,愣了一下,这不是昨天我们在外面遇到的那个男人吗?接过名片,果然,上面写着总经理某某。
两个总经理,一个他,一个老头儿。我问:“是不是你们还有一个总经理?”
男人依旧笑着说:“你看见他了?”
“没有,没有。”我怕节外生枝,赶紧否认。
“最近总有客人反映,有个老头儿冒充总经理,我们正在追查。”
我扭头看小萌,她正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大堂的沙发区里,无聊地摆弄着照相机。我冲她扬扬手中的名片,她也冲我扬扬手中的名片。
真是怪事。我拿着包向她快步走去,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坐到车里,我说:“你把你的名片给我看看。”
小萌递给了我。
这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名片:名字、电话号码、地址,都一样,就是一个名片盒子拿出来的。那么,其中肯定有一个人在撒谎。
我责怪小萌说:“你不应该把手机号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