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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死者 作者:[苏] 瓦西里·弗拉基米罗维奇·贝科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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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黑,他们便转移到了小仓房,他把布袋也搬到了那里。玛丽亚立即钻进板铺上的羊皮被底下。而他却想到,必须等一等。大概会有人来取炸药的——基斯利亚科夫、莫洛科维奇或者别的什么人,必须在院子里接他们,转交出布袋。或者,把他们领到厨房,在那里把一切谈清楚。当然得背着玛丽亚。不得不藏起她,不让熟人看见,否则他该怎样向他们解释她住在这里的事实呢?

  阿盖耶夫把沉甸甸的布袋带到昏黑的畜栏,暂时藏在门框后,草草盖上一些破碎木板。他仍不能按捺住喜悦兴奋心情,在院子里踱了一会儿,然后,为了不被小雨浇湿,便站在屋檐下,扣上了背心钮扣。当然,站在这里也许没什么意义,来找他的人也许在半夜,也许在凌晨才到,但他不能心平气和、安安稳稳地等待,尤其是身旁还藏有这种须要转交的东西。此外,随时都可能有警察,有那个德罗兹坚科闯来;所以阿盖耶夫必须操心、费神,以防被弄得无所措手足。

  他在屋檐下站了整整一个小时,或许更多些,周围万籁俱寂,死一般沉静;花园和菜园都已隐没在雾气沼沼的暗影里。夜,降临了。小雨时而伴着阵阵疾风飘飘洒洒,时而仿佛骤然停止。然而,院子里并不见有任何人来。一晚上连街上也所不到一丝动静——既没有行人,又没有过路大车,连野狗都不见一条。不过,阿盖耶夫更注意的是倾听、观望菜园和通往谷地的小径方向,来人最大的可能正是从那里走来。但是,时间在流逝,任何人从任何地方也没有出现。大约时近半夜,阿盖耶夫轻手轻脚穿过畜栏,走到小仓房门前。他以为玛丽亚早已睡热,可是她裹着皮被,孤零零坐在干草堆上,背倚着墙。

  “怎么?来人了吗?”她低语道。

  “睡吧,你为什么不睡觉?会来的,可能要晚一些。”

  他坐在身旁,没有脱淋湿了的背心。她裹着皮被扑到他身边。

  “唉呀,你的手多凉呀!让我给你捂一捂。把手伸到这儿来……”

  “太凉了,你会吓一跳……”

  “简直象冰块!让我给捂一捂,”她低声说。他的凉手一碰到她,使她冷得始缩起身子,连忙更紧地把他的手塞进腋窝里。“到你这儿来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问题就在于我不知道是谁。但是,一定有人来。”

  “若是警察呢?”

  “警察已经来过,不会再来了,”他轻声说,然而他并没有应有的信心。

  “如果那些人,就是你的人,不来呢?”

  “喏,怎么会不来?他们需要肥皂……”他想’肥皂‘,当然是需要的,但是基斯利亚科夫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了,连莫洛科维奇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万一他们建立起来的联系、从属的链条果真脱落了某个重要环节,那该如何呢?那时怎样联系?他该怎么办?等待,还是发挥主动性呢?

  他在玛丽亚身边暖和了冻僵的手,终于把她安置在板铺上,给她掖严了皮被,然后自己重又来到院子里。雨,现在已经不下了,可是风却吹得更加猛烈,天气变得显然比黄昏时更冷。他沿着又泞又滑的小径走到菜园,停下脚步,四下倾听。在沉闷漆黑的暗处只能听见杂乱的风吼声, 动不安、右摇右晃的榆树嚣声。这些榆树宛如一堵黑墙,矗立在谷地边上。周围仿佛 无一人,于是他返回到畜栏旁。这里终究平静一些,可以继续等下去。

  于是,他继续等着,时而躲进育栏避风,时而在院中踱步,时而又站立在房檐底下,全神贯注,不敢稍有疏忽,警惕地倾听来自院外的每一个声音。但是,这一夜声音出奇的少,镇子一侧几乎全无声息,谷地一侧的墓地方面只是短暂地从远处传来狗咬架的几声吠叫,而且若有若无,不久便消失了。于是,重又呈现一片死寂。

  从后半夜起,由于站立过久,伤腿又在隐隐作痛,又肿又胀,有一种病态的沉重感觉,所以他在畜栏里模到一只空桶,把它翻转过来,立在通道处,坐了上去。他不感到困倦,到黎明之前,耐心等待变成了一阵阵坐立不安和其名的惊恐忧虑;为什么不来找他?再说,那边,车站上急需炸药,而炸药却在这里,在处于严重危险的庭园里。稍有怀疑,这里就会被翻个底朝天,就会被找到,隐藏这种东西可不是简单的事。若不然,把它埋在菜园里?但,这只能短时间隐藏。可是,不分昼夜,每时每刻都可能来人取它。尤其是夜里。可是,没有人来,也许该由他亲自把东西送到车站去?也许现在莫洛科维奇在那里正象他在这里一样等着他去,也在彻夜不眠?可是,他怎么去?他甚至不知道车站在哪儿,在哪个方向。况且他跛着腿,身负重物,在此人生地疏,因而所有的人都会怀疑他,这样,他能走到吗?

  鬼知道应该怎么办。 

第十一节

  当迟到的晨光终于破曙的时候,他明白:这一夜白白等了,于是唤醒了玛丽亚。

  “到时候了,咱们到阁楼去吧。”

  “怎么?已经天亮了?我一下子就睡着了,”她全身软绵绵,睡眼惺忪,搂住他的脖颈。

  “咱们到阁楼去,你在那儿睡个够,”他低声说道,一边吻着她那披散的头发。

  “喂,没来吗?你交出去了吗?”

  “你知道,谁也没来。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的惊悸不安,忧心忡忡,立刻传给了玛丽亚。她驱散了残余的睡意,高举起纤细的手臂,迅速地梳理了短发。

  “既然交给了你,那么就该来人,”玛丽亚试图安慰他。

  他也愿意这样想,也希望相信,马上就应有人来。不过,随着黎明的到来,他的信心越来越减弱,内心越来越受一种忧虑啃啮:那边大概出了什么差错。他们转移到阁楼,吃了些昨天的剩土豆。然而,阿盖耶夫几乎没有吃,他在玛丽亚身旁坐了一会儿,便又重下到厨房,走到院子里。

  直到黄昏降临,整整一天他始终坐立不安,一直在院里走来走去,站在房檐下,坐在厨房里。他顺着小径到谷地去了两三次,仔细观望那里的潮湿、令人不愿逗留的草丛和树上残存的褐色叶片。但是,谷地里寂静无人,正如深秋季节森林里固有的空旷一样,到处不见人迹;正象预感到不久即将大祸临头时节,人人纷纷躲藏—样,街头巷尾不见有人,连在邻居的院子和菜园里也没有一个人影……玛丽亚裹着皮被,坐在褥垫上;他刚一出现在入口,她便惊慌地盯着他看。

  他六神无主地说了一句:“谁也没来……”

  她开始盘问,在那边,在车站上的是谁,他要肥皂有什么用。但是不知为何,他不再回答她的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使他恼火,强忍着才能掩饰自己的怒气。他在阁楼上坐有一分钟,重又走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厨房的窗旁,然后重又走出到院子里。

  就这样白天过去了,黑夜又到了。他们回到小仓房。这一次,玛丽亚为他的惊恐感到痛苦,也一刻没有躺下。当他神不守舍地在院里走来走去时,她一直站在通向畜栏的通道。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低声问道:“喂,怎样?没有人,是吗?怎么办呢?”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随着黑夜渐渐离去,他的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相信这决非偶然,出了什么纰漏了。也许是出现了不协调,也许是有人被捕,也有可能……也有可能车站上的那些人已经不肯信任他,正在静观。静观他带着这些炸药如何行事,交给谁。

  天开始破晓,他浑身冻得发僵。空等一夜,使他备受折磨。他走进畜栏,在通道外碰见了玛丽亚。她正在等他,在她那瞪圆的眼睛里凝结着痛苦。似乎她已不再敢问他任何事,她本人已经全都明白了。

  “瞧,这种事,”他沉闷地说,只是为了说点儿什么。

  “也许该送到那儿去吧?也许应该转交给那里?”玛丽亚忽然开口说道。

  “送到车站去?”

  “嗯。这不太远。一过镇子就到。”

  “你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一次也没去过那里。”

  “让我跑一趟吧。到那儿交给谁,你知道吗?”

  “知道。只是……你明白……”

  他根本不知道应如何看待她的这种自告奋勇行为。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他摆脱目前这种进退两难的绝境的一条出路,但是它也带来某些新的、难于解决的问题,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他使玛丽亚蒙受的风险。

  “要是碰上警察呢?”他说。

  “警察又能怎么?只要不碰上德罗兹坚科就行。别的警察嘛,他们能把我怎样!”

  “唉呀,唉呀,玛丽亚!……咱们再等等。也许早晨会有人来。不管怎么说,夜里是戒严时间……”

  趁着寒冷的朦胧晨雾,他们跑过泥泞的院子,来到厨房。玛丽亚爬回自己的阁楼,阿盖耶夫则留在下面。一夜不眠,使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全身瘫软无力,头脑呆滞迟钝,毫无结果地运转,想不出什么出路来。他的所有意图搅成了一锅粥,他不知怎样行动才好。等待?听凭时间安排?听凭机会?还是全都依靠玛丽亚呢?但是,要知道,玛丽亚——是外人,他有权利吸收她参加如此严肃、如此冒险的事吗?可是,亲自拖着病腿前去车站……他身上终究联结着几条联系链条。他能如此轻举妄动地去自冒风险吗?用自己的这种行动使不是他建立的联系受到威胁?阿盖耶夫以侥幸的心情想到,更理智些的是让别的什么人去冒险,别的人冒险总是方便些。但是,让玛丽亚……她能否明白,能否猜到,在这布袋里的是什么肥皂?他是否应该向她说明一切,在这种形势下让她处于天真的一无所知的状态不是更好吗?

  她要是一旦被掳呢?

  不,他决定了:如果派玛丽亚去,就必须向她如实说明一切,他不能和他玩捉迷藏。要知道,这是在同死神游戏,下的赌注——是生命。下这种赌注的人理应清楚地了解他冒的是什么风险……

  他仍在等待,在这懒洋洋的清晨时光,他一直倾听外面传来沉闷的声音——邻院的偶然话语,板障外母鸡的咯咯叫邦。从厨房的窗子外望,看得见一个中年大婶朝镇子走去,她肩上围着一块大围巾,两手捧着一个沉重的装着什么东西的筐篮。他猜出,这是上市场。今天好象是星期天,在教堂附近有集市,在那里或买或卖。不过,阿盖耶夫一次也没去过那里,只是听说,玛丽亚讲过。

  若是这么做,怎样……放在筐篮里?

  他用眼睛搜寻厨房各个角落,扫视墙上、桌下。没有,这里没有合用的筐篮,土豆通常是挖到底部有两个窟窿的铁桶里……于是,他想起,阁楼上烟囱后面的一堆破烂东西中间有—个筐子,它大概能用……他匆忙登上阁楼,爬进入口之前,他先瞅了瞅留下的被褥,他与玛丽亚的目光遇到了一起。她没有睡觉,盖着旧被侧卧在那里。她的眼睛闪出一种脱离现实、远离此处和他的关怀的神情,但是不见有惊惶不安的神色,不知怎样,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摆脱了不久前那种真实的和臆想的恐怖。惊恐不安如今完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阿盖耶夫竭尽全力才在玛丽亚面前掩饰住自己的不安心情。

  “怎么?没来?”她迎头问道。

  “没来。”

  “你怎么办?到这儿来。若来人,会敲门的。”

  “我担心,不会来人了。”

  他立即找到了这个筐子,它蒙满灰尘,扔在无用的烂布和破家什之间。这是个长方形的旧筐,好象是用稻草编的。底部已是千孔百洞。但是,底部可以用硬纸板堵住,提手还很完好——是用两条结实的绳索作芯,又为了便于手拎,用红布条缠绕着。这只筐正合适——是个普通日用的家什,里面可以愿装什么就装什么:可以用来上市场买卖东西、食品。阿盖耶夫用手掂量了一会儿,坚决地把筐里的垃圾抖落出来。

  “瞧,用它装肥皂。”

  “对极了!我就用它带去,”玛丽亚决定道。说着从被子里钻出,“什么时候?马上就带走吗?”

  阿盖耶夫不知所措了。她的这种轻率的自告奋勇的行动使他心疼不已,但是也一下子排除了他的主要因难,什么也不必向她解释,尤其是不必恳求她。他想,也许这样倒好些。然而,他仍然犹豫不决,拖延时间,尽堡往后拖延到再不能重作决定的最后关头。只是不可能久久拖而不决,应该利用早晨这段市场上人声喧闹、人们往来乡镇之间的大好机会。

  “玛丽亚,是这么一回事,”他放下筐篮,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大概你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吧?”

  她好象大为惊异——令她吃惊的与其说是他的话语,不如说是他说这些话的声调——克制自己的满腔痛苦,欲言又止,含而不露。

  “是什么?”她只问了一句。

  “这不是肥皂。这是炸药。”

  “炸药?!……”

  她那张可爱的、对他无限宝贵的面孔上转瞬即逝地掠过一丝惶惑,甚至惊恐的阴影。但是,玛丽亚迅速掌握住自己,开朗地笑道:“那有什么,我懂了。交给谁?”

  “玛丽亚!你明白,若是落到……”

  “我全懂,又不是小丫头,”她说着掂起脚尖吻了他三下——两颊和额头。然后一下子挣开他,抓起他还握在手里不放的筐子的红提手,说:“到底交给谁呀?”

  这场令人痛苦的解释使他浑身发热,接着全身又蒙上一层冷汗。他哪里知道,他这是派她到哪里去,这会有什么后果。后来他千百次回忆这次分手和同她匆忙的谈话、她的亲吻和眼神,寻找有什么作得不对头,有什么没有说明,漏掉了什么主要的事情。他已经感到了,有什么偏离了正规,好象顺着斜坡正在莫名所以然地致命地滚落下去,可是却什么也不能改变了。时不待人,形势逼人,他只好碰碰运气,听天由命和依靠……玛丽亚。

  “你知道锅炉房在哪儿吗?”

  “喏,好象在铁路仓库后面。”

  “在那儿于活的有个叫莫洛科维奇的。你叫出他来。”

  “好吧。一眨眼工夫我就能完成。一个小时我就回来,你等着。”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修理了筐子,从木箱里掏出一本旧书的封皮,用它固定了筐底。然后把炸药放在里面。几乎装满了一筐,玛丽亚在阁楼上找了一块花布,蒙在了上面。阿盖耶夫提起它,挎在臂上——有些沉,但还可以挎动。他们走下来,到厨房里.应该告别了。阿盖耶夫的五脏六腑都在抖个不停,好象在发寒热病。他的心在抽泣,勉强克制住自己;玛丽亚却相反,神态平静。只是略略有些担心,但是—本正经,精神饱满,充满了突然唤起的决心。

  “您怎么,顺着大街走?”他声音颤抖地问。

  “不,穿过谷地走。然后经过田野,就到了车站。”

  “碰不上警察吧?”

  “他们多半在镇里。况且今天是赶集日子。”

  “好吧,要注意。交出去,马上回来。我等你。”

  “谢谢,亲爱的!”

  她再次吻了吻他的唇角,接过筐子。阿盖耶夫立刻看出——对她来说,这个筐终究过重了了些,但是已经无法改变,几乎不知所措地放她出了厨房,来到院子。她快步沿着畜栏和仓房走去。在劈柴场旁她回过头来,用空着的手向他摆了摆,刹那间莞尔一笑——这笑容是那样捉摸不透和凄苦,他一直到死也难以忘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仓房拐角处,他才拖着因睡眠不足而丧失了体力的身躯,缓缓地走向街头,四下观看。附近似乎并无人迹。于是,他站了一会儿,回到房房,颓然坐到桌旁的吱嘎声响的椅子上。他的眼光滑过挂在对面墙上的玛丽亚特别心爱的图画,停留在她刷洗和摆放在桌边的餐具。这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双抖动的手的暖意。他心中痛苦得难以忍受。他久久地呆坐那里,视而不见的眼睛呆钝地盯着玛丽亚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厨房地板,全神贯注地听着。时间一分分流逝,这是他在这所房屋中最后的安静的几分钟,是等待和希望的几分钟。然而,他的等待无限制地拖长着,等待的时间膨胀着,占据了意识,麻木了意志。随着它的拖长,希望减弱了,淡化了。 

第十二节

  按玛丽亚事先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二小时。不知从桌下什么地方钻出了老猫古尔泰,它爬到厨房中央,坐下来,若有期待地望着阿盖耶夫。这只老猫想说什么呢?对阿盖耶夫心中所发生的一切,它能理解什么呢?又过了一个小时。阿盖耶夫已经开始想到,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该派玛丽亚前去,他根本没有权利——既没有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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