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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文坛亲历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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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屈的文人(1)   
  ——诗人李季在“文化大革命”后期 
  诗人李季过早地离开我们,正像近一两年某些突然得了不治之症的作家艺术家突然离开我们那样,表面看起来好像是某种疾病导致他们去世,而究其深因呢,不能不说是“十年浩劫”对他们残酷迫害的结果。 
  1966年8月,李季和中国作协的主要负责人刚刚结束了紧张繁忙的亚非作家紧急会议的工作,回到作协机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撕下”了“大红袍”,作为“牛鬼蛇神”、“黑帮”,放在作协大院示众批斗了,而且还罚跪。昨天还是中国著名的作家、诗人,报上发表他们的行踪、消息,忽然一夜之间,统统变成革命的敌人,“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这真像是儿戏。 
  但这绝不是儿戏。家被抄了,书籍、画册、唱片等等,被洗劫一空。以后的几个月,局势更加严重,人被看管起来,失去了自由。这年冬天,我也被关进“黑窝”,与李季同居一室,当时我对这种遭遇极不理解,简直不知该如何生活下去。心情郁闷。而李季呢,他以延安时期自己在审干运动中的一番亲身经历(被当作反革命;这种错误的处置,不久即被纠正)告诉我们:党即使犯了错误,也会迅速纠正的。我们顶多是犯了路线错误,而路线错误的性质是党内问题,人民内部矛盾,根本不可能被打成反革命。因此要有信心,还要有耐心。李季这番话当时对我起了极大的作用,我有信心耐心等待乌云散去,迎来一个澄碧的天空。那时我们天天劳动改造。记得逢到李季值日———清晨打扫楼道、厕所,他总是穿着一身劳动服,来得早早地,甚至有几分兴致勃勃,好像这不是一种处罚,而是他应做的为人民服务的光荣工作。我看到他这兴致勃勃的样子,情绪上受到一种感染、鼓舞,但是也有几分心酸和痛苦,想到像他这样的人,假使能够正常地写作和工作,那岂不是对党对人民会做出更大更有益的贡献吗?而现在却无端地横遭折磨摧残。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这“黑窝”、“牛棚”的生活,似乎看不到出头的一天,相反的是愈加频繁、无休止地示众、批斗,特别对李季这样的所谓“黑帮干将”更是如此。这种情形,在他们近二十年的政治生活经历中,是没有的。因为过去的政治运动嘛,即使搞偏了,搞“左”了,也是几个月,顶多半年时间就可以纠正了,谁像这次这般“史无前例”,越搞越歪,越搞越邪,真是人妖颠倒是非混淆,给国家和人民生活带来重重苦难和灾难,这一切对于一个正直的爱国爱民的人、更何况是共产党员,谁能再沉得住气呢!而沉不住气又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记得1967年、1968年夏季,我们这些“牛鬼蛇神”,被送到北京郊区去,不但白天要参加紧张繁忙的麦收劳动,有时下午或晚上还要挨几场批斗、示众。有一次,李季和别的一些著名的作家、艺术家、诗人,被揪去和农村的地主、富农同台批斗,在烈日下弯腰、低头、罚跪。这一次他们受的刺激太深了,因为侮辱、污蔑、攻击之词像粪便一样倾倒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革命几十年,现在竟成了所谓“没有土地的地主、富农”、“吸血鬼”、“寄生虫”!那一晚上,我发现李季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想一想,有多少痛苦、愤怒,压抑在诗人心头,而又没个宣泄处!这以后,每次挨批斗,我发现,只要条件允许,李季总是悄悄吞服两片白药片,这当然是镇定的药片。这是李季设法控制他那极度愤懑、痛苦、激动而又难以平抑的共产党员兼诗人的心脏!他再也没有运动初期那种比较轻松的情调了。我想李季那致命的心脏病,大约就是这个时期肇始的吧?而在“文化大革命”以前,李季是位身体健康、活跃的,文艺界有名的“少壮派”,他爱好游泳、打球等多种体育运动。 
  后来,全国文联和作协的全体干部,便被“一窝端”地送去了干校。记得我们初去湖北咸宁的一个荒湖边围湖造田,那生活条件是多么艰苦!极“左”的当政者甚至卡去了我们干部的食用油。正是在这时候,李季担任我们连队管后勤的副连长。我还没听说过哪个诗人管过众人的伙食,而且干得那样认真、那样出色!李季真是拿出了全副精力,千方百计搞好这一二百人(连家属带小孩)的伙食。在艰苦的条件下,蔬菜种起来了,猪养起来了,而且还喂鸡养鸭,大面积种植油菜、芝麻……只不过一两年时间,我们连队的生活面貌完全改观了,肉类、蔬菜自给有余,油料还上缴了几千斤给国家呢。这同李季这个管后勤的连长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这样,就在艰苦困难的条件下,保护了一大批干部的身体健康,使他们在往后的一些年,在“四人帮”粉碎之后,还能为人民,为文学事业做一些工作。而李季自己的身心,却在多年折磨、劳损之后,大不如前了。在夏收大忙中,有一次他晕倒在稻田里。 
  1972年冬,在周总理和国务院亲切关怀下,干校的干部有一些开始上调北京。李季这时也调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那时他很高兴,憧憬着再办一个文学刊物。我们大家欢送他,也是兴致很高,相信他办的刊物,会很快出刊的。那时我们太单纯了,对“四人帮”的法西斯文化专制主义,对他们的诡谲、阴险、毒辣,还是估计不足,非常估计不足!   
  不屈的文人(2)   
  人民文学出版社成立了期刊筹备组,李季向上面打了报告,可是一年过去了,毫无获准出刊的消息。这期间,李季曾随当时一个大型的友好访问团访问日本。在出访日本期间,恰好同当时文化组的一个“大人物”住一个房间。当日本友人问中国的大型文学期刊是否复刊、何日复刊时,李季“请示”了这位“大人物”,“大人物”告以可以给予“将复刊”的肯定回答。事后“大人物”告诉李季,回国后可以再写个期刊复刊的报告,直送文化组某某人收。回国后李季即抓紧再次送去了复刊的报告,期待着回音,谁知泥牛入海音讯渺渺,连个收条也不见。以后在某几次公共场合,李季碰见了这位“大人物”,“大人物”竟高抬眼皮,装作连认识也不认识。李季愤慨极了,看出这个“四人帮”的党羽、江青的红人是个善于玩弄阴谋诡计的“巧伪人”。不久所谓批林批孔运动搞起来了,李季因为搞了些期刊筹备的工作,反而再次无端地受到诬陷、攻击,什么“黑线回潮”啊,“复旧”啊,“组织黑班底”啊,“举逸民”、“组织复辟队伍”啊,连期刊组内的同志,也株连着受到攻击。那些人不顾他生病住院,还一再逼他写什么检查啊,交代啊。面对这些诬蔑、攻击和围攻,李季愤然地辞去期刊筹备组的工作,以有病之躯,到石油工地深入生活去了。 
  1975年7月,毛主席作关于电影《创业》问题的批示的同时还说现在缺少小说,缺少诗歌,百花齐放没有了。狡猾的张春桥、姚文元企图逃避历史和人民的审判,这时候改变策略,姚文元装模作样地批复了几件要求《诗刊》复刊的群众来信,张春桥接见文化部的一位拍马文人,说是要复刊《人民文学》,并私下告诉拍马文人,《人民文学》复刊的班子,“不要原来的人,不要老人”,这就充分暴露了他们的鬼蜮之心。李季一而再送去的期刊复刊报告,他们为何根本不批复,从这里可以找到原因。但是当这位拍马文人奉“四人帮”的旨意,去医院游说李季,要他担任《诗刊》主编时,李季义正辞严地告诉他:你们这是搞的欺骗毛主席,欺骗党中央,欺骗人民的鬼把戏,我不参加你们的大合唱。当这位文人说:文艺的春天已经来到。李季愤慨地驳斥他说:那是你们的春天,我们的春天还没来到!什么春天?现在是严冬!这事后来被人向江青告密了,江青后来在一个会上,点了李季的名。这期间,我同一个朋友去看望李季,李季愤慨地指斥“四人帮”搞文艺期刊复刊,制造假的“新气象”的鬼蜮伎俩。他公开指斥文痞姚文元,当初那样多的请示报告,也包括大量的群众来信,要求复刊《诗刊》、《人民文学》,你为何不批,怎么这下几封来信就批了?后来因为《诗刊》的领导班子是党中央批准的,李季才接受了这一任命。   
  三个坚强的女性(1)   
  ——胡风夫人梅志、路翎夫人余明英、李克异夫人姚锦 
  50年代初,读俄国大诗人涅克拉索夫的长诗《俄罗斯女人》,印象极深。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伏尔龚斯卡雅公爵夫人不远万里, 历尽艰辛,前去西伯利亚的矿井探望在那儿服苦役的丈夫,见了面,她首先亲吻丈夫身上的镣铐:“当我看见丈夫身上的镣铐,他的痛苦,我全明白了……我就情不自禁地在他面前,跪下去———首先我把镣铐送上自己的嘴唇,然后便和丈夫拥抱亲吻……”这位俄罗斯女性的高尚心灵、崇高形象,我便从此再也不能忘记。 
  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也遇到过几位非凡出众的女性,在丈夫长期遭受困厄,不幸之时,始终跟自己的丈夫一起,肩负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精神重压,充当伟大的安慰者;独立地承担着支撑家庭、抚育子女的义务……啊,这样的中国女性!我但愿世人和我一样知道她们,敬重她们。她们是胡风夫人梅志,路翎夫人余明英,还有李克异(电影《归心似箭》、长篇小说《历史的回声》的作者)夫人姚锦。 
  胡风先生,我从读鲁迅先生的书,知道他是一位同鲁迅关系密切的左翼文艺理论家。1953年7月,《人民文学》杂志改组,成立新编辑委员会,邵荃麟任主编,胡风是编委之一。他是一位热心的编委,推荐路翎反映抗美援朝战争的短篇佳作,如《初雪》、《洼地上的“战役”》等在刊物发表。但他坚持自己独立不羁的见解,难免跟其他编委唱唱对台戏。我那时兼做《人民文学》的美术编辑,有一回编委们和刊物的美术顾问在北海公园开会,专门讨论刊物的封面设计要求。那时多数编委似乎趋向将刊物的封面搞得古雅一点,赞成选用明代的织锦图案。胡风先生坐在那儿半天没有做声———这是我头一回看见胡先生,宽阔的额头,顶发早谢,我感觉那里面储存着丰富的思想,又反映着思维之紧张、过度;此刻那突出的额头一动不动,似又陷入沉思。最后主编要他发言,他说了一句话:“我建议画个八卦!”便起身告退了。这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我感觉胡先生是个执拗、倔犟的人,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观点,不管是否讨人喜欢。而他的夫人梅志更是一个外柔而内刚的女子。 
  梅志现已年逾70,瘦瘦的个子,大而有神的眼睛,头脑清晰,动作轻灵,仍然不显老。可以想见年轻时在上海只身追寻生活与文学的出路,定是个聪明、俊秀的女子。那时她喜欢创作童话,一个童心未泯,天真或许还有几分稚气的女孩吧?不久,她就遇见了胡风先生。生活最能磨炼人、影响人。我很想听她谈谈当年胡先生跟鲁迅先生交往的情形。梅志说:“我那时年纪轻,只在一旁听着,不插嘴。有时他们用日语交谈,我听不懂。现在真是记不清谈些什么了。”虽说记不清具体谈些什么,在那样严酷的环境,跟随着胡风先生、鲁迅先生活动,两位先生的人格力量,一定给了年轻的梅志许多无形的、深刻的、甚至决定性的影响。以后我们看见,在抗日战争期间,不管在怎样艰苦、困难的条件下,胡风先生主编刊物,出版作家们的书籍,接待作者,以及数不清的具体事务中,梅志都是胡风最得力的助手。 
  但是,1955年反对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斗争,不光胡风毫无精神准备,对于梅志,那在数十年艰苦生活中学得的经验,也完全没法用上了。胡风被关进监牢,柔弱女子、童话作家、携儿带女的梅志,立刻要面对最严峻的现实。第一个十年,她成为“反革命家属”,当各种屈辱的待遇纷至沓来,在孤立无助的情况下,她却练出了那沉着、冷静的刚性。在“十年生死两茫茫”之后,终于被允许探监。梅志孤身一个来往于住地与遥远、陌生的监狱间,第一次探监就给丈夫带去他平日最喜欢吃的菜,显现她对他的体贴、深情,一如既往;在有限的会见时间里又急忙向他报告孩子们自尊自强自求上进的情况,给予他精神上莫大的宽慰。胡风这位在极端的困境中仍然倔犟执拗,自制力极强的人,此刻脸上才绽开了一丝笑容。可以想见,妻子对他的温情安慰,如明媚阳光,和煦春风,对于一个濒临绝境的人,他感知生命有了希望!这对他是至关紧要的。第二个十年,梅志跟丈夫一起远去四川,后来为了照顾身体日衰的丈夫,干脆申请住进监牢里去。一个政治上极纯洁清白的女子,一个童话作家,甘心情愿忍受别人以“反革命”目之、待之的屈辱,为了那同样清白无辜的丈夫,她付出了怎样的牺牲!这是一般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吗?最后几年,胡风先生这位倔强的人,终于陷入可怕的精神分裂之中,当他精神错乱之时,他怒骂甚至殴打过自己最亲的亲人梅志……我不忍心当着梅志的面,细问这些催人泪下的细节。 
  后来是梅志,想方设法争取到胡风先生保外就医,以稍有康复的身体迎接其后的释放,平反错案,落实政策等等。 
  回到北京后,胡风先生虽说年事已高,但身体已有所恢复,精神日渐好转。在他逝世前有限几年时间里,创作活动如夕阳晚照,写出了一批有珍贵价值的文章及自己的部分回忆录。我想,要是没有夫人梅志,那极刚强又极温柔的女性,在最困难的时候支撑他,看护他,胡风先生的生命,恐怕难以维持到为他平反冤案、落实政策之时,更不用说,后来能写出那些文章了……   
  三个坚强的女性(2)   
  坐在梅志家宽敞客厅舒适的沙发上,我随便跟她聊天。满满大大的书柜占满两边的墙壁,里边是胡风先生生前用过的书,偶尔一瞥之间,可以看见好些日文的社会科学著作及30年代、40年代出版的老书。左边墙壁上,开花的仙人掌丛中,闪出胡风先生的放大照片。先生的额头像坚硬的岩石,先生温和地看着我们微笑。梅志向我谈起胡风先生,她说给她感受最深的是胡风无论在任何困厄境遇下,任何难以忍受的强大压力之下,他都坚持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观点,毫不动摇,毫不畏缩,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几乎付出后半生生命的全部代价!我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理论家啊!理论家应是讲原则的,是独立支撑的大树,不是随风摇摆,低眉弯腰的小草。我又想到梅志,如果胡风先生是一块坚硬的花岗岩,那梅志,我看是一块有柔有刚的金刚石吧? 
  而今的梅志,继续着胡风先生未了之事,为他整理文稿,同时作为一位饱经风霜, 智慧及思虑充满成熟之美的女作家,辛勤笔耕,写出了《胡风传》及回忆萧红等脍炙人口,独具风格的文章。预期她将会有更多的佳作问世。 
  由胡风与梅志,不能不说到路翎和他的夫人余明英。 
  那是历史的一幕。1954年11月14日,中国文联和作协召开主席团联席扩大会议,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公开批评、检查《文艺报》的工作。北京文艺界许多知名的学者、作家差不多都应邀参加了会议。在这个会上,我第一次看见路翎。在这之前,从1953年夏秋之交至1954年春季,自邵荃麟就任《人民文学》主编后,在刊物上以显著地位,陆续发表了多篇路翎反映抗美援朝战争的短篇小说,著名的如《战士的心》、《初雪》、《洼地上的“战役”》等,一时成为文学界热门的话题。但毁誉不一,有的老作家、新作家如巴人、杜鹏程等,公开地(写文章)或私下里(写信)对路翎的作品表示赞赏;而《文艺报》上却出现了“读者来信”及某些权威批评家的文章,对路翎的作品尖锐地批评,而论点却是难以站住脚的。作为《人民文学》的一个普通编辑,我是欣赏路翎的短篇的,在情绪上强烈反对那种简单、粗暴的批评。对作家路翎,因为倾慕他的才华,很想有机会一睹风采。在11月14日的这次会上,路翎来到了会场。啊,他的风度不只吸引了我,我相信也为全场瞩目!他正当盛年,满头乌发;丰满的前额,英俊的眉宇;尤其那双又大又黑、明澈深沉的眼睛,简直光彩灼人,给人的印象太深了。我想路翎的坦诚、聪明、才华、灵秀之气,便全部集中在这双眼睛上。透过眼睛这个心灵的窗口,完全可以窥见路翎那正处于创作旺盛时期的健康、充实、活跃的灵魂! 
  路翎那天三个小时的发言,也是坦率而雄辩的,反驳了权威批评家对他小说的批评;从他写的几个剧本未能上演而无端遭到突然不公正的指责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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