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脱下外套,套上了长长的围裙,开始把东西从袋子里取出来。“我想先做一道凉拌沙拉,再放上几片肥鹅肝,然后是你最爱吃的。”他取出一大块羊腿,“加上大蒜与小菜豆,最后……”他拿出两包东西,“再来一点布莱烈沙瓦林(Brilla t-Savarin,乳酪名)及一些小起司。”
赛蒙说:“这样再好不过了!”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瓶香槟。“你会打破一生的惯例吧!”
恩尼斯从他正在剥着的大蒜抬头看着赛蒙说:“只要一小杯为厨师助兴。”赛蒙拔开软木塞斟了两杯酒,恩尼斯放下了手中的刀子。
“干杯,恩。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他的手挥向堆在墙边的打包纸箱。
“亲爱的,以后就是海阔天空了。你不会舍不得离开的.你在这里从没有觉得自在过。”
“我想是的。”
这两个男人就这样杯酒对饮。
恩尼斯说:“咱们的裤子好像与这个夜晚不太搭调,根本配不上这醇酒。”
赛蒙低头看着自己裤子上的烟灰,开始擦拭。
“不,不是这样,你愈擦,愈让它深入裤子,而不是把它清除掉。咱们的裁缝师会怎么说?上楼去换下来,交给我,我明天会处理。”
赛蒙拿着他的玻璃杯,步上了宽阔的阶梯,进入设计师所称的主卧室。当他走过更衣室摆不下而摆放在外面的衣柜,闻到卡洛琳使用的淡淡馨香萦绕不去。他推开衣柜的折门,衣架已经散乱一地,堆放在乔瑟夫、麦克斯麦拉(MaxMara)及圣罗兰购物袋旁,这些都是骑士桥半数精品店所遗留下来原本体面而今皱成一团的纪念品。一双鞋跟鲜少磨损的香奈儿褐黑色的鞋子,侧躺在角落边。她为什么没有带走?赛蒙将鞋子拾起,发现其中一只鞋跟的皮面有个小小的割痕;竟然为了这几乎看不见的援疵,扔了这价值二百五十英镑的鞋。
他把鞋子放回去,脱下衣服,放在四柱大型卧床上。这床对卡洛琳的新家而言太大了。他胡思乱想,不知未来谁会是这床的主人。他一向痛恨这该死的东西。它的褶边装饰与巨浪般的床帘,让他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设计师闺房的侵入者。不仅如此,整个房子都让他有这种感受。
他走进浴室,在全身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一个手握玻璃杯的中年男子。天啊!他看起来比四十二岁还老。疲惫的眼神,嘴边深深的皱纹,一边眉毛现出一丝灰色,他笔直的黑发发梢也渐趋银白。如果他再不努力,只是偶尔打打网球,再过几年,他就会变成梨型身材的糟老头。他收小腹,一口气从胸腔呼出。对,就是这样。未来十年,都要保持这样的身材。少吃少喝酒(什么都要少),多上健身房。无聊!他呼出气,喝完了香槟,不再看镜子,走进淋浴间,就这样让水柱打在他的背上,整整十五分钟。
当他把自己擦干后,卧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思尼斯说:“‘Chez Nons’开了,半小时后,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赛蒙穿上老旧的裤子及一件布边有些磨损的丝质衬衫(卡洛琳好几次都想把它扔掉),光脚下楼到厨房。铺了瓷砖的地板冰冷而光滑,这种感觉令他联想起很久以前在炎热地带度过的假日情景。
恩尼斯在桌上摆了蜡烛及一盘装满白色玫瑰的浅碟子。赛蒙的座位旁摆着一盒巴特加雪茄(Partagas),还有一支雪茄刀。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由房间尽头的喇叭传来,静静流泻。赛蒙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而且饿坏了。他从冰箱中取出香槟。
“恩?”他举起酒瓶。
恩尼斯在倒酒时发现赛蒙光着脚。他说:“我可以看得出来,我们今晚的心情很波西米亚,好像码头的流浪汉,不是吗?”
赛蒙笑着说:“如果卡洛琳在,肯定会发疯!”
恩尼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自己的酒杯。他说:“麻烦的是,你的一生都是花在会发疯的敏感人士身上。像是神圣的主管会报、客户、城市里的小人物,掌管创意部门的后青少年期小家伙——那个小子每半个钟头就要到男厕一趟,回来时就会流鼻水,他以为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如果你问我的话,我会说这些人都麻烦死了。”他试着啜了一口香槟,看起来有些轻蔑的样子。“当然你是不会注意的。”
恩尼斯放下杯子,开始调制沙拉酱,他的模样仿佛是在惩罚它们似的,把橄榄油跟醋使劲地打,直到几近发泡。他把小指头探入碗中,舔了舔,“美味极了!”
“嗯,这就是工作,你无法预期自己喜欢每一个共事的人。”
恩尼斯把粉红色的肥鹅肝切成细细的一片片,并将其放入已在炉上加热的铸铁平底锅中。
“我不会让他们扫了咱们共进晚餐的兴头!”他把酱汁倒入沙拉中,并且以敏捷灵巧的双手快速地搅拌。他擦拭了自己油腻的手指,再抽空瞥了平底锅一眼。“你知道吗,如果锅子太热的话,鹅肝可能全部消失,全融化了!”他把沙拉放在两个碟子里,等到鹅肝周围开始冒泡,立刻将锅子移开火源,将柔软的鹅肝片放在铺好的莴苣叶上。
赛蒙咽下了第一口晚餐,莴苣清脆而冰凉,鹅肝温暖而口感丰富。桌子对面的恩尼斯,眼睛半闭,以欣赏的神情深深嗅闻,研究着美酒。
赛蒙问:“可以吗?根据书上写的,我们在吃这个的时候,应该要搭配索泰纳(Sauternes,法国索泰纳地方产的白葡萄酒)。”
恩尼斯在回答之前,将酒含在口里,然后说:“真是如在天堂,我们别把它送回去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进食,直到结束。赛蒙以面包抹干净了碟子,瘫倒在自己的椅子上。“几个月来,我从来没有像这般享受过。”他慢慢地喝了点酒,咽下前在舌尖稍作温存。“新家的厨房是什么模样?”
“很可怕!”恩尼斯开始切开羊排,“简陋而全是塑胶材质的设备,正好合适不喜烹调的侏儒。出租人还颇引以为豪,她说,是特别设计的,我说,为什么目的而设计的,一个人的电视晚餐吗?”
赛蒙在卢兰门租了一间短期公寓,因为它就在离办公室不远的街角。他几乎看也不看,因为车子等着接他去机场。真是人间炼狱!这只是他在找到可以生活的空间之前,可以睡觉的落脚处。
“恩,不会太久的,只要有时间,我们再找其他公寓。”
恩尼斯端上鲜嫩多汁的羊排。“好的,我不会紧张的,我了解你。像个空中飞人似的,未来去去,一下纽约,一下巴黎,一下杜塞朵夫,急急忙忙,怕赶不上飞机,脾气就火爆起来。等你在伦敦时,枯燥的会议一个接一个。”恩尼斯喝光了酒杯里的酒,又斟了一些。他倾身向着烛光,脸颊绊红。“你知道的,他们在办公室里一点也不在意。”
“你在瞎说什么?”
“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你。他们只在意你能为他们做什么。他们的新车、他们的红利、他们愚蠢的权力游戏——我听说乔登前几天就大发议论了半小时,只因为客户的车泊在他停车场的车位上。你可以想像得到有人这样告诉他的秘书:‘如果事情没有马上处理,我会跟赛蒙提这件事。’真可悲,你知道得比我更清楚。他们全都像小孩。”
“我以为你不会让他们坏了我们晚餐的兴致!”
恩尼斯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说。“还有另一件事。就是休假的事。办公室里有三百个员工,今生只有一个人没得休假。”他伸手取过酒杯。“如果你猜得出他是谁,就再让你喝一杯。”
赛蒙探出他的酒杯。“我!”
“就是你!难怪你看起来病怄怄的。”
赛蒙记起自己在镜中看到的身影。什么时候是他最后一次放了几天假?最起码是两年前了,当时他和卡络琳还假装维系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当时他是宁可回到办公室的。
恩尼斯将盘子清理干净,把干酪放上桌。他说:“也许是因为酒后吐真言。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可以唤我唠叨鬼!反正我也不在意。你需要放个假。”他在乳酪上搅了搅。“每一样都来一点?”
“我不知道,思。我现在诸事缠身。”
“放手让乔登去处理。他会相当乐意的,至少他可以使用你的停车位。”恩尼斯将乳酪放在赛蒙面前。“吃吧吃口乳酪吧,闭上眼睛,想着法国。你总是说你有多么喜欢它。开着车,直驱南部。”他竖起头,对着赛蒙微笑。“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嘲笑只工作不玩乐的人?”
“是的,恩,那让你富有。”接着他吃了一口乳酪,想起法国南部。那充满诱惑的南部,有温煦的阳光,轻柔的空气,还有薰衣草飘香的星空,而且没有主管会报。“我要说,这的确相当诱人!”
恩尼斯仿佛辩论得胜地说:“那么,就尽管躺着,尽情享受吧!这就是诱惑的意义。”
赛蒙伸手取过杯子。“也许你说对了!”酒在他的口里显得温暖滑润,他感到舒适而放松。他对着恩尼斯露齿而笑:“好吧!我投降了。只是放几天假,又有何妨?”
第02章
那个他们唤做“乔仔”满脸横肉的小不点,早早便已到来,斜倚着暖和的石头墙,注视着缓缓转动的水车。水车表面覆布着青苔,水滴缓缓落下,在阳光下闪烁着青绿。在水车的后面,可见到外观仿苦姜饼的储蓄银行,该建筑以其精雕细琢的建筑风貌与入口处阶梯旁肥美的天竺葵著称,成为风景明信片的主角。它不像是银行,反倒像是种瓜致富的百万富翁的别墅。人们说,这是全普罗旺斯最美丽的银行,正好配上最漂亮的依斯勒一上一索格小镇。根据乔仔的小道消息,有办法潜入银行,有个通道可以进入。他点燃一根烟,在周日清晨市场拥挤的人潮中寻找熟识的面孔。
已近秋季尾声的九月底,美妙的天气唆使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结实、多心的家庭主妇手提着饱满的菜篮;阿拉伯人在卖鸡肉的摊子上采购他们的午餐;至于观光客,则带着晒得通红的脸颊,穿着明亮的度假服饰,穿梭在人群之中。他们缓缓地移动,拥塞在人行道上,漫向街道。企图穿越市镇的车子,到头来换来愤怒、喇叭频频作响的牛步行。乔仔心想,这可能会是个问题。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往手的弯处扣,这是监狱里的老伎俩。
他引颈等候的那个人,正缓缓穿越街道,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可颂,他的小腹比以往还壮观。虽然他后来没瘦过,不过,很显然的,自从那段往日时光后,他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喂!将军!”
那个人摇着手中的可颂,“晦!乔仔!你好吗?”
他们握手,站着四目相视而笑。
“几年了?两年?”
“不只了!”那大汉笑着说:“你还是没长肉!”他咬了一口可颂,并用手背拭去胡子上金黄色的面包屑——乔仔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几年没做过劳力工作了,不像他自己满布疤痕的手指与粗糙长茧的手掌。
“走!我们难道就这样站上一整天吗?”将军拍拍乔仔的背,“来吧!我请你喝点东西。”
乔仔说:“等等,我先给你看个东西。”他拉着将军的手臂,往石墙边走。“看这里!”他低头看看流过底下的水。“另外一边。”
在银行另一边,石拱门的顶端不见水的踪影,距离水面有三尺之遥。石头干燥而干净,很显然的,水车的水已经好几年没打上这般高了。
将军看看拱门,将最后一口可颂抛入水中,看着两只水鸭争食着。他回答:“怎么样?也许是一百年前哪个笨蛋把这门放错了地方。”
“你这么认为?”乔仔眨眨眼睛,轻点了一下鼻翼。“也许不是。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走吧!咱们去喝一杯吧!”
在他们进入市中心的途中,互相交换了从波美特(马赛的一所监狱)放出来以后的生活。他们和另外一伙人曾经异常亲密,他们全是走霉运的囚犯。乔仔的老婆在他蹲苦窑时便离开了他,跟一个卖佩尔诺酒(Pernod)的推销员往北私奔了。现在他住在卡瓦隆好几间房子里,为一位专门修复老房子的泥水工卖命工作。这份工作适合需要出卖劳力的年轻人,而他再也不年轻。但是除了每个礼拜买乐透彩券,期盼上帝不要再背离他,他还能怎么做?
将军不禁兴起同情之心,这样的情怀乃是起于还有人比你的境遇更糟的释怀感。将军显然幸运多了。他的妻子不但没跑,还死了丈母娘,丈母娘留下的钱足够他买下谢瓦勒——布朗一家小比萨餐馆。这样的生活虽然谈不上舒畅快意,倒也稳定,更何况这生意有吃有喝。当他描述自己生活时,边笑边拍着自己微凸的肚子。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要不是他的老婆钱抠得紧,还实在没啥好抱怨的!
他们在老教堂对面的“法兰西咖啡馆”外的筱悬木树荫下的桌边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将军摘下了太阳眼镜,招手要服务生过来。
“茴香酒好了!除了佩尔诺,什么都成!”
乔仔看看四周,将自己的椅子挪近将军。“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找你的原因。”他悄声的说着话,眼睛瞟向周遭的人群,只要有人经过他们的桌边,他就压低说话的声音。
“我老板有个老朋友,他曾经是个条子,直到他出了纰漏,才被踢了出来。现在他在保安业任职,专门卖保安系统给在此有第二个家的人。这些人都不缺钱,一听到每年冬天空屋被闯入,就紧张不已。每次我老板都会跟雇我们工作的屋主说,在瓦克鲁(Vaucluse),强盗比面包师傅还多!接着他便会推荐自己的伙伴。只要屋主装置了保安系统,我老板就赚进了一笔佣金。”乔仔的拇指与食指点了点,一副算钱的模样。
服务生送了饮料,乔仔看他走进咖啡馆,才又开始讲话。
“前几天,叫做尚·路易的那个家伙,来到我们的工地,笑得像是听到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我正好在屋顶上干活,他们就在我的正下方谈话。我听到了他们的所有交谈。”
“该不会是巴黎人和变装皇后及邮差的故事吧?”
乔仔点了根烟,把烟呼向一只在桌底下找砂糖吃的狗。“很幽默,不过,他们说的并不是笑话。听我说:他们刚在‘储蓄银行’安装了保安系统——电眼、地板上的感应条、门上的金属探测器及相关设备。那是由里昂一家大公司来安装的。花了好几百万。”
将军都给弄糊涂了。听见银行得花好几百万法郎,一向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是他在葬礼上听到的事情让他笑得更凶。“那有什么?难道银行跳票了?”
乔仔露齿而笑,摇摇他的手指。“比这更妙!他们为了安全的考虑,把放置保险箱的房间挪到银行背面。门上安装了五厘米厚的铁栏杆,还有三道锁……”乔仔为了加强效果,还暂停了一会。“……但是没有电眼。一个也没有。”
“哦,真的?”
“为什么?因为客户去看保险箱数钞票时,可不喜欢被拍到银行经理办公室的电视里。”
将军耸耸肩。“这很正常,不是吗?”
“但是最棒的是,”乔仔啜了口茴香酒,看看其他桌的客人后,倾身向前,“最棒的是,保险箱的房间正巧在旧的下水道上面。不偏不倚。”
“旧的河流下水道?”
“就是我们刚刚看的拱门,那是下水道的出口。只要往上二十或二十五米,就到了保险箱所在的地面底下。只要一点炸药,就可以由地板进入房间。”
“太了不起了!然后你就在感应条上狂舞,直到条子赶到!”
乔仔摇摇头,而后微笑。他正融入这样的快感之中。“不,这又是另外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那儿根本没有感应条。地板上根本没安装线路。他们以为门已经够坚实了。尚·路易简直无法置信。”
将军不自觉地扯着自己的胡子。他老婆说,他的这个习惯让他看起来失去了平衡。据他所知,依斯勒一上一索格是个富裕的小镇,多的是古董经纪商,他们多半以现金交易。花几个小时察看保险箱也不嫌浪费。他开始觉得有点兴趣。他必须承认,自己具有高度的兴趣。这种刺激感,通常是他在计划行动时拥有的感觉。规划绸缪,即是他的本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其他人叫他将军的缘故,因为他会用脑袋。
乔仔像只等待小虫的杜鹃鸟,看着将军,他的眼睛在他消瘦黝黑的脸上显得明暗分明。“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我们怎么知道这些全是真的?整件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将军四处张望,寻找服务生的踪影。“我们最好再喝一杯。”
乔仔笑了笑。他跟将军一般,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总是为自己找难题。不过,将军也没说不。
等人群渐渐散去,回家吃午饭,这两个人继续聊天说地,整个广场显得安静异常,只剩教堂洪亮的钟声。
第03章
赛蒙八点三十分不到,便走进了办公室。严峻的长廊显得寂寥、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