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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是个乐观主义者。她要妮珂隔天早晨六点钟与她在亚维依的中央市场碰面,购买午餐用的材料。
他们三人在六点不到就到了中央市场。在破晓前的幽暗朦胧中,推一可证明大家都已经起床的指标,便是每个停车位都停满了车子,而市场入口则闪着微弱的光线。温度降至零度以下,风刮得空烟盒在排水沟里飞,吹到皮肤上,仿佛刀割。赛蒙搓搓他还没刮胡子的脸,感觉像是冰冻的砂纸。
“我们如何与她相认?”
“她说她会在奇奇酒吧吃早餐。”
等他们进入里面,昏暗与安静早已被喧闹与耀眼的光线所取代。走道相当拥挤,小贩一面写订单,一面大喊出声,好鼓励犹豫不决的消费者。恩尼斯看着这些堆满蔬菜、肉类、乳酪、橄榄、水果与鱼的摊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度过欢乐的几个小时。瞧瞧那些茄子的俏模样,他们足以让芭蕾舞者相形见绌。”
他们挤过人群,朝着酒吧走。穿着老旧工作服的男土,肩并肩地站着,旁边是一小瓶一小瓶的红酒与腊肠三明治。角落有位形单影只的妇人,在信封背面记着东西,眼前剩下半杯香槟。
潘太太早就过了成熟的阶段,才到中年,身形相当丰满。她蓄着暗红色的卷发,有张圆胖而美丽的脸庞,身穿白色蕾丝上衣。她的化妆与胸脯一样夸张,两颗乳房靠在酒吧上,好像两只熟睡的小狗。她的肩上披着一件绿色的斗篷,异常优雅的脚平衡地踩着一双优雅的高跟鞋。
妮珂介绍双方,潘太太一面喝下香槟,一面用她灵动的褐色的眼睛看着他们。赛蒙在酒吧上放了一张一百法郎的纸钞。他说:“请容我付账。”潘太太优雅地点点头,拿起她的信封.用肥胖的手指弹弹它。
她说:“我已经开好午餐的菜单子,只是一些家常荣,没什么复杂的,跟我来。”
她很有权威地在摊子间游走,时而戳戳,时而闻闻,时而不以为然。大多数的摊贩都认得她,纷纷大声宣扬自己的产品有多棒,还拿出莴苣、乳酪让她检视,仿佛这些都是艺术品似的。她很少说话,不是以舌头发出不认同的声音,摇摇头,就是点点头,让赛蒙与恩尼斯买下她所选取的东西。将近两个钟头以后,他们都提着沉甸甸的塑胶袋,潘太太心满意足。她跟着妮珂扬长而去,让两个男人跟在后头。
“恩,你觉得她如何?”
恩尼斯不讲话,有只狗挡在路中央搔痒,恩尼斯绕了路好避开它。“如果她的手艺和她采购的工夫一样好……你看到她给那个卖鱼人的眼神吗?简直令人气馁。我必须说,我服了她。就连鲁宾斯(PeterRubens,画家)也要崇拜她三分。”
“要崇拜的地方还多着呢!你看见她将手指伸进香槟吗?”
“哦,我不相信有厨子不喜欢酒。你知道的,这从烹饪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出了亚维依中部,当他们看见一位穿着马靴与迷你裙的女孩弯身检视着BMW的引擎盖,臀部正好对着来往的车辆,恩尼斯把速度放慢下来。“你们觉得我们是否应该伸出援手?”
赛蒙笑着说:“恩,她是个上班小姐,是个妓女。她每天都在那里,这是妮珂告诉我的。”
太阳已经出来,田野与果园因着冻霜而闪闪发光。这真像明信片上看到的天气,天空清朗湛蓝,在这种天气里,是会有好运气的。
他们聚集在将来要成为旅馆厨房与餐厅的拱形挑高房间,这里现在暂时充当方齐与工人休息的地方,他们正在敲掉厚厚的石墙,好安装上高耸的拱形窗户。空气中悬浮着尘雾,持手提钻的工人正在哼着歌。潘太太抓着斗篷,跪着脚尖走过碎石堆。
她站在整个空间中央,缓慢地转身,在心中安排着锅炉、工作桌、冰箱、洗碗机与锅架。她以步伐测量,估计着天花板的高度,研究着进入餐厅的路线。当她严肃的慢动作来回移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最后,她看着他们,点点头。
她说:“行得通,虽然小了点,但是行得通。”带着松了口气的笑容,他们伴着潘太太走过餐厅,步上阶梯,她丝毫未觉有个身形矮小的泥水匠对她投以欣赏的眼神。他一直等到他们听不见自己说话,才转头向方齐。
“她很漂亮,不是吗?”他用力地摆手,“娇俏丰腴。”
方齐露齿而笑,“乔仔,你总是喜欢高大的女人。跟她们在一起,你根本微不足道。”
那名短小精悍的泥水匠叹了口气。只要银行的事情成功,他就有钱买西装,带那样的女人出去,还塞给她一堆钱。这一天就快到了。他继续敲打着墙面,幻想着乳白肉体的宽阔无垠。
潘太太脱掉斗篷,检视了妮珂的厨房,在拇指上试试刀锋,感受一下铜锅的重量,恩尼斯则一面将从菜市场买回来的东西—一卸下。她要一件围裙、一杯白酒,并挑选了恩尼斯充当她的助手,还告诉妮珂与赛蒙中午前回来。当他们正要出门,就听见她的第一道指令和恩尼斯一声轻快的“好的,亲爱的!”
赛蒙笑着说:“被丢出自己的房子,有什么感觉?她是个强悍的女人,不是吗?”
“所有好厨师都是独裁者。”妮珂看看手表。“这样也不错,因为我想给你看个东西,是给恩尼斯的惊喜,我们还有时间。”
“我想他此刻已经有了惊喜了。”
他们驾车沿着N—OO 公路走,然后进入山区。妮珂把车停在高耸的篱笆旁,他们穿越一道歪曲低坠的门。在他们眼前绵延的三四公顷的土地,虽然有阳光照耀,霜迹依稀,而且显得死寂可怕。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被暴力而懒散的巨人摧毁的村落,他还将所有残骸一把丢过身后——一堆旧屋梁,体积像小车一般大的成堆切割石块,还有许多柱子、壁炉、屋顶瓷砖、磨石、巨型装饰浴盆、斜靠在谷仓旁的完整阶梯和人一样高的陶瓷片在杂草与荆棘中的任何东西,都因岁月的洗礼而显得破碎、陈旧。妮珂领着赛蒙经过一尊饱经摧残的少女雕像,她的鼻子已经没了,仰卧着,双手轻柔环抱着青苔遍布的胸部。
赛蒙问“这是什么地方?”
“旧货中心。你不觉得这很棒吗?有了这些东西,你可以把一座新房子布置成仿佛有两百年的历史。”妮珂停下脚步,环目四顾,“该死,我迷路了,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找什么?”
“啊,就在这儿。穿过那堆旧屋梁。”
那是一尊复制布鲁赛尔尿尿小童的巨型雕像,饱经岁月的洗礼。那是个圆胖的天使,若有所思地对着圆形石盆撒尿,眼睛闭着,一副满足的样子,一只肥胖的石手抓着以古老铜管制成的小鸡鸡。
妮珂拍拍那铜管。“我认为,这个可能太明显了。不过,方齐应该可以调整一下。”她后退一步,看着赛蒙,脸上挂一个微笑的问号,“如何?”
赛蒙边笑边绕着雕像走,还拍了一下它的屁股。“我爱死它了。恩尼斯一定会相当激动。我知道他会把聚光灯往哪边打。”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等不及看恩尼斯的表情了。”
他们花了半小时,逛完这座私人旧货中心的其他地方,挑选了一些将来旅馆的露台上用得着的水槽与水壶,他们还在谷仓一角找到了主人的临时办公室。赛蒙兴致勃勃地看着妮珂杀价,询问了许多件她根本无意购买的东西,当她听到价钱,立刻显得退避三舍,拼命摇头。
她告诉主人:“除非有钱人,才买得起。那个旧喷泉怎么卖?”
“啊,那个啊!”他针织毛帽下的表情显得感情丰沛,“那是我祖母的喷泉,我和它一起长大。我对于那个喷泉有浓烈的感情。”
“我了解,先生。有些东西是无价之宝。”她耸耸肩,“那么,就很遗憾了!”
“夫人,八千法郎卖给你。”
“如果付现呢?”
“六千。”
他们在正午前返家,看见恩尼斯正为餐桌做最后的整理,而潘太太则手持玻璃杯,在一旁监督着。
“记得啊,艾尼斯,花是用来看的,可不是用来闻的。如果香味过浓,就可能与食物的味道相冲突。”
“亲爱的,你说得真是一点没错,尤其是劳尾科的花类。”恩尼斯退后一步,对着桌子皱眉,还是不够满意,于是到冰箱拿了一瓶白酒。他说:“今日莱单是新鲜胡椒酱炖茄子砂锅、奶油香料烤比目鱼、精制乳酪、可丽饼。”他为妮珂与赛蒙斟了酒,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向潘太太举杯,“夫人简直是珍宝。”她看起来一脸茫然,“还不是件小首饰罢了!”她笑得灿然。
他们十二点半上桌,三个小时后,还是没有起身,啜饮着最后一杯咖啡。虽然是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厨房,潘太太还是显得相当兴奋。纷至沓来的恭维与美酒,热络了她的心,她开始变得大方而不拘泥,在恩尼斯夸张的阿谀谄媚时,不时地碰撞恩尼斯,还附带着波浪般汹涌的笑声,这波笑浪从她的下巴一直延续到她穿着的围裙上。当她拒绝在饭桌上谈公事时,赛蒙就知道自己想要雇佣她了。
她说:“吃太重要了,怎么能把公事给破坏掉呢?饭桌上是欢乐的,艾尼斯,我可以再喝一点苹果酒,然后我就得走了。”她的大拇指与小指做出打电话的手势,附在耳朵旁。这个手势在普罗旺斯代表承诺打电话。“我们明天再谈。”
他们和潘太太一起下楼,送走了她。回来时,恩尼斯在车子旁停下,让吉奔太太出来。它伸伸懒腰,责难地看着他。
“恩,她不喜欢狗吗?”
“亲爱的,正好相反。她煮饭时,不时丢东西给吉奔太太,这对它不太好。让它吹吹风。”
当他们进屋洗碗时,有了一致的共识,旅馆的厨子有着落了。
第16章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赛蒙觉得他惟一的功能(这是他的用处的开始,也是结束)就是签支票。除了他,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
潘太太总是穿着她的高跟鞋,手中拿着杯子,监督着厨房的设计与装置,应征副主厨,同时建立饭店的酒单。每周两三次,她会在未完工的厨房旧锡桌上,召开一个会议,结实的制酒商或者聪明年轻的酒类批发商,会带着他们最棒的酒前来。会后通常会有个品酒会以及一顿维持三小时的清淡午餐。潘太太总是说,这真是一场折磨,但是不这样,又怎能发掘当地的珍贵美酒呢?
恩尼斯所有的时间则花在饭店简介、织品样品、石材与木头样品、花草盆栽目录、设计图与计划上。他戴了一顶黑色的宽帽线的普罗旺斯帽子,带着以威尼斯大理石纹纸为封面、两端系着波纹丝缎带的鼓胀的公文夹,他就快像一位找寻地点画壁画的艺术家了。
至于妮珂,在她没有检视自己指甲、看看服务生与房务员是否合适的其他时间,她就和恩尼斯一起,载着他前往依斯勒一上一索格的古董商、铁匠、木匠的工作室或者园艺中心。在此你可以找到任何东西,从百里香小嫩技到五十尺高的丝柏木都有。晚上他们便打道回府,散发着发掘与采购的盎然乐趣,还告诉赛蒙,他有多么睿智,没让自己深陷琐碎的事务之中。恩尼斯说:“亲爱的,靠垫与卫生用品,真是可怕。”赛蒙心想,真是奇怪,为什么他和潘太太都喜欢抱怨着他们觉得很有趣的事情。
就是那只狗,也有任务。吉奔太太任命自己充当布朗克的助手,每天早上都会在饭店外恭候他的到临,然后便摇动着尾巴以示欢迎。一整天,它就跟在他的脚边。在碎石堆中走来走去,身上逐渐沾染上灰尘与石膏粉,有时候它还会把木板或废弃的层梁拖到他的脚边。那群泥水匠便唤它“建筑师”,还以午餐剩下的残骸做饵,训练它扛二十公斤装的石膏,打赌它能将那袋石膏扛上阶梯多远(如果它狂吠得厉害,他们就以反方向作为打赌的题材)。吉奔太太忙得不亦乐乎,而且忙得心满意足。
另一方面,赛蒙觉得自己开始睡不着觉。虽然每周金钱大量流出,一切还是令人兴奋,看见旅馆雏形渐具,在空荡却高雅的石室间闲踱,幻想着它完工的模样。而且这是几年来第一次,他没事干,没有会议要开,也没有要打的电话。他只打过一次电话到广告公司,乔登很开心,而且精神奕奕。一切顺利一老客户在新管理阶层的安抚下,逐渐稳定,还有几件有趣的案子进行着。“Tickety-boo恰好的老家伙”是乔登给他的封号。当他放下电话,内心一阵刺痛。他再也不重要了。
不过还是有令人安慰的地方:他和妮珂两人在一起十分开心。每当她和恩尼斯出差,他就开始想念着她,而且有时候还会嫉妒恩尼斯能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天。这实在很不合理,毕竟是他自己不愿加入他们的采购之行的。有一次,他的确试着跟他们一起去,可是他变得没有耐心、脾气暴躁,两个小时后,他们决定把他放在一家酒吧。
他告诉自己,采购的工作很快就会结束。与此同时,昼长夜短,春天的空气中带着柔软的气息,日正当中的太阳有着明显的热度。旅馆下方的露台上,杏仁树已经开出了明亮的花朵,和暗褐色的土地与灰色的树皮恰成对比。赛蒙坐着的石凳感觉十分温暖。他从空荡的泳池望过去,看见吉奔太太在石板上打吨,当它梦见兔子与邮差时,后腿还不自由地抽搐起来。它斜斜地抬起脸,眼睛半闭着,感觉到阳光仿佛照进了它的骨头。
“老板,早安!”
赛蒙眨眨眼,斜视着向他鞠躬哈腰的身影,他的手伸出来表示欢迎,太阳眼镜与牙齿闪闪发光。那位防治犯罪的一人部队尚路易,又如同例行公事般地出现了。
他的身形矮小,过大的裤子与虎皮夹克颇为时髦。他的仪容整齐,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他矮捷的特征,令赛蒙联想起猎兔的小型猎犬——它们动作敏捷,移动迅速,头经常倾斜着保持警戒。
“您是否考虑过我的提议了?”他没给赛蒙回答的机会,立即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叠剪报,“蒙特法维银行上周二早晨被抢。等到警察走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尚路易。每个人都出去吃午餐吗?”
“算了吧,您是开玩笑的吧!但这是件严肃的事。”为了强调起见,他摘下太阳眼镜,对着赛蒙挥舞。“到了下午,那批抢匪去而复返。一天两次!这就是沃克吕兹送给你的献礼。没有什么是安全的,我的朋友,完全没有。这班人带着手枪驾着跑车,从马赛而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从马赛来的?”
“啊!尚路易戴上眼镜,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我有管道。”他向赛蒙点点头,“主要是昔日来自黑道的人脉。”
赛蒙扬起了眉毛。尚路易的旧日时光在这之前的对话中并没有提及。“你过去是……”
尚路易一只手指凑近唇边。赛蒙可以感觉得到太阳眼镜下的眼睛在使着眼色。“意大利的科西嘉岛。秘密工作,你听过科西嘉联盟(UnionCors)吗?”
“那你是站在哪一边?”
“警方那边。”尚路易耸耸肩,笑着说:“大部分时间啦!”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们这样一家小旅馆?这应该不是件大生意,毕竟没人会偷烟灰缸。”
“这里能跟人接触,我的朋友。这儿的客人有来自巴黎的,有英国人、德国人,他们在这里买下第二个家,他们需要的就是安全。你知道吗?保安业愈来愈难做。许多电路业者以低价争取保安的生意。他们也可以抓到价格比较低廉的客户,例如别墅居民。我的目标则是精华的德国富豪,他们拥有无数的艺术品,成群的妻妾会到保加利亚采购高尔德节庆可以派上用场的珠宝。我在哪里可以碰到这些人?像卡瓦隆当地乱七八槽的酒吧是不可能的。”他以手臂比着身后的建筑物,“我在这里,就可以碰见他们。而且,你们也会有万全的保护。这是我们的双赢。”他抬起头看着赛蒙,虚晃着自己脖子上的金牌奖章。“我的朋友,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价钱。”
尚路易紧握了赛蒙的手,又到别处宣导他的犯罪防治计划了,留下空气中刮胡水淡淡的味道。赛蒙心想,你一定不会向这种人买二手车,甚至是全新保险箱。但他也许是有帮助的,而妮珂似乎还满喜欢他的。
在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妮珂与恩尼斯正在欣赏着一棵业者声称不低于二百五十年树龄而还可活七百五十年的橄榄树。这样的数字,是由经营者以其祖母起誓所言。经营者本身,有着满脸风霜,看起来和橄榄树一样苍老。四十年前,他从一片薰衣草田开始,与辛勤的妻子脐手取足,一路打拼至今天的局面——拥有好几公顷的土地,栽满盆栽、灌木与树,还有两幢房子、一辆奔驰及四部电视机。
他说:“你瞧,好漂亮的!”拍拍弯曲树干上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