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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如此的冷,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就连野兽的叫声我也听不到。
“子煦!你在哪里?回答我,告诉我你还活着,告诉我,你其实没有死!”我对着漆黑的前方拼尽全力的大喊。
似乎惟有如此,方能将心中的憋闷发泄。
可是发泄完又能如何,仍然只有我一个人,只剩我一个人……
茫然走着,完全没有睡觉的欲望,只觉得就这样无止境的走下去,起码离子煦又近了一步。
隔着稀疏的树木,只见远处似有火光,隐隐的好像还能听到唱歌的声音。
那里是哪里,周军一向注重军纪,绝不可能出现唱歌欢闹的情况,且师氏虢侯“失踪”。
如此,那里是犬戎所在?
有没有这个可能,子煦其实是被犬戎抓住了。为了打击周军,就算是尸体,也被犬戎抬回营地,就为了让周军军心大乱?
信和斐肯定没有去犬戎的营地察看,他们只会在周边寻找,就算天子亲自前来,也只会在周边寻找。
心里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但愿能在犬戎那里找到子煦。
才想着,我就踏出脚,朝火光方向走去。
岂料没走出多远,前方忽出现了两个男人,初时吓了我一跳,直到他们开口说话,说的还是周言,我的心才落了下来。
到这一刻,我才知晓,原来我其实很害怕。
“你是虢国夫人?”其中一个男子问道。
借着他们手中的火把,我仔细打量,只见他们穿着粗麻衣服,似是这山中的猎户。
可是,他们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不敢点头。
“夫人可知前面不远处就属犬戎地盘,只要再过去几步,夫人就有可能被犬戎抓住。”另一男子道。
我思虑着该不该解释,“我不知道,我只是随意的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夫人想找虢侯?”
我瞪着他们,“莫再叫我夫人,你们认错人了。”说完,我连忙转身往后跑去。
我真傻,猎户怎会知晓我的身份,他俩定是天子派来寻找我的兵士才是。
“夫人,且莫跑,小人有话说。”两男子追在后面。
我不语,使出全力地跑,不顾荆棘擦臂,不顾杂草绊脚,拼了力的跑。
“夫人,小人知道虢侯在哪里。”身后忽传来重重的叫喊声。
我顿住脚,喘息着,不敢相信地转回头看他二人。
“你们知道虢侯在哪里?你们真的知道,没有骗我?”
“虢侯目前正在小人的屋舍,夫人请跟小人走罢。”一男子道。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甚至不敢问子煦是死是活。
※※※※※
没想到他二人真的是猎户,走了一段路后,大概是在山林的后方。那里远离犬戎,隐于山角。没有战争,没有纷扰,清清悠悠,倒是个不错的所在。
“夫人,请进。”走到门口,猎人强忽对我道。
我不敢进去,不是不相信他们的为人,只是很怕看到里面会有我无法接受的事实。
“夫人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见到虢侯么?为何不进去了?”猎人兴道。
我颤抖着问:“他……他还活着么?”
“幸好遇到我兄弟二人,虢侯只是受了伤。”猎人强笑道。
“放心罢,我们带你来,自然是因他还活着。”猎人兴微笑道。
如此。我终于迈开脚,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朴实的住房,有院子,有堂中,还有几间厢房,虽是木屋搭就,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却栽花种菜,异常温馨。两个猎人的妻子俱在,见到我,慌得要向我磕头行礼。
我连忙扶起她们,直接问虢侯在哪里。
“此时天色已晚,国君已经睡下了。他有伤在身,极需休息。夫人明日再见,可否?”猎人兴道。
我止住步,怔怔地望着门帘。帘后,躺着我心爱的子煦,是么?
想要掀帘,手顿了顿,还是缩了回来。
路上听两猎人描述,子煦伤得很重。见到他的时候,他全身浴血,浑身是伤,头似乎还遭受过猛烈撞击,流了很多血。
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救回,实是需要休养,我如此去打扰他,确是不该。
忍着内心的悸动,我依从了他们的安排。吃东西,睡觉,等明天一觉醒来,我便能看见子煦了。
这一晚,我的手中一直握着妇人交给我的子煦的随身之物麒麟玉佩,睡得说不上安稳,却比前些日子少了紧张和担忧,心里踏实许多。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摸我的头发,还喃喃地说着“眉头如此紧皱,何苦?”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着,只觉这人好吵,吵得我不能在梦里和子煦说话。
待第二日醒转,在院里我不好意思的问妇人,昨夜她俩是否曾到我房里?
得到的却是连番摇头,还说我可能是累了许多,做梦而已。
可那说话声是如此的明朗,还有摸我头发时的触感,不像是做梦啊。
难道真的是我太累了,产生错觉?
“夫人,虢侯已经醒了。”猎人强忽出现在堂门道。
我顾不得研究昨晚之事,正要随着猎人强走向堂中,不想猎人强忽然拦住我,道:“夫人,国君如今不喜欢称呼他为‘国君’,故而……”
“知道了。”没错,他喜欢的是我喊他为子煦,而不是国君。
欢喜地走上阶,只见温暖的阳光照在堂中,里面的人在阳光映托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可那阔肩细腰的厚实身形纵然如今有些瘦削,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堂中之人是谁。
可是,他似乎看不到我的存在,自顾自地喝着粥,还时不时地与猎人兴说话。
“子煦。”我轻声喊他。
“兴,整日躺在榻上甚是疲累,不若这样,等会儿吃完东西,我和你们一起去打猎。”虢侯看也不看我地对猎人兴道。
“子煦。”他果真是恨我的啊!从那次我们分手之后,他就恨我了啊!我不放弃地喊着他,脸上努力堆起微笑。“看看雅好么?雅想念子煦,想要听到子煦的关心。看看雅,好么?”
“你是谁?为何叫我子煦?”虢侯终于看向我,可是他的话让我震惊。“我们认识么?好像我叫杼,不叫子煦。你莫是认错了?”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痛,有伤,还有浓浓的惆怅和愧疚。
轻轻呼吸,我勉强笑着说:“我是雅,是子煦的妻子。”
虢侯怔怔地望着我,稍顷,摇摇头,认真地说:“你果真认错人了,我不叫子煦,你也不是我的妻子。”
身子一软,我差点滑了下去,幸喜两位猎人的妻子紧紧地扶着我。
可是,天依然在旋转,心似乎也痛得碎了一地。
在寻寻觅觅、思思念念过后,子煦终与我终成了路人。
却不知,是他与我生分,还是我与他生分。
“子煦……”
“我已吃好,这就去准备。强,你和兴可莫要再像昨日那般跑那么快。否则就算杼有甚伤,也要追到你二人,打几只豹回来。”虢侯说着,不再看我,长身而起,朝院里走去。
呆呆地望着他的身影,眼泪不知不觉流出。
我在子煦的眼中,竟是如此的陌生。
第五十七章 造化
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未见他三人回转。
猎人强的妻子丽腆腆说道:“山林原本多兽,奈何此处是犬戎与周军的边界之处,时有战争发生,动物早已四方逃命,很难捕猎了。”
我怔怔地望着她,没有言语。她这话,是在为虢侯的行为解释么?
“夫人,天时已晚,要不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再等他们,可好?”猎人兴的妻子文说道。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为何我感觉虢侯是在躲我,而非打猎不回?我不想在她们面前流泪,同为女人,我不想在她们面前软弱不堪。
“有点累,我想去休息了,你们只管吃吧,莫管我。”不待她二人劝留,我径自回到他们为我安排的住处。
房间不甚宽敞,整洁朴素,住着很舒服,亦如在齐国的灵庐。
靠着门板,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可是我却不敢哭出声,门外,丽文二妇或拍门或劝慰,只说我一定得吃点东西方能休息。
我能吃得下么?如何吃得下,虢侯不认我,一去就是一天,如此我还能吃得下东西么?
渐渐地,眼前迷茫起来,间或带着红幕。
心一凉,连忙用手去拭眼睛,果然,手指上斑斑血泪。
很久没有哭出血来了,是因为我将所有药丸一次性服用?倘若真是如此后果,我也认了,很久以前对于眼睛的治疗,我早已认命了。
其实,我不该强求,看到虢侯还活着,我不应该哭,不应该难过。他虽忘记了我,可他到底还活着呀。
原先不是曾说,千里迢迢来西北,就为了能看他一眼,看到他平平安安么?
他现在很好,有两位猎人的保护,待到信等人找到这里,虢侯自是又可回去当他的虢国国君。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一切都会美好,一切都会幸福……
又是那种感觉,是我做梦,还是真实?那双温柔的手正在抚平我的眉头,嘴里还喃喃说着话。
他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迷迷糊糊间,只觉他说话的时候,我的心会跟着痛。只是辨不清真实,辨不明梦幻。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中午,堂上已没了虢侯的身影。
我想要问丽文二妇,昨晚虢侯可曾回来,可有人到我房里?张了张嘴,竟问不出口。
丽担忧地道:“夫人昨夜似是陷入昏迷,叫人好生担心。”
我昨夜昏迷了?怎会,我纵然睡着,却未昏迷,我能感觉到那双抚在我头发眉间的手是如此温暖。
不过,也许,我确是昏迷了,难道我还要奢望是虢侯半夜来我房间为我抚平眉头么?
丽端来米粥,我却食之无昧,眼睛的模糊越发明显。到得后来,我未敢再挪脚或是拿东西,只静静的坐在院里的梅花树底下,发怔地看着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关掩的大门。
从早到晚,一坐就是一天。
第三日,第四日,皆是如此。我从未再与虢侯碰过面,每次醒来,他俱已出去,待他回来我恐已睡着。惟一不变的,是那夜夜抚在我眉间的手,温柔、暖和。
可惜,不止丽文二妇,就连强兴二人也说我在做梦。他们都道我是虢国夫人,身份尊贵,谁人敢半夜进我房间,况且他们并未见着有谁人进出。
“那么,虢侯呢?”我终忍不住问。
“虢侯身体有伤,尚未痊愈,打猎回来便回房休息,不曾出来。”猎人兴肯定的回答。
“如此。”我不想再这问题上纠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日下雨,他没有外出了罢,我可以见见他么?”
“夫人说哪里话来,自是可以。夫人请。”猎人兴似是诧异地与猎人强交流眼神,随即引领我往虢侯的房间走去。
我走得极小心,生怕看错陈设,撞倒了发出声响惊动虢侯。
掀开帘子,只见虢侯在写字,他的神情安详,运笔有劲。
看了好一会儿,他似没发现我站在门口,继续写着他的字。我努力细看,才发现他写来写去的,只有一个“静”字,我不明白他写的是什么意思,却清楚,接下来自己要说的是甚意思。
“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轻轻地吐出这几字。
虢侯似愣了愣,停了一下,直到手中的静字写完,他才望向我,满脸的讶异。
“听强兴二人说,是在山林发现你的,只有你一人,想必与你的家人失散。难道,你不想在这里住下去,等着他们来接你么?”
“不等了。”我微笑着说:“是我任性,不该贪图玩乐擅自离家出走。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我要回去了。”
“如此。”虢侯低下头,继续写字。却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他写的字不再平稳,隐隐有些颤抖。
想必,是他的伤又令他痛了起来,以致手拿不稳笔罢?
放下帘子,我快步回房,很怕眼泪会在此刻涌出。
晚饭时,丽和文做了许多美食,兴还说肉羹味美,是虢侯亲自打猎所得,让我多食些。
也不知是否烛光暗淡,我拿匕舀肉羹时,竟然拿空,手僵在了半空。
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出我的不妥,我僵笑着说:“忽然觉得肚子不饿,想要晚些再食。”
说完,我匆匆逃离饭桌,躲进房间。
努力,雅,你一定要努力,一定不能让他看出你有事。你一定要睁大眼睛走出院子,离开他们的视线。你一定可以做到,一定可以!
血泪越流越多,我恨自己,为何不能做到冷静。
实则,我还是害怕的,是么?
说什么只要看他一眼,见到他平安,我便回转。可如今,就要眼瞎了,从今往后就再也看不到他的面容了。
我是害怕的,对,我心里一直都很害怕。
深呼吸,抹泪,尽力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情。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看不清楚事物,忙乱出错。
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该再舍不得。既然他选择了遗忘我,又何必再给他添置负累。
仔细想来,是我太笨,没有察觉。
须知强兴二人并未见过我,若非虢侯描述,他们怎知我是虢国夫人,一眼便喊出我的身份?
想来他们在山林出现,并救我回到这里,大概也是虢侯的授意罢?他得知我孤身入险地,所以很着急的派他们来寻我,但又不愿再和我纠缠痛苦,所以就装作失忆,不见面不说话,极陌生的相处。
是这样么?我的猜测是真的么?
一夜无眠,难以入睡,另一房间里的那个人,是否也是一夜无眠?
清晨上路,没有过多的客套,接过丽和文为我准备的些许干粮和水,就上路了。
原以为我会很沉重的离开,原来当决定要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不再沉重。
“我虽不认识你,却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女子。如此孤身上路,我实不放心。要不,再等等,我让强去找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可好?”
这是我走时,虢侯对我说的惟一的话。不是惜别,不是留恋,也没有痛苦,只有邻里乡亲的关怀。
那么,他其实是真的忘记了我,昨晚想的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苦笑,掩饰心底的失落,婉拒了他的好意。将怀里珍藏的从草原深沟捡到的那只木笄轻轻放到虢侯手中,手抚手的握紧木笄。
“珍重。”不再多言,不再逗留,头也不回地顺着强兴二人指引的道路,往雁塔方向走去。
也许回头,能见到我期望的模样,也许不能。故而,忍着别离痛,不敢回头。
行行复行行,在走出山林前,我的眼前终于陷入了黑暗,再也不能像那次的奢望着次日恢复光亮。
完全不知自己走到哪里,或许离雁塔近了些,或许走回到距离犬戎相近的地方。
干粮和水在我某次跌倒后,就没再捡回来。
我已经是运气,在这下过雨的林里,只是丢了干粮,没将自己丢入深沟或是陷阱里。
如果珍在,她一定会问我,为何要离开虢侯。有时想了想,我真的只是不愿再给他添负担么?他若真的记得我,会介意我是负担么?
或许,我只是想圆虢侯的愿望,既然不相识,何必再相见!
幸好珍不在这里,否则耳根哪里能清净。只是我必要走到远离虢侯的地方,说好了离开,就不能再见,徒惹伤悲。
不知道在这山林里待了多久,看不到日出日落,却也感觉得到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初也只听得到风声,渐渐地再后来,隐隐听到人声,似乎很多、很杂,时远时近。
是猎人强他们来打猎了么?
我惊慌着摸索前进,不知被杂草树根绊倒多少次。身上也不知道痛,只想着躲起来,不要让他们看到我眼睛盲瞎的丑陋模样。
跌跌撞撞,也许是又饿又累的缘故,我再也没有站起来。
※※※※※
——子煦,倘若雅跟你走,日后无论富贵与否,你可会媵妾?
——是去永巷,还是留在朝阳殿,寡人只要你一句话。
——母亲死了,她是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你为谁求情不可,偏偏要为兰美人求情!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乱,有多痛!
——原以为我作为一国之君定能保你无恙,定能保护好你的母亲,可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如此伤痛,雅,子煦无能。
——雅,莫怨我,莫与我生分,可好?
——与雅平淡度日,白首偕老,远离纷扰,是子煦之愿。
——你果真认错人了,我不叫子煦,你也不是我的妻子。
——我虽不认识你,却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女子。如此孤身上路,我实不放心。要不,再等等,我让强去找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可好?
眼泪已经流干。
既便夜夜做这些梦,脑海里不断地回想与虢侯的点点滴滴,心再伤再痛,也流不出眼泪了。
据说是斐带人到处寻我,最后发现我昏倒在泥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