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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杀 作者:言桄-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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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需赶快做好。偏偏那时我没有合适的大块木料,只有一块尺寸合适的新伐沉香木,还没有去湿。但苻老爷子急着要用,再加上这块木头也便宜不少,所以他不管新旧湿腻就定下了这块木头。而且他提出为通风起见,要在棺材前壁留一个孔洞以便他在里面呼吸。
  
  “我照他的意思把棺木做好,过了几天他便派人来将板盖卯榫一并搬走。自从这具棺木出手之后,我便一直惴惴不安……”
  
  麹敏赶忙问道:“难道老先生也预感到什么不对不成?”
  
  宇文恺呵呵笑道:“恐怕老先生是怕用湿木做棺,榫卯难免会干燥变形吧?”
  
  元木匠点头首肯道:“公子所言正是。要知道那沉香木料,须要放上半年以上,才能将。庋龀隼吹亩鞑殴婢刂闭M蛞婚久隽瞬畛兀业拿牌癫皇腔儆谝坏啃液梦揖附魃鳎笏淙惶弟蘩弦哟鞘赖南ⅲ藜胰司烤够姑挥欣瓷厦旁鹞剩蠢茨蔷吖啄净顾忝怀鑫侍狻!?
  
  宇文恺听了元木匠的叙说,高兴得几乎合不拢嘴,他抱拳道:“元老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今天多多叨扰了,改日我再专门向元老先生讨教手艺。”他说罢便同元木匠告辞,拉了麹敏的手兴冲冲奔出门外,跑到巷口,牵上马说:“我们快点回去见见庾长生,我有话要对他说。”
  
  麹敏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问:“你莫非查到了什么踪迹不成?”
  
  宇文恺卖个关子道:“那是当然,不过事情尚未确凿,不能乱讲。”
  
  麹敏恨恨地说:“最讨厌你们这些磨磨唧唧的人,说不定庾公子把查到的事情都告诉我妹妹了。”
  
  宇文恺笑而不答,只说:“我们快点回去,我要和庾长生仔细商量一下才好说。”麹敏索性赌气不问,两人牵马沿原路挤出大街,折到城门前,跃马出城。披着夕阳的余晖朝望南庄驰去。
  
  两人相扶骑马,进了辋谷口,忽然看见一匹马载着两个人,如同剁了尾巴的猴子一样前后跳踉着朝他们奔来。宇文恺一看骑马的姿势便知道是王鼎,于是急忙勒马高声呼叫:“定九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王鼎听到呼喊,也赶紧卯足了力气拽住自己那匹野马,那马长嘶一声,又不服气地前俯后仰了一番,只把坐在马背上的王鼎和另一位姑娘折腾地白眼直翻。宇文恺定睛看那姑娘,只见她一副清秀孱弱的模样,眼睛跟瑶池里九千年一熟的蟠桃一样鲜艳,看样子是刚刚大哭过。他再看看双手卡着人家腰比熊瞎子还要粗武的王鼎,纳闷地质问道:“王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劣行来呢?”
  
  王鼎刚刚稳住马晃的晕厥,宇文恺这顿责问又差点没把他气得翻个白眼再昏过去。他勒紧缰绳跳下马鞍,又把被颠簸得仿佛只剩一口生气的女子也抱下马来,大声驳斥说:“安乐兄你胡扯些什么?!这位是范家的品湘小姐,今天白天他父兄向她逼婚,非要她下嫁奴才。她死活不肯,搞得满庄风雨。幸好我在她家借宿,她才好来找我,我想先把范小姐安顿好,再回庄上一拳打死那个恶奴,再把她那无良的父兄该杀的杀,该剐的剐……”
  
  宇文恺见王鼎真的动了气,直到他的脾性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万一搞不好还真能出人命。他赶紧也跃下马来,拉住王鼎说:“王兄何必如此大动肝火?一个区区奴才,你打死他恐怕还会脏了自己的手。你要是为范姑娘着想,也不好伤她父兄性命。况且你如此匆忙,要把范姑娘送到何处去?”
  
  王鼎犹怒气满胸地说:“送到我家!”
  
  宇文恺忙拉他过来,低声说:“范小姐毕竟还是范家的人,你若将她擅自三带到府上,倘若范家告你强抢女儿。官司输赢先放在一边,岂不是有损令尊的美誉?我看不如先将范姑娘送回庄上,你可以陪着她,无论和我一起还是和长生一起,既能有个照应,范家也说不出什么。”
  
  王鼎向来比较佩服这个朋友说话的分寸,方才一番分析,他火气也消下许多,于是点点头说:“宇文兄言之有理,我们这就回去。”回头又安抚范品湘道:“品湘你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不管什么人对你不利,我都一拳打死。”
  
  范品湘边抹眼泪边无语点头,麹敏看她可怜楚楚的样子禁不住也心酸起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说:“范姑娘,不要哭了,有我们在这里护着你,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来来,跟我坐这匹马吧,那匹马野性难驯,叫他们男人去坐……”
  
  宇文恺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女子骑上自己那匹好马,跟他们打声招呼后便策马而去,再瞧瞧王鼎那匹兀自东窜西跳,打着喷鼻很不服气的野马。想想方才同麹敏共乘一骑,何等和美?如今不但斯人独去,还要忍受抱着王鼎挨畜牲欺负。念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王鼎那匹马本是西域好马,但是好马就像演艺界的大腕,往往脾气大不听人摆布。原来只有一人骑乘它也就罢了,方才居然上来两个人,它怎么能心情舒适。哪料到这还不算,如果又骑上了两个更重的汉子,它脾气自然越发不顺,一路上急冲急停,左摇右晃,上跃下摆,比现在坐过山车都要刺激。王鼎在前面抓紧缰绳,宇文恺在后面揪紧王鼎的袍子腰带,两人都不敢睁开眼睛,任凭这匹野马耍着性子朝前冲去。
  
  后世有话说“困境促发思考”,宇文恺为了减轻颠簸不宁的痛苦,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其它事情上去。他忽然想到范家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奴才,究竟原因何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询问王鼎。王鼎也正被马折腾得痛不欲生,巴不得有人同自己说话,便滔滔不绝地把昨晚的壮举描绘一番。宇文恺听他说完,便急忙问道:“王、王兄,你说昨晚、晚上那个恶奴王义、义、义——这该杀的死马、马——他在外面哭笑了整整一夜、夜……”
  
  “哈、哈……是啊,他要是、是敢停住,我就出去废了他……”
  
  “可、可是第二天范家父子就非要把范姑娘嫁给他、他么?”
  
  “是啊,这两个、个蠢透的混蛋!”
  
  “那就说明他们父子两个人一夜未归啊,你、你想,他们如果这么看重王义、义、义,又怎么会忍心让他在外面哭笑一夜呢呢呢……王兄,把这马宰了吧……”
  
  “千万不要乱说,这马通人性,你、你说它、它坏话,它会发飚的……你看!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范小姐昨晚曾对我说,她父亲和哥哥好像有什么求到那个恶奴的地方,而、而且她本来就是养女……”
  
  “王兄,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能、能不能牵马过去……再多一会儿我就要死在马背上了……”
  
  二人下马早是精疲力竭,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但是根本没有呕吐的力气。再回头看看那匹大获全胜,趾高气扬的马,两个人恨不能立刻将它杀掉痛嚼其肉。
  
  二人牵马进了庄子便看见一群人沸沸扬扬围拢着,不晓得这里又出了什么夭蛾子,正想上去看看,便看见庾养带着麹昭,像那匹野马一样窜跳出来,见到他们两人,二话没说伏身便吐。宇文恺急忙跳开,这才没有沾染一身污秽。那匹马见此狼狈情形,高兴地仰头长嘶。只听到庾养一边呕吐一边说道:“范家的奴才王义被杀了,脑袋被砸得稀烂,真的太恶心了……”

  十五、
  
  说实在话,我有时真想痛痛快快教训妻子一顿,为什么总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把我支走?没什么每次到了紧要关头她都是把我关在门外,而同林瑛或者小余偷偷商量事情?难道我就没有付出努力么?我虽然不是案情的最终破解者,但如果少了我的博闻强识,少了我的沟通和调查,她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么?!
  
  我眼看着她们两个走进屋子,笑嘻嘻地把我拦在门外,然后又毫无顾忌,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地重重关上房门。当时我一股怒火便冲上头来,真想扑过去一脚把门踹开,然后揪起妻子,厉声呵斥道:“赶快给我走!给我回家刷碗去!你要赶晃宕一秒钟,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但是没有办法,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集善良、纯朴、宽厚、仁慈为一身的好人。所以我只好在门外从暴跳如雷到怅然若失,最后用各种阿Q主义的理由哄得自己开心之后,这才把刚刚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抛在脑后,决定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我自己先到村子里去走走。
  
  我从四楼走下去,忽然看见柏芽儿也扛着画夹下楼,便跟她打声招呼问:“怎么陈光辉没和你一起?”
  
  柏芽儿的脸顿时变得阴沉铁青,她横眉怒目地说:“言先生,请你注意一点,我同那个人没有丝毫关系。”
  
  我暗骂自己刚才被气昏了头,怎么问出如此没有头脑的问题来,便赶紧向柏芽儿道歉。柏芽儿倒也宽宏大量,或许也是看我慌头呆脑的样子可怜吧,她只是向我笑了笑,露出两颗颗爱的虎牙来。
  
  我刚想告辞他往,忽然想到柏芽儿的姓氏不正好和柏家坪的村名重合么?难道她和这个村子有着某种联系——如果阮家的女儿在世的话,不也跟她年纪仿佛么?想到这里我便又赶紧加快脚步追上她,装作无所事事地问:“柏小姐,你这是去哪里写生么?”
  
  柏芽儿点点头说:“不错,我去村子和山里面写生,怎么,言先生,你好像没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我赶紧说:“对呀,我正好一个人无聊,不如一起跟你去转转,也好散散心。”
  
  柏芽儿再度露出虎牙笑着说:“你们家那位母老虎不会吃了你吧?”
  我正为自己受的不公正待遇窝火,柏芽儿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我勃然变色骂道:“她敢?!看我抽不死她!”
  
  柏芽儿嘴角掀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既然你有当武松的勇气,那好,一起去吧。毕竟我一个人去山里还有些担心呢,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
  
  “陈光辉今天去哪里了?”我还是有些好奇,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哦,我拒绝了他,他正伤心呢。”这次柏芽儿倒没有为我的问题愤慨,而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思索着樋口给她的比喻——“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仔细打量着这个穿着宽袍大袖Hip…Hop样衣服的女孩子,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表面冷漠,内心狂炽的人么?
  
  柏芽儿看到我在出神地望着她,冷笑一声提醒道:“喂,干嘛呢?”
  “哦哦,”我赶紧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在想,陈光辉是一个既有钱又有貌的人,对你有那么好,你为什么还会拒绝他呢?”
  
  柏芽儿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说:“怎么说呢?你听说过阿斯伯格综合症么?”
  
  我摇摇头,她笑了一下说:“别怕,我现在早就恢复了——AS…PER…GER(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给我拼着),我小时候就是这种病的受害者。这种疾病是一种儿童心理疾病,它并不会带来智力障碍或者认知障碍,而是缺乏交往技巧,不相信人和人能够沟通,而且拘泥于某种特殊的兴趣不能自拔。我那时的怪癖,就是每天拿着笔,把目所能及的一切都画下来,每天都拼命的画着,把彩笔画烂了换蜡笔,蜡笔画秃了换铅笔。就这样很少跟别人来往,一直不停地画下去……”
  
  “你现在也在一直不停地画呀。”我开个玩笑说。
  
  “笑话我是不是?”她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踩灭火星,“我要是还在犯病,你根本不可能跟我说话,我也不会领着你到处转悠。你也许会怀疑我为什么会得这种闻所未闻的怪病吧?”
  
  “确实是挺奇怪的,无论是名字还是病本身。”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在上小学之前,一直是在孤儿院度过的——也就是说,我是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

  柏芽儿的“自白”令我目瞪口呆,刹那间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激动骤地涌上心头。我无法遏制住自己加速的心跳,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耳鼓中撞击的砰砰声。天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妻子和余以清辛苦半天没有调查出来的凶手,如今就要在我的面前承认了!我竭尽全力平抑住自己的急促的呼吸,使劲挤出一点微笑来显示自己的镇定,然后慢慢地控制住不至于激动的跑调的声音说:“没事,你尽管说吧。我知道一个从小饱受坎坷的人是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情的,但是,无论是多么不人道的行为,只要你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过,讲出来总会得到解脱的。”
  
  柏芽儿像发现泥盆纪两栖怪兽一般看着我说:“你在说什么啊?搞得像神父似的?你放心,我没犯下什么重罪,不用跟人告解。”
  
  “你不是阮……不知道父母是谁?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柏芽儿摇摇头说:“我是个弃婴嘛,被父母抛弃的时候连抗议的能力都没有。到了好大才被人领养,国商还算正常的生活,小时候患上的心理障碍才逐渐恢复。”
  
  “喔……”我长出一口气,那感觉就如同不得不从天堂再度返回人间一样,但我还是不死心地问,“你有哥哥么?”
  
  “不知道,但是我的生身父母家有个男孩子吧?”柏芽儿冷笑一声。
  “哦?你怎么知道?”我宛如在沙漠中踽踽独行的行人发现了清透得泛蓝的淡水湖一样又重新激动起来。
  
  “肯定嘛,在那个时代,好多人都是为了要一个男孩才抛弃女婴的嘛。”她语调依然干巴巴的,听不出一丝情意。
  
  “是这样啊……”我又从云端摔了下来,忽然想起,在沙漠中发现的远方湖泊,大多数是属于海市蜃楼的。
  
  “你好像情绪很不稳定嘛,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柏芽儿进了村子之后,终于忍不住笑着说,“走吧,去看看我可爱的模特。”
  
  “模特?”
  
  “是啊,一个特别可爱的小伙子。我正准备创作一幅肖像作品,就请了吴家的孩子做模特。”
  
  “吴、吴大器?他家的儿子吴建生?”我又激动地语无伦次地说。
  
  柏芽儿怔怔得看我一会儿,这才开口说:“你今天很不正常呀?被狗追了,还是被熊咬了?”
  
  我不得不再次挽救自己的失态,傻呵呵地笑着说:“我被狗熊追杀呢。”
  
  “我看你疯了。”柏芽儿鄙夷地喃喃自语。  
  
  当见到吴建生这个宁赵吴三家唯一遗留下来的孩子时,我不禁有些惊愕。吴建生是一个明显有智障的人,十六七岁的他白白胖胖,五官还算端正,但脸上总浮现着迟钝的笑容。他几乎不能说出什么像样的句子来,依旧像婴儿一样,用几个短促的语音来表示自己的感受。我们走进吴家的时候,吴嫂正在把橘子瓣撕去表皮,一点点塞进他的嘴里。
  
  吴建生看到柏芽儿,脸上的笑容忽然夸张起来,他从凳子上站起身,双手无节奏地拍击着来表示欢迎。吴嫂也赶紧迎过来说:“柏姑娘,你又来了?你看建生看到你高兴的样子。呵呵,我家的这个傻儿子真是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大家看见他都喜欢。”
  
  柏芽儿指指我说:“这是言先生,就是那位沈小姐的丈夫。”
  
  吴嫂笑逐颜开地拉住我的手说:“哎呀,你就是言先生吗?沈姑娘那孩子可好了,跟柏姑娘一样,一点儿也不拘束,也不嫌弃我们庄户人家,跟我们说话像熟人拉家常似的,我们可喜欢她了。”
  
  我心想跟各式各样的人打成一片那还不是妻子的拿手好戏,不过她身上确实有种能让人感到真诚的智慧,那种平易近人,不做作不浮华的智慧。
  
  柏芽儿拍拍吴建生的脑袋问:“建生,你想不想姐姐啊?”
  
  吴建生一蹦一跳,嘴里迸出两个音节说:“想、想。”
  
  柏芽儿回头笑着问吴嫂:“建生吃过饭了么?现在外面阳光正好合适,不过别累着他。”
  
  吴嫂把脑袋摇得癫斯囊谎骸霸绯苑沟茸拍隳亍U媸堑眯恍荒惆“毓媚铮乙恢币晕壹业恼飧錾刀邮裁从么Χ济挥校醋潘馨锶俗龅闶裁次掖蛐难劾锔咝耍慰瞿慊狗堑酶で豢伞D忝强烊セ腋忝桥莶枞ァ!?
  
  “看你说的,建生这孩子特乖,特听话,我能找到这么一个好模特才是我的运气呢!”
  
  柏芽儿在院子里找好角度,支起那个巨大的画夹来,然后再画夹对面摆好一把椅子。吴建生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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