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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地将脸贴在光滑如丝的羽毛上，青梵只是轻“嗯”了一声。
“不会有事的，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事的。”
保证，不知道是说给并不在意的少年，还是说给全无信心的自己。
“阿苍，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只要他不来找我，不来干涉我的游戏，我会一直开心地玩下去。魔法世界大变乱也好，人类世界的内部战争也好，都和我无关。”轻轻抚着凤凰的背脊，少年语气温柔，句词声调却带着罕见的严肃和不容任何怀疑的坚定。“我不会主动去找关于黄昏之城的秘密，不会去找它的主人，更不会让自己牵扯到里面去。阿苍看得见我的内心，也知道我的性子脾气，我相信阿苍，所以阿苍也要相信我，懂了吗？”
“我信你，青梵。”
伸出手，让苍羽停在腕上，凝视着凤凰幽黑的眼，一双紫色眸子突然变成仿佛永恒黑夜无边无际的深沉。
“吾，青梵，以寄托血脉之真名，向汝——黑凤苍羽立此誓约：无论前路晦明、无常是非，吾当尽己之所能，远离危厄；若有违，幻魔血脉当立化血之缚咒，禁吾于沉眠暗黑之地，不得离脱。”
凤凰惊愕无比地瞪视着少年，却见他毫无迟疑地在腕上划开一道，迅速用手指沾上血在他和自己额上各点一点。
“以吾无可改变之血液，为凌越时空之凭记，誓约发动——”
耀眼的紫色光芒闪过，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接住少年软绵绵倒下的身子，独角兽幻化的绝美男子眉头微皱，转过头时金色眸子已然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惟有如此，才能使他远离危险。纵使那是常非的心意，也将因我而改变。”
房间里早已不见苍羽身影，站在黑凤原本位置上的男子缓缓转过头。一身直垂到地的黑色长袍上跳动着点点火焰，使得原本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朴素袍服显出无比的华丽，映衬着男子眉宇间自然流露的飞扬神采和无法忽视的王者气息，原本尚显宽敞的空间突然显得异常狭窄局促。
“利用对方的信任迷惑其心智，强求一个承诺，剥夺他选择的权利和机会，是完全出于自己的私心。”
“幻兽的王者都是任性的，我不允许我的契约人受到任何伤害，即使这种伤害来自一切的主宰——常非。”
“身为独角兽最后的王者，更是分享着他生命的对象，卡莱尔，我自知无法瞒过你的眼睛。本来，作为和他一路同行的人，我并不想显示出任何的地位高下。但是这一次，我以我远高于你的身份命令，保持沉默！”
银发无风自扬，金色的眸子突然放射出异常犀利的光彩，毫不退让地迎上那双幽深黑眸：“让青梵大人远离危险，是身为幻兽的我必须承担的责任！需要的时候为大人献出生命，是从大人将生命分享给卡莱尔的时候就拥有的觉悟！卡莱尔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需要陛下的提醒！”顿了一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绪，“独角兽是守护的一族，圣帝陛下赐予的荣光让我们无论在什么时空都能坚持自己的骄傲。千年来，独角兽一族始终谨记着圣帝陛下心愿，虽然没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尽一切力量守护陛下深爱的世界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的努力。”
“圣、帝、的、心、愿！他的心愿会——”
“会给继承者带来难以想象的危险，”卡莱尔很快地接下去，“但是并非无可选择。感受到大人体内幻魔血脉的觉醒，卡莱尔心中自然是无比快乐，但是，那是在大人自己愿意觉醒的前提下！大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心意，这才是他快乐的根源。苍羽陛下，青梵大人是特殊的……也许，他真的可以让一切危险都变成一场愉快的冒险。”
“正是因为他是特殊的，所以我才不能让他冒任何危险！”
“陛下没有剥夺大人选择机会的权力！”
“卡莱尔！”
面对着暴怒的苍羽跪下，卡莱尔却没有低头，“纵然是一切幻兽魔兽的王者，陛下也并非完全的全知全能。无人能够无法预料圣帝继承者的大人的心意和行动。所以，请让大人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这是常非的法则，也是我们的使命。”
“不必多说什么，卡莱尔。如果真的为他着想，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保持沉默。”
话音未落，周身星星点点的火星陡然剧烈燃烧起来，男子的身形顿时消失在耀眼的火光之中。
※
看着火光消失的地方失神了好一会儿，这才长长叹一口气，卡莱尔将目光转向因为发动誓约至今脱力昏迷的青梵：纵然是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力量，面对苍羽——常非分身的全力出击，普通人类终归是无法承受的吧。白玉雕成的手缓缓伸出，仿佛触碰极易破碎物品一样轻轻抚上少年的额头，“但，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卡莱尔。”
“御风陛下。”来不及惊讶拥有着异常魁梧的身材和威仪端严面容的男子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卡莱尔急急转身离开青梵躺着的床，稳稳地面向他跪下。和鸟王凤凰不一样，兽王白虎是一切魔兽的直属君王，虽然身为光明系的幻兽，但同样继承着魔兽血统的独角兽在这种威严下是无法不在第一时间就表示臣服的。
看一眼兀自昏睡着的青梵，沉默片刻，男子终于轻轻叹一口气。“卡莱尔，向王者挑衅的行为是愚蠢的。”
“卡莱尔知道，但是那样对于青梵大人是不公平的。让大人在无知的情况下誓约，就算不能说卑鄙，也算不得是高尚的行为。”
魁伟男子沉静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独角兽天性就是纯洁高尚的，这一点，和任性无拘的凤凰确实有着本质差别哪。”
“陛下，如果青梵大人遇到危险的话……”
“作为第一个与他契约的人，我不会留给你或者那只凤凰任何出手的机会——这样的承诺，你满意了吗？”
将身子深深地伏下去，“卡莱尔放肆，请陛下赐予卡莱尔更大的力量。”
“你希望解除圣兽加之于你的禁制？”
“是的。”
“禁制的解除不是我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卡莱尔。是圣帝的心意幻化出四圣兽守护这个世界，用幻兽和魔兽的消亡维系阴阳二气的平衡。身为圣兽的我无法打破这一切。但是，”伸手按在他额前的六芒星上，“我可以给予你呼唤风灵的力量，你将了解到风儿所能到达的世界中任何你希望了解的东西。”
“卡莱尔感谢陛下的信任。”
“不要说信任的话——圣兽是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存在的。”从他额前收回了手，深沉的眼凝视着那双金色的眸子，“也许你会感到奇怪和愤怒，但是卡莱尔，我必须告诉你，我并不真正反对苍羽的做法，所以，我同样要求你对一切保持沉默。”
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为什么？！”
再次深深看了青梵一眼，白色光晕开始将魁伟男子一点点包围，“因为，你的言语同样可以影响他的心意和选择啊，独角兽之王卡莱尔……”
四十六、看不见的裂痕
修伊司和月见浅雨回到客栈的时候，青梵还在昏睡中。见卡莱尔欲语又止，月见浅雨直接掏出金针扎进他的手心……结果，很自然地，被无差别攻击的“魔音穿脑”生生克扣掉一半多的生命值。
只是，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睡掉整整一个下午的事实，青梵满脸无所谓的态度让身边所有经历过方才那么一场混乱的人大大惊讶。
“冥想啦冥想啊！”挥舞着手臂，青梵高声向企图再次“练习”古老针灸技术的月见浅雨表明自己绝对不合作的立场。“人家只是在努力练习冥想的技能——只要睡睡觉生命值就自动提示上去的超级天才技能哟！”
“我看是超级懒汉技能吧？！”被迫灌药补充生命值和能量的月见浅雨一脸没好气表情，心中则是忍不住的哀怨：明明自己也可以算是寻世界难得的药剂师，但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改变汤药的口感啊？“好了，现在来讨论正事。”
向他吐一吐舌头，将棉被卷成一个团整个儿揉进铺了无数层柔软皮毛的大床里，青梵只留出一只耳朵听月见浅雨讲解他们两人这一天的经历。
“你说什么？”青梵差一点直接从床上摔下来，幸好一边修伊司眼明手快抓住他的身子。
月见浅雨只是点了点头，“五花凝露膏的原料无不是十分罕见，其中最难取得的两味，就是黑玉梅花和望月莲花。但是因为你从迷雾森林里出来带着望月莲，反而让对于旁人来说最难的部分变成最简单。所以修和我才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抬手揉了揉额头，青梵有气无力地看一眼旁边兀自扶住自己身体的灰眸灰发的美人。“可是刚刚你也说了，黑玉梅花只在星辰公国首都水晶岩城的皇宫里面才生长……”
但对方却是想也不想地回答，“相比起死亡森林来说，皇宫显然是安全得多的地方。”
很正确很在理，暗黑森林是寻世界中号称“绝境”的最恐怖的地区，尤其是森林中心被迷雾笼罩着的迷雾森林，更是直接被人们直接称为“有去无回的死亡森林”。而皇宫，虽然是威仪森严，但无论怎么说每日进进出出皇宫的人不少，被下令砍头之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至今唯一一个同时犯了三国大忌的家伙也只是被通缉而已（修伊司：默……）。但是，这句再明白不过的实话，却是怎么听都感觉怪异……
瞄一眼蹲坐在枕头上的乌鹊，青梵不由自主地缩一缩脖子：“这个……你是说……我们要闯皇宫？”
难得哟！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居然会是这个反应！有趣地看着青梵强抑兴奋的别扭表情，月见浅雨忍不住想就想开口逗弄，却发现那只乌鹊跳上他肩头，然后用充满挑衅的目光对上自己。不过，看多了那两只过于灵性的宠物不同寻常的作为，月见浅雨决定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继续说道，“所以明天，要进行连续的城市间传送一直到水晶岩城去，大概……三个小时的样子。”
用一根手指点住下巴，“然后月到药店和自由市场买赤霞桃花和翡翠菊花，修到皇宫去找黑玉梅花？”
“不，赤霞桃花已经有了。”笑眯眯地从储物箱里捧出小小的一盆，“虽然还没有开花，但是确确实实的珍贵品种哟。”
眼睛眨巴眨巴，看看面无表情的修伊司，再看看一脸灿烂笑容的月见浅雨，嘴角自然地扬起，“三天两头窜到城主大人府上，原来是为了这个，月——？”
“否则我才不会为你去收拾残局呢！”干干脆脆拍掉青梵试图触碰花枝的“爪子”，月见浅雨迅速将花盆收起。“那个家伙虽然不懂药理，但是府上花园里面收集的珍奇花卉倒是天下少有。只拿走赤霞桃花和金剑兰花算是便宜他了——如果给我足够时间，非把他一座花园搬空了不可……”
能够把“强盗宣言”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是那个处处小心谨慎的月见影子吗？修伊司轻轻叹一口气：看来游戏里面发掘出的真实确实让人惊心。只是，在明知自己身份脾气的前提下还如此“光明正大”，月见浅雨对自己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留啊！
“再说那些花未必是正当手段得来的，被我们拿走，对他可能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话音未落，便听青梵嗤笑一声，“扶风城主是什么人？能让人轻易拿了把柄？何况这花开始光明正大养在花园里的，平日客人往来见得多了，你几时见他做什么掩饰啦——笨蛋月！”
“你、敢、说、我、是、笨、蛋，青、梵！”
不去理会两人习惯性的跑题，修伊司只是静静坐在桌边。
是为了月见浅雨龙吟琴升级必须取得的火戎草而来到这里，但对于为了和青梵、月见完全不同的目的进入游戏的自己，就算没有这样的一节，也必须来到这里。
建城令——从任务之初便吸引着寻世界所有高手，更吸引着各种力量汇聚到这里。今天图腾卡特城中并非刻意的一行，已经可以看到数支搭配精密的队伍，还有数量众多的藏匿着实力的武士和魔法师。这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场景，只是，亲眼看到职业工会大厅中烈焰山任务队伍同伴的公开招募的广告，修伊司还是有点抑制不住的惊讶。
和月见浅雨目光交流，很清楚对方和自己并无二致的心理，他还是按照计划走到大厅最为清冷的高级系统任务选择面板角落，点下刻着盘龙标记的接任浮雕。
寻世界的系统任务分为选择性任务和确定性任务，无论是那一种都有不同的难度级别可供选择。只是选择性任务是在接下任务之前便首先选定难度级，一旦选定就不能更改，如果放弃则会损失大量金钱和声望；而确定性任务则是在解任过程中每完成一个阶段都会出现系统提示，询问任务是否继续进行。而制成五花凝露膏正是这个选择性系统任务中难度级最高的一项。根据以前的经验，这个任务的奖励其中有一项是盘龙冰镯。在平时，盘龙冰镯只是一件附带着清凉结界效果的普通装饰品，但是此刻却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烈焰山，就是具有强大水系魔法力的高阶魔法师都会感到燥热难当，更不用说普通人。那样的温度会让很多人无法忍耐，释放清凉结界几乎是所有上得烈焰山的人首先做的准备。但是无论对于魔法师还是武者而言，支撑大型结界本身都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战斗力因此消减而被各种兽怪杀死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因此，附带着天然清凉结界的盘龙冰镯，无疑将成为此行意义非凡的魔法道具。
就算是因此要延误三天行程，其中更要冒极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
只是，银灰色的眸子静静瞥一眼窝到卡莱尔怀中笑容甜蜜的少年，修伊司露出淡淡的、自信的笑容：无论如何，这个风险，不会是针对他的。
“为什么水晶岩城的饭菜这么难吃？！”没想到空间传送阵居然会制造出类似于晕车晕船的效果，一到水晶岩城就迫不及待找客栈休息恢复的青梵非常郁闷地发现自己再次错过了午饭。为了“弥补中午的损失”，顺便犒劳自己的肠胃，特意叫了大大一桌的青梵此刻正努力在盘子里挑挑拣拣。“不但比醉梦楼的天差地远，就连扶风城的一半也比不上！现在想起来，原来曼斯菲尔的手艺在寻世界排名前五还是有可能的……”
知道他向来挑嘴，修伊司只是微微一笑，月见浅雨则是很不客气地瞪他一眼，“能给你送到房间就不错了，还挑！要是真食不下咽，你倒是给我跑到厨房自己弄去啊！”
“才不！”拖过水果冰激凌的大盘，挖一大块冰激凌填进嘴里，“我才不会白白便宜你……”
“慢一点。”见他吃得满嘴满脸奶油冰渣，修伊司忍不住好笑，“就算北方帝都的俞氏冰激凌是寻世界的一绝，一下子吃三大盘也太夸张了。”虽然游戏只能模拟各种神经刺激和感受而不至于对身体造成真正的物理伤害，但是那种吃坏肚子的难过程度和现实感觉全无差别。“我可不想明天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发现你虚脱得起不了床。”
“虚脱？谁会那么虚弱？”极度不满地回敬一记白眼，青梵突然一个激灵，“你说什么……明天行动？你没有跟我说过……”
“是么？”修伊司顿时一怔，随即低下头。
注意到月见浅雨暗暗踩了他一脚，青梵不由眉头微皱，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修伊司。
抱歉似的一笑，月见浅雨首先打破沉默：“青梵，明天一大早，我们——你和我，要一起去布朗恩河港口的神秘商人协会的‘无奇不有’行，尽一切可能在别人发现之前买下全部的翡翠菊花。”
“在别人发现之前？”
“寻世界只允许同时出现十朵翡翠菊花。神秘商人那边有其中的六朵。”月见浅雨扯出一个微显得意的笑容，“昨天你睡着的时候，做了很多调查和确认的工作——真是累人的事情啊，不过很有收获就是。”
“我们去买翡翠菊花……修，一个人去皇宫吗？”目光始终没有从修伊司脸上移开，青梵的声音显得异常平稳和沉静。
“是。”轻轻擦拭着银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