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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闲着没事,在家翻看我父亲留下的一堆旧笔记,笔记上全是黄河水位、黄河水流大小等数据,一点意思没有,我胡乱翻到一页,发现那里用红笔写了一段话:“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惧而迁去。”——《史记夏本纪》
要是从前,我肯定觉得这话是放屁,什么龙不龙的,统统都是封建社会的孝子贤孙们在作怪!但是经过三门峡这次经历后,我渐渐开始接受,黄河中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的古怪生物,尤其是上河村那个古怪的码头,花岗岩上那层滑溜溜的黏液究竟是什么水下生物留下的,我怎么也搞不清楚。
不过我也有些奇怪,父亲这样一个务实老实的河沿溜子,怎么也会对龙感兴趣,还专门记在了工作笔记上?
我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越看越扯淡,这故事竟然说有人会养龙,这龙怎么样?你每天要喂它吃什么,那么大个,要把它喂养在哪里?
我摇摇头,把笔记丢在一边,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看着看着,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当时我们在上河村遇到老支书,朱颜对老支书说的是“患农事,我们来了。”
我当时以为老支书的名字应该是“患农事”,当时那个时代,好多人为了表示拥护革命,拥护党,都纷纷改成了红且专的名字,我当时想当然得以为,老支书是想装成一心担忧农业生产,才起的这个名字。其实你只要用脚后跟就能想明白,上河村是个渔村,渔村不事生产,还搞个狗屁农事呀!
其实朱颜当时称呼老支书的三个字,并不是“患农事”,而是“豢龙氏”。
豢龙氏,就是古代传说中能驯养龙的古老家族!
他娘的,我一直觉得上河村古里古怪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娘的上河村村民竟然是豢龙氏后人!难怪他们要住在那样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隐藏在群山大水之间,原来竟然偷偷在黄河中养龙!
我当时看到的那个古怪的码头,那个深得邪门的黄河水潭,原来就是用养龙的!我们见到老村长时,他手里端着盆,应该就是在给龙抛食,难怪大雾中有个巨大的黑影,码头的花岗岩上有一层厚厚的黏液,原来都是它在作怪!
我越想越觉得上河村深不可测,按照老村长的说法,他们是从唐朝就迁过来的,难道说他们已经在那里养了一千多年的龙了?!
再想想,那个神秘的老村长,呆头呆脑的大脑壳,甚至是装疯卖傻的孙傻子,他说的好多话都仿佛大有深意,只是我当时根本听不出来。
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怎么会在黄河里养龙?孙傻子手里那个带血的军帽又是谁的?大脑壳当时说的保佑村子的圣物又是什么?
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抱着那本日记倒在床上睡着了。
过了几天,我们就出发了。
临走前,母亲告诉我,我父亲临走前跟她说了一句话。
我忙问她:什么话?
她说:你父亲失踪前一天,好像有什么预感,但是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最后在睡觉前说了一声,要是他这次回来,让我告诉你,以后谁也不能相信。
我一下愣住了:谁也不能相信?
我母亲坚定地点点头,说:“对,他的意思是,所有人,包括我和你爸爸,你都不能相信!”
我吃惊地张大了口,连亲娘老子都不能相信,这也太邪门了吧!
我母亲也搞不懂我父亲的意思,但是她说:这个事情吧,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你爸爸都这样说了,总有他的理由。反正你就听着,没有坏处!
我点了点头,把这句话认真放在了心里,转身离开了。
这次一共有三个人,除了我和猴子,带队的就是黄晓丽。
黄晓丽却丝毫没提那天的事情,大大方方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交代了这次的任务。
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多久,就熟悉了,大家边走边聊,我也好奇问她,这黄河流得好好的,为什么每年都要挖它?还有这黄河怎么越挖越堵,每年都要决口子?
她说,黄河是一条东西流向的长河,全长5464千米,呈几字形,西起青海省巴颜喀拉山脉的雅拉达泽峰,贯穿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等九个省、自治区,最后注入渤海。黄河从青海出来后,在黄土高原上裹挟了大量泥沙,这些泥沙沉淀到了黄河下游,越积越多,甚至黄河有些河床比城墙还要高,黄河就成了悬河。这就是黄河为什么总改道,破坏力也大大超过任何一条河的原因。
猴子也问她,那黄河古道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黄晓丽说,黄河决堤后,黄河就不会再走从前的河道,会按照新开辟的河道走。从前那条河道就被废弃了,被称为黄河古道,也叫黄河故道。黄河古道虽然不过黄河了,但是古道里淤积了好多泥沙,指不定哪天下了大雨,雨水倒灌进河道中,又会引起水灾。所以在黄河枯水季,黄委会要组织当地农民清淤,就是将河底下的淤泥清出来,堆在河堤上,这叫“扒河”,也叫“挖河”。
这“挖河”看似简单,其实每次挖河都会挖出来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俗话说“十年黄河九年灾”,黄河滚滚而来,淹没了多少良田、人畜、古墓甚至是整座古城,所以每次清淤都会遇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听得目瞪口呆,还真没想过这黄河底下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又想起大脑壳也说过,黄河滩上常常会冲出一些古怪的东西。想到这,我也叹了口气,想着大脑壳不知道有没有从大水中跑出来。
我又想着,这次去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我父亲当年失踪的地方,看着漫漫黄河,又觉得前路漫漫,满目苦楚,不由又一次叹息了一次。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地名很古,叫做芈。当地人说,这“芈”字本为楚国国姓,他们这一支的祖先本为楚国贵族,被御赐了国姓,后来这姓演变成了“姜”、“熊”、“景”等姓,这里的原住民也多为这几个姓氏。芈地颇有古风,好烈酒,轻文尚武,民风彪悍,孩子少读书的,爱习武,满地黄土上,一队队孩子手持柳木棍,在那互相切磋,大人就是再穷,等孩子大了,都要卖粮打酒,请当地的拳师教孩子几手拳脚功夫。
黄晓丽说,这里是典型的老黄河边上的村子,多风沙、盐碱、涝灾,洼地,被称为“老碱窝”。“老碱窝”碱性级大,什么作物都不生长,一年生不了一季粮食,种什么都不行,解放前,每到青黄不接时,“老碱窝”经常整个村子集体出去逃荒讨饭。
我们直接找了当地的生产队长,生产队长拍着胸脯保证,说万物生长靠太阳,我们广大农民就是靠党的领导,既然领导们发话了,我们保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没几天,大队就抽调了一批人,在河滩的高地上挖了个半米多深的坑,里面铺上稻草,上面搭上三脚架,盖上苇席和油毡,点了盏昏暗的马灯,搭建起了河工工棚。河堤上插满彩旗,拉上电线,在一棵老柳树上支起了高音喇叭,喇叭里不断播放着: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呀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喇叭筒子一响,那个时代特有的轰轰烈烈的气氛就出来了,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劳动,心中也有些兴奋,和猴子在下面帮着老乡推独轮车运泥,指挥指挥,也有些劳动光荣的成就感。结果忙了几天,累得头晕脚软,腰都直不起来,一直到吃饭时,才能休息一下。我们吃的是大锅饭,菜是一大锅漂着几片菜叶的胡辣汤,饭就是玉米面窝窝,当地人称为“黄金塔”。我见条件太艰苦,还挺不好意思,结果他们反倒劝我,说有“黄金塔”吃,有胡辣汤喝,家里还有婆娘等着,这日子还图什么呢?他们说,以前的窝头是什么做的,是把玉米芯剥出来,将里面的瓤磨成面粉,用那个蒸窝头吃,那东西又苦又涩,有时候还掺了红薯叶子,咽下去一口,恨不得能把嗓子拉出一道口子。
和他们混熟了后,我也开始把话题往我父亲那件事上扯,问他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支黄河考察队,附近有没有失踪过什么人?没想到我刚开口,他们就警惕起来,严肃质问我到底是啥意思,他们祖祖辈辈是当地的老实人,老天爷爷作证,他们可没做过一桩丧良心的事情,没害死过人!
我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讪讪笑着,说就是闲着没事,瞎聊聊,扯扯淡,呵呵。
第十六章 黄河衙门禁忌(二)
这段古黄河道并不长,挖了二周,只剩下最后一段河道,那段黄河里积了不少水,大家怎么用铁锨舀着水泼了半天,还泼不干净,想在水里搭条土堰,人刚下水,就发现这剩下的一潭河水很古怪,冰冷刺骨,人站一会,就受不了了,几十人轮番泼了半天水,也不见水少,好多人直犯嘀咕,说这古道下怕是通着海眼,怎么也弄不完。实在没办法,我们申请调了几台水泵,架在河堰上,抽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抽干净古道中的积水。
我本来觉得没事了,在河边和黄晓丽说话,就听见有人喊着“鱼,好大的鱼!”
黄晓丽看着稀奇,也和我过去看,只见那河道抽干水后,只剩下一个凹进去的小水坑,水坑中果然有不少大鱼,在水里直扑腾,一看见这些鱼,大家也不怕水冷了,纷纷敲锣打鼓下水捉鱼,有人捉住鱼后,就大呼小叫起来,这鱼眼是红的,怎么是红色的?
我们凑过去看看,那鱼有尺把长,浑身雪白,像鲶鱼一样无鳞,眼睛果然是通红通红的,像兔子眼一样。我还没见过红眼睛的鱼,一个曾在海上跑过船的老海员掐了掐鱼身子,又仔细看了看鱼眼,便一口断定,这鱼肯定不是黄河里的鱼,这很像是深海的海鱼。好多深海里的鱼,一辈子没见过阳光,身子是白的,眼睛就是通红的。在大海啸时,好多深海中的大鱼水怪被冲到沙滩上,眼睛也是通红的。当然了,他说,好多很深的大石窟里的鱼,一辈子没见过阳光,眼睛也可能会是红色。
猴子听他这样一说,在那深坑周围找了找,就发现深坑里有一条裂缝,往外呼呼渗水,他指挥人沿着深坑挖进去,清理了里面黏稠的黄泥浆,就看见一大片泥土突然陷了下去,河底下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泥洞。那个泥洞非常大,简直可以跑开火车,里面不知道有多深,看起来阴森森的,腥臭无比,还不断向外流着冷水,看来那鱼应该就是从这深洞中流出来的。
我觉得这洞太过古怪,这黄河古道都已经几百万年了,底下竟然封住了一个古洞,搞不好是什么凶兽的巢穴,还是不动为好,刚好叫猴子撤开,有人却尖叫起来,直往后退,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黄河大王府邸又出来了,大家快跑吧!猴子脸色一变,他一把拉住那个人,逼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猴子反应有些不大正常,刚想劝他注意群众关系,那人却带着哭腔,哆哆嗦嗦地说,这个……这个啥子……这是黄河大王的府邸哈,动了就得出事,上次有人进去,就失踪了……
我听他这样一说,一下子激动了,驴子一般吼起来:你说有人失踪了?!谁失踪了?!在哪里失踪的?!
那人被我勒得喘不过来气,只用手指着那个深坑,跟我说,就是这样的深坑,他亲眼看见有人进去,就没再出来过。我松开手,找了个挑灯夜战的火把,蹚着冷水去洞口照了照,那洞差不多有半间屋子那么大,洞口浑圆,朝下开着,向外渗着阴森森的冷风,想来还挺深,要想下去,得用箩筐才能吊进去。
不管怎么样,这关系到我父亲的安慰,我是肯定要下去的,猴子听说我要下去,死活要跟着我,他派头十足地嚷嚷着,这下面可能会有文物,他要代表黄委会下去清理清理,说完直跟黄晓丽眨眼。黄晓丽咬着嘴唇看着我们,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
工地上装土的箩筐多的是,队长让人找了两个结实的,用麻绳拴牢了,把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小心吊了进去。猴子的箩筐吊下去没多久,就听见里面叫了几声,我忙喊他,问他怎么了,好一会,猴子才瓮声瓮气地说,娘希匹,鞋他娘掉水里了!气得我直骂他。
夜长梦多,我迅速下到了洞,这阴洞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腥臭无比,越往下越难闻,熏得我几乎要闭过气去。差不多下进去了十几米深,发现越往下越大,到了最底下,已经比较开阔了。我开始还以为底下会有水,怕下不去,结果用火把照了照,才发现底下还有不少小洞通向底下,积水早顺着小洞流走了。
我放心出了箩筐,用火把照着四周,发现洞中散落了几扇大骨头,看起来像牛骨,再往前走走,地上就堆了一层大大小小的骨头,我看着心惊肉跳,忙叫住前面的猴子,问他发现没发现什么?
猴子一脸紧张,说:老白,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猴子说话都带着颤音,我听他说得严肃,忙跟了过去。
在前方,是一堆堆积成小山一样的骸骨,什么骨头都有。我照了照,骸骨山里金光闪烁,竟有不少金链子珠宝,想来是人腐烂成了白骨,剩下的金银首饰还挂在骷髅上。那白骨山阴森可怖,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以为猴子说的是这个,还想表示一下胆大,抬脚提了一下骨山,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人死如灯灭,一堆烂骨头而已,拉着猴子就想走,猴子却闷声不说话,好久才说:老白,我说的是骨头山下压的东西。
骨头山下还压着东西?我搞不懂了,左右看了看,这堆骨头足足有几百句那么多,我哪知道这底下压着什么。猴子却一本正经地指着骨山说,这底下有一条铁链子。
一听到铁链子,我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延伸到黄河鬼窟中的铁链子,无底深渊中吊起的大鼎的铁链子,难道这里也有条铁链子吗?
我也有些发憷,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没想到一向胆小如鼠的猴子,这次却勇猛无比,脚踢手拽,扒倒一小堆骸骨,那骸骨堆下果然隐藏了一条巨大的铁链子。那铁链子大约有手腕粗细,一直延伸至地下深处,不知道有多长。
猴子直勾勾看着铁链子,说:“拉开它!”
我以为他疯了,这样一条手腕粗的铁链子,还不知道具体通向哪里,拉开它干吗?
可是还没等我说出口,猴子已经蹲在地上,朝那条铁链子使劲,我虽然不情愿,不停数落他,但是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才拽动了几分,就累得瘫倒在地上。
我瓷着眼睛瞪着看猴子的笑话,没想到这孙子还真有毅力,竟然寻了根牛腿骨,做了个撬棍,将大粗铁链一圈圈缠起来,就听见哗啦哗啦一阵齿轮声,地下竟然又露出了一个深洞。
那深洞寒气逼人,阴风阵阵,仿佛是个无底的深渊,吹得我的火把都暗淡了几分,我觉得这古洞越来越神秘了,莫非这里才是真正的黄河古洞?
猴子却坚持说,这底下估计是个古墓。
挖河时经常能遇到古墓,好多甚至是深埋地下的古墓群,多是被黄河改道时冲出来了,也有人防止被盗,将陵墓建好后引入黄河水。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情,乡亲们也都是心照不宣,大家打开棺材,将金银细软一扫而光,也没有人说什么。
我经历了黄河鬼窟那幕后,对这样的地下深洞有抵触,况且这古洞虽然不小,但是完全不像有人进去过,我父亲他们应该和这里没关系,刚啜着牙花子想撤,猴子却出溜一下钻了进去,拉都拉不住。
我气得直骂猴子无组织无记录性,这样的人,要是到了战场,必须要军法处置。骂是骂,我也怕他出事,只好硬着头皮,也钻了进去。进去后,发现里面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空间很大,看起来的确像个古墓,古墓里阴森森的,说话都带着古怪的回音,我不敢大声说话,就压低声音叫着猴子。
这时,前面火光一闪,又熄灭了,火光中一个人蹲在地上。
我又气又闹,骂道:他娘的猴子,还敢给老子玩神秘!
走过去用火把一照,却一下子愣住了,这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
难道是我的眼花了?我揉了揉眼,这时候洞口深处又是火光一闪,我刚要追过去,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喝声“老白!”
我随口答应了一声,觉得又不对,明明是前方出现的火光,怎么猴子在后面叫我?
我浑身冰冷,咬咬牙转过身去,用火把照了照,我身后的果然是猴子。
猴子一脸紧张,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一时间没说话。
我还有些怀疑,问猴子,你怎么不点火把?
猴子一甩手,手上出现了一朵火苗,他说,我习惯用火折子了。
我才放了心,骂道,你小子又不是手艺人,用他娘的什么火折子?屎壳郎上马路,你装什么大卡车?
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