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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坐轿子还是坐马车？”楚璃突然停住脚步。
跟在后面的叶锦辉没防备楚璃会突然停下来，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鼻子一痛，差点流下泪来。
“长高了不少，快有我高了呢。”楚璃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亲昵，伸手欲摸摸她的头，不知怎地，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来杭州喝醉时的那个吻，手伸到了一半，又改为将她推开了一些，声音也冷了起来，“都这么大了，走路一点都不注意！”然后，使劲地弹了弹衣裳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锦辉抿抿嘴角，“坐轿子。”
若是坐马车，马车地方那么宽敞，万一他哪根筋不对，要和自己坐一辆车怎么办？
唉，有求于人，就要这么低声下气！
早知这般，还不如一到杭州就跟这个人分道扬镳，也省得看他的脸色了。
“两位既然是一起的，不如坐马车。不瞒二位说，这大腊月的，坊市上人山人海，稍不注意两人就挤得找不到对方了，若是坐马车的话，东西不太多还可以放在马车里，一举数得。”一位车夫笑容满面地说道。
叶锦辉正想走开，岂料楚璃忽地出声道：“那就坐马车吧。”
叶锦辉正想说“男女七岁而不同席”，忽又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是沈辉，便抿了抿嘴，便准备率先上了车，选了一个角落里坐了。
楚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逛街的乐趣就在一个‘逛’字，你这般坐在里面，能看到什么？”
还不是你自己要的马车？这会儿又怪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叶锦辉却不敢跟他争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以后就是有人说得天花乱坠，她也要离楚璃十万八千里远，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早餐你想吃什么？我觉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吃的那粉，味道挺不错的，不如就去那个？”楚璃说道。
他们一起来了两次杭州，不知在一起吃了多少次早饭，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家？
叶锦辉心中腹诽，嘴上却道：“一切听师兄安排。”
说着率先往前面走去，这一次她走前面，总不会再撞到他了吧？
楚璃却一下子拉住了她，“跑这么快做什么，已经到了。”
寒风中他的手温暖而干燥，骨节分明，强健有力，估计再过五年她也不是对手。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楚璃皱着眉头道：“怎么也不知道穿厚一点。”
叶锦辉当时想着要长时间离开叶家，高兴还来不及，况且泉州的冬天并不冷，根本没想到准备厚衣裳这一回事，谁承想昨天还是阳光明媚的杭州，今天一大早起来，竟然破天荒地寒意袭人起来。
楚璃已经将叶锦辉拉到了一家皮货店里。
看来，没准备衣裳的并不止她一个人，皮货店里正围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那里试衣裳。
“伙计，将那件取下来。”楚璃指着一件白狐裘衣道。
那伙计一看楚璃衣着华贵，相貌不俗，脸上的笑意便比刚才更盛了几分，忙伸手去拿那衣裳。
哪想却听一个娇柔的女声道：“这位公子，小女子也想买这件衣裳，不知你能否让一让？”
那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打扮皆十分雅致，相貌非常好，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偏偏笑的时候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妩媚。
那姑娘估计也很清楚自家这一笑的魅力，说着便伸手去拿那伙计手中的衣裳。
哪想楚璃却比那女子要高得多，先伸手将衣裳接了。
那姑娘以为楚璃是想将衣裳亲自给她，笑着伸手去接，口中犹客气道：“有劳公子了。”
哪想楚璃却将衣裳直接披在了叶锦辉身上：“快些穿上，事情还多着呢。”
叶锦辉觉得白色不耐脏，却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楚璃的好意，只得伸手接了。
第171章 新帐
这姑娘名叫卢雯珮，是杭州知府的掌上明珠，只要出现在杭州城里，谁见了不是捧着她？现在被楚璃脸这么一板，眼泪差一点就出来了。
身边跟着的嬷嬷忙劝道：“我们姑娘原是想买一件纯白色的狐裘及笄的时候穿的，不然也不会和公子争这件衣裳了，让公子见笑了。”说着忙施礼，眼睛却盯着楚璃的脸。
一般人听了这话，对方又是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哪有不怜香惜玉的，只怕掏钱买下来送给自己家姑娘也有可能！
虽然卢家姑娘自不会要陌生男人的来送衣裳，但自家姑娘芳名远播，那些登徒子硬要如此，又不是姑娘的错。
哪想楚璃却不是一般人，根本没理对方，直接问伙计：“多少银子？”
那嬷嬷急着直跺脚，却慑于楚璃的气势并不敢多说话。
“五千两。”伙计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哄抬物价，楚璃不认得卢雯珮他却认得，自然不想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楚璃淡淡地点头。
叶锦辉暗自同情地看了卢雯珮一眼，若是别的男人面对佳人自然不好动手强，可楚璃说不定早在内心里将自己当成是女人了，不抢才怪。
楚璃看了默言一眼，吩咐道：“你留下结帐，我们先走了。”说着将衣裳塞给了叶锦辉，“穿上。”
这衣裳竟然是给她买的？叶锦辉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过还是接过来穿上了，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雪粒，傻瓜才会有好衣裳不穿，宁愿冻着呢。
狐裘穿上，四肢百骸都暖了起来，叶锦辉衷心地向楚璃道谢：“谢谢师兄。”
楚璃手一挥，甚是轻描淡写地道：“谢什么谢，等你赚了钱，直接还我银子就是了。”
这件狐裘虽然极漂亮，但却也没贵到这般离谱，平常时候一两千两银子也就是了，居然被他五千两银子买了，却让她还钱！
你自己想当冤大头被人宰，我可不乐意！
但叶锦辉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出口，因为她和李志宽合买了上千匹杭绸，如今正在船舱里放着，若是她惹怒了楚璃，他不愿意一起去北地，他们势必就要把杭绸给搬下来装车，若是面料上浸了雪水，卖不了价，她该找谁哭去？
明明长得也不差，家世也还行，怎么偏偏就比一般的市井无赖还会耍泼？若不是这会儿正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说不定这厮还会让她打欠条呢！
想到欠条，叶锦辉心里猛然一惊，她在开元寺里曾给他打过一个一千两的欠条，后来好容易趁着这厮晕船敲诈了他一点银子将欠的帐给抹平了，但是这个人却在千后面加了一个万字，一直到现在那张欠条自己也没办法拿回来。
之前倒也罢了，毕竟叶家的条件在那里摆着，就算他对外人说自己欠了她一千万也没有人相信，可现在，祖父却有意将楼船的生意交给她，若是楚璃告诉世人沈辉即叶家大姑娘，并且说自己为了楼船的营运借了他的钱，说不定还真有人会想信！
到那时候……到了那时候，自己只怕百口莫辩。
叶锦辉越想越心惊，脚下却不敢停，因为她现在的身量离楚璃的腋下还差一点，又是姑娘家，走得难免就慢了些。
楚璃却半点都没有等她的意思，在前面越走越快。
叶锦辉却越走越慢。
若是楚璃再走得快一些，他们就可以在人群中“走失”了，等他采买完东西，她再叫了轿子回去，倒也合适。
哪想楚璃却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很快发现了她落在了后面，立在了那里。
叶锦辉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上来。”他蹲了下去，冷冰冰地说道。
叶锦辉茫然地看了他半晌，却站着没有动。
“再不上来，我就走了！”声音里又多了两份不耐烦。
楚璃这是要背她？
叶锦辉眨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其实是从内心里排斥楚璃的，这会儿虽然没有之前那样冷了，但是还是很饿，她根本是一步都不愿意走了，让他背着也行。
反正他现在是她的师兄，她现在又是沈辉，根本不用忌讳什么男女大防。
叶锦辉内心里争斗了一会儿，终是说服了自己，正想趴到楚璃的背上，却没想到他已经站了起来，“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走慢点。”
叶锦辉暗道：我又没开口拒绝，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可他若真想背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快起来，由此可见，不过是让一下罢了。
正巧叶锦辉也没打算让他背，“我饿了。”慢慢走，还不知走到什么时候，只怕走到楚璃所谓的“上次吃早餐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远呢！还不如遵从自己的意愿，先吃了早餐再走呢。
说完也不管楚璃愿意不愿意，直接朝旁边的店子走了过去。
自打开始练玄光派的武功，叶锦辉的饭量就增加了许多，进店直接吩咐那伙计，“要两笼汤包。”
等伙计端来了东西，也不管楚璃，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那伙计许是看着楚璃衣着打扮比较像富家公子，端了两笼包子给叶锦辉之后，便殷勤地问楚璃，“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楚璃手一挥，指着楚璃道：“不用了，他已经帮我叫过了。”
叶锦辉便将一笼包子端到了他面前，“那师兄快用吧。”说完不再理楚璃，开始吃起包子来。
楚璃却吃得慢条斯里，恨不得每一口都要慢慢品尝。叶锦辉吃得狼吞虎咽，恨不得把面前的包子当楚璃来咬，吃完一笼仍是觉得饿，只得又叫了一笼。
两笼包子下肚，才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楚璃：“个子不大，吃的东西倒是不少。”
叶锦辉忍了这么久，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由负气道：“我吃我自己的，又不让师兄掏钱，你费这么多的心思，当心未老先衰！”
楚璃扬眉看她一眼，没说话，继续吃自己的。
叶锦辉怕他秋后算帐，心虚地招了伙计过来结帐，哪想一摸腰间，荷包却不在了。
她这时才傻了眼，那里面可是装着师父给自己的一万两银子呢！
可惜就这般丢了，唉，她真恨不得找块豆腐撞在上面算了。
“师兄，你看到我的荷包了吗？”叶锦辉期期艾艾地问道。
楚璃摇头，却绝口不提付钱的事，那伙计在一旁讪讪地站了片刻，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但瞟向他们的眼光却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该不会将自己当成吃白食的了吧？
叶锦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得，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腰间的玉佩，实在不行，只得拿这个抵债了。
好在默言进来了，主动找伙计付了帐。
第172章 忍让
“丢了多少银子？”楚璃难得地好心了一回。
“一万两！”
叶锦辉急得像在油锅里煎，不是一两，也不是一百两，而是整整一万两！
这银子若是她自己的倒也罢了，偏偏还是师父给的。
可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丢的，她可是一点印像也没有了。
自打尉迟亦澜给了她银票，她便一直装在腰间垂着的荷包里，哪想才装了一个晚上，上午还没过完就不见了。
“你带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楚璃皱眉，“掉了就掉了吧，我先借给你一万两。”说着看了下默言。
默言不声不响地拿了张一万的飞钱券递给了叶锦辉。
跟这个人出来了一回，不仅花掉了五千两，还要再借他一万两！
自己今天从早起就跟这个人在一起，若是自己丢了银子，他会不知道？
说不定就是他下的手也有可能！
不然他怎么会专门拿着一万的银子等着自己借？
叶锦辉越想，心里越觉得楚璃像是“顺”了她荷包的小偷，但又不敢显露在脸上，心中却暗暗戒备起来，难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的怀疑并非是没有道理，果见默言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那荷包跟她没丢之前的荷包一模一样。
“这个……好像和我丢的那个一模一样。”
默言便看了楚璃一眼，楚璃伸手将那荷包接了过去，“里面装些什么？”
“十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十张五十两的银票，一盒茉莉香膏。”叶锦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荷包说道。
楚璃将东西从荷包里掏了出来，果然和叶锦辉说的十分相合。
“这东西是从那姑娘跟前的下人手里拿回来的，她们只怕是不满公子买了狐裘，故意报复咱们的。”默言对楚璃解释道，“还好公子发现得及时。”
及时！
若是不是自己发现得早，只怕楚璃已经把这银票给昩起来了，然后诓自己借他的银子。
还好，还好，默言当时自己的面拿出来了。
“多谢默言公子出手相助。”叶锦辉行礼道谢。
默言果然人如其名，“不必，在下不过是听四公子的吩咐罢了。”
叶锦辉点头，“那师兄你就帮我拿些银子打赏他吧。”有什么样的主子果然就有什么样的随从。
楚璃冷哼，“幸亏是被默言寻了回来，不然只怕你就要栽赃到我头上了吧？”
叶锦辉自是不肯承认，“怎么可能？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师兄了。”
幸亏当时自己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也没有说出找死的话！
“为了表达我对师兄的敬意，中午我请两位吃午饭。”叶锦辉主动说道。
或许，楚璃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用心险恶，只怪自己心思太狭隘了，不知怎地，叶锦辉又想到了那一千万借条的事，不由将那一万的飞钱券还了楚璃，“多谢师兄的好意，我的银子已经找回来了，便不需要借你的钱了。”
楚璃将那飞钱券拿在手里看了看，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直到叶锦辉的心又紧张地提了起来，才道：“利息呢？对了还有包子钱！”
这么有钱的人，还像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样！
简单是太让人无语了。
好在他没提那一千万两欠条的事，或许，只是逗自己玩玩？
可是白纸黑字的东西，万一他以后找上门要债怎么办？
叶锦辉干干一笑，“才这么大一会儿，利息应该也不太多吧，我中午不仅请师兄吃饭，并且还要叫一壶好酒，这壶好酒就权做利息吧。”
楚璃便招了招手，将那伙计喊了过来，“你们这里借一万两银子的利息是怎么算的？”
伙计拱背哈腰一笑，“若是银庄，月利六百，若是私人借款，一天三千两银子。”
楚璃扬眉看了叶锦辉一眼，示意那伙计下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利息？
还不如去抢劫，岂不是来得更快一些？
若不是这个地方是叶锦辉自己选的，她几乎以为那伙计和楚璃是一伙的了。
她又没说要借这些钱，还不是楚璃硬塞给她的？
可她丢的钱却是楚璃的随从默言替她讨回来的，自己要直接质问楚璃，他肯定会记恨在心里，指不定又拿什么招来对付自己，倒不换一种方式。
“师兄觉得这利息该怎么算，我就怎么算给师兄。”反正这店子里还有不少人在用早点，众目睽睽之下，楚璃总不能让她掏三千两银子出来吧？
叶锦辉所料果然不差，楚璃见她态度很好，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笑容满面地道：“既然你喊我一声‘师兄’，这利钱便免了罢。”
叶锦辉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得体的道谢，“多谢师兄。”
楚璃这才站了起来，率先往门口走，“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不如先在杭州安置下来吧。”
叶锦辉听了，虽有些着急，但也明白天寒地冻不能行船，便低声道：“一切听从师兄安排。”
楚璃便向默言道：“你带着他们，先去兰园安置下来，我们略逛逛也就回去了。”
兰园便是楚璃在杭州的宅子，里面并没有几株兰花，相反倒是有一园子梅树，雪天住在里面倒也算应景。
叶锦辉想了想，也向默言道：“若是李公子不知道叶家的宅子，还请默言公子带他过去。”
李志宽本是叶尚武唯一的外孙，又在学习管理楼船，知道了这边的宅子，以后再过来就会方便许多。
楚璃却一下子板了脸，“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沈辉！如何得知叶家在杭州的宅子！”
叶锦辉弄不懂无缘无故楚璃怎么又发起火来，但她现在时时刻刻都记着不要去得罪他，不得不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就是因为我现在是沈辉，才请师兄这边的人帮忙，若是师兄嫌我烦，我去住客栈也行。”
楚璃冷哼：“跟着大人一起都会把银子丢了，若是一个人住客栈，只怕连自己也丢了。”
叶锦辉不由想起上次在杭州被某个断袖拦着硬要拉她走的事情来，不得不陪笑道：“那我还是再打扰师兄一回吧。”
楚璃：“将靠着梅林的沁园收拾出来给她住，省得她吵得我心烦。”
叶锦辉暗暗猜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