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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家公司之间,常常相互分包工程,经济往来多如牛毛,要想查清这两笔款项,比大海捞针还难。”洪晔胜显得十分不以为然,“再说三家都是国资委控股企业,即便查出有串标、围标行为,只要款项未进入个人腰包,又能如何处理?”
甄文斌突然觉得,眼前的路被堵得严严实实,也真正理解到招标中心主任的苦衷。一切都在合理、合规、合法的潜规则下运作,可以说无懈可击,督查机构何以去纠偏?舆论喉舌怎样去呐喊?
这让他记起,某城市教师公寓的那场大火,若非发生灾难性的后果,整个招投标过程,不也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吗?这些灰色的经济规则,已被某些工程企业玩得烂熟,它对社会的侵蚀,决不亚于黄赌毒、黑社会暴力。
然而,有潜规则、就必有权钱交易,但是,凭自己的能力,能揭开砮江断桥事件的深层玄机吗?甄文斌陷入迷茫之中,满脑子浮现狗咬刺猬的景象,恍恍惚惚中起身辞别。
洪老板知他是坐公交来的,见临近中午、室外暑气逼人,急忙安排下属驾车送他离去。
其实,滨江市溢晔桥涵工程公司,是洪晔胜仗着市交通局长的关系,于五年前才注册成立的。这之前,他在省路桥建设总公司做项目经理,滨海市东区大规模开发之初,他们公司在滨海接过几单工程,作为项目经理,他与市交通局长交往渐密。
跟所有借天时地利而成立的新公司一样,洪晔胜在攀上市交通局长这颗大树后,筹资成立了溢晔桥涵工程公司,凭着自己的施工经验和交通局的关照,接了滨海市一些千万元左右的桥梁和辅道工程,事业开始蒸蒸日上。
二年多前,滨海市砮江大桥工程立项招标,洪晔胜也立马嗅到了腥味,自持有交通局长关照,便全力以赴、参与角逐。竟然在功败垂成之际,被潘荏嵩横刀夺爱,当时恨得他咬牙切齿,发动自己的关系四处打听。后来知道,其中利润丰厚的梁箱工程,全部分包给了彭大富,于是怀疑,评标前突然曾加的条件,肯定与彭大富有关。
此人最早是省路桥建设总公司下的包工头,一直在他洪老板的工地包人工,洪晔胜对他的做事风格了如指掌,为了接工程,敢提着几十万的现金上门行贿。彭大富自从与潘荏嵩接上关系好,就转投到市建安公司门下,趁着企业改制后,一把手潘荏嵩权力愈大,彭大富这几年做的风风火火,到砮江大桥竣工结算,其财富早已超越溢晔公司。
洪晔胜断定,能顺利拿到梁箱分包这块肥肉的彭大富,在砮江大桥项目上,必有钱权交易。因涉及到犯罪,没有真凭实据,他不敢对甄文斌乱说,反而期望非官方渠道的何雪,能找到突破口,扳倒潘荏嵩及其后台,替自己出快恶气。自从砮江大桥工程之后,潘荏嵩屡屡把手伸到交通局主持的政府项目,明摆着是在他碗里抢食。
送走甄文斌后,洪晔胜立即给何雪去电话,告诉她,市建安公司当年建设砮江大桥的工程管理人员,如今全部在河东区新建中的市图书馆工地,如访到当时的施工人员,一定能有线索。
放下电话,洪晔胜心中莫名地欢畅,望着停在院内的施工机械,自言自语,“哼,跟老子抢食,看你如何收场。”
第五章 迷局2
在河东新区距离砮江大桥约二公里处,就是正在建设中的滨海市图书馆,西区的老图书馆,因为地处繁华商业区,一年前已经被拆除,让位于滨城商厦的开发建设。
新图书馆紧靠开发区的主干道,在河东新城是绝好的地段,完全现代化设计,共有三幢主楼,呈品子布局,左右两侧是12层高的临街建筑,一二层被设计成通空的商场,以备将来对外出租。这也是近年来,除医院和学校外,政府公共建筑的习惯模式,临街的商业价值绝不容浪费。
三楼至七楼在首层有独立的电梯厅,朝着图书馆院内开门,一栋用以图书馆的办公和培训场所,另一栋是文化馆、文联、协会等,归口市文化局的各事业单位办公室。两栋楼的八至十二层,都是预留对外出租的写字楼。
品字中间的主建筑,是只有五层高的图书大厦,宽逾五十米、进深达三十米,建筑物中间有长宽各二十米的宽敞阅览厅,由三层直通五层的玻璃天棚,相同位置的一层至二层,是高逾六米的展厅,用来举办各类文化或图书展览。
图书大厦两侧,二至五层全部是书库,只有一层是分类的阅览室,建筑物正面,距离大道有三十米距离,是漂亮的广场和地下车库的出入口。
工程的总承建商正是滨海市建安总公司,图书大厦的展览厅和阅览厅,因为有大跨度的砼横梁,整栋分包给了鹏大富,图书大厦虽然已经封顶,内部的建筑和安装工程量,远远多过左右两栋办公楼。
由于彭大富意外重伤,施工进度突然慢了下来,市建安总公司的项目经理急得坐卧不安,他深知,凡是政府工程,造价可以突破、工期是决不能延误的。一大早,他就一直不停地联系彭大富派在工地负责的二弟。
直到中午,彭仁富才睡意朦胧地接了项目经理的电话,气的他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昨晚又干啥去了,睡到现在?图书大厦快要停工了,你不知道?”
“我大哥还在医院没苏醒,没钱买材料,我有啥办法?”对方哈欠着说。
“快给老子滚回来,见面再说,下午再不回工地,看我怎么收拾你。”项目经理愤愤地挂上电话,心说,不是碍着潘总的面,早把这家分包PASS掉了。
直到太阳开始偏西,彭任富的还是没有现身,却有一位年轻的女记者,被门卫领进项目经理的办公室。
“我是新精早报的记者,想占用你十几分钟时间。”何雪落落大方地奉上自己的名片,婷婷站立,静候对方的反应。
“是何记者,快坐下,”项目经理四十来岁,和所有的中年男性一样,对漂亮的女性,从来不乏热情,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问,“从来没有记者来过我工地,你想了解些啥?”
“有些农民工来报社反映,说是彭老板一直拖欠他们工资,我” 何雪浅浅一笑,用和蔼的目光,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项目经理听了,满目鄙夷地奚落彭大富,“什么身价几千万,材料款不给、人工费也欠,活该他给煤气炸。”
正骂着,彭仁富推门闯进办公室,光脑袋、大黑T恤,愣愣地瞅着他俩。
“你来的正好,天黑前给我办妥两件事,1、向这位记者解释清有没有拖欠民工工资,2、把这个月的赶工计划报给我。”项目经理冲他吼道,那阵势,像是要要钱揍他几拳才解恨。
“我” 彭仁富似乎要解释,又不知该说啥。
“还楞着干啥,快滚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又转过脸向着何雪,放缓语气,“他就是彭老板,你跟他去吧。”
彭仁富一边走一边抱怨,“这里的工资才拖了半个月,就有人去报社告我?”
“对不起,不是这个工地的,是两年前跟您在砮江大桥干活的工人工资。”何雪解释的同时,仔细看他脸部的表情。
彭仁富似乎松了口气,大大咧咧道,“绝对没有的事情,那个大桥工程,我大哥赚海了,哪里会还欠工资?我记得竣工后一个月,工资和材料款就全部结清了,我也头一遭看他这么爽快。”
“真的吗?”何雪表示不信,故意急他。
“这能哄你?”彭仁富加快步伐,“待会我叫几个小包工头来,你亲自问问。”
进了彭仁富的工地办公司,他惦记工地缺钱的事情,赶紧先给潘荏嵩打电话,“潘总,我磨了三天,那个小妖精还是不给钱,没钱开饷、没钱买材料,我玩不转了,只有你老出面压她了。”
他指的小妖精,就是彭大富的情妇雯雯,三十一二岁,天生一副美人坯,自从彭夫人去加拿大陪读,她就以第二夫人的身份入住彭家,还兼了工程款的出纳,掌握经济大权。
彭家出事的那天是周末,她照例在隔壁业主的房内,与几位太太通宵打麻将,因而躲过一劫。第一时间报案和招呼120的,也是她,出事第二天,先在医院守了一上午,她见膨大富烧伤严重,短期内很难康复,有些手足无措,立即回了趟老家,找来自己的弟弟做帮手。
彭大富多年吃工程口的饭,自有一套娴熟的手段,弟弟管工人、买材料,夫人管钱,凡是都要由二人共同经手,才能保证工程开支与支出的钱相符。当然,出钱支工资和买材料的单据,都要经他签字,最后才能入账。
这种三角形的架构本来挺好,然而他一出事,麻烦就来了,彭仁富几乎每周都要支钱,常是先口头招呼大哥,雯雯又不懂具体每一笔钱派啥用途。于是,彭大富出了意外后,她立即停止支付一分钱,把彭仁富急的想拿刀砍她。
潘荏嵩在电话里告诉他,“你等着,我下班来接你,今晚就去找她,工程不但不能停,还要加班往前赶。”
“这个小妖精,尽坏事,现在记者都找到工地来了。”彭仁富为了强调缺钱的重要性,又补充道。
“什么记者?在你身旁吗?”潘荏嵩听说有记者,立即警觉起来,“你出屋跟我说。”
当潘荏嵩知道是一位开着红色QQ车的记者,要调查砮江大桥工地的工人时,记起在建设局发布会那天,自己车旁停的就是一辆红色的QQ车,十有八九是为断桥事件来的,气的他大骂彭仁富是猪脑子,又吩咐道,“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情,你用些手段,要让她以后不敢踏入你的工地。”
彭仁富忙点头答应。
回到屋内,他拿起挂在墙上的两顶安全帽,递给她一个,“何记者,那些包工头都在忙,我带你去工地找他们吧。”
何雪不好推托,潜意识中也想直接认识他手下的小包工头,便跟着他离开办公室,走进图书大厦工地。此刻,太阳已经西陲,二人在楼内兜了一大圈,与遇到的班组简单聊了几句,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彭仁富又令她去往地下室,何雪不知有诈,跟了下去。
下来后,她才发现地下室特别大,是一座未竣工的地下停车库,正好为图书大厦和正面广场的全部面积,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柱子和拆下来的模板、木方,彭仁富领着她七绕八拐地刚走到中间,每隔不远一盏的施工照明灯突然全部熄灭。
刹那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何雪吓的心都要蹦出来了,赶忙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彭仁富也打开手电,摸索着往回走,忙喊,“等等,拉着我走。”
对方却未停步,只说,“你在原地等着,是开关跳闸了,我先出去送电。”很快就消失在柱影的后面。
何雪想跟过去,刚一迈步,就被脚下的杂木绊了个趔趄,只好停步等在原地,只片刻,就被“轰轰”的蚊虫声包围,赶紧挥手驱赶。
潘荏嵩刚下班,立即开车来接图书馆工地接彭仁富,车一出工地,他就问,“记者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吧?”
“这次她出去,保管在医院躺一周,她还敢来?。”彭仁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没做违法的事情吧?”潘荏嵩一边开车一边问他。
“绝对没有,你放心吧,”又说,“我是担心待会咱们怎样对付那个小妖精。”
在地下室熬过一个钟头,灯仍然未亮,何雪感到自己再也撑不住了,看看手机没有信号,便放声大呼救命,喊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人进来。四周漆黑一片,她的意识完全被寂静和空虚笼罩,犹如灵魂出窍、思维被悬在空中,连四肢身躯也离开了自己,彷佛坠入了十八层地域。
何雪开始陷入绝望,想到离明早工人开工,还有十个钟头,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挺不过去。朦朦胧胧之际,眼前突然浮现出倩倩的身影,“妈妈,救我、救我。” 她立刻精神一振,咬了咬牙,打开手机上的微光,向着来路方向摸索,磕磕绊绊地前进。
像是置身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暗隧道,沿途有无数鬼魂在撕扯她,何雪艰难地挪步,先是衬衣、牛仔裤被刮破,后来就有肌肤划伤,她把心一横,强忍着恐惧和痛楚,咬牙发誓,这魔窟般的三十多米的距离,死也要闯出去。
艰辛跋涉了半个钟头,何雪终于看见地下室入口处的淡淡夜光,她一激动,加快步伐向出口奔去,不防被脚下的横木绊倒,重重的一跌,本来就疲惫虚弱的娇体,竟被摔得晕厥过去、失去知觉,孤零零地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内。
到晚上十点多,彭仁富兴致勃勃地返回工地,在潘总的游说下,雯雯终于答应明天支给他二十万元救急,因心情高兴,他便喊出住在工地的监理和市建总项目部的人出来吃宵夜。
跟所有的南方城市一样,在春夏秋三季,滨海市各条大道的路边,日落后就会冒出许许多多夜宵排挡,一排麻辣烫加烧烤炉,旁边摆上五六张茶几和矮凳,是喝啤酒的极好去处。
几瓶啤酒下肚,彭仁富胡天海地地胡侃一番后,得意洋洋地说出自己整蛊女记者一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建设方住现场的工程师胡楠,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心中十分不爽,便借口胃疼,先行离席返回工地。
第六章 波澜不息1
砮江大桥垮塌已过去一个多月,每户遇难者家属获得三十万元的补偿金,事件在滨海市引起的震动开始慢慢平息。甄文斌的内心仍然充满纠结,依据招标中心主任和洪晔胜提供的情况,他深信大桥工程肯定存在串标、围标行为,这是解开断桥事件深层迷局的最好突破口。
向检察长汇报的时候,他有一种莫名的担心,隐去了有高层领导指示增加评标条件的一节。
“在政府工程招投标中,串标、围标,已构成违法,”检察长微微点头道,“如果没有金钱往来,就缺乏有力的证据,可以让公安局先在钱上查查。”
甄文斌出门前,检察长照例叮嘱他,调查过程的知情人要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八月末是滨海市台风最频繁的季节,街道被雨水冲刷的洁净无污,甄文斌独自在江边的树荫下漫步,从水面上飘过来的空气里,裹满了湿润和清凉。太阳已经偏西,不远处江面上的断桥残骸清晰可见,每到傍晚,桥东西两端的岸边,就会聚集许多悠闲市民,像是来欣赏一处新的景点。
对于滨海市政府,断桥残骸却似一块难堪的伤疤,觉得许多人心神不宁,只等雨季一过,修复工程就会立即展开。甄文斌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市建安公司支付出400万元的围标费用,不是一笔小数,只要自己能锁定时间区段,就一定能够查出眉目。
甄文斌很快就从招标中心主任处,获得砮江大桥项目评标、定标前后,共一个月的确切日期,便匆匆赶去市公安局刑警队,委托刑警队长单独去核查。
“你刚从部队下来还不清楚,市局的分工是这样的,经济违法案件都是由经侦科负责的,”刑警队长十分热心地向他解释,“去找李国军吧,他们科经常去银行查账,最是熟门熟路。”
李国军听了甄文斌介绍和请求,爽快地表示积极协助,又按照惯例答应为他保密。
从公安局出来,甄文斌决定再去医院看看,彭大富是事件中最最关键的核心人物,如果他早些能开口,煤气爆炸案件与断桥事件之间的关系,就立刻一目了然。
第一人民医院是滨海市最好、最优的,新建成不久的住院部大楼赫然耸立,每一层的电梯厅,都十分宽敞明亮,地面被擦拭的光洁如镜,墙裙是洁白的瓷砖,类似于机场候机楼内的休息椅,贴墙摆了一圈。两侧有通廊去往病房,探视时间一到,休息厅内的病人亲友,才能通过玻璃门,进入病房走廊,整个环境,漂浮着安宁、恬静。
甄文斌乘电梯直上十三层的烧伤科,刚迈出电梯门,高昂的争吵声扑面而来,因为身着便装,没有人关心他的出现。
彭仁富气咻咻地对着雯雯大喊,“说好给二十万,你怎么只汇了十万?”
雯雯一副不屑与他为伍的态度,“给你十万就不错了,那还是冲着潘总的面子。”
“工地要停工了,你不知道?这可是我大哥签字承包的项目。”
“我不管这些,我又不管工地。”雯雯使出女人惯用的态度,我不懂、我不管。
彭仁富急了,开始破口大骂,“你个小妖精,我大哥还没死,你就想把钱都黑了。”
“彭二,你敢骂老娘,”雯雯亦毫不示弱,“把嘴放干净点。”
甄文斌听出端倪,是彭大富的弟弟与二夫人,在为钱的事情交劲,便坐端坐一旁细听,以期获取更多的信息。
吵闹声很快引来几位医院护工的制止,但是谁也不能帮彭二解决燃眉之急,雯雯又是惜钱如金,绝不松口加钱,所以,任何劝阻都成效不大。彭二不能挥拳揍她,只能把愤怒全部集中在语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