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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行似乎被拉醒过来,看着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白素素和朱凤,只觉得满嘴的苦涩,硬着头皮笑道:“素素,凤儿,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白素素和朱凤都没有说话,紧咬着朱唇,只是死死地看着他。
杨天行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看了她们一阵,便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此时,他仿佛有些心虚,又仿佛似在逃避。
白素素和朱凤见到杨天行的反应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变得如此陌生。
白素素凝视着他,平静地道:“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来见我?”
白素素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至少杨天行是这么认为的。他看了看白素素,心里涌起一阵不暗,惶急地道:“素素,我……”
没等他说完,白素素就冷冷地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说完,见杨天行一阵错愕的样子,又淡淡地道:“天行,你知道爱一个人如果到了极限的话会变成什么吗?”
杨天行心里的那股不安越发的强烈,他想要辩驳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窝囊透顶,从皮肤一直到骨子深处。
屋内,有白素素淡淡的声音回荡:“会变成恨,刻骨铭心的恨。”
杨天行闻言似被雷劈中一般,嘴角一阵抽搐,他看着眼前这个心伤的女子,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卑微和胆怯,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敢面对那双深深失望的眼睛。
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冰月和凌燕似乎都不曾想到白素素会说出这般话来,一时都怔在了那里,而朱凤则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杨天行,没有说上半句话,只是,在杨天行移开目光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分明也闪过一丝哀伤。
白素素看着杨天行,看着那双四下躲闪的眼睛,就如同看着自己做过多年的美梦一个个地在眼前化成泡影,在她心里,杨天行变了,变得那么的陌生,变得让她不敢去爱。
终于,她深深地呼吸,撩开了那缕一直遮掩着半边玉容的苍丝,淡淡地道:“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从没有后悔过,但也够了,我不想再爱下去,不想再苦苦地等待一个不可能的结局。天行,从今往后,你要自己保重,愿你早日找到心中的那份执念。”
话一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杨天行一眼,仿佛要将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的容貌刻在心里,然后,她转过身去,向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杨天行焦急的声音:“素素,你要去哪里?”
白素素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望了望门外湛蓝的天空,凄然一笑,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去我该去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也有……”她没有再说下去,继续朝前走着,脚步缓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白素素迈着艰难的脚步,花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跨过门槛,她眼里依稀还有着那么一丝期待,但最终也在沉默中缓缓隐去。
下一刻,她再也没有犹豫,飘身飞起,化作一道白色的长虹冲向天际。
不远处的一条长廊上,韩一啸和赤月空默默地望着天空。
赤月空叹息一声,道:“白素素倒不失为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可惜了。”
韩一啸转过头来看了赤月空一眼,淡淡地道:“如果韩某是她,也会象她这般做。”
赤月空一阵沉默,良久才感叹道:“哎,天行老弟的命也真够苦的。”
韩一啸闻言哼了一声,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
屋内,杨天行呆呆地望着天空,白素素的身影业已消失不见,只有她临走前说的话还依旧鼓荡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
凌燕看了看杨天行,低低地一叹,走近他身边说道:“大哥,你为什么不留住她?”
杨天行没有转头,声音变得有些伤感,喃喃地道:“留住又能如何?”
凌燕怔了一下,看了对面的朱凤一眼,叹息着沉默了下去。
杨天行从天际收回目光,眼中似有无限的感慨,看着凌燕轻声道:“让她去吧,对她来说这是或许一种解脱,我…我并不值得她爱……”
“啪”的一声脆响,他话还没说完,便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一股大力传来,脚下一阵踉跄,眼冒金星,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一个浑厚冷淡的声音紧跟着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难言的怒气:“混帐东西,人家死心塌地地爱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眼前的视线在一阵混乱之后渐渐变得清晰,杨天行愕然发现韩一啸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正阴沉着脸瞪着自己,在他身后,赤月空也是一脸痛惜之色。
杨天行直觉是被韩一啸打了一巴掌,不由愣愣地道:“大哥,你……”
房间里的人都惊呆了,凌燕和冰月都一脸震惊地望着杨天行,他的左脸已经高高地肿起,上面浮现出五条清晰的指印,看上去触目惊心。就连朱凤也是一脸的讶异,怔怔地看着杨天行的脸。
韩一啸凝视着杨天行,冷冷地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不配去接受别人的爱。早知道你修行后会变成这样,当年还不如去做你的强盗,那样你至少还有些追求。”
杨天行呆住了,看着韩一啸愣愣地道:“大哥,我……”
韩一啸继续着他与生俱来的霸道风格,不留情面地打断道:“看看你现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怎配做我韩一啸的兄弟。”
杨天行只觉得犹如被利剑穿心,这二十年来,他还是首次听到韩一啸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既感震惊又觉羞愧。
他垂下头去,沉默着,如同一个千古罪人。
韩一啸似乎仍然盛怒未平,魔瞳中射出森冷的寒光,颧骨有节奏地蠕动,再加上他脸上密布的奇异龙纹,让人看上去分外的恐怖。
眼见韩一啸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有心想要替杨天行说几句好话的凌燕和冰月也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赤月空看得有些不忍,在韩一啸身后说道:“韩兄,你先别忙着发火,且听听天行老弟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是赤月空发话,韩一啸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他看了杨天行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将目光移了开去。
杨天行先是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赤月空一眼,随后望向韩一啸时又有些畏惧,张了张嘴,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韩一啸看了杨天行几眼,脸色越发的阴沉,只是他并没有继续责备杨天行,而是岔开了话题问道:“上次把你打伤的那个白衣人是谁?”
杨天行呆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韩一啸,低声道:“他是光明右使赵寒水。”
“光明右使?”几乎是同时,韩一啸和赤月空都发出了一声惊疑的轻呼。韩一啸与赤月空对望一眼,冷哼一声,魔眼中神光炯炯,沉声道:“好个光明右使,招惹到我韩某的头上来了。”随后,他又看向赤月空说道:“赤兄,光明左右使先后在仙界和魔界出现,你有什么看法?”
赤月空沉吟了片刻,道:“根据传闻,光明左使独孤阎在凌霄宫前被戚战逼退,而赵寒水又在韩兄身前栽了跟头,他们都是灭神时代的风云人物,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倒要小心提防才是。”
韩一啸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光明神这次复出,志在重新君临梵天,我等迟早会与他们对上。韩某奇怪的是独孤阎和赵寒水为什么要分开行动,他们似乎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独孤阎出现在凌霄宫所为何事,赵寒水到魔界来又是为何?”
赤月空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想是也弄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杨天行在旁边听了一阵,忽然道:“赵寒水是来找我的。”
韩一啸和赤月空都为之一惊,后者问道:“找你做什么?”
杨天行的眼角微微抽搐,缓缓地道:“为了光明圣剑。”
韩一啸和赤月空闻言眉头大皱,都沉默了下去。
良久,韩一啸才又重新看向杨天行,徐徐开口道:“萧姑娘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说完,见杨天行的眉宇间有忧心之色,又道:“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大可以放心。”
杨天行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萧夜月,脸色随即又黯淡下去,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韩一啸看了杨天行一眼,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杨天行悚然一惊,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韩一啸。
韩一啸一脸肃然,深深地看着他,直到看得杨天行心里有些发毛,才听他缓缓地道:“老弟啊,你可知你现在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杨天行没想到韩一啸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怔了一下,疑惑地摇了摇头。
韩一啸又道:“那你可知萧姑娘为什么要舍命救你?”
杨天行隐隐感觉到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仍未明白,只得再度摇了摇头。
韩一啸面上有冷笑之意,看得杨天行羞愧之极,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只见他脸色一沉,忽地厉声道:“你可知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萧姑娘算是白死了。”
杨天行脑袋中嗡的一声大响,人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就象是在面上被人生生打了一拳一般。同时,他仿佛觉得,在内心深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一般,烤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韩一啸依旧还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言辞越发的犀利:“与其这样活在痛苦与自责中,倒不如当初痛快地死掉。”
杨天行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激动的缘故,他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冰月见他一副虚弱不稳的样子,连忙伸出手去扶着他,隔着一层布料竟也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从杨天行的手臂上渗透出来。
韩一啸看得似乎有些不忍,将目光从杨天行身上移了开去,深吸了口气,声音渐渐回复平静,淡淡地道:“这个年代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人意气风发,有人忍辱负重,有人暗藏锋芒,有人卧薪尝胆,但绝没有人象你这样自甘堕落,自寻悲苦。你当年做强盗的那股豪情壮志哪去了?可笑这二十年的修行竟然将你的个性磨灭得面目全非,早知如此,当年智慧老和尚就不应该去渡化你。强盗虽然落魄,但有强盗本色,而你却枉为太神!”
如果说韩一啸是疾言厉色地说出这些话来,杨天行或许会觉得好过一些,但此刻韩一啸却用的是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反倒让他更加难受。韩一啸的话就如一把白晃晃的利刀,将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将他的身体划得体无完肤。他的胸腔里似塞满了火药,随时都可能爆炸。
日光冷冷,透过窗纸,洒在这个男子,看去有些孤单可怜的身影上。
有几分凄清!
杨天行深埋着头,额头上的冷汗如泉涌出,韩一啸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地震撼着他脆弱的心灵。他想起萧夜月死后自己过的日子,忽然感觉浑身冰冷,心里发寒,那一句“萧姑娘是白死了”更如世间最寒的冷风,固然将他的血液冻结,也将他吹醒过来。
“强盗吗?我的强盗本色哪去了?”在经历了一阵狂风暴雨似的思想冲击后,杨天行不无激动地在心中这般质问着。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强盗本色(下)
韩一啸面无表情地看了杨天行一眼,深邃的魔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在他的眼角似要隐隐的欣慰之色,但为了让杨天行彻底地觉醒过来,他还是毫不留情地继续冷言相讥,道:“萧姑娘苦命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为了救你不惜牺牲了性命,而你虽然苟且于世,但终日沉溺于苦海之中,生无所念,枉费了人家的一片情义,你自己想想,你可曾对得起萧姑娘?”
杨天行的脸色业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韩一啸所言莫不似蛇噬针刺一般,无疑在他的心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肉身的苦痛虽然还存在,但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时间似若停顿,没有前一刹那,也没有后一刹那,对他来说,再没有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时间流动,心神在这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的境界中脱窍而出,尽去诸般相。前尘往事尽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睁开心灵的慧眼,穿越时空,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满脸络腮胡须,手拿砍刀,高喊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强盗。
“轰!”他脑中顿如黄钟大吕一般惊起一声巨响,这一刹那带给他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描绘的,二十年的修行生涯如弹指一挥,二十年的酸甜苦辣似过往云烟,在去掉诸般实相虚影后,当他忽然惊觉二十年前那个孤独桀骜的强盗身影竟然是自己的时候,陡然大吃一惊,众念纷至,一声呻吟,整个心神又给扯回肉身,千般痛楚,由全身的经脉涌往心头,一口心血,立即脱口而出……
屋内立时响起数声惊呼,有凌燕的声音,有冰月的声音,也有朱凤的声音,更伴随着赤月空的一声惊疑。
倒是韩一啸显得极为平静,他的眼中闪动着莫名的亮光,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地紧紧地盯着杨天行,看上去沉稳如山,只是没人注意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扭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用力过度后的惨白。
就在众人都万分紧张地关注着杨天行的时候,屋内陡然响起了一声惊雷般的长啸。只闻那啸声激愤无比,似在宣泄着满腔的惆怅,又似在解脱着莫名的痛楚……
当众人惊觉那啸声出自于杨天行之口时,还来不及震惊,便见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在那经久不息的啸声下穿门而出,飞快地消失在重重宫殿之后。
“爹!”屋内响起冰月的一声焦急的呼唤。
就在冰月和凌燕都忧心如焚之时,韩一啸冷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只听他道:“由他去吧,他需要好好地静一静。”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望向了远方,那个杨天行消失的方向,一头白发无风自动。
冰月紧紧地握住凌燕的玉手,美目中充满了焦灼和忧虑,看着凌燕小声地问道:“姑姑,爹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这样跑出去会不会出事啊?”
凌燕先是看了韩一啸,那个不动如山的身影的一眼,低低地叹息一声,然后才转向冰月强颜笑道:“你不必担心,你爹不会有事的。”说到这里,她似有所觉地又看了对面的朱凤一眼,那个穿着一身水绿长裙的美丽女子此刻竟也是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她心中有着淡淡的欣慰,白素素走了,如果朱凤也走了的话,那自己这个大哥失去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口人影一闪,内里穿着一身墨黑天神甲,外套一件深蓝色披风的帝释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在他眼中,似有焦急之色。
韩一啸看着帝释天,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帝释天先是扫了屋子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韩一啸身边,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垂首道:“陛下,戚战前来拜宫。”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动容。
自从戚战与韩一啸在阴山一战后,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超卓高手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只是前几日才传出戚战忽然出现在凌霄宫,并且逼退来犯的光明左使独孤阎一事,这才短短的数日,这个传奇高手突然造访魔宫,的确有些耐人寻味。
韩一啸先是和赤月空对视一眼,然后才转向帝释天问道:“人在哪里?”
帝释天道:“现在在紫堇殿。”
韩一啸沉默了一阵,忽然转头对着赤月空笑道:“赤兄,让我们去会会老朋友吧。”
赤月空先是一怔,随即也哈哈大笑道:“赤某早听闻天刀戚战天下无敌,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无缘拜见,现在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赤某焉敢怠慢。”
此话虽然是赤月空大笑着说出,但听在众人耳里却察觉出了几丝浓重的火药味。
韩一啸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对赤月空略带挑衅的话语并不感到意外。说起来,当今天下的几大顶尖高手无一不是在各界掌管实权的豪强,他韩一啸乃是魔界皇帝,赤月空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妖统,烈震贵为当年冥界的“国师”,如来也曾是一界之主,至于戚战和卫青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在仙界的威望无人能及,要说唯一例外的恐怕就只有杨天行这个怪胎了。这几个人又哪个是甘于屈居于他人之下的角色,更何况赤月空新近修成太神,自然是志得意满,少不了要与戚战这个梵天七大高手的领头羊比上一比。
正当韩一啸和赤月空两人准备走出屋子时,帝释天却又在后面说道:“陛下,还有一事。”
韩一啸停步,转头淡淡地道:“什么事?”
帝释天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角,低声道:“据东合郡刺史荀雷吉派出的使者来报,最近在东合郡民间有流言盛传,说是巫王烈震已经到了魔界。”
“烈震也来了?”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