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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人驭浪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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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记载得极详细,如同她就在他身边一样。
  她找到了最新的载录,书卷上记载,皇帝昨天下朝之后,接见了几位回京的驻守大臣,其中一位是洞庭府尹,他带着一份奏折面圣,说明近月来因为江南豪雨不停,导致江湖泛滥成灾,已经有数十万人流离失所,没粮米可食。
  读到这里,梅宛如的眸光顿时变得黯然,唇畔勾起一抹苦笑,或许,这就是她的主子食不下咽的原因。
  「姑姑,记载有问题吗?」跟在一旁的苏谨见她脸色有异,不由得一阵忐忑不安。
  虽说他是正三品,而她梅宛如不过是一介女官,年纪也算轻,但是,因为她深受佟妃的宠信,又是内务府温总管从太子府邸带过来的手下,所以,在这宫里当差的对她无不是恭敬有加,新进的在正式走马上任之前,会先透过关系向宫里几位资深的公公与女官表示敬意,一直是他们官场之间不成文的规矩,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没有问题。」她笑着摇头,合上了卷本,以双手捧着本子,一语不发地看着封页,这时,一个念头冷不防地上了心,让她想出了神。
  其实,她并非不能离开皇宫,佟妃一直以来都很疼爱她,只要她用些心思,一定能够想到办法让佟妃答应让她出宫。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仍旧是留下了,每天在心里叨念着主子的刻薄与幼稚,却仍旧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心里有病,才会做出和心里想法完全相反的事情。
  「宛如姑姑,有一件事情下官不知道是否能说得?」苏谨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
  「你说吧!姑姑细心听着。」梅宛如抿着微笑,老成的神情完全不似她十九岁的年纪。
  「这件事情下官也只是听闻风声,但是确信度颇高,下官听说自从两年前帝位禅让之后,八贤王透过万公公在宫里安插了不少人手,其中,包括了不少被挑选进宫的秀女,据说,都是经过安排要亲近皇上的。」
  「八贤王?」梅宛如眸光微敛,思考着这个名字,她对于八贤王当然不陌生,当年,龙琛皇帝登基之时年纪尚小,朝中几股势力当然都是各为其主,其中以八皇子的母妃最得势,也得到最多拥戴。
  只是,最后在太皇太后的主导之下,让龙琛皇帝继了位,但是为了平息朝直汹涌的势力,她同时也让皇帝下令封了八皇子为贤王,贤王的地位在诸位皇子之上,拥有对皇帝进谏言的权力,皇帝就算不服,也必须畏之三分。
  但是,几十年来,因为太皇太后的防范得宜,再加上龙琛皇帝处心积虑地架空贤王的地位与权力,八贤王的存在一直都不足为惧。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朝中上上下下,借着各种机会想要亲近皇上的人不在少数。」梅宛如缓缓地摇头,泛起一抹浅笑。
  「但是,下官听说,八贤王派人亲近皇上,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要夺帝位。」最后几个字,苏谨凑首靠在她的耳边,音量说得极轻微。
  梅宛如静静地听着,表面上没动声色,但是心里却像是被震撼般,重重地战栗了下。
  「姑姑?」苏谨等不到她的响应,轻唤了声。
  「这话是不能随便与人说的,知道吗?」她扬起眸光,定定地瞅着苏谨,镇静得就像方才什么话也没听见。
  「是,姑姑的意思,下官明白。」苏谨点头微笑,知道她并非是在谴责,而是在叮咛,毕竟这里是皇宫大内,人们的心并非个个都向着皇帝主子。
  梅宛如叹了口息,转眸望向窗外,看着晨光将殿阁给映得灿烂耀眼,但她知道那只是外表,在明丽的外表之下,这座皇宫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已经腐烂发臭的脏东西。
  其实,谁在这座皇宫里当家作主,对他们这些奴才们不都是一个样子吗?她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为什么听到八贤王要夺帝位时,心里竟然是一阵抽紧,像是反胃般感到不舒服呢?
  或许,是因为她的主子并非真的太可恨吧!
  总是在她觉得他狂妄自大,无可救药的时候,就会听到他施下的德政,又让无数百姓蒙恩受惠。
  她一直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主子,总是给他们这些奴才们找难题,但是,无论是在他当太子期间,又或者是正式登基当了皇帝之后,都曾经颁下命令,绝对不许私下对奴仆用刑,谁敢违令,一律严惩不贷。
  她总是觉得他不够仁慈,但是,在逢年过节时,他对奴才们的赏赐却又不曾吝啬过,她听说这几年有人领了赏,已经足够在家乡置产买地,让家人们过着丰足的生活。
  但那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梅宛如抿了抿嫩唇,在心里定了调,是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一个奴才,一个甚至于还挺讨厌自个儿主子的奴才而已。
  ★★★
  登基至今,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来,他没有一刻不告诫自己要成为比父皇更好的皇帝,在他们这场父子之争中,他绝对不会是输家。
  养心殿中,雍纶静立在书案旁,一只大掌按在桌面上,敛眸仔细地瞅着容慎修在今天早朝上交出来的布兵图。
  自小,从他从西麝国回到中原之后,因为容叔的关系,他与容家的儿子们一向交好,其中尤其以容慎修为最,他们两人一起修练武术,学习骑射,因为是彼此的练习对象,所以可以说是从到大的伙伴。
  也因为如此,他从未想过收回或是削减容家的兵权,其中,从他父皇时代就一直积极培养的铁血黑骑,他也并未因为对父皇的痛恨,而下令停止,反而在近几年来,他下令让容慎修为下一任率领军队的接班人,并且扩大铁血黑骑的规模与阵容,直至今日,黑骑的规模几乎可以与一般正规的军队比拟。
  如果说,正规军队是替他打仗用的,那铁血黑骑就是为他皇帝个人所用,他还记得当年就是这支军队将他与母妃从危险中救回,所以就算少部分大臣们持反对意见,只要他还是皇帝的一天,就不会废除掉这支军队。
  此刻,雍纶眉心微拧,不经意地透露出内心的烦闷,什么真命天子,九五之尊,当他真正身为皇帝之后,才知道这些都只是好听话。
  直至今日,他不想当皇帝的心依旧没有改变,如果说,他想当个好皇帝,其实只是不想被他的父皇瞧贬了而已。
  这些年来,自从西麝国没落之后,北方群雄并起竞逐天下,他们之间的打打杀杀在中原北方造成不小的灾害,原本他打算再过些时日就要派兵弭平战乱,却没想到昨儿个得到江南闹了粮荒的禀报,打乱了他出兵的计划。
  「皇上,请歇会儿,喝杯茶水润润喉吧!」温公公接过小恭子端上的茶水,悄然地走到主子身旁。
  「嗯。」雍纶淡然颔首,从承托上端起茶杯,凑在唇边轻啜了口,蓦地,他被一股袭上鼻腔的香气给惊艳了,「这茶是谁煮的?」
  「回皇上,是宛如姑姑。」小恭子站在温公公的身后代答道。
  「嗯,替朕跟她说一声,她的茶煮得真好。」雍纶敛眸看着杯中的茶水,水面上飘着一片白色的菊花瓣,随着热气微微地旋动,就像是一舟小船般,悠哉地轻飘在湖面上。
  雍纶勾起一抹浅笑,心里觉得真是神奇,那位宛如仿佛能猜中他的心事,知道他现在心烦气躁,真想载在一舟小船上,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是漫无方向地飘在湖上面,让湖水载着他随风而去。
  有时候是一碗玫瑰水,有时候是一杯茉莉茶,有时候是一壶上好的雨后龙井,有时候则是一块外表不甚好看,也不怎么美味,味道却极耐嚼的茶饼,几乎是每一次恰好解除他当时的郁闷心情。
  温公公看见主子瞬时变得温和的脸色,不由得泛起微笑,虽然他曾经答应过宛如,不将她擢为帝侧的近身女官,但是,他的允诺是一回事,可是如果皇帝下了命令的话,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些年来,宛如这丫头虽然不是六尚之首,但是她的心灵手巧确实是有目共睹,让他颇能体会当年佟妃娘娘将她送到太子府的居心,凭她的秀外慧中,一定能够得到他主子的疼爱。
  只可惜,她偏偏就是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让他只好暗地里使劲儿,三番两次在主子面前提及她的名字,让他对她感兴趣。
  可偏偏他的主子一向注重宫里的秩序,从来不碰御嫔之外的女子,虽说这样可以避免宫闱的丑事,但是却也在无形之中断绝了梅宛如晋身后宫之路,转眼间,她就快要二十岁了,再过几年就是可以出宫的年纪,如果她没有得到后宫之中任何主子的挽留,几年之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出宫,出宫之后,就算是与寻常男人论及婚嫁,也将不受干涉。
  温公公在心里轻叹,虽说他乐见宛如丫头得到幸福,但是,不能将她留在帝侧,将是一件令人遗憾终生的事。
  「皇上,另日您应该见见宛如,她不只是茶煮得极好,谈吐也是卓越不凡,这杯茶如果是由她亲自为皇上呈上,相信她必有另一番见解能与皇上解愁。」为了能把疼爱的丫头给推销出去,温公公就算拚得老脸不要,都要说尽好话,一张笑脸像是挤得出蜜似的。
  「朕为什么要见她?是她要你当说客的吗?」雍纶挑起眉梢,冷笑地瞅着近身老臣,「朕向来不喜欢有人邀功,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更何况她只不过是泡得一手好茶,难不成,朕要为了能喝到一杯好茶嘉许她吗?」
  「不不不,皇上,宛如从来不邀功。」就是因为她老是不喜欢邀功,才教人伤透脑筋呀!温公公一边叹息,一边心惊胆跳,深怕给宛如惹祸上身,「奴才只是觉得她与皇上应该能够契合,才会提出建议。」
  「不必了。」这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也很笃定,「如果你打的主意是让朕把她纳入后宫,那就不必了,后宫里已经多的是想与朕‘契合’的女子,朕不想再多一个来烦心。」
  说完,他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不许再来打扰他。
  在他的身后,温公公与小恭子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由得都在心里叹息,一前一后地退开,或许,皇上与梅宛如两个人天生就是注定了没有缘分,否则不会因为各自的坚持而一再错过。
  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天生没有缘分,或许,他们就不该再强求,就只怕成就的不是一桩美事,而是一出悲剧。
 
第二章
  滂沱大雨。
  从昨儿个晚上开始下起的雨,一直到清晨都还不见停歇,宫里几处低洼的地方都积了水,其中一处正好是梅宛如出入必须经过的地方,先前她就已经提醒过负责的官署要着手修缮,开通疏浚排水的沟渠,不过他们说上头没给经费,他们做不了这工程。
  关于这件事情,她问过温公公,请他老人家想办法,他身为内务府总管,在宫里说话的分量十足,再加上内务府主管皇宫里的经费统筹,相信他一定能帮她这个忙。
  只是,官署才正答应考虑修缮沟渠,老天爷又不作美地下起了大雨,偏偏明天佟妃娘娘要回宫小住一阵子,此刻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迎她回宫的事务,她自然也不能得闲。
  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就是除了瑞香姑姑之外,最亲近佟妃娘娘的近身女官,就算后来派她去了太子府邸,佟妃逢年过节也总不会忘了打赏她,每回尚工局替要替娘娘裁制新衣时,娘娘也不会忘记替她添几件新衣,就像是把她当成自个儿的女儿般疼爱。
  其实,她知道佟妃一向不是刁蛮的主子,生活起居一直都非常简单朴实,让她忙碌的原因,是因为几个年长女官的未雨绸缪,再加上几个后宫嫔妃为了讨好长辈,才会想方设法要他们这些奴才好好张罗,她们都知道讨得佟妃欢心,就等于是讨到了皇上的欢心,替自己的将来铺路。
  梅宛如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小锦囊,快步地走在雨里,锦囊里装的是有应斋的玫瑰糖,这是佟妃从小就爱吃的零嘴,一年只做一季,正巧此次回宫刚好碰上了店家做糖的时节,所以她特地订了一份给佟妃解馋。
  现在,一切都忙完了,她只需要再到凤殷斋里,将玫瑰糖给搁进漆盒里,剩下的就只等佟妃明天回宫了。
  虽然大雨打湿了她大半片襦裙,但是她不以为苦,因为这份差事是她自个儿要做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走进凤殷斋,她很快地找到装糖的漆盒,虽然已经好些年不在这个院里当差,但是这里的陈设一切如昔,就如同她孩提时一般。
  梅宛如打开锦囊,解开糯米纸,顿时一阵玫瑰的香味扑鼻而来,有应斋的玫瑰糖虽然受欢迎,但是一年只出一季,因为他们亲酿玫瑰酱,必须等半年熟成之后,才开始做糖,香气与风味自然不同于一般,因为是坚持的好味道,所以就算许多王公贵族们爱吃他们家的玫瑰糖,也绝对不催促,怕坏了这家老店坚持了百年的好味道。
  蓦地,门外传来了声响,她转眸望向门口,听见了小恭子熟悉的嗓音,「皇上,让奴才替您撑伞。」
  「不必了,你们都到一旁的庑房去歇着,朕想一个人到母妃的寝宫里去巡视一下,看看是否已经都准备妥当。」雍纶低沉的嗓音随之而起,在大雨之中依旧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是。」小恭子笑着回答,之后扬声带着人退开。
  听见主子所说的话,梅宛如出神了好半晌,果然,从以前到现在,佟妃就是他心里最在乎的人,巡视的工作只需要派人过来看看即可,但是他却不放心地亲力亲为,当然是因为对象是自个儿最敬爱的母妃。
  她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这一点,也是她觉得他尚有可救药的原因。
  但是,现实的情况不容许她沉思太久,她听见了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收伞的声音,她没来得及将漆盒盖子合上,便立刻转身逃进左手边一扇小门里,这里是她儿时最爱抄的近路,直接通往后面的小院。
  雍纶走进屋里,还未及定神细瞧,就闻到一阵清甜的玫瑰香气,他的目光随着香气看见了漆盒里的玫瑰糖,他不觉地泛起一抹浅笑,心想那些奴才准备得真是周到,闻这香气,他就知道是母妃最爱吃的有应斋玫瑰糖。
  但是,他的目光立刻瞟见了来不及收拾的锦囊与糯米纸,知道这糖才刚搁上不久,然后又见到了桌案旁濡湿未干的女子鞋印,他看见鞋印消没在左边的小门之前,门扉微掩,隐约还透进一丝凉风,可见那人才刚走未久。
  他顺着鞋印走出了小门,走过了穿廊,据他印象所及,在这穿廊的尽头有一个小门,刚从西麝国回到中原时,他与母妃住在这个寝宫里,就常从这个小门溜出去玩。
  「哈啾!」
  女子的打喷嚏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循声在长廊转角的小鱼池里看见了一个狼狈的身影,她挣扎地起身,瑟缩着身子又打了个喷嚏。
  「真是凄惨,朕的陷阱没害到父皇,倒是害着了你。」雍纶走到小池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身湿淋的梅宛如。
  在他孩提时,曾经弄松了小池边的一块石砖,只要踩到了这块被动了手脚的砖石,就会重心不稳跌进小池里,不过多年来,他的父皇一直没踩中陷阱,多年来他也忘了这件事情,直到今天亲眼目睹为止。
  梅宛如抬眸瞪着他,不敢置信他这个「凶手」竟然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的恶行!
  看着她一张脸蛋被湿透的发丝给掩住大半,衬着她圆瞪的眸子,看起来就像是刚出水的女鬼一样骇人,雍纶虽然知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取笑他人,但是仍旧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不要笑了。」她咬牙切齿的嗓音从嫩唇之间迸出。
  老天爷!她这辈子还可能比他更讨厌一个人吗?不,他这个臭皇帝绝对会是这天底下她梅宛如最厌恶的一个人!
  雍纶双手叉腰,朗朗的大笑声依旧不断地从他的胸膛震出,直到他听见她气愤的音量大喊道:「你有必要笑得那么猖狂吗?该死的,不要再笑了!」
  「你骂朕?」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危险低沉的嗓音。
  「我……不敢。」梅宛如低着头,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因为痛骂得逞,颇为痛快。
  「怎么?现在才将爪牙收起来,不会嫌太迟了吗?」这会儿换雍纶满心不悦,他挑起眉梢,眸色一沉,神情显得有些不悦。
  「奴才不敢。」她将头压得更低,低垂的眸光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一口一声不敢,但是你刚才分明就做出了欺君犯上的举动,难道是朕听错看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拽起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拖出水面,在他面前站定身。
  他眯细锐眸,看见她飞快地掩饰眸底的笑意,只是她的动作再快,也难逃他敏锐的观察。
  「皇上要降罪就降罪吧!奴才欺君犯上是事实,这天大不可饶恕的罪过,奴才今儿个没想能活了!请皇上把奴才给赐死吧!」她说着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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