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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无望小心翼翼地为红思雪和自己都斟上一杯已经温热了的水酒。酒入杯盏中,发出哗啦一声微响。红思雪一惊,从对江畔景物的深深注视中回过神来,出神地看了一眼他。
今夜真是安静得紧。彭无望笑了笑说。两个人举杯相邀,同时饮下水酒,一股暖意传来,似乎连早春的晚风也变得轻柔如少女的素手抚身而过。
今夜不但月明如镜,而且晚风也轻柔如丝,那江畔的花树,更是美得出奇。红思雪微叹了一声,深有感触地说。
确实美得不像是真的。彭无望一阵感慨,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起你的二哥?红思雪好奇地问。
妳怎会知道的。彭无望一惊,不由自主地抓住红思雪正要去取酒的素手。
红思雪脸色一红,小声道:你多次提起你二哥酷爱赏景,见你长叹,自然知你心事。
彭无望笑道:知我者,思雪也。我想起了二哥,也想起了大哥。二哥经纶满腹,大哥壮志满腔,他们赏景之时,见解颇为不同。记得修葺彭门庭院的时候,二哥想要修建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景,而大哥却要将庭院腾空,铺上青石板,建一个空旷院落,角落里排上几面战鼓。
红思雪点了点头,微笑着说:看来你二哥喜欢山清水秀的景致,你大哥却中意大漠孤烟的沙场。
彭无望击掌而笑:思雪真是聪颖,确实如此。妳如此伶俐,若能够与我大哥二哥相见,他们必定欢喜。说完,神色忽然一黯,道:可惜,大哥二哥含冤而死,妳是见不到了。
红思雪微微一笑,暗道:见他们又做什么,我只要见到你,便就好了。这些少女心思,她虽然女中巾帼,却也说不出口,只是轻轻从彭无望手中抽出手去,为两个人再次斟满美酒。
多谢。彭无望举杯一饮而尽,长长舒了一口气,叹道,那日我学艺归来,只和大哥二哥相聚了一天,便行镖长安而去。当时以为以后相聚时日良多,不必急于一时。谁知道,这一去便成永诀,世事无常,莫过于此。言罢不尽唏嘘。
去者去矣,叹息也是无益,不如想想以后如何才能够不辜负令兄的希冀。红思雪朗声道。
思雪言之有理,今夜大概是月光太美,让我胡思乱想。彭无望失笑道,这一想便让我想起了很多本来不愿再提的事。
那就说吧,红思雪沉思着说,烦恼长留心中,便会郁结成疾,不如放怀一言,求一个畅快。
思雪此言甚是合我心意。彭无望欣然道,我彭无望一生行事,最爱痛快,很多事装不下肚,必要说出才好。只怕思雪听得烦闷。
红思雪轻轻摇了摇头,莞尔道:我怎会烦闷,如此通宵长夜,你若不说话,便要听爹爹的如雷呼声,更让人闷煞。
甚好。彭无望为红思雪斟了一杯酒,道,我便说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听说二哥为了智仙子方梦菁而被连番诬陷,竟然含冤而终,心中曾经责怪过二哥,为什么为了个女子神魂颠倒,平时的聪颖机智竟用不到一成,生生被金氏一家害死。
噢?红思雪颇为惊讶,你对彭二公子曾经有过埋怨?
我知道不对,所以从来没有和人提过,一直藏在心里。彭无望苦笑了一声,不过,在洞庭湖畔我遇到一个女子,令我一下子明白了二哥当时的心情。情之一物,根本无法理喻,任你如何英武,都会心中大乱,不知自处。
红思雪脸上一热,芳心惊喜交集:原来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看不出他平时豪爽开朗,却把心事藏得这么好,令我今日才知。
男欢女爱,乃是自然不过的事,心中慌乱,正是因为爱之深切,不但不该责怪,反而应该称赞。天下女子哪个不喜欢痴情汉。红思雪红着脸,心慌意乱地小声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言不及义。
确实如此。当我一见那女子的面容,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生的幸福便在她的唇齿之间。她以轻纱蒙面,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卷起了面纱,让我看到了她那绝世难寻的美貌。我这一生,虽也见过几许女子,但是她的容颜是唯一能让我豁然明了男女情爱之事的。我当时如遭雷击,知道此生若不能娶她为妻,实为深憾。彭无望一口气说完,转过脸来,却看到红思雪一张秀脸已经变得煞白如纸。
倾城篇
一诗横绝
思雪,妳怎么了?看到红思雪惨白的面容,彭无望一阵心悸。
我怎么了?红思雪失神地重复了一次彭无望的问话,竟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
思雪,妳,妳笑什么?看到她的笑容,彭无望心里面一阵仿佛要把心房扭曲过来一般的难受。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我的心怎么这么疼?可是,她明明是在笑啊。彭无望惊恐地想着。
我笑什么?红思雪用手狠狠地摁住自己的额头,恍惚地说,我笑,我笑的就是你。
我?彭无望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所措。
我本以为彭兄英雄盖世,乃是超凡人物,做人行事,光明磊落,与众不同。如今听来,哈,你原来不过是个贪花好色的无聊之辈,与那市井登徒子一般无二。红思雪用力摇了摇头,掩饰住自己暗自拭泪的动作,我,我焉能不笑。
我是贪花好色之辈,彭无望浓眉一皱,有些生气地说,思雪,我行事虽不算如何与众不同,但是一向坦荡为怀,何来如此评价。
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她是何方人氏?红思雪问道。
这,只听说是神兵山庄的庄主,但是神兵山庄在哪儿,我……我真的不知。彭无望泄气地说。
红思雪看到彭无望垂头丧气的表情,心底升起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那么,你可知道她行事如何?可有什么喜好?品行又是如何?
彭无望双目一阵迷茫,叹了口气,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到她既然长成如此模样,品性行事,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我看到她的容貌,心中便十分喜欢,不知不觉地走到她的面前,还说要向她下聘。这,我这番可是鲁莽了?
哼!以貌取人已经足够鲁莽,若是再有什么蠢行,也不稀奇。红思雪黯然道。
难道我真的错了,唉,这便如何是好,她已经允准我日后到她的神剑山庄下聘。这,我真得太鲁莽了。彭无望宛如大梦初醒,不知所措地说。
竟有此事?红思雪大惊道。难道世间真有一见钟情之事?她暗暗思付,只感到一阵心灰意冷,长叹一声。
确实如此,她说等我凑够了万两黄金,就可以到神剑山庄下聘。彭无望垂头丧气地说。
红思雪猛然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一声不吭。
这便如何是好?彭无望仍然在一个劲儿地说着,思雪,妳这一说,宛如醍醐灌顶,我整个人到现在才清醒过来。我所迷恋的,不过是她的美色而已,其他为人行事,完全不知。自古都有所谓蛇蝎美人,以容貌颠倒众生。二哥也常常教训我和四弟不要以貌取人。她要是对我有何图谋,我心神恍惚之间,必难逃毒手。唉,想不到我彭无望自命好汉,却被美色所迷,做下如此蠢行,累己而害人,遗祸不浅。说罢连连搓手,嗟叹不已。
看到红思雪怔怔地望着他,彭无望更是惶急,连声道:思雪,这下木已成舟。我该如何是好。如果这女子是个心肠狠毒之辈,或是个自私小气,不可理喻之徒,又或是个自大狂妄,傲慢无理之人,我应如何自处?思雪,妳比我聪明百倍,快快给我想个办法。
什么木已成舟?你在说什么啊?红思雪忽然咯咯笑出了声,你真是个傻瓜。真是个天下第一的傻瓜。说完此话,红思雪大笑着解下包在头上的红头巾,用力一抖手抛到天上,身子一个飞旋,银铃般的笑声回响于长江之上。
彭无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临风而舞的英姿,还有在天上飘飘扬扬的红巾,一时之间愣在当地。
红思雪仰天大笑,心情大是舒畅,良久才渐渐收住笑声,转头望向彭无望,笑道:彭兄,你可知万两黄金需多久才能够赚到。便是世间最赚钱的行当,能够年进千金,尚需十载光阴,这还不算吃穿住行的费用。若是普通人家,哪怕是你们的镖行,怕也要赚上百年。人家姑娘丢给你这句话,便是叫你绝了痴心妄想。亏你煞有介事地侃侃道来,竟差点连我也给唬住。
噢,彭无望苦笑着拍了拍脑袋,叹道,我真是其蠢如猪,当时我就应该想到。可惜,我看着她绝世容颜,一时之间忘乎所以,只感到万事皆可为,却不知自己既非英俊潇洒,也非文采风流之辈,一照面间,又如何能够让人家姑娘喜欢。可笑,可笑,委实可笑。
言罢想起洞庭湖畔锦绣公主风中的容颜,还有自己初见她时那一阵铭心刻骨的感动,心中一阵黯然:原来我彭无望无缘有此幸运。他转念又一想:彭无望啊彭无望,你既学得一身厨艺,更兼一身好武功,外则能出而济世行侠仗义,内则能为家人洗雪恩仇,师父师兄皆是众人敬仰,而同伴兄弟又乃世间英才,人生至乐已得大半,便是一生娶不到心仪之人,也是平常。又怎能贪心不足,得陇而望蜀。思罢仰天一笑,对红思雪说:我没这个福分也罢,也罢。哈哈哈。
红思雪看着彭无望的笑脸,心中反而恻恻,关心地问:彭兄,你还好吧。
彭无望笑了笑,说:思雪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想到娶不到那么美貌的妻子,心中有一丝遗憾而已。看来,我若要娶妻,就得多听听思雪妳的建议。
思雪脸色一红,小声说:彭兄取笑了,我说的话怎做得准。
彭无望容色一正,道:不然。思雪,妳我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甚是投缘,虽然我和令尊份属同门,但是我由衷钦佩妳为侠义而不顾己身的英风豪气,甚想和妳结为异姓兄妹,不知道可否高攀?
红思雪心中一阵震撼:难道他从来没有一次把我当作可以相恋之人。心情凄苦间,她深深地看了看彭无望,只见他满怀期冀地瞪视着自己,患得患失,显得甚是诚心正意。
他虽然豪侠情怀,但是对于情爱一事,尚是天真烂漫,无瑕如白纸。我的心思,他是不懂的。红思雪苦笑了一下,但是我的心里,已经满是他的影子,若能够长留他身边,便是无名无份,也是开心。何况还能听他叫我一声义妹,老天待我已经不薄,我又能再有何求。
思雪,怎样?彭无望见红思雪迟疑不答,以为她对自己有所嫌弃,心中更是恐慌。
好啊。红思雪淡淡一笑,说。
好,太好了。彭无望猛地站起身,道,我们这就结拜如何。
红思雪虚弱地笑了笑,道:不必了,结拜贵在由心,仪式诸项皆为次要,能免则免。你我心里明白就足够了。
彭无望笑道:思雪甚是洒脱,我彭无望又怎能流俗,好,就这么定了。我今年二十有一,想来比妳要大一些。
红思雪摇了摇头,叹道:我今年二十正,便叫你一声彭大哥。
彭无望仰天大笑,道:好好,老天待我实在太好,我今日有了一个义妹了。
就在此时,江上缓缓漂来一叶扁舟,舟上挺立一位儒生,面如冠玉,目若双星,峨冠博带,白襟长袖,衣衫飘洒,临风而立,其状如仙,而他的左手之上,赫然握着红思雪迎风甩出的红头巾。
前面放舟的兄台,小生打扰了。清朗的声音乘着晚风悠悠传来。
听到这清朗磊落的声音,彭无望心中先有了三分好感,起身扬声道:先生客气,不知有何指教。那位儒生朗笑一声,道:今夜月明如镜,晚风轻柔,江畔落英缤纷,正是赏景的良辰,小生不愿辜负如此美景,特携美酒数坛,前来江畔泛舟,谁想出入匆忙,忘了携带下酒之物。兄台的下酒物香飘四溢,顺风而来,让小生馋虫大动。小生愿意敬上好酒一坛,可否以此换些品尝。
彭无望心怀大快,道:兄台如此打扮,想来是个读书人,不知是否愿意和我们凑上一桌,一同赏景。红思雪看了看彭无望,笑了笑,没有说话。
妙极妙极。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那位儒生大喜,捧起一坛美酒,回头催促船家加快摇橹。当他的轻舟来到彭无望和红思雪所乘的小舟旁边,他抱起酒坛,迟疑着抬起脚,想要一步跨过来,但是江水轻摇,令他立足不稳,左摇右晃。
红思雪微微一笑,一抖手,飞鹰鞭宛如一道红色的长虹经天而起,眨眼间来到儒生的腰际,连转了几圈捆了个结实。接着她用力一拉,那个儒生的身子轻飘飘地随着长鞭飞了起来,稳稳落在彭无望的对面。红思雪再将手一颤,长鞭宛如灵蛇般从儒生的腰际脱了下来,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回到红思雪身上,干净利落地捆回红思雪的纤腰之上。
那儒生满脸惊奇钦佩之色,对着红思雪深深一揖,道:姑娘好功夫,令小生大开眼界。彭无望看了看红思雪,一竖大指,满脸赞叹。红思雪看了彭无望一眼,对着儒生道:先生过奖了。儒生深深看了彭红二人几眼,道:令兄妹莫非是行走江湖的侠客。
彭无望一拍大腿,笑道:先生怎知我们是兄妹,哈,难道是我们长的相像不成。
那儒生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红思雪,干咳一声,道:这个,相貌都在其次,只是令兄妹都有一种逼人的英风豪气,令小生不由自主地作此猜想。
红思雪看了看彭无望,心中暗暗苦笑。彭无望却已经笑了起来:读书人确是不同。目光果然犀利。没错,我们不但是兄妹,还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哈哈哈。
儒生连忙拱手笑道:那真是幸会幸会。小生张放,字若虚,乃是江都人士。
彭无望报出了自己和红思雪的名字,然后笑道:你也叫张放,真得很巧,我认识一个行走江湖的兄弟,也叫张放。
儒生一惊,喜道:竟然有和我同名的江湖侠客,那日将他请出来,也好相识一番。
彭无望神色一暗,道:那位兄弟已经去世了。
儒生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只能怪相见恨晚,少了这一场相遇。
红思雪淡然一笑,道:江湖人江湖亡,那也平常得很。缘起缘落,应是如此,先生不必介怀。
儒生深深望了红思雪一眼,道:姑娘如此洒脱,我辈男儿只能称一声惭愧。言罢向红思雪施了个礼,将她的红头巾平举手中,道:姑娘适才临风而舞,秀发翻飞,头巾随风而去,正好飘到我的手上。请姑娘收回。
红思雪微微一笑,接过头巾,道:时世无常,便是至亲之人,也多经聚散,些许身外之物,倒也不用执著了。言罢,一抖手,红头巾再次在风中飘逝。
彭无望击掌而笑:好好,义妹此举深得我心,哈哈,痛快,来,饮胜。
张放不禁对这些江湖儿女的豪爽风范深感心折,连连举杯相邀,连自己垂涎的下酒菜都没有瞟上一眼。
酒过三巡,彭无望长叹一声,环顾周遭景致,心旷神怡之际,朗声道:今夜能够遇到先生,实在太好了。彭某老粗一个,虽然陶醉于今夜风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先生是读书人,不知可否将今夜风景吟咏一番,让我们以后的日子,能够常常忆起。
张放注视着高悬于天际的一轮明月,微笑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
红思雪笑了笑,说:你二哥文武双全,难道没有教过你读书么?
彭无望苦笑了一下,说:岂止二哥,我师父教授刀法之时也曾令我翻阅书籍,吟咏些诗句,说是如此可以便于了解刀中要义。我对于此道蠢笨如牛,令师父十分失望。那日,师父让我对着天姥山吟诗一首。我一口气说了出来,从此师父再也不让我碰书本。
听到此处,张放和红思雪同时来了兴趣,异口同声地问:说来听听。
彭无望的脸色一红,道:你们莫要笑我。红张二人连称不会。
其实,我都觉得自己这首诗有些意思,不知为何,师父就是不喜欢。你们听着。彭无望兴致勃勃地站起身,对着长江,大声道:天姥山兮大铁杆,上面尖细座底宽,若能将天戳个洞,弄个玉帝到人间。吟罢一阵摇头晃脑。
红思雪刚刚一口酒入喉,听到这番咏颂,连忙用手遮住上三路,将酒水喷入袖筒之中,满脸通红地将身子转到别处,装作欣赏风景。
张放双手发颤地将手中的酒放回桌上,扶案良久,才朗声道:彭兄此诗虽然稍嫌粗疏,但是创意奇佳,自成一格。比我们这些迂腐书生的行文,多出一番新奇味道。
彭无望开怀大笑,道:多谢先生夸奖。可惜师父不在,否则听到先生这番话,必对我有所改观。那,就请先生也做诗一首,以谢今日如此良宵。
张放有感彭红二人潇洒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