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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对她那种麻利和坚决的做法非常佩服。他们想,他们那些不合时宜的希望所造成的困境,如果让她来摆脱,她会是多么有办法啊。
“她是天生的将军,”西里尔说,“不过我不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麻烦。就算让两个姑娘去找该死的沙仙,把它找到了,让它把珠宝重新变走,妈妈也只会认为我们没有把珠宝看好,让窃贼溜进来把它们拿走了……或者警察会认为我们拿了珠宝……要不然就是她跟他们开玩笑。噢,这一回将搞得一塌糊涂,错不了!”
他怒气冲冲地折了一只纸船,开始在浴盆里放,就像吩咐他做的那样。
罗伯特走进花园,坐在枯黄的草地上,用他那双无力的手捧住可怜的脑袋。
安西娅和简在楼下过道里咬耳朵一一那里有块椰衣地毯,上面有个洞,一不小心,脚常常会踢到它。可以听到马莎在厨房里的说话声——她大声地发了半天牢骚。
“简直太可怕了,”安西娅说,“又怎么知道全部珠宝都在这里呢?如果不是全部,警察会认为少了的那些是妈妈和爸爸拿走了,只留下一部分用来遮掩别人的耳目。他们会被关进监狱,我们就成了被人瞧不起的弃儿,罪犯的孩子。这对爸爸和妈妈来说也不好受,”她老老实实想了一下,加上一句。
“可我们能怎么办呢?”简问道。
“没办法……不过我们至少可以再找找沙仙。今天很热很热。它可能出来晒晒它的胡子。”
“今天它不会再实现我们该死的希望了,”简直截了当说,“每次我们看见它,它越来越不高兴。我相信它讨厌再实现我们的希望。”
安西娅本来在忧心忡忡地摇着她的头——听了这话她一下子停止了摇头,看上去像是竖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简问道,“噢,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们的一个机会,”安西娅认真地叫道,“剩下来的惟一最后一个希望。来吧。”
她快步小跑着带路上沙坑去。噢,好开心啊!——沙仙在那里,在一个金色的沙洼洼里晒太阳,在闪烁的下午阳光中快活地理着它的胡子。它一看见她们,赶紧转过身去挖洞——它显然只想独个儿待着而不要和她们打交道。可是安西娅抢先一步,轻轻但牢牢地抓住了它毛茸茸的肩头不放。
“喂……别这样!”沙仙说,“放开我好吗?”
但是安西娅牢牢抓住它。
“亲爱的好心沙仙,”她气喘吁吁地说。
“噢,是吗……说得倒好,”它说,“我想你是要再提出一个希望。可我不能从早到夜一直做牛做马,只是实现人们的希望。我必须给自己腾出一点儿时间。”
“你讨厌实现别人的希望对不对?”安西娅温柔地问,她的声音激动得在发抖。
“我当然讨厌,”它说,“放开我,要不我就咬了!……我真会咬的——不开玩笑。噢,那好,如果你情愿冒这个险。”
安西娅冒这个险,她抓住它。
“听我说,”她说道,“不要咬我……请听完我的话。只要你今天做完了我们所希望的事,我们今生今世永远不求你再实现一个希望。”
沙仙听了十分感动。
“我什么都肯做,”它用哭声说,“只要你们过了今天永远永远不再求我实现什么希望,我哪怕把身子都快胀破了也情愿实现你们一个又一个希望,只要我还挺得住。你们知道我多么讨厌为了实现别人的希望把我的身子鼓起来啊,我一直又是多么害怕把我的肌肉绷得那么紧邦邦的。而且每天早晨一醒来就知道非这样做不可。却还不知道要做的事是什么……根本不知道要做的事是什么,不知道!”它的声音激动得都哑了,最后那声“不知道”成了一声嘎嘎叫。
安西娅把它轻轻地放在沙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安慰它说,“我们忠实地保证,过了今天我们永远不求你再实现一个希望。”
“那好,说吧,”沙仙说道,“让我们把这种事结束了吧。”
“你还能实现多少个希望?”
“不知道……只要我还挺得住。”
“那么,第一,我希望奇坦登夫人发现她从来没有丢失过的珠宝。”
沙仙鼓起它的身体,再瘪下来,说:“完成了。”
“我希望,”安西娅更慢地说,“妈妈没到警察局。”
“完成了,”过了一定时间沙仙又说。
“我希望,”简忽然说,“妈妈忘掉所有关于钻石的事。”
“完成了,”沙仙说,但是声音很弱了。
“你要歇一会儿吗?”安西娅体贴地问它。
“是的,谢谢,”沙仙说,“在我们继续下去之前,你可以为我希望点什么吗?”
“你不能为你自己希望吗?”
“当然不能,”它说,“我们过去一直相互实现彼此的希望……并不是说在大地懒那些美好的日子里我们有什么要希望的。请你就是希望你们,你们任何一个,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一个字关于我,好吗?”
“为什么?”简问道。
“为什么,你没看到吗,如果你告诉大人,那么我一辈子将永无宁日了。他们会捉住我,他们不会希望你们那种愚蠢的小玩意儿,而是希望真正的正经东西;科学家们很可能会想办法使变出来的东西在太阳下去以后依旧存在;他们会要求累进所得税,老人退休金,公民选举权,义务中等教育,以及诸如此类乏味的东西;而且他们要得到它们,保住它们,这一来,整个世界就颠倒啦。好了,你提出我的这个希望吧!快!”
安西娅把沙仙的希望说了一遍,它把自己鼓胀得比她们至今看到过的还要大。
“好了,”它缩小以后说,“我能再为你做什么呢?”
“只有一件事了。我想这件事将把所有的事情了结掉,对吗,简?我希望马莎忘掉那只钻石戒指,妈妈忘掉那看守人曾经擦过窗子。”
“就像那‘铜魔瓶’的故事。”简说。
“对,我很高兴我们读过那本书,要不然,我还想不出这个办法呢。”
“好了,”沙仙昏沉沉地说,“我几乎没有力气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只感谢你好意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愿你能长长地睡个好觉,但愿有一天我们会再看到你。”
“这是一个希望吗?”它用微弱的声音说。
“是的,谢谢你,”两个姑娘异口同声说。
接着,在这个故事里,她们最后一次看到沙仙膨胀起来,又忽然瘪下去。它向她们点点头,眨眨它的蜗牛长眼睛,挖沙子,拼命地再挖了几下,不见了。沙子把它盖起来了。
“我希望我们做得对,”简说。
“我肯定我们做得对,”安西娅说,“回家去告诉西里尔和罗伯特吧。”
安西娅找到西里尔在他的纸船上面正阴着脸,她把这件事告诉他。简去告诉罗伯特。两个人刚讲完,妈妈进来了,又是热,又是满身尘土。她说她正坐车去罗彻斯特给两个姑娘买秋季校服,车轴断了,要不是小路窄和树篱高,她就会从车里翻出来。她幸亏没有受伤,却只好走着回来。“噢,我最亲爱的小丫头们,”她说,“我都渴死了,要喝一杯茶!快跑去看看壶里的水是不是开了!”
“你们瞧,没事了,”简悄悄说,“她记不起来了。”
“马莎也一点记不起来,”安西娅说,她刚去问水壶的水是不是已经烧开。
当女仆们坐着在喝她们的茶时,猎场看守人彼尔来了。他带来受欢迎的消息,奇坦登夫人的钻石根本没有丢失。是奇坦登爵士把它们拿去重新镶嵌和清洗,知道这件事的女仆正好休假。因此根本没事。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能见到沙仙,”当大家在花园里散步,妈妈让小羊羔上床睡觉的时候,简依依不舍地说。
“我肯定我们能够,”西里尔说,“如果我们真希望的话。”
“我们已经保证过永远不再提出别的希望了,”安西娅说。
“我永远不要提,”罗伯特诚心诚意地说。
他们当然的确再看到过它.但那不是在这本小说里。也不是在一个沙坑里,而是在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不同的地方。那是在一个……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我不该说下去了。
译者的话
《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是一部英国古典童话。它最初发表在1902年,虽然经历了一个世纪,直到现在,它依然是欧美小朋友十分喜爱的作品。
这本书的作者伊迪丝·内斯比特(1858一1924)是英国女作家。她生在伦敦,父亲是农业化学家,开办了一所农业学院。伊迪丝是五个孩子当中最小的一个,三岁时,父亲就去世了。由于大姐有病,在多雾的伦敦居住不合适,她九岁时,母亲带全家去了法国和德国,伊迪丝在那里求学,十三岁才回国。
伊迪丝的大姐的未婚夫是位诗人,通过他,伊迪丝又认识了一些诗人,包括著名女诗人,也写有儿童诗的罗塞蒂,这使她对写诗发生了浓厚兴趣。因为家境贫困,她于是尝试投稿,1876年她十七岁的时候,杂志上发表了她的第一首诗。伊迪丝一生经济不宽裕。她二十一岁结婚,后来丈夫做生意破产,又长期生病,她便一直靠卖文为生。她写诗(还代人绘制圣诞卡,把自己写的诗抄在上面),写长短篇小说,写剧本,她写的恐怖小说很有名,流传至今。她同情社会主义,参加了改良主义的费边社,为工人做事,给他们演哑剧,开圣诞舞会。她和英国文豪,著名剧作家萧伯纳是好朋友,因为他们既是同行,又都是费边社社员。萧伯纳曾资助过她,给她的孩子付学费。1915年,由于她在文学上的成就,英国政府发给她养老金。
伊迪丝的第一部儿童文学作品出版于1890年,是本儿童诗集,叫《两季的歌》。接下来她许多小说,有写现实生活的。代表作有《探宝的孩子们》(1899)、《铁路边的孩子们》(1906)等,有充满幻想的,也就是童话,代表作有《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1902)、《四个孩子和一个护身符》(1906) 等。她的儿童文学作品受到英国大作家、著名的科学幻想小说家、《隐身人》和《未来世界》的作者H。 G。威尔斯的赏识,他起初还以为她是位男作家,因为她用了伊·内斯比特的笔名,不知道她叫伊迪丝·内斯比特。她听说了大为得意,因为她小时候长得又高又大,像个男孩,而且淘气捣蛋。伊迪丝一直对她写给大人看的文学作品充满自信,特别是诗歌,万万没有想到,使她获得国际声誉的却是她的儿童文学作品,它们已经成了儿童文学的经典作品。这种例子早已有过。世界儿童文学的开创者安徒生不也是这样吗?
《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这部长篇童话写五个兄弟姐妹遇到一位能实现他们提出的希望的沙仙,而他们提出的每一个希望都让他们历一番险,给他们带来非他们始料所及的尴尬结果。由于这部作品的成功,作者用同样的主人公又写了两部童话:《不死鸟和飞毯》(1904)和《四个孩子和一个护身符》(1906).在这最后一部,五个孩子变成四个孩子,因为最小的那位小宝宝让母亲带到休养地去了。而《四个孩子和一个护身符》里孩子们再度和沙仙重逢,就像是《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的续集。当然,这三部童话是各自独立的。
在《五个孩子和一个怪物》里,作者把那些幻想的事情全放到现实生活中来写,这就不同于过去的民间故事,非常新鲜,考虑到这部作品写在一百年前,写在儿童文学的早期。这就不能不令人佩服作者的创造性。幻想是不会老的,作者又那么了解孩子。把他们写得那么生动,我觉得孩子总是孩子,那时候的孩子和今天的孩子还是心灵相通的,这就是这本书让一代代小读者读起来感到亲切有趣的缘故吧?
任溶溶
199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