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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想后,唯有从燕晓梅的话中找破绽。
细细回忆,紧锁浓眉。
国王会把公主嫁给一个流鼻涕的矮胖子吗?
我才不信。
也许,要被公主逃婚的女婿,就是救局之人。
眼睛一亮,纵身皇宫,先找一个铁衣卫问问。
皇宫不大,守卫也不算森严。
也许国王爱民如子,问心无愧,并不担心有人会刺杀谋反。
先去后厨偷了些酒菜点心,换了厨装。
白无常满脸嬉笑,喂饱了几个侍卫。
吃了别人的嘴短,三言两语间,就套出了铁衣卫大臣的府邸所在。
到了大臣府邸,已近夜半。
府宅简朴,并不幽深,看来大理国的高官也都有爱民之心。
只有一间房,透出烛光。
深夜不眠的,不仅有鬼,还有旁人。
落在房顶,白无常悄悄摘下一片瓦下看。
一个英气的少年,正在提笔作画。
画一个女童,兰衣长辫。
脸儿红,睫毛闪。
白手小鞋笑红颜。
纸上的女童几乎能笑出声,被他画得活灵活现。
仔细的端量过她的可爱,少年摇了摇头,将画作团成废纸,抛到一边。
再提笔沾色,仍是同样一个女孩儿。
地上废纸数团,实在算不出少年画了多少遍。
白无常轻轻一笑,有少年的妙笔生花,画上的女童虽然年幼,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年幼的六公主。
立即一切都懂了。
他们只在孩童时见过一面。
那时候,公主是可爱的瓷娃娃,而他是流鼻涕的矮胖子。
女大也有十八变,公主一定不知道曾经的鼻涕鬼,已经出落成英俊的少年。
月半情郎画红妆,好叫相思泪成行。
如果公主知道她未来的夫婿如此痴情,还会逃婚吗?
留住公主唯有美男计。
但愿燕晓梅花痴。
拿定了主意,白无常飘飘落地。
不请自入,他推门就进。
两道冷风袭来,白无常侧身躲过。
一团金光凌厉,少年纵身逼近。
他提笔能画,暗器短刃,竟然文武双全。
再让他一招,白无常急忙抢声:“有重要的消息送你,是关于六公主的。”
听到六公主这三个字,少年收起进招,改为守势。
看清少年手执两把外刃金轮,白无常不由暗赞。
能将外家兵器用得炉火纯青,他已是武林高手。
富家公子哥,善画能武,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六公主明晨要离开大理国,你该怎么办?”
张口就说要害,少年却剑眉倒立:“你在撒谎,这不可能!”
“六公主今夜已不在皇宫。”
消息一个比一个惊叹,却招来少年嘲笑:“你连撒谎都不会,我国有法,公主不许夜不回宫。”
“法又不是绳子,捆不住公主的双脚,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也回笑少年一句,白无常随身坐下。
一副自信的模样,再对少年说教:“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去皇宫探探,看你未来的老婆还在不在?”
他满目轻松,一副自得,两句话过后,已吊起少年的疑心。
“你以为我去不得?”
少年找出铁衣卫的令牌,要夜探皇宫。
在他未离去前,白无常笑劝:“嘱咐你三件事,摸到了消息别声张,会连累公主受国法。”
提起水壶自饮,说出第二件:“吩咐厨子准备酒菜,你回来后,一定会请我吃饭。”
低头轻笑,长声一叹:“为怕我跑了,从外面将这间屋子锁起来。”
“你要是敢栽秧六公主,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少年心性强硬,扭头离开。
透过未关的门,目送少年背影,白无常轻轻摇头:“你以为天涯海角是最远处?只因你没去过地府丰都。”
自斟几杯茶,随手吃点心,白无常已经反客为主。
听虫鸣闹夜,哼无名小曲,他自得其乐。
有一种人,即使在性命攸关时,也能悠然自得。
小调唱了四五支,院里脚步纷乱。
厨子们红着睡眼,送来了酒菜。
布好碟盅后,杂人离开。
屋里只剩归来的少年与白君无常。
少年满面忧郁,看来已知公主不在了。
替他斟上一杯酒,少年沉声:“请高人指点。”
“看你做事这么痛快,我一定帮你到底。”
毫不与少年客气,白无常喝酒吃菜。
“你想找回公主做老婆,必须得知道她为什么会逃。”
见少年锁眉,白无常将话讲清:“摸清了症结,才好对症下药。”
此话有理,少年点头,陪饮一杯酒,半声叹息:“也许是我不够好,得不到公主的心意。”
“这话讲得最没出息!”不屑的斥责少年一句,白无常满脸神秘:“公主出逃,是有坏人作梗,你何必独怪自己?”
“难道公主被歹徒挟持?”少年惊声,立即摘下腰间金轮,好像要与谁拼死一战。
看少年一副英姿飒爽,白无常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至少还懂英雄救美。”
以手势示意少年坐下,白无常自斟一杯:“除了英雄救美,我再教你几招江湖小计。”
为救公主出险,少年连忙深施大礼,已将白无常当做救星。
“等下到了公主围困地,我先用声东击西,打草惊蛇之策,必然会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再敬少年一杯酒,白无常满脸深意:“待我引走歹人后,你立即进屋跑马占地。”
他一口气说了五个小计,大理国的少年怎懂这些?
尤其是跑马占地,更是听得少年一头雾水。
见少年满脸懵懂,白无常皱眉反问:“一句没听懂?”
红了脸,少年谦卑:“请高人明示。”
“我把看守公主的人引走,你抓紧时间进屋,睡了公主。”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采花贼
夜酒,越喝越浓。
喝酒的人,脸微红。
听计的人,脸更红。
红得像炉中炭,红得像火烧云。
一声怒吼,少年拍案而起,重拾金轮。
原来他不是羞的脸红,是气的脸红。
“你敢亵渎公主!”少年的金轮刃,隐隐闪寒光。
看少年一副暴跳如雷,白无常满眼苦笑:“他是你未来的老婆,你却把她供成神了。”
丝毫不惧少年手中的冷刃,再自斟一杯酒:“现在你有两条路,明晨公主离开大理,你在心里永远供奉她。”
少年倔强的眼底,滑过几丝心痛。
品下半杯佳酿,白无常慢条斯理:“把公主睡到手,娶回家中,疼她爱她世世生生。”
再满一杯酒,推到少年眼前,白无常轻轻一笑:“你怎么选?”
傻小子,你要是不想打光棍儿,快点给我选第二条路。
你要是选了第一条,我陪你一起玩儿完。
能不能拦住公主出逃,全悬在少年的点头摇头间。
遥遥思念她一生,还是,夜夜呵护心温存?
手臂渐渐垂下,少年无力的坐回酒桌,低头轻轻一声誓言:“我爱她。”
白无常赌赢了,他赌年少的爱,总是火辣辣的。
得意的将酒杯塞到少年手里,为怕少年的心左右摇摆,再进一声笑劝:“这种事,不人,我的老婆就是这么睡来的。”
“请高人指点公主的下落。”
少年无心饮酒,轻叹一口。
怎么?已经等不及去睡未来的老婆了吗?
“动身不及,先问问新郎官的大名?”
“马暮风。”
燕晓梅,马暮风?
饮下最后一杯酒,白无常摇头晃脑:“燕飞马腾,晓梅暮风。你们注定该睡在一起。”
多彩夜,雪纷扰。
满月映北冥,几乎落到了头顶。
无常望月,一身孤影。
安静不长久,铮铮琴音鸣。
曲沧桑,每一弦,都诉尽人间凄苦。
弄弦之人,低眉巧目。
乘风飘飘,落雪遥遥。
无穷无尽的雪,纠缠不休的笑。
琴音下,阎小妹轻笑,笑黑君任她摆布:“终于不敢教她练阴煞了?黑无常,知道怕,你还有救。”
任她凌风欺近,黑无常丝毫无视,只顾仰首望月,动也未动。
无人理小妹,并未勾起她意兴阑珊,反倒琴音欢快,兴致更浓。
“本来我打算集齐两魂两魄后,就杀你煮酒。”
说过狠话,她自顾冷笑:“但我又改主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琴音闹雪山,也没有她的冥音娇俏。
全然不理黑无常的充耳不闻,小妹笑的得意:“因为我就喜欢看你这副败相!”
有灭天之能,却不能反招,只怕伤到颜笑眉的肉身。
受尽她的奚落,黑君只能饮恨。
“黑无常,你是不是特别想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
他的眉头越紧,她便笑得越美。
“你别急,我一定给你机会。”
兰手离弦,她断开琴音:“待我十魂十魄集满后,我将颜笑眉还给你。”
终于迎来黑无常的冷视,小妹俏脸得意:“那时节,我赐你公平一战,让你解恨!”
“愿你言而有信。”
“呦,终于还嘴了?还以为你气成哑巴了呢。”
泉水叮咚一样的笑声,比琴音更美。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守不守信,是我的事。”
小妹扬起眉,俏笑着反问:“我要是不守信,你能奈我何呢?”
她反复无常,心性阴狠,不愧是妹阎魔君。
黑无常默不作声,任她得意忘形。
“你还真敢与我决一死战?”
收起笑颜,小妹翻脸。
抓破雨弦,砸碎冰琴。
“黑无常!我十魂十魄聚满时,你绝非我的对手!”
美人怒气,纤眉倒立。
“小小鬼使,好可笑你自不量力!”
怒火未尽,嗤笑又起。
“你能赢我,再笑不迟。”
黑君一句话,凝雪成冰,将北冥雪山映得像月亮那样美。
“黑无常,你等着我的决战,我等着你的下跪。”
星眸闪烁,她嘴角冷艳:“你乖乖的在我北冥调养生息,但愿决战那天,你能陪我多玩上几招,也不枉你我君臣一场的名分。”
随她狂言狂语,黑无常负手回头,以背相对。
在她发狂前,平地升起一座冰墙,直通天月,隔绝了黑无常与阎小妹。
冰墙剔透,隐隐约约见到黑无常又在仰目赏月。
小妹冷笑,知道冰墙是黑无常所造。
“想在我北冥划界自居?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扬起素手,翻转如兰,她也要卖弄神通。
袖底生风时,她心念一转,两声俏笑:“这道墙,何必我来费力推?”
星眸闪烁,她自顾自说:“你舍得挡住阎小妹,却舍不得挡住颜笑眉。”
北冥雪山有冰墙,隔着阎魔和无常。
大理客栈有木墙,隔着公主和新郎。
木墙上有窗,防君子不防小人。
为了留下公主,勾出阎小妹的天魂,白无常已经做不了君子了。
不但他今夜不做君子,还拐坏马暮风做采花偷腥的勾当。
公主与魍电的木窗在二楼。
白无常将马暮风藏在墙角,以手势告知公主所在。
扬起眉,最后以眼神问马暮风能否下定决心?
眼底几次犹豫,又被白无常狠狠的敲了头,马暮风终于咬牙点头。
身影一晃,白无常纵向木窗。
双手较力,生生将锁好的木窗连框拔出,背在身后,蹬墙就逃。
这一招,连声响都没弄出来,已看得马暮风发呆。
这是何等的高手?几时见过这样的轻功?
发呆不过一瞬间,又看到窗口飞出黑影,直追白无常的去向。
这道黑影比离弦之箭还要迅猛,快如雨夜闪电。
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再也看不到两人的去向。
几乎忘了呼吸,马暮风只怀疑自己是不是活见了鬼。
回过神来时,才想起今夜要办大事。
掏出怀里准备好的铁勾长绳,甩向窗口锁好,马暮风借绳索之力,踏墙腾跃,翻身窗内。
落地轻巧,并未惊动木床上沉睡的人。
本来夜黑好办事,按白无常所教,他该扑上去,先捂公主的嘴。
借月光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正睡得香甜,宛若仙子,再也无心冒犯。
马暮风终究是世族之后,懂得礼教,无声暗叹,掌起烛灯。
他守灯而坐,赏尽了公主的睡容,心里情更浓。
本来破窗采花贼,如今痴情守夜人。
看来白君无常机关算尽,这一计,终要成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心想事成
大理国夜,夏意正浓。
一个白衣汉子背着木窗逃,一个黑衣少女无声踏风追。
追过之处,百草枯萎,一片霜凝雪地。
两人足下生风,十足鬼魅。
只见光影不见人,已快过电闪雷鸣。
背着木窗御风,白无常脚下累赘。
再过四五个纵跃,已被魍电欺近。
一声鞭响,携风飞雪。
窗棂破碎,溅向星空。
白无常驻停脚步,转头就怨:“电小姐,今夜被你坏了大事。”
任他随口胡扯,皮鞭招式连环,缠住他的腰际。
“夜半偷女窗,你若讲不圆全,我将你断成两截。”
皮鞭如冰,寒透人心。
低头看冷鞭,苦笑一声叹:“你哪是电小姐,简直是我的亲姑奶奶。”
星眸冷艳,收紧皮鞭。
白无常立即气短,抢着强辩:“木窗里驻着毒虫,是杀人魔转世,我怕他阴灵太重,别毒死了佳人,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将毒虫背走,我救人心切,天地可鉴!”
明明耍古怪,却自夸英雄。
一声冷艳,寒过冰雪:“你以为我会信?”
“天地良心!杀人魔的魂魄是我亲手拘来的,我怎么会认错?”
随口说瞎话,毫不脸红心跳。
“你究竟意欲何为?说出实情,我留你全尸。”
皮鞭始终不离身,魍电并不买账他的说辞。
“说不说,都得死,电小姐的规矩怎么和黑无常一样霸道?”
再提黑无常,惹魍电满目阴郁。
怕她拿自己解气,白无常立即岔开话题,转生声疑问:“电小姐,孟女差你助我时,究竟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不受谁的差遣,只管不平事。”
又是一个天下太平。
没想到,黑无常赠她一扣铁环,竟然也赠了她天下太平。
“说得太好了!”一声赞过,白无常小心翼翼的指指皮鞭:“现在我不太平,电小姐能管管吗?”
“再敢胡言乱语,你立即没命。”
她不依不饶,要逼出实情。
“好,我说。”
一声无奈,白无常又是长叹:“公主未过门的丈夫抓到了我,说咱们偷人家老婆,现在逼着我交人,我能怎么说?”
公主的丈夫?
流鼻涕的矮胖子?
皮鞭依旧未撤,魍电微目逼问:“你是森罗鬼使,怎会被凡人挟持?”
“森罗鬼使难道可以随便对凡人用法力吗?”一句反问后,连声埋怨:“人家在大理国有权有势,到处都是耳目,公主被你偷到哪家客栈,人家早就知道,就是想等到你们熟睡时再动手,好将绑匪一举拿下。”
埋怨过后,再报委屈:“刚才客栈周围,埋伏了十万大理军,我只有用偷窗这招引你出来,实则是为了救你,谁知道你却想要我的命。”
诉过委屈,好意再劝:“你现在脱离险境了,不必再回客栈,我自己回去自首顶罪,再找时机勾出燕晓梅所藏的天……”
胡言乱语没说完,魍电灵腕翻转。
缠在腰上的皮鞭蜿蜒如蛇,锁住白无常的手腕。
驾风而起,魍电冷哼:“同回客栈。”
不容白无常反声,魍电的速度风驰电掣,白无常若是凡人,早已被她扯断了胳膊。
深更半夜,怕吵醒熟睡的大理,白无不敢叫疼,任凭魍电把他甩入窗内。
凌空时,心里叫苦。
汉子正在睡婆娘,我突然闯风流,就算长了一万张嘴,也和马暮风解释不清楚这算怎么一档子事儿。
落到地上,心里更苦。
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一盏孤灯摇曳。
历尽万难找到的燕晓梅,不见了。
一步跨近木床,细细察看。
没有掉落的发丝,没有浸透的香汗。
被褥平平整整,一副安然。
唉,傻小子没有按计行事,一定没做霸王硬上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