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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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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强能抬起头,看清了是白无常后,失望的将头埋进臂弯里,准备入睡。

    本来处处讲礼教的文生,连一句客套也没力气说了。

    “有朋远来,不以茶待客,好像有违圣贤的教导。”

    “我在养精蓄税。”

    稍稍放下心,最起码他还能说话。

    可怜的好色之徒,天天体入阴煞,就没想到阴煞入体吗?

    养精蓄锐?

    估计养足一年,也抵不过孟女一笑。

    “判官大人听到我干娘的声音了吗?”

    提到孟女,判官抬起头来,满眼疼爱:“怎么?那声尖叫是孟妹的?”

    不但抬起头,颤巍巍的双手撑着茶案,他要堪堪起身。

    “我的判官笔呢?我要救孟妹。”

    这副活骷髅的样子,能救得了谁?

    大掌按在他的肩膀上,白无常压他坐下,嘴角一声冷哼:“干娘没危险,她只是在生你的气。”

    生气了?

    难怪她今日还没来。

    “我珍惜孟妹,胜过性命,她怎么会生我的气?”

    他说着海誓山盟。

    “你有脸说珍惜吗?”白无常啐了一口,满口埋怨:“哪次我问你轮回的时候,你不是推三阻四的?”

    倒了一杯水,白无常轻轻一叹:“干娘说,你不爱屋及乌,始终拿她当外人。”

    喝下半杯,皱眉看判官:“我卖给判官大人一个好,在干娘面前打了包票,说这次不需借干娘的面子,判官大人一定能告诉我地命之人的轮回去处。”

    “地命之人,世世轮回富人家,终究难逃做乞丐,三界里,只有一个。”判官为表对孟女的真心,不换气的抢着说:“今世他在西湖边,叫梅萧烟。”

    西湖边的梅萧烟,听着几分诗情画意,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乞丐。

    “我回去一定跟干娘说,判官大人是明白爱屋及乌这个道理的。”

    饮尽杯中水,刚想离去,却被判官枯槁的手,搭住了腕子。

    无神的双眼,透着万般慈爱,又对白无常表着决心:“我与孟妹成亲后,一定做个疼你的义父。”

    西湖的秋,让人情伤。

    苏堤岸边,红叶成泥。

    晚钟飘渺在夜西湖的上空,在笑花船里的人儿。

    夜已央,花船在挑灯夜游。

    灯光绚烂,映得夜湖波光粼粼,像湖底有金子在闪耀。

    船仓里莺莺燕燕,琴瑟歌舞。

    香名熏醉杭州的四大花魁,今夜都在这条船上。

    对句吟词,落墨丹青,伴歌起舞。

    使出浑身本事,只为讨这条船的主人开心。

    一枝花魁,已是千金难见一面。

    这条船的主人,凭什么能让四枝花魁同时讨他开心?

    因为他买下了西湖。

    理由很简单,是数不清的财富。

    夜夜有花魁陪伴,他一定开心死了。

    也许吧。

    他有钱,又生的文雅,至今未娶亲。

    花魁们秋波流转,各自心思。

    也许有一天,他会为我赎身,明媒正娶,让我做西湖的主人。

    船上没有船夫,在西湖上,无论这条船飘到哪里,都是他的家。

    没有船夫的船,有九个人。

    是的,没算错。

    一个主人,四枝花魁,还有四枝花魁的丫鬟。

    花魁一但有了丫鬟,妓女就变成了千金小姐。

    睡一个妓女的价格,和睡一个千金小姐的价格是不同的。

    所有的鸨娘,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每枝花魁一定要带一个体面的丫鬟。

    什么是体面的丫鬟?

    巧手能做,巧嘴能说,不能让小姐受旁人的半点委屈。

    还要长得漂亮,当然,不能比花魁还漂亮。

    花丝雨是花魁的丫鬟,她长得漂亮,但只是个小姑娘。

    她有一双漂亮的脚,坐船的时候,她总喜欢把脚浸到水里。

    这条花船实在太大了,她又没有那么长的腿。

    所以,她站在船尾,赤着天足,腰里别着她的绣鞋。

    好看的绣鞋总是太硬了,她宁可赤着脚。

    反正在船上,这也没什么不对。

    反正我也是妓院里的丫鬟,就算被男人看去也无所谓。

    花丝雨这样想。

    其他三个丫鬟不这样想,所以她们躲着花丝雨,聚在船头。

    都是妓院里的丫鬟,装什么装?

    前两天,花丝雨会在心里酸她们。

    过了两天后,花丝雨觉得一切都太完美了。

    偌大一个船尾,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喜欢坐就坐,喜欢躺就躺。

    赤着脚走来走去,披散青丝,吃着点心,享受西湖的夜风。

    秋雨润西湖时,她更喜欢扬起小脸,让丝雨为她卸妆。

    真希望这条船的主人谁也别选,让这种日子多过几天。

    花丝雨记不得这条船的主人长成什么样儿,每次都是低着头送小姐进船仓,再低着头把小姐搀出来。

    偶尔会匆匆一瞥,只觉得是一个儒雅文生就是了。

    不过,听其他三个丫鬟唧唧喳喳的说过,他好像长的还不错。

    花丝雨轻轻撇嘴,长得再好,也只是个夜夜欢歌的浪荡子,可惜了上天赐的好容貌。

    因为不在意他的样貌,所以才没兴趣仔细看他。

    他应该姓梅,因为小姐一进船仓就腻腻的叫他梅郎。

    梅郎这个称呼,真像是媒婆的一对儿。

    每次小姐这么叫他的时候,花丝雨都会咬的嘴唇偷笑。

    也曾偷偷瞥过他一眼。

    他也微微皱眉,一定也不喜欢这个称呼。

    天快亮了,歌声早就淡了。

    又飘起了晨雨,花丝雨将小脸扬了起来。

    淋过一会儿,就又要搀小姐回花巷了。

    心头安静时,听到脚步隐隐。

    转头去看,一个瘦船夫站在眼前。

    他披着一件蓑衣,斗笠压的很低。

    看不清他的面目,袖子和裤腿被高高的挽起。

    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实在是太细皮嫩肉了。

    他的声音很轻:“小姐们今天不回去了,我来送姑娘下船。”

    他指了指拴在花船尾的小舢板。

    “天还没亮呢。”

    花丝雨撇了撇嘴。

    好吧,既然人家逐客了,我也没道理死赖在这里。

    花丝雨灵巧的跳上舢板,没有穿上她的绣鞋。

    因为她终于能把脚儿伸进水里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梅船夫

    天上有丝雨,飘起西湖烟。

    船头也有丝雨,惬意的踏翻湖水。

    晨秋的湖水很凉,沁的花丝雨一双小脚更白。

    像断桥上的初雪。

    船尾的船夫慢慢摇着小船。

    他不急不徐,像和花丝雨一起游秋湖的情侣。

    每一浆,都像文人手里的笔,轻轻落在如烟如雾的纸上。

    丝雨浇亮天际,湖烟渐渐沉寂。

    西湖,又露出她迷人的身躯。

    “哎,你怎么划的船?”

    收起脚儿,用手擦净,装到绣鞋里,花丝雨遥望岸际,对船夫一声埋怨。

    直到离岸边越来越远了,丝雨才警觉起来,小船上,只有她和船夫了。

    抽出丝发里的金钗,丝雨紧紧攥在手里,咬紧嘴唇:“你,小心一点。”

    小心一点?

    花丝雨有点后悔,刚才这句威胁,实在不够威风。

    放下浆,船夫坐在船尾,摘下斗笠,扬起头,对丝雨轻轻一笑。

    咦?这船夫,长的还不错呢。

    可是,长的不错,也不能为非作歹。

    “把我送回花船,我不告官。”

    他没说话,轻轻抹去眉上的雨滴。

    “你饿了吧?我有点心。”

    花船上的点心很好吃,每次上来,花丝雨都会偷偷藏一些。

    此时,这些点心,也许能救命。

    不敢靠近他,花思雨解下腰里的零食香囊,向船夫抛去。

    接过了花丝雨的香囊,船夫放到鼻下轻闻,是少女的清香。

    打开香囊,吃一小块绿豆糕,船夫终于出声,轻轻一笑:“偷来的点心,果然别有滋味。”

    他吃了我的点心,不会对我作恶了吧?

    “不是偷,是拿。”

    委屈的撇撇嘴,花丝雨理所当然:“反正他那么有钱,也不在乎这几块糕子。我也问心无愧,拿了这些,都是回去喂没家的小狗小猫的。”

    轻轻笑过,船夫再吃一口点心,皱眉问丝雨:“你把我,当小狗,还是小猫?”

    哎呀,这人。

    随口说说的,他却想这么多。

    丝雨不再跟他说话,也不放下手里的钗子。

    吃了两块点心,他揣起丝雨的香囊,将手伸到湖里洗净,认真的问她:“每晚,你独自船尾,为什么那么高兴?”

    他,已经盯了我很久了?

    完啦,我在船尾打滚儿,我在船尾倒立,我在船尾乱编头发……

    都被他看去了。

    丝雨红了脸,不答他的问题。

    紧紧攥着钗子,壮着胆子逼他:“你再不送我回去,我真的要报官了。”

    也许他真的怕了,重新执起了浆,慢慢站起来,向花船的方向荡去。

    这次,他划的又快又稳,将丝雨平安的送上花船尾。

    他欲趁雨离去,丝雨探出船栏:“我的香囊。”

    “我明晚还你。”

    雨雾袅袅,他又戴起斗笠。

    花船除了有楼阁,还有好几个仓。

    船的主人很大方,每个仓里都准备了吃食。

    花丝雨去看过了给丫鬟准备的睡房,她们三个已经睡了。

    受了船夫一场惊吓,花丝雨还没那么容易困。

    再吃点精致的小点心,拎了一壶酒,又来到了属于她的船尾。

    一直想尝尝酒的味道,今天终于找到了借口。

    都说酒能压惊,我就喝一小口。

    将酒倒进白盅里,凑近鼻尖。

    有一点点呛,有一点点香。

    闭着眼睛喝下去,好辣!

    好像在咽喉的地方,有一苗火在烧。

    烧烫了胃口,烧红了眉头。

    呛得流出眼泪,迎风伸出舌头。

    这哪里是压惊?分明找罪受。

    凉风带走了唇角的酒气,丝雨抹去眼泪。

    睁开眼时,他就站在对面。

    等等,我的舌头还吐在外面。

    太丢人了,又被船夫看见了。

    “你是猫。”丝雨撇了撇嘴:“走路没声音。”

    他笑了。

    递给丝雨一个大包袱。

    “什么呀?”

    解开包袱的一角,看到满满的点心。

    这么多,他该不会是偷光了船里的所有点心吧?

    刚想问他,听到他说:“都送给你。”

    真是笨的!

    连做贼都不会。

    “拿一点,不会被发现,可拿这么多……”

    丝雨不敢惹祸,轻轻低头。

    “船上的食物,每天都换一遍,你不拿去,也会喂鱼。”

    有钱人的派头果然不一样。

    “那,分成三份吧。”丝雨轻笑,解开包袱:“一份喂鱼,一份喂狗,一份喂猫。”

    “你不留一些你喜欢的吗?”

    他低头看着丝雨将点心摊了一地。

    “我吃饱了。”

    包袱两层皮,除了把喂鱼的留在船板上,丝雨分好了两个包袱。

    “小猫,小狗,够你们吃几天了。”

    她看着包袱笑,比捡到了元宝都高兴。

    “我叫花丝雨,是陪小姐上船的丫鬟。”她觉得船夫不是坏人,对他歪歪头笑:“你呢?”

    “我?”船夫一愣,低眉笑了笑:“我是刚雇来的船夫。”

    “我当然知道你是船夫,可船夫也该有名字啊。”

    丝雨追问,船夫为难的笑了笑:“卖身为仆,只随主姓。我主人姓梅,你就叫我梅船夫吧。”

    也是,他卖给人家做仆人,怎么有脸提本名?

    “梅船夫。”

    丝雨善解人意,轻轻唤他,不再追问。

    “我先去忙。”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么大一条船,可真够他忙的。

    船楼轻轻飘,任秋风引路。

    丝雨脱下绣鞋,又打了赤脚。

    随风望湖,看秋叶凋零,有几分索然。

    今年落的叶子,和明年长出的,会一模一样吗?

    小女孩儿有时会胡思乱想,也许并不在乎有没有答案。

    几条小船飘摇而来,接走了三枝花魁与丫鬟,却唯独留下了丝雨的小姐和丝雨。

    三枝花魁离去的时候,满心不甘。

    如此的富家俏公子,终于落到了别的女人手中。

    除了她们,丝雨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家小姐真的做了西湖的女主人,又怎会带着从妓院里领来的丫鬟?

    看来,我与这条船尾的缘分已尽。

    不知道还有几天相守的时间。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条船。

    搬上来许多东西,上来了许多人。

    补充了食物清水,也将花船打扫的一干二净。

    花丝雨躲到后面穿好了绣鞋。

    看到梅船夫也躲在后面。

    呵,会偷懒的仆人。

    在他面前,花丝雨已经不需要防备,轻轻的抻个懒腰,懒懒的笑:“梅船夫,等我走后,你对这条船尾好一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 西湖残鱼

    白天的雨,是催梦的雨。

    如果能听着雨声入睡,该有多么的惬意?

    花魁昨夜为梅郎歌舞弹唱,直至天色将明,才在船楼里睡下。

    花魁的丫鬟也一夜没睡,被梅船夫拐到湖心,喝了酒,得了许多点心。

    此刻,雨来了。

    不同于晨雨的婉转,来的更淋漓一些。

    花丝雨躲进了一只小仓。

    有雨时,她喜欢开着窗,把每一滴雨声都放进来。

    反正船不怕水,也不怕雨丝打烂了船仓。

    鞋子湿了,更有理由脱了它们。

    找到一条毯子,斜斜盖在身上,花丝雨沉沉睡去。

    一觉无梦,直到耳畔传来了孤独的琵琶声。

    是小姐最拿手的虞美人。

    是啊,只剩小姐一枝花魁了,难怪琴声寂寞。

    揉揉眼睛,望向仓外,有明月映湖景。

    稀里糊涂睡了一个白天,雨也停了。

    将鞋子别在腰里,花丝雨赤脚走到船尾。

    他在擦船栏,看到花丝雨走近,轻轻笑了。

    “你终于醒了。”

    他怎么知道我一直睡?

    是不是透过窗子,看到了我的睡相?

    转过头,摸摸嘴角,没有口水。

    擦擦眼睛,没有污秽。

    总算没丢了体面。

    转回身时,他放下手里的活儿,擦净了手,看着花丝雨:“今晚有西湖醋鱼。”

    花丝雨也笑了。

    做花魁的丫鬟,有许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不会短嘴。

    梅船夫又将花丝雨请到小船里。

    小船中央多了一方文案。

    除了有西湖醋鱼,还有清新淡雅的其他配菜,一壶清茶。

    花丝雨斜斜坐下,梅船夫摇起了浆。

    “别离花船太远,一但小姐使唤我……”

    他将小船荡得越来越远,花丝雨有些着急。

    “听琵琶映月,赏西湖醋鱼。”

    他终于停了浆,对丝雨轻声安慰:“只要琵琶曲不停,小姐就无暇顾及你。”

    好吧,园子收了花船的钱,小姐应该哄人家开心。

    小姐与梅郎,正在弹琴唱曲。

    丝雨与船夫,吃点西湖醋鱼。

    侍候惯了人,丝雨给船夫布满了菜,船夫为丝雨斟了香茶。

    厨子的手艺很好,醋鱼没有放盐,是讲究的做法。

    今夜的茶,也格外清香,甜甜的滋润着月色。

    花丝雨侧过身,坐近了船舷,将小脚泡在湖水里。

    秋月润西湖,将她的天足映得像白玉。

    一瞬间,梅船夫有些看呆了。

    他给我点心,请我吃饭,是不是为那种事?

    “男人,不管有钱没钱,身份高低,是不是都这么色眯眯?”

    花丝雨的脸,有一点点红。

    在妓院里给花魁当丫鬟,她必须学会怎么对付各路男人,否则如何独善其身?

    梅船夫的脸,也有一点点红,被花丝雨问的。

    遥听琵琶荡秋波,近赏弦月半边残。

    这句问话,果然有用,梅船夫答不出来,静静的一笑,为花丝雨又斟满了茶。

    哟,还挺老实的呢,和他家主人一点也不像,梅郎可是能应付住四枝花魁呢。

    斜手取过了茶,将它捧在手里,花丝雨看向花船。

    西湖面,花船独明,几乎映亮了半边天。

    唉,梅郎真有钱,能买个西湖做花园。

    “梅船夫,你要是有钱了,打算做什么?”

    花丝雨不喜欢很吵,唯独和梅船夫在一起时,她不想这么安静。

    也许是怕梅郎给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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