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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发誓!”
“我保证。”
“现在你保证了,你绝不会走进那地方。”接着,她的嘴唇张开想要说什么,又合上,最后又决定说出来。“在我有生之年。”
“嘿,老妈,你不要吓我啊。”
“好。你被吓一吓又不会伤到你什么。还有,别对我说‘嘿’。现在,你再说一遍。”
“我绝不会走进那房子。”马克说完,却看到母亲眨眨眼睛、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完。“在你有生之年。”
“你保证。”
“我保证,妈妈,行了吗?放开我吧。”
她的手放开了他的手臂,可马克感觉她的手指还掐在他的皮肤里。他抚着手臂。
“那你今天晚上打算干什么?”
“我们大概会出去走走吧,也许去看场电影。”
“小心点。”她说着,像平时一样用手指抚摸着儿子手上刚出现的瘀痕。
马克拿着滑板,从后门消失了。出乎意料的是,金波正在等着他,靠在巷子另一头的水泥墙上。
他们从巷子里滑出来,朝蒙纳汉家和西奥厄大街。“公园已经完蛋了。”金波说,“全都是那些警察围着喷泉,不会有人再去了。”
“除了那个恋童癖杀手。那些家伙不能再找到别的乐子啦。‘哥们,他们都上哪儿去了?我家后门还有两个地儿。’”
“儿童乐园和大商场,哥们。你只需要一些奶球①和一辆运货车。”
马克嗤笑起来。一些奶球和一辆运货车。
①奶球,Milk Duds,是一种装在黄底棕字小盒中的巧克力糖果,有着青少年“电影糖果”的盛名。
而之前在家的话题这时突然返回来冲向马克,力道之大几乎令他摇晃。“我问了我妈妈,关于那房子的事情,她差不多都疯了。”
“哦?真的?”马克没料到金波还挺感兴趣。
“她让我发誓,绝对不走进去。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我绝不进去。”
“那就是说,你得等上五十年啦!”
“可她怎么一上来就认定我想走进去呢?”
“她知道你对那房子有多疯疯癫癫吗?”
“不知道!而且我觉得自己没你说的那么疯疯癫癫。有些事情我不打算告诉你,但我觉得我肯定会说的。到时候你再定论我是不是疯疯癫癫好了!”
“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啊?我们可以搭公车去城里,去商店看看有没有新来什么好的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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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9(3)
“你能不能闭上嘴巴,听我说完?”
马克停下了滑板;几步远之外,金波也停下来了。“什么?”
“你感兴趣吗?你打算好好听我说吗?”
“好吧,我想听,可我也可以在公车上听你说你不打算告诉我的事情啊。”
“我想今天我在那儿看到了什么人。”
金波靠近了一点,脑袋歪向一边。终于,他的胃口也被吊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从窗户里看到的?”
“当然是透过窗户啦,笨蛋。否则我怎么能看到旧屋那儿有人?”
“是谁?”
“我看不清楚。好像有人躲得远远的,躲在黑暗里,你知道,但又保持足够近的距离,好让我知道她在那里。”
“你觉得你看到的人是女的?”
“可能吧。很可能是。”
马克努力回忆他看到的一切:透过层层黑暗,有一片阴影朝他靠拢,又飘回去,回到黑暗里。那个身影不能透露任何具体的年龄、性别等等细节,但是……
“我们该去瞧瞧!”金波开口了,坚定无比。
“我以为你想去坐车去城里呢。”
“得等到周末我才有钱去买CD,你现在也没钱买。”
金波带头滑向了他们出发时的方向。“我也问了老爸老妈,那房子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说我们搬来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经空荡荡的了。”
“我妈妈只是想到那个地方就已经失魂落魄了。她还让我发誓呢——哦,对,我已经告诉你了。”
在他们的左手边,高高的水泥墙矗立着,金波在路过时用手掌轻轻拍着墙面。“这东西看起来的确很险恶,既然你已经这样说了。我的意思是,它不那么正常,是不是?”
在巷子口,鹅卵石铺成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道。他们踏上滑板,起步,绕过街角,上了密歇根大街。
“下次,我会把野外望远镜拿来,”金波说,“嘿,它们可棒了。用这种望远镜你连月球上的足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旧屋如常,矗立在狭小的那块地上。窗户透露不了任何内外景致。火烧的痕迹如涟漪一般,一层一层浮现在砖块上。滑板滚动,发出持续的轰隆声,在马克听来就像冲击波。好像今天的噪音他们比平日里的高出三倍去,简直能让碗架上的碟盘、窗框里的玻璃都震颤起来。
希尔亚的狗抬起了头,伸出又大又长的鼻子,垂头丧气地呜呜了几声。马克想到他们折回这里的路上,有一家门廊上的窗子被关上了。他们已经吵醒了一条狗;接着又会唤醒什么?
“我们可以回伯利街的工地玩儿,”马克说,“至少一个小时之内天还不会黑。”
“我们就待在这儿。”金波说道。那个神秘的、未知的女孩激起了他的强烈兴趣。“要是她在那里,她会听到我们的动静。说不定就会再从窗子里看出来。”
“她干吗要看出来?”马克的口吻很不确定,但内心的情绪却被搅动起来。
“为了看你!第一次她就是这么做的,对不对?”金波说。
“还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女孩呢,是不是人都不知道呢。”
金波耸耸肩膀,转开了滑板,他似乎难得一次显得如此理智、稳定,“也许她是离家出走了。”
“可能吧。”马克说,“只有一点现在能肯定。不会有人去打扰她的。”接着,马克在心里自问:这是真的吗?他感到有点昏昏沉沉,但不想让金波发现。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从坡道上滑上滑下,在街边台阶跳上跳下,练习豚跳①。有个别邻居站在门口、或是窗内瞪着他们,但没有一人出声埋怨他们。马克和金波都忍不住朝3323号的窗子看,没几分钟就会瞥一眼,但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黑漆漆的窗户,好像玻璃上蒙了胶片。
①豚跳,Ollies,滑板特技名词,指不用跳跃就可以飞翔的动作,抬前脚,利用滑板的惯性顺利抬起右脚就可以飞起来了。
就当天开始黑下来的时候,金波又看了一眼,他大概已经瞥了不下一千次了,说:“我们真是一对大傻瓜。我们的表现就好像怕死了那个地方。我们应该直截了当上去,从窗子看进去。”
“我不能那么干,”马克回答得很快,“我向老妈保证过了。”
“你保证的是不闯进去,又不是说连望望窗子都不行!”
“我保证的其实是远远离开这地方。”马克不太愿意说出心里话,“我就是不能。”又等了一秒,他接着说:“可是你没有做任何保证,你有吗?”
“我唯一保证不去的就是公园的喷泉。”
“那么我猜想你可以过去看看。”马克说。
金波把自己的滑板塞在马克手里,跑着横穿街道,弯着腰,滑稽的模样就好像在模仿格鲁格?马克思。他跨过了街边的人行道,跳上了泥地,两步就跃上了台阶。在门廊上,金波沿着被火燎得黑漆漆的砖墙蟹行,靠近了前窗。马克只能看到他的脑袋,只见金波双手遮在眼睛上,脑袋凑近玻璃往里看。接着他又朝右挪动了半步,手的姿势没有变。差不多过了半分钟,金波放下了手,还半蹲着呢,就转身看着对街的马克,耸耸肩膀。他摇晃着脑袋,双手摊开,做出困惑不解的模样,然后就下了门廊,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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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9(4)
“你看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马克问。
“里面可能有什么东西,我是说,也可能是什么人。”金波扭着脸,还瞄着对街,“我不是很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好像总有什么东西在躲着我。”
“一个男人?因为我真的认为在那个屋子里我看到的是个女孩子。”
“嗯?”
马克点点头。整整半小时内,先前的印象在他心中越发清晰真实:一个小女孩,一个年轻女子,允许自己被人窥见。这酷似某种宣告,或某种邀请。
“我有一个主意。”金波说,“差不多半小时之内就要天黑了。我们回我家,我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好东西!”
金波把滑板放好位置,轻巧地跳上去,顺着大街滑下去了,为了加速,身子一上一下。马克便跟着他下了坡道。金波超出他足足六英尺远,一阵风儿似的转过街角,一跃上了人行道,一路滑行,到了巷口才跳下了滑板,把它靠在路边,跑进了自家大门。马克等在外面,心想:不管金波跑进去拿什么,总之这小子显得全神贯注的。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一定是奇妙的野外双筒望远镜。
“在这儿等我!”金波扭头冲他喊,已经从后院跑进了厨房的后门。水槽上的灯光照得窗户黄澄澄的;再后面就是起居室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一大片长方形的光亮。马克听到金波提高了嗓门在争执什么,越来越响,争吵越来越激烈。马克索性坐下来,慢慢等吧。
气温有所下降,空气变得冷凝,似乎更厚重。在他脚边,鹅卵石的缝隙间变得黑茫茫的。从厨房窗户里传来马克熟悉的低音调女声,沉稳,轻柔,像一片夏天的云彩。金波又出现在门口,他母亲站在他身后。有那么一瞬间,马克真希望让金波去干那件事情,而他则溜进厨房,和玛戈?蒙纳汉共度个把钟头。门关上了,他的梦中偶像消失了。金波蹦蹦跳跳地过来,一只手提着一只大皮套,另一只手里拿着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根棍子。他用胳膊肘夹着滑板。等金波走到了后院门口,马克才看清楚,那根“棍子”其实是美格牌大号手电筒。
“那家伙没用的,你这个白痴。晚上你对着窗户打手电,只能看到手电光自己的影子。”马克说。
“假如你自己拿着手电筒,那当然是。可是如果我拿着望远镜,你拿着手电筒呢?”
“怎么都没用的。”马克说。
“你是不想让它有用。你不想让我看到你的女朋友。”
“我的女朋友,当然!”但是在内心底,马克知道他的好朋友说得一点儿没错;他就是希望这次实验会失败。
又来到了密歇根大街,街灯投下水洼式的小光影。不知不觉间,夜色完全降临。天空深蓝,只有一颗星子刺在天幕上。
“我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用?”马克说。
金波突然扭亮了手电,笔直照着马克的脸,晃他的眼睛。“瞧你吓的!”
“我没有害怕,是你快让我瞎了!”马克用手挡在眼睛前面。
“走到那儿去,乖乖站着。”金波把手电放下来,照出一条漂浮不定的古怪光束,照出了罗切克家的房子。“到那边去。我会继续照着路。”
“你要去哪儿?”
“无所谓,只要沿着光线走。”马克的脾气比刚才要大一些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走到了街上,美格牌大号手电在人行道上照出一块椭圆光斑,马克跟着它走。明亮的窗户显露出屋子里的电视机屏幕。一个穿着T恤的中年黑人男子正坐在自家客厅里读着一本硬皮书,大小和辞典差不离。在山坡上另一家的起居室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白人男子穿着一件网眼T恤,看不出年龄,肚子上的手掌里站着一罐啤酒。街灯在天幕上暴露着轮廓,微微照亮的天空显得很古怪,瞬间又会变得漆黑。这条街现在的样子——除了夜晚仍然燥热的空气——让马克想起了万圣节的晚上,穿着鬼怪服装,沿着大街走下去,半带喜悦半带恐惧地幻想着,最好能有超自然的存在可以和自己分享夜晚啊!
当他走到了光斑所在处,光斑突然消失了,手电筒的按钮也啪嗒一响。他放好了滑板。
“好了,就一秒钟!”金波说。
街灯柱之间宽宽的间隔里布满了朦胧阴暗的光线,金波慢慢地走向马克。双筒望远镜的背包荡在带子下面,像一只鼓鼓的手袋。当他走到了马克所在的地点,他把沉甸甸的手电筒交给马克。马克扭亮手电,一束黄光穿破空气,照在一个空荡荡的草坪上。金波赶忙发出“嘘嘘”声阻止他,“关掉!关掉!”
“别尿裤子哦,金姆宝贝儿。”马克顺从地关掉手电,说:“好吧,现在干什么?”
“现在我过去,准备好了就给你一个信号。”他指着身后的对街,大约是小山坡下十、或是十五英尺处。“别做任何事情,直到我给你信号。”
“你这家伙好讨厌。”马克回答。
“嘿!这事儿是谁挑的头儿?是我吗?你等着信号。”金波仍然夹着滑板,肩头的背囊摇摇晃晃,他也摇摇摆摆地斜穿过马路。他似乎故意慎重地放慢步调,好像为了保持他自己的沉着镇定就只能牺牲他哥们的沉着镇定。
金波走到了对面的街边,又朝下坡走了几步,到了3323号的西侧界限。他放下了滑板,放在人行道和路边狭窄的草地上,又开始磨蹭起他的大背囊。马克几乎看不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一只小小的、又挺笨重的家伙从背囊里取了出来,那一定就是双筒望远镜,金波猫下身子,把包袋放在地上。然后才挺起身,先把玩了一通,终于将望远镜放在了眼前。马克把手电筒伸出去,就好像拿着一根指挥棒。他把拇指放在了开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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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9(5)
金波又把望远镜放下来,摇摇头,调整着焦距,再一次放在了眼前。找到了旧屋精确的焦距,这似乎令他感觉到某种永恒。马克想:我猜想不管怎么说他也不会极度渴望看到窗子里面的情形。接着,他意识到金波很可能看不到门廊,更不用说是窗玻璃了,只能等到手电筒照出它们。两、三秒钟滴答滴答地过去了,之后,第四秒,再是漫长的第五秒。
我以前的想法是对的,马克自言自语。因为现在他距离它那么近,所以金波也不想去做这件事。
他自己也不想,这个念头紧接着出现: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这件事情他们彻头彻尾地做错了,用笨拙的、入侵的方式,完全从错误的角度进入。他认为自己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影的进退,如果金波也真的看到过,那个人影,那个女人,或那个女孩,总之“它”是会生气的,她会恨他们马上就要做的这件事。
一秒钟以前就仿佛一千年以前,“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在旧屋里”的确凿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马克的头脑中。
金波已经调好了望远镜。他发出指令:“就是现在!”
毫不犹豫地,马克摁了开关,一束强壮饱满的黄光从美格手电筒的眼里发射出去,投出一个宽阔而黯淡的大光圈,光亮罩住了门廊。甚至还没等金波指令他,马克就伸高了光束,照上了前窗。扁平的光斑扩散在玻璃窗上,像一摊陈旧的油渍。
金波突然身板僵直,朝后跳了一大步。他的动作如此不协调,几乎就是痉挛着,金波垂下了望远镜,蹒跚摇晃到了人行道边缘,望远镜也被拖到了地上。他的双脚摇晃不定。身子折起来,跌倒在地,先是倒在了草坪上。金波整个身子向后牵制着,双腿一阵一阵地颤搐。
马克猛地再按下开关,光束戛然而止。黑暗仿佛突如其来,他只能看到金波躺在地上,像具尸体,倒在3325号的门前草地上。极度的恐惧令胃部抽搐。他不能肯定自己还能不能动。又过了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走向对街。
真奇怪,他的脑袋里竟然一片空白;他感到彻头彻尾的空白,好像自己就是一张雪白的纸,等着一只铅笔粗鲁地带来刺痛,也唤醒一切。
金波的双臂软绵绵地摊在身体两侧,脸歪在一边,面向草坪。马克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皮剧烈跳动不停。马克又急又怕,恨不得踢一脚在好朋友的腰上。
金波眨巴眼睛,看着天空。他舔了舔嘴唇。
“伙计,你看到什么了?”
“哇哦——”金波只是笔直地瞪着双眼。
“我把光打在窗户上的时候,你大概往后跳了一英尺。然后你就昏倒了!”
“好吧,那只是你的版本。”金波的脸孔似乎突然之间深陷下去,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现在我来说我的版本。我什么狗屎也没看到,我想要离开这里。”他把双手捂在肚子上,深深地呼吸、吐气,然后站了起来。“你能帮我把老爸的望远镜捡起来吗?”
马克从人行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