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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3号就像一个活生生的搭档,活跃在他沉迷的世界里。一切就从第一眼开始,从金波和马克手拿着滑板站在街边第一次好好打量这所旧屋开始,它就送出了自己的意愿,甚至还包含着欲望,紧紧攫住了马克的心。当他们再次回到密歇根大街,马克可以感觉到:不再像下午那样犹豫不定。他又想走上残破小道、巡视旧屋;又觉得站在街边已够满足了,就这样遥远地看着门廊、屋顶天际线和前窗。那天下午的前窗是含糊不清的,现在又过了几天,看起来干脆就是漆黑一片。要想透过这样的窗户看里面,他必须带一个手电筒凑上前去。
手电筒又会照出什么来呢?一个空空如也的房间。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让他想走进这样一间屋子。马克就没有兴趣观赏一个满布尘埃、被人遗忘已久的空房。
但是,有什么东西让他继续走,顺着人行走道,也不顾金波恼火地说“还不如回我的房间看电视呢”。
二十分钟后,金波说服了他,他们离开了。两人回到了金波家,对着金波房间里十五英寸的摩托罗拉电视机看了几小时,在MTV和满嘴脏话的动画片之间不停的转台。十点一刻,马克下楼,尽了最大努力克制自己别在和玛戈道晚安的时候不小心抛出媚眼。红头发杰克也在,正往玻璃杯里倒威士忌。马克走过空无一人的门廊,经过亮着灯光的门窗,独自走回家去,脑子里只剩下谢恩?欧斯兰德那张模模糊糊的照片,满心希望他已经逃到了芝加哥、或是新奥尔良,别的地方也行,杂草丛生也不要紧;最好能够拥有他自己的门廊、走进属于他的、没上锁的前门。但此时此刻,只有他父亲表达不欢迎的一阵咆哮,马克体会到突然袭来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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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8(2)
菲利普看看手表。“侥幸逃生了,他比规定的宵禁时间提早了整整五分钟。”
“我在金波那儿看电视。”马克说。
南希在长沙发上仰面躺着,这时把自己强拉起来,问到:“整个晚上你都在金波家吗?”
“差不多吧。”马克答,“我们就去了一下喷泉。”
“我可不喜欢喷泉那儿聚的人。”菲利普说,“就等着出点什么事吧!”
上了楼,马克打开收音机。一首王子乐队的老歌把气氛搞得很沉迷。他解开运动鞋的带子,脱下鞋子扔进壁橱。再一把剥掉衬衫,让它滑落到地板上。扯掉袜子。过了没多久,他的牙也刷好了,浑身上下多多少少浸了水,算是洗过了。他这才回到卧室,抓起牛仔裤扔进了柳条筐。就在他一门心思做这些琐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房间的窗户正好能俯瞰小巷,并且,还是在屋子的背面,是正对着小巷呀。马克立刻扔下了衣服,一个箭步冲向窗户,探出头去,肩膀和脑袋都感受到了夜晚潮湿的空气。
从他的房间和楼下厨房发出的灯光略显苍白地照在杂乱无章的后院,形成直角边缘的长方形光影。光影之外,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破篱笆墙上有一点微弱的闪光,照向黑暗朦胧的后巷,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了大致的形状。八英尺宽的水泥墙后面,依稀看到树丛繁茂的顶冠。马克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只是无意间瞥到、而不是仔细看过留下的印象,似乎那些大树是生长在水泥墙后面的。有那么一瞬间,剧烈的失望、酷似强烈的失落感像团火在他心头炙烤。十月份之前,他将无法从自己窗口眺望到密歇根大街旧屋了,要等到冬天,树叶凋零。
有多少个“十月”就这样过了呢?
——但没有一个“十月”他曾费神观望过窗外。
马克打开床头灯,关掉了卧室里的大灯,靠在床背上看起书来。书是几天前从厨房架子上拿来的,是大伯早年写的一本小说,从来没有人翻开看过,尽管书的扉页上还写上了“谨献给菲利普和南希——为了感谢几个小时的共处时分——爱你们的蒂姆”。马克只是偶尔看看书,以前觉得看懂伯父的书很勉强,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本名叫《分裂的男人》的小说。嵌构在故事里的恐惧因素吸引他一路看下去,从街道的名字来看,故事就是发生在米尔港的。二十分钟后,书上一排一排的印刷体开始融化,流入梦境。马克关了灯,翻了个身,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沉睡。
就像驾驶着梦幻车,或是像个面包师烘烤出了梦乡面包,总之,马克进入了梦境。他看到自己站在一所被人抛弃的屋子前面,站在人行道上,但现在,房子已经不再废弃中了。男人和女人、有的还带着孩子,拥挤在狭窄的门廊上,从前门进进出出。马克只要随便看一眼前窗,就能看到社交聚会的常客、前来观赏的游客,前来参与聚会的人们挤在起居室里,人头攒动。来的人中,还有警察,举着斧子、身穿黄条纹外套的消防队员,还有穿白衣服的裁缝先生,一个联合邮包公司快递车司机,父亲的顶头上司,还有一个男人穿着潜水衣、戴着氧气瓶……还有一些小孩,在幼儿园认识的四岁的小朋友,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前门一开,欢快的音乐便向马克迎面扑来。他感到不可遏制的欲念,想走上门廊的楼梯,假如这个欢聚派对。但,还是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他感到不情不愿,不让他迈步上前。他感到难为情、尴尬,感到自己呆呆的,根本不合时宜:除了巴特利先生——其实他根本不能算在内——他只认识那个幼儿园小朋友。
就在门廊前,有一双著名的蓝眼睛正朝他眨啊眨,接着出现的是著名的笑容——天啊,竟然是女明星格温妮丝?帕特洛!——这几乎让马克的心跳停止;还有呢,站在她旁边的不是马特?戴蒙吗?露出白白的牙齿,正微笑着挥手,喊着“来啊,马克!上来吧!”就在那里,马特?戴蒙的身边,是文思?沃恩,绝对没错;再往旁边看,岂不是斯蒂芬?斯皮尔伯格?挽着这大导演手臂的,岂不是珍尼弗?洛佩兹?!“你知道你就该待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格温妮丝笑着对他说,“我都无法相信你傻乎乎地站在那儿!”
抗拒格温妮丝?帕特洛?和格温妮丝唱反调?他终于抬起脚步,企图离开人行道,走上通往派对的小路。就在他越来越接近房子的时候,门廊上的这些人突然鱼贯而入,先是斯蒂芬?斯皮尔伯格和珍尼弗?洛佩兹,然后是本?艾弗莱克——刚才竟然没有看到他!接着是马特?戴蒙,最后连格温妮丝也进去了,这时候他刚刚走到门廊下的台阶,外面却只剩下了两个瘦如骷髅的警察,他们眼光朝下盯着马克,帽子推到脑袋后面去,领扣都没有扣。牙齿从他们干瘪的下巴上暴突出来,活像死人。两个皮包骨头的警察靠向了他。从屋子里飘出一阵腐败的气味,荡漾在空气中的还有不成调的手风琴怪声。一个警察伸出手臂,想抓住他的手,马克突然意识到这个爪牙比埃及金字塔里的人形多不了一口活气,他想让自己去会会谢恩?欧斯兰德。他一下子跳回去,心跳剧烈加快,害怕极了,这时候他才看出来自己的动作还不够快。警察怪物脏兮兮、似乎结了厚厚血痂的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袖子。马克惊惶失措地尖叫,立刻发现自己坐直在床上,气喘吁吁,犹如刚刚跑完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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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8(3)
终于,惊恐渐渐结束了,他下了床,走到窗口。就在外面如许夜色中,有什么事刚刚发生了:铁丝网上面有一种黑色形状的存在物,它们泛滥,融入铁丝网的缝隙,顺着墙头,马克想,一定是落入了小巷中。有可能只是一只猫;也可能是落进了墙里面,而不是外面的小巷。马克的惊恐再次复苏,如干冰一样冷到骨子里,这种冷浸润了他的胃肠、他的胸腔。那不会是野猫,除非有猫长得和野猪一样大。并且他也能肯定,这个存在物确实是落在了小巷这一边。
恐惧心令马克幻想,这黑色、稠密的畸形存在物如何顺着小巷潜行,爬上了父亲建造的没用的篱笆护栏。马克不能动弹,也不能把眼光移开,他只能朝下看。它就在那儿;不在那里;但它就是在那里。马克太害怕了,又不敢关上窗子,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现在已经侵入了后院,他的手扒在窗沿上,探出身去。窗下的黑暗中,一阵模糊的动态让马克意识到:那东西正顺着篱笆滑下来,越来越接近屋子。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穿过半个院子,接着……两个闪光的球形体,如钢铁般冰冷、光滑,它们朝上转动,看定了他。马克吓得浑身战栗,猛地一下从窗户边跳开,一不小心,头撞在了窗框上。
一瞬间,马克产生了有生以来最古怪的感觉,似乎突然惊醒过来,清晰了一秒。那房子、马特?戴蒙和格温妮丝,食尸鬼一般呲牙咧嘴皮包骨头的警察们,他们不过是一场梦中的另一个梦境。
但马克没有因此躲回床上,相反,他就在窗旁站着,后脑勺疼得火烧火燎。鲜明的疼痛位于颅骨最柔弱的地方,似乎令他的双脚如铁锚一般抓住地板,将他牢牢地固定在理智的世界。总体来说,他感到自己是狠狠跳出了另一场梦境。马克非常犹豫地靠在窗沿上,终于还是斗胆望了出去。那双冰冷的眼睛不见了;从来都没有存在于后院。也没有状如膨胀的黑色气体的怪物爬向他家的房子,当然,不可能有。马克将窗户半掩上,回到了床上。可他的心还跳得厉害,仿佛一头困兽挣扎于胸中。
实在是被深重干扰了,马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便睁着眼睛躺着,回想这个夜晚他遇到的种种事件。用了各种各样催眠的办法,总算在半小时后睡着了。早上,他的母亲去赶谢尔曼大道的公交车,重重关上前门,就算马克后来又做了什么梦,也都被这声关门声吓得魂飞魄散。父亲应该已经坐在楼下看报纸了,那是他清晨的猎取,搜刮新鲜出炉的暴行新闻,吃着典型的自杀型早餐:四杯咖啡和一个敷满糖的丹麦馅饼,每咬一口都要再抹上一勺黄油。菲利普在整个夏天其实无所事事,马克如此断定,但是菲利普还是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并于八点前一、两分钟准时到达昆西中学。一到了学校,他的父亲便翻动一张又一张报纸,不停地讲电话,直到下午五点,直到他父亲觉得再不回家就不能说是正当行为了。为了避免在黄昏时段和父亲的全面接触,马克只有将自己进厨房吃饭的时间一拖再拖,差不多能拖个十五分钟呢。
他下了床、踮着脚尖走到和浴室相连的门厅,但之前他还是没忘走到窗旁,看下去,这时他便能确信昨天在窗前所见一切不过是第二个恶梦,一个半梦半醒时分的恶梦。后院就像他期待的那样平静安宁。篱笆没有被压倒,没有更贴近地面;铁丝网上也没挂着破布或是残缺的皮肤。就他所见,没有足迹,或说是动物的足迹,和几个星期之间他和金波留下的痕迹相比,并没有多什么。
他一下楼,就穿过厨房,也没有看到什么侵入的迹象,一切和他在楼上窗台上看到的没有不同。草地的条块之间露出土壤,显露出一双DC Mantecas牌滑板鞋留下的足迹,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显然没有诸如蹄印、爪痕,没有那个想象中的怪物因为从篱笆墙爬进来而留下的任何可能的痕迹。
在小巷里,鹅卵石地面上也显示不出任何新鲜的足迹、甚至连污迹都没有,至少他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这样。显然,也就没什么东西翻过墙头落入小巷。没有什么动物——尤其是大型兽类——能够翻过水泥墙头的铁丝网而不留下任何踪迹。
马克感到痛苦有所减轻,仿佛一个倒霉蛋刚从一场迷醉不堪的错误爱情中逃脱,或是戒掉了毒瘾。他走回屋,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取出一罐燕麦片。桌上的《晨报》活像那所被人丢弃的旧屋子,被父亲搜刮了一通新闻之后,现在皱巴巴、歪歪斜斜地叠在桌子中央。这一次,马克很清楚自己被什么吸引了眼光。头版头条是:“小镇少年命运未卜”。紧接着,标题下的照片就映入眼帘,谢恩?欧斯兰德也看着他,当然,不完全盯着马克的眼睛。这张照片他和金波在谢尔曼公园已经看过了。
这篇报道说,谢恩?欧斯兰德,就读于圣名学院,大学二年级,家住北城区,现已失踪五天。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是晚上出门,要去谢尔曼公园参加聚会,所谓的“聚会”也就是近期来饱受居民抱怨过份嘈杂、治安混乱的源头。警方怀疑聚会上还有非法毒品交易,但还未取得足够证据证明欧斯兰德是毒品交易暴力事件的受害者。但是,人们担心欧斯兰德的失踪案件和十五岁少年特瑞?威尔克的案件有关联,后者是于十天前的夜里离开同学家,但就此消失在回家途中。负责这两起失踪案件的是弗朗茨?伯豪斯中士,他表明两个失踪男孩间的任何关联都将接受严格调查,警方会不遗余力地寻找所有线索。在回答一个记者的提问时,伯豪斯中士说,虽然现在他还不能对两个失踪男孩的人身安全予以任何假设和评论,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类案子通常不再会有大团圆的结局。又有记者就这段时间的案件矛头指向孩子的归家安全问题提出质疑,他又说:“在米尔港,我们没有太多这种案件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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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歇根街的房子8(4)
再看一眼谢恩?欧斯兰德的照片,勾起了一阵难受的回忆。恶梦的碎片又浮现眼前,他又能看到一只野兽般瘦骨嶙峋的手探向他,一下就把他拽离了生活。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头发也似乎吓得根根竖起。马克慌忙把报纸翻到艺术版面,扫视着电影广告。在金波起床之前,他几乎无事可做,可在这样的夏天,金波起床就差不多中午十一点了。
马克把盘子放进了水槽。他既希望母亲能少些不必要的担忧,也当然想保留属于自己的自由度,于是把《晨报》折起来,扔进了废纸篓。
没有经过任何刻意的决定,他便走出后门,漫步到了后院。他的脚步不知不觉移动到了暴露在杂草中的泥地,那头怪物就曾经在这个位置抬起可怖的双眼朝他看。马克兀自笑起来,琢磨着应该给蒂姆伯伯写封e…mail,把这事儿告诉他才好呢!《分裂的男人》让他的亲侄子做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优质恶梦。大概这种恐怖小说的读者三天两头都给作者写这样的信吧。你的书可把我吓坏了,多谢!马克当然并不因此感谢伯伯。
马克在头脑中进行着和伯父的交流,脚步却往篱笆墙走去。他发现自己穿过了篱笆,走到了小巷的正中央。这个早上,八英尺宽的水泥墙保持着丑陋样貌,仿佛依然在说:闲人莫入,但马克觉得它并不算太阴森。许多人都会做一些外人看来过份的举动,为了保有他们所需要的隐私安全。
那么接下去到哪儿去?沿着他现在步行的方向,是巷子通往汤森街的出口。走到底的话,只需要向东转弯就到了谢尔曼大道,他可以在那里逛逛商店,杀点时间,要不然,就是往西走,去密歇根大街?
马克反应过来,他正在重复昨天下午玩儿滑板的路径,在汤森街和密歇根街之间滑来滑去。这一次,他想要确认那所旧屋子的前门上不会有什么神魔鬼怪,好比巷子里的水泥墙已经不让他害怕了那样。他想重获一个正常无异的平凡世界。
马克走过了转角,站在那里看了一眼密歇根大街,想得到今天的初步印象,心头似乎跳得突突的。甚至还来不及看到任何细节,他的神经末梢就已经触碰到了最本质的感受:邪恶!差不多僵持了五、六秒钟,熟悉无比的密歇根大街变成充满敌意的陌生领土,狠狠瞪着他。这时候,他方才注意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删除了一切生命迹象、甚至取消了世界该有的立体维度,密歇根大街就好像贴在布告栏上的一张风景画,死尸一般平躺着。就连趴在门廊上的斯基普也仿佛僵死过去了。马克双腿发软,膝头打颤,心跳得慌乱不堪。
有一种高深莫测、自说自话的声音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站在原地良久,而此时,在密歇根大街的尽头处,有一个人的轮廓凸现在死气沉沉的地平线上,体形魁梧,视线和他的正相反。这个人现在出现了,不管怎么说,他可能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但马克却因惊吓而没有看到他。马克明白了,那种邪恶的感觉全部从这个男人的位置散发开来——他背对着自己!马克看清了他领口上方蓬乱粗野的黑发、宽厚的背脊被一件黑色衣服罩住,布料简直酷似钢板,一直垂到了膝盖上方。从这个男人身上流散而出的,是有目的的、强大的邪恶。
不!马克思忖着,这个人并不是打一开始就站在那里的。他设置了整个场景,然后把自己置入在密歇根大街的尽头处。他创造出了这种效果,其目的无非是要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