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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和一笑,长剑执在手中,剑身上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挽起一团剑花,朝老和尚分心就刺。
莫要看俞和脸上云淡风轻,他心中可是拿捏着十分的谨慎。无论是道行修为,还是与人争斗的经验,自己与这密宗老僧之间的差距,委实不可以道理计,要想战而胜之,全得倚仗着自己那一身古怪玄奇的神通。
这一剑直刺,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俞和已把先天五行之炁贯注到了剑锋之中,左手虚掐剑诀,其实掌心里藏着一道万化归一大真符。而真正的大手段,却是将那仙人记忆中的一式惊世奇剑,施展了出来。
开山大典前的七rì里,俞和彻夜坐忘冥思,总会在识海幻境中,看见那个六角经台幻化出来的舞剑少年,一次又一次的挥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快快慢慢的看过了成千上万遍,俞和渐渐也就掌握了其中的窍诀,他虽然远不能将万万剑合为一剑,但一剑刺出,分出三道剑影,三剑合为一剑,却已然能勉强做得到。
虽说只是三剑,但这也是非同小可,以俞和那一身深不可测的浑厚真力,徒增三倍已是不可思议,更何况剑锋上的先天元炁也凭空叠上三重,那就当真是惊世骇俗了。
老和尚看俞和这一剑刺来,虽然手法称得上是高妙,剑上隐含的气机也煞是不凡,但还远不至于能逼得他出手挡架。于是口中嗤笑一声,老和尚提单掌朝胸前一立,依旧一幢金光罩下,护身金钟法相显化出来,站在原地任由俞和来刺。
可等俞和的剑尖与老和尚的金钟法相一碰,三重剑影骤然合为一剑,剑尖离着老和尚有四尺,老和尚已然感觉到有缕寒气刺进了咽喉,从后颈处透出。
这密宗老僧大骇,他突然瞪圆了眼睛。就见那坚韧的金钟法相好似一层薄薄的水皮,俞和的剑锋透入,浑似没有分毫挂碍,剑尖上一点寒芒刺疼双眸,直朝老僧咽喉要害点来。
这老和尚第一次退了半步,左脚朝身后使力一踏,数块青石粉碎。他把双手举到咽喉前,两掌心之间隔着五寸相对,十指张开如同拢着一个无形的圆球。俞和的剑锋刺到他的双掌之间,仿佛刺入了一团极其粘稠的浆糊中,再也不能朝前递进半分。只见老和尚的两掌掌心之间,凭空显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光佛印,抵住了俞和的剑尖,无数赤金sè的氤氲从佛印中腾起,把剑尖上那一点先天五行金炁团团裹住。
俞和见这一刺不能克敌,手腕翻转想要回剑变招,但他突然发现,这柄长剑已被密宗老僧掌心的罡劲牢牢缚住,既不能向前刺,也不能向后抽。
老和尚察觉对方有意撤剑,正想趁着俞和气力接转的当口,反掌发劲,将俞和震飞。可他刚一抬头,就见俞和目中有雷光一闪,口里轻声念道;“雷箓!”
在俞和的剑脊之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闪烁着丝丝雷芒的青白sè符箓,头顶上“轰隆”的一声雷鸣,虽是晴空白rì,可人人都真真切切的看见一道炫目的九霄紫雷,从不知多高的天穹中落下,正劈在俞和的剑锋上。
老和尚徒呀的一声怪叫,猛地弹身而起,倒跃出去十余丈。再看他的一对肉掌,已是冒起丝丝黑烟,皮开肉绽,有滴滴暗金sè的血液,沿着指缝渗落。
俞和倒提长剑,抱拳一揖道:“大师,承让了!”
寻常修士若是斗在此处,无论是不是大意轻敌所致,既然已被一个小辈所伤了,就算颜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也只能顺水推舟的说几句长江后浪催前浪之类的场面话,就此认输而去。在旁人看来,也会觉得此人谦让后辈,有前辈风节,有高手气骨。
但偏偏东巴密宗的和尚却不是这般做派。那老和尚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把脚朝地上狠狠一跺,脑后一轮光灼灼的大智慧轮显现,整个人腾空而起,往虚空中盘膝一坐,一尊乌黑的九品莲台显化出来,托住了他的身子。
这老和尚也不说话,盘坐在莲台上伸出右手,五指握紧,对着俞和一拳捶下。
在旁人的眼中,便是这老和尚对着俞和虚捶了一拳,但只见俞和身子周围罡风四合,脚下青石地面开裂,似乎有只无形的巨拳正从天降,照准了俞和的顶门砸落。而这一拳在俞和眼中看来,却与旁人大不yiyàng。就见那九品黑莲上的老和尚一提势,登时显化出了一尊三头六臂的佛陀法身,三具头颅后面各有一轮红莲业火熊熊燃烧,其中一只手举起,变作几十丈长,那拳头足能有一间屋子般大,势如千钧压顶的捶了下来。
俞和舌绽chūn雷,发一声吼,掌中长剑一竖,朝天力劈而出,三道剑影骤然合为一剑,十余丈长的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卷起层层五sè雷火,与那巨拳撞到一处。
半空中响起一声闷雷,震得人耳鼓生疼。那老和尚双肩一晃,卸去了反震的力道,再看俞和的两脚,已然陷进了青石地面中能有六七寸深。
不等俞和调息回气,这次老和尚同时抡起了双臂,两手在头顶处结成外缚印,一团金光四shè的金刚萨埵降魔力聚在手印上,好似捧起了一轮小小的烈rì。
俞和抬头看,这密宗老僧的三张面孔一齐转了过来,对他怒目而视,六只手臂两两交握成外缚印,一连三下砸落,宛如从天上坠下了三轮金曦太阳。眼望这攻杀大招轰然落下,俞和长吸口气,把长剑交到左手,右掌一翻,掐了个古怪的道法印诀,对准了老和尚一印按出。
旁人只见俞和的右掌上有一道白光和一道清光回旋如轮,这手掌朝天一托,老和尚双拳结成的外缚印就顿时落不下去了。
场中的两人僵在那里,俞和一式单掌托天,老和尚双手结拳印下压,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俩正在比拼内家真力。话说看俞和也就二三十岁的模样,乃是罗霄剑门末代的年轻弟子,论及本身真元道行,与这修行千年证得肉身罗汉果位的密宗老僧,肯定是有云泥之别。这种毫无花哨的真力相撞,俞和绝对没有半分胜算,只看他究竟能撑得了多久,才会周身经脉爆碎而陨。
云峰真人有心出剑去救,可这时两人全神贯注、气机相抵,若他御剑而起,却乱了俞和的心神,那立时就有内鼎炸碎之厄。
旁观的众人心中紧张,但在场中的俞和,却并非是真如旁人猜测的那般已落入必死之局。
老和尚的金刚萨埵降魔力的确是刚猛无俦,但俞和以一口先天五行土炁镇住了身形,将自身气脉与脚下大地连为yiti。那一掌托起,把神霄太平应化白莲法和万化归一大真符同时打出,以长生白莲之力抵住了老和尚的拳印大力,万化归一真符藏在掌心。
老和尚的金刚萨埵降魔力落到俞和掌上,就若泥牛入海一般,全没了声息,而且他越是催运佛力,反震回来的力道也就越沉重。
旁人只见俞和周身有团白茫茫的氤氲霞光缭绕,但在老和尚以金刚佛眼望去,见俞和脚踩着一朵舒开亿万莲瓣的雪白莲花,脑后高悬一道仙符,符中云篆写的是“执掌南天”四个大字。
“这是南方南极长生大帝白莲法。这娃娃叫俞和,对了?”老和尚眉毛一跳,口中宏声念佛,金刚萨埵降魔力一收,圈臂撤回了拳印。
场中群修发出一片吸气声,感叹声。罗霄剑门这边诸人如释重负,不由得纷纷拊掌喝彩。
但莫要看俞和方才单掌托天,顶住了老和尚如rì轮坠落般的外缚拳印一击,真是威风凛凛,其实他此刻的背脊、腋下早已是汗水湿透。这密宗老僧的修为实在高他太多,即便是神霄太平应化白莲法和万化归一大真符玄妙无方,要调理那一股震天动地的金刚萨埵降魔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如履薄冰,命悬一线。
倦意生起,俞和心神一恍,猛吸了口长气,才从地上石坑里提起了双脚,站定身形。
密宗老僧脸上不喜不怒,两眼望住了俞和,突然双腿一弹,从九品黑莲台上纵身而起,人如苍鹰搏兔一般,直朝俞和扑来。
俞和提起一道先天五行真炁,扬手探剑,刺向老僧。云峰真人见俞和气力有些虚浮,急伸手一拍剑匣,六道雪亮的剑光化成一条怒龙,张牙舞爪的朝老和尚撞去。
“莫来扰我!”老和尚看云峰真人的剑光临头,反手朝九品黑莲台一招,那莲台猛一震,便破空而来,与云峰真人的六道剑光撞在了一起。
十来丈距离瞬息就至,老和尚扑到俞和面前,眼看剑锋刺到,右手作单拈花印,拇指与中指朝俞和剑尖上一捏,登时俞和周身如遭雷殛,一道如火焰般炽热的刚猛佛力,顺着手臂经脉直撞向心口。
第一百九十章退密宗,裂地拳
刚猛如戈的佛力直逼心脉,俞和急提起先天五行元炁护住了脏腑,才要祭出胸口紫宫大穴中的白玉剑匣去化解异力,忽然瞥见那密宗老僧满脸戾气尽退,竟露出了一副和蔼的笑容来。磅礴的佛家真力在俞和胸前徐徐一转,化作一注醍醐琼浆,直落入了他的关元内鼎中。
耳中听见有诸天佛陀齐诵真经,俞和丹田中万道金焰升腾,一缕滚烫的真元玉液分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眨眼间循着大周天转了一匝,一股灵檀香气自俞和毛孔中透出,提鼻一吸,神清气爽。
再内观识海中一朵xìng光如炬,有七彩虹光纵横,丹田中一团真元氤氲炁显化出龙虎之形。老和尚打入俞和体内的这一道佛力,非但没有震断俞和的经络,反倒让俞和的命xìng修为,都隐隐的涨了一截。
在场群修见到了一副古怪的情形。就看俞和满脸诧异,单手兀自举着长剑,三尺青锋斜指向天,凝住不动。那密宗老僧面露笑意,头朝地,足向天,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两指拈住了俞和的长剑,整个人好似倒立在剑尖上,就这么挺身悬在半空中,也是一动不动。乍一看去,这两个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座姿态奇异的木雕泥塑。
九品黑莲台转了回来,当空一旋,垂落下一幢如幕乌光,罩住了两人的身形。
老和尚嘴唇微微一动,有道神念传音送入了俞和的耳中:“莫要惊乱,贫僧并无恶意,没想到是你这娃娃来了西南,方才却是贫僧没能认出你来。”
俞和有点发懵:“大师认得在下?”
“贫僧虽与你素未谋面,但我那无央师兄,却三番五次的说起过你的事情。无央师兄乃盖世奇才,一向是眼高过顶,几百年来从未听他夸赞过谁人,唯独言及你这娃娃时,他用上了‘不坏’二字。”
俞和听密宗老僧一说,这才忆起那位坐镇京都定阳供奉阁暗府,一身修为兼具佛道两家之长,但说话时却惜字如金的无央禅师。回想方才密宗老僧的九品黑莲台和三头六臂的佛陀法身,可不正是与无央禅师曾施展的佛宗神通如出一辙?
“原来大师却是无央前辈的故人,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师法驾,还盼恕罪。”
“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既然是你这娃娃,贫僧说不得也要卖无央师兄一个面子,这一局就算是你胜了。将来你这山门别院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可来云顶无量山斗佛禅院找我,贫僧法号无空。”老和尚眨了眨眼睛道,“不过唯你亲身前来,才能见得到我,其余人等只有闭门羹伺候。”
俞和闻言大喜,没想到这一场恶斗,最后竟然是如此欢喜收场,他连忙传念道:“多谢无空大师!”
两人以神念对谈,这三言两句只在眨眼之间,其余群修还当他们又拼过一番真力。俞和道完一声谢,就觉得剑尖上有股绵绵大力传来,将他生生推开了三步,密宗老僧凭空一翻身,落回了九品黑莲台上结跏而坐。
“你这娃娃很有些手段,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局是你赢下了。”老和尚双手合什,朝罗霄剑门的四位真人略一点头,坐下九品黑莲台化成一团几十丈方圆的金光庆云,朝西北天空升起。余下的五位密宗和尚忽听自家师兄竟然开口认输,全是大惑不解。可无空老和尚已然驾起了云头,他们也只得纷纷纵身而起,踏上了金光庆云。
一声佛号震荡云天,六位不可一世的东巴密宗老僧,也不与石坪上的西南群修作别,就这么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西北天际,转回云顶无量山佛国去了。
“你可有何处不妥?”两道人影一闪,宗华真人和云峰真人已是一左一右的夹住了俞和。二位真人各伸手指,搭住了俞和的腕脉,云峰真人的另一只手中,已然拈着一颗三转地还丹,似乎随时准备塞进俞和的嘴里。
“弟子大好,师尊师伯不必挂牵。”俞和心中涌起热流,脸上却只是淡淡的一笑。为了让两位真人宽心,他故意催动一道护身罡劲,把宗华真人和云峰真人的手指弹开。
云峰真人只觉得俞和脉象凝沉泰定,那反震过来的一道罡力jīng纯浩正,后劲绵绵泊泊,绝没有半分亏虚之相。眼看俞和这神完气足的样子,哪里像是刚刚同密宗老僧剧斗过一场的人?
“俞和,你做得很好!”宗华真人一拍俞和的背脊,仰天大笑,对着石坪上的西南诸派群修抱拳道,“我罗霄剑门弟子奋勇,侥幸胜得一局,这接下来这第三局,却是哪位道友赐教高招?”
坐在左列太师椅上的道佛两宗正道修士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没人起身下场。虽然俞和与密宗老僧那最后一招拼斗,谁都没有看懂其中的玄机,但无空禅师最后言之凿凿的说,这一局是俞和胜了,委实震住了西南诸派。
要知道方才开口认输的,可是在西南滇地执牛耳的东巴密宗,而且自认不敌俞和的,还是东巴密宗中凶名盛极的十八金身斗佛之首座无空禅师。罗霄剑门区区一个籍籍无名的十九代弟子,居然一人一剑就把无空禅师打得黯然退走,六位老僧驾云而去,这便说明东巴密宗已然认可了剑门滇南别院有资格在西南立足。
宗华真人和云峰真人坐回了居中的太师椅上,罗霄剑门的一众剑修,除了大师兄夏侯沧面无表情之外,人人都对俞和竖起了大拇指。
六位密宗和尚一走,沉晖书院的修士便成了左列上座,许多人把眼神投向肖子谦,想看这位“滇地十杰”之首,如何去与俞和一争高下。
肖子谦见群修皆把目光转来,他沉稳的面庞上登时堆起了一片难sè。他自知此时若不有所表示,恐怕是太过尴尬,但一来师尊虞琰真人与罗霄剑门的金晨真人言归于好,这时自己若是下场斗剑,定要惹得虞琰真人恼怒,二来他心中清楚,自己就算祭出压箱底的撒手锏,也万万不是俞和的对手。肖子谦思前想后,终于还是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他对着群修拢手团团一揖,再对石坪zhōngyāng的俞和抱拳道:“俞和贤弟,愚兄这点微末的道行,前几rì里早与你试过手,心知不是你的对手,故而也无意在此献丑。你我本是知己,今rì贵门别院开山大典,我俩若是拔剑一战,既伤和气又煞风景。愚兄就不与你斗法了,今夜晚宴,你我以酒为剑,大战三百合,不醉不归可好?”
俞和一听,自然懂得肖子谦是在委婉的推脱不战,他讲得虚虚实实,多半也不是说给俞和听,而是在西南诸派修士门前,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肖子谦话里言明,他跟俞和乃是知交好友,自然不好下场一战,伤了情谊,可为了应景,便定下以酒为剑之约,此暗合古时豪侠之风,既让群修不好多加指摘,又可显得肖子谦磊落豪迈。
“肖大哥此计大妙,今夜你若能凭酒力胜过小弟,这一局就算你赢,也是无妨!”俞和顺水推舟,朝肖子谦抱拳答道。两人一唱一和,相视大笑,肖子谦趁势的坐回了虞琰真人身边,果然见自家师尊嘴角弯起,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真可笑,什么以酒为剑!”那左列的澜沧江南班岛修士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有个身高不过五尺,可一对手臂却出奇的长,几乎他站直了身子,指尖能摸着自己小腿肚的奇形青年,拧腰腾身而起,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挟着烈烈风声,落到了俞和的面前。
这青年修士不紧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副金丝手套,带在了他的双掌之上。此人手指着俞和,却转头对肖子谦喝问道:“姓肖的,你既然说你斗不过他,那若是我将他打倒了,你就须得把‘滇地十杰之首’的称号让给我,你可答允?”
这个手臂奇长的青年修士,在西南滇地也是赫赫有名,他名唤赵魁儿,乃是澜沧江南班岛的少岛主。话说这位赵大少,虽然同百越教的木大少yiyàng,都是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xìng子,但人家可是尽得了南班岛的绝学真传。昔年滇地十杰斗法,赵魁儿力压滇地少年英杰,唯独败在肖子谦手下,便作了个十杰老二,心中大是憋屈。回到自家岛上,闭关苦修了一年。出关之后,赵魁儿寻到肖子谦,见面二话不说抡拳就打,可百招之后,还是被肖子谦打得倒地不起。赵魁儿大败而走,心中依旧不服,又回南班岛闭关,每年秋分时节出关,他就要寻肖子谦一战,两人共斗了四次,但赵大少就没能胜得一次。直到今rì,赵魁儿还是憋屈的做着滇地十杰老二,心中自然是耿耿于怀。
肖子谦一看是赵魁儿下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