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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的夸夸其谈,教这许多师伯师叔看尽了笑话,嘲我柏空子教化无方。听你言下之意,我们这许多人近千年苦苦修行,都是白练了?这么多位前辈合力围杀那行戈法王,终还是被他逃了去,你能一剑就将他斩落?看我不跟你宗华师伯传讯,罚你回山去面壁三年,好生打熬心xìng。”
百灵叟大笑上前,“柏空师兄这哪里话来,俞小子这般年轻人,就是要有此锐气、傲气与志气。才能成就大事!”
“百灵师弟,如你这般管教弟子,那门下人都要飞了天去。”张真人摇了摇头,大袖一摆,带着俞和朝无央禅师举手一礼,自回庆云上去了。
再看大镇国寺的十二金身罗汉,已只剩下纯一大师、纯方大师等六人,还盘坐在空中。其余佛宗高手,已身化金光,去追那些四散飞逃的魔门修士去了。要知这些魔门高手身上,可藏着四件十宝老祖遗下的神话奇宝,若能截获,可是老大一桩喜事。
纯一大师口诵佛号,双掌合什道:“无央大执事,贵阁凉厚子与我佛有缘,他虽误入歧途,却是被深仇大恨蒙蔽了本xìng,再受魔宗妖人蛊惑,才会犯下如此罪孽。大执事佛法jīng深,当明我佛普度众生,可以无上佛力消解恶念,复返其良善本心。且他门中一百九十六位弟子皆需照拂,亦须以佛法疏解他们心中仇怨,免得再生杀孽。如此还望无央大执事慈悲为怀,成全了他们。”
还不等无央禅师表态,百灵叟已经飘身过来,双手叉腰,对着纯一大师道:“方才你们却又如何说来?”
百灵叟夸张的仿着灰衣老僧的语调,故意一字一字拖起长音道:“我大镇国寺与你道门内斗全不相干,那等与魔宗为伍的道家修士,当须由你道门中人自行肃正,以血证你道门清白。”
纯一大师面无表情,也不做声,只听百灵叟调侃道:“听说人家上下一百九十六口人无依无凭,且个个都是身负灵根的修士,你佛门终于肯把慈悲施舍下来了?纯一大和尚,我百灵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每rì里杂念缠身,心神不宁,夜里睡不好觉。你看我是不是与佛有缘,能不能把我也度入佛门,以你家无上佛法,感化我一下啊?”
纯一大师不嗔不怒的合什道:“百灵施主若愿皈依我佛,那自是极好的。”
“可惜老道我此生离不开这两件物事!”百灵子把双手一翻,左手赫然抓出了一块油腻腻的酱猪肘子,右手拿着一个青皮葫芦,只一晃,就有酒香扑鼻。他张口撕下一片肉皮,嚼得咯吱作响,咕咚咕咚的,又灌了口美酒,摇了摇头道,“罪过啊,罪过!老道我看来是与佛无缘了,还是呆在三清祖师座下逍遥自在。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想说什么话,也尽可以敞开来说,不用肚子讲里一套,嘴巴上却在说另一套。”
“阿弥陀佛!”六位金身罗汉齐齐皱眉,高颂佛号。纯一大师倒还罢了,纯方大师面上隐约闪过一丝煞气。
百灵叟毫不示弱的瞪视着六位老和尚,可无央禅师闪身过来,对百灵叟抬手一摇,又对着六位老僧合什一拜,口中沉声道:“告辞。”
说罢扯着百灵叟落回了庆云上,一众道门高手脚踩祥云瑞气,朝京都定阳飘然而去。
一行人在定阳城门口按落了云头,无央禅师回头看了看,身后只有十一位暗府修士,他对张真人道:“章炎、长桑,何在?”
张真人回道:“追那楚冥子,一去不返。”
无央禅师点了点头,默默抬步朝城里走去。众人混在城中凡民之间,向石虎巷那边走,每过几个街口,身后就无声无息了少了一道身影。等进了石虎巷的暗府小院中,便只剩下无央禅师、百灵叟、明素真人、张真人和俞和五人。
走过院中的大枣树,忽听头顶风响,长桑真人急匆匆的落下,百灵叟赶忙迎上去问道:“长桑师兄,怎的独自一人回来了?我章炎师兄何在?”
长桑真人看了看无央禅师,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章炎师弟身在何处。”
“怎可能?”百灵叟嚷道,“你不是追着章炎师弟与那楚冥子去了么?以你道行,怎会失了他的踪迹?”
长桑真人摇了摇头,对无央禅师拱手作揖道:“长桑无能,追着章炎师弟与那剑残客一路向西去,他两人剧斗不休。恕我直言,依长桑所看,章炎师弟未必斗得过那楚冥子。于是我怕章炎师弟有所闪失,便出掌去打楚冥子,可章炎师弟见我插手,竟然厉声呵斥于我,故而我只好按掌不发,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观其战况,再做打算。可这两人越打越远,眼见与你们已相隔了百多里,我虽不jīng于剑术,但也看得分明,两人斗了近千回合,已是各出全力互搏,那四散的刚猛剑气,逼得我难进百丈之内。我所见的最后一击,章炎师弟祭炼本身三魂七魄为剑,使出了‘十方俱灭’一式,而那剑残客楚冥子,则身化一柄血肉长剑去斩章炎师弟。两人剑招一交,登时光华万丈,夺人二目,我再能看真切时,这两人尽都不见了踪影。于是我施展遁法,在附近百里细细搜寻,但找不到两人的一丝行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返转,见你们争斗已息,这才回来此地。”
“两人一剑相交,就踪迹全无?”百灵叟惊诧道,“总也不可能一剑下去,两人尽都玩完,尸骨无存吧?”
长桑真人猛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百灵叟的话,甩过去一个责怪的眼神。
百灵叟也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呸”的一声,吐了浓痰在地上,抬脚碾了几下,“大吉大利!我百灵满口胡言,各位莫怪。章炎师弟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提升那残废剑客的头颅回来。”
无央禅师也没说什么,扶起明素真人,自朝内屋去了。
这时忽见六皇子周淳风从大屋中走了出来,他与无央禅师擦肩而过,也不与诸位真人见礼,满脸怒气的径直走到俞和面前,甩手掷出一物,砸在俞和脚下。
俞和有些诧异,低头去看,那竟是一个七寸圆径,没有任何雕饰的钵盂。他眉头一皱,惊呼道:“这是,大涅钵盂?”
第一百三十六章淳风斥,说佛相
大屋中俏影一闪,宁青凌也跟着走了出来,看见六皇子周淳风与俞和两人之间,那几乎凝固起来的气氛,她使劲撅了撅嘴,躲到俞和身后,小声唤道:“师兄,这人失心疯了,从大镇国寺一回来,就是这副想要杀人似的表情。”
“俞大人。”周淳风那脸上,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傲气,望向俞和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鄙夷,“淳风有一事不明,还想向俞大人当面请教。”
俞和也是满头雾水,这大涅钵盂又是从哪里来的?可他还是沉下了一口气,挑眉应道:“六皇子殿下请讲吧。”
“我听大镇国寺中的师兄讲说,纯一大师带话给俞大人,若俞大人愿引淳风拜入大镇国寺门下修佛,便自可将大涅钵盂交给俞大人,以救回我家母后与承云兄长。但纯一大师此番善意,却被俞大人一言拒绝,可有此事?”
俞和心里咯噔一翻,已大致猜到了内情。他嘴角一扯,淡淡的道:“确有此事。不过却非纯一大师传言于我,而是北宫赋chūn娘娘现身,说若想得大涅钵盂,要么引你入佛门,要么去斩了潜藏于定阳城外樵山的魔门修士。诸位前辈刚与魔修一场大战,已将魔门修士尽数逐离樵山,正要去大镇国寺找赋chūn娘娘,讨要大涅钵盂。”
周淳风冷冷的一哼,手指俞和道:“俞大人莫非不知赋chūn师姐乃是大镇国寺妙慧大师的外门弟子?妙慧大师乃是纯一大师的同门师妹,赋chūn师姐正是代纯一大师传言与你。”
“赋chūn师姐?”俞和一撇嘴,“看来毋需俞和引荐,殿下已然拜入了佛门。”
“正是!”周淳风一挺胸,自他的金红二sè穿花大红箭袖袍的领口,露出一根细细的金线,金线上坠着一颗琥珀sè的佛指骨舍利,散出一片淡淡的金霞。
“俞大人没想到我周淳风竟然身具慧根吧?我已拜入大镇国寺山门,得蒙佛祖垂青,忝为纯一大师座下外门弟子。想我那祖父光武帝君,晚年枯参佛理十年,终得纯方大师收入门下。我周淳风天降佛缘,竟被镇国寺首座纯一大师亲点入门,这是何等的尊荣?淳风从此,即便是见了我那父皇,也再不用屈膝下跪。就算我皇兄周承云尽复旧观,也难与我一争太子之位,将来我为大雍帝君,还能研习无上佛法,随我师尊纯一大师共参长生妙谛,古往今来第一位长生帝王可成。俞大人,淳风不懂你心思何在,但却知道若不是我今rì再赴大镇国寺一行,这场天大的机缘,便已葬送在你的手中!”
百灵叟翻着眼皮,在六皇子周淳风身上身下扫了一匝,鼻子里轻轻一哼,甩袖朝大屋中走去。张真人与长桑真人摇了摇头,脸上皆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也迈步进了大屋。
院中便只剩下了周淳风、俞和与宁青凌三人。
“既然如此,殿下是要对俞和兴师问罪了?”俞和依旧是淡淡的笑着,可看向周淳风的眼神,却显得那样淡漠。
“看在俞大人同淳风一路奔走涉险,救治我家母后之情,我也不好怪罪俞大人了。不过淳风有一言相劝。俞大人,你既已踏上了仙途,却为何要阻别人的机缘?大道三千,各取一条,淳风得入佛门,又与你俞大人何干?你等修道之人,上体天心,下悯庶民,胸怀当要放得开阔,若是眼中容不下别人的机缘,淳风实不知俞大人这等狭隘心xìng,在道途上还能走得多远!”
六皇子周淳风这话一说,俞和与宁青凌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错愕的张了张嘴,俞和把头一摇,再也懒得去分辨什么,周淳风此人在他眼中,已然形同陌路。
俞和伸手扯下了腰间的护国真人玉牌,抛给了周淳风,随意的一拱手道:“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便进大屋去了。
宁青凌朝周淳风翻了个白眼,也扯下了腰间的护国镇人玉牌,塞进了周淳风的手里,口中咕囔道:“既然不识好人心,就好好拜你的佛去吧,这东西谁稀罕啊!”
说完追着俞和也进了大屋。
就听百灵叟嘿嘿笑道:“我该叫一声淳风太子殿下,还是淳风禅师?这里是道家的门庭,你快去那边镇国寺侍奉你的光头老和尚师尊吧。莫让他回寺见不着宝贝徒弟,等得心急了,便跑来这边讨人。”
只听见“呜”的一声,一道怪风从大屋中冲出,把周淳风的身子硬生生的推出了小院。两扇木门重重的合拢,门闩落下。
“少则一rì,多则三天,你母后与兄长痊愈,自会有人送去寝宫。”一道声音破空传来,之后小院中再没了声息。只剩下六皇子周淳风手捧两片玉牌,对着紧闭的木门发呆。
小院大屋中,俞和有些闷闷不乐的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瓷碗,咕咚咚的吞了几大口茶水。
张真人拍了拍俞和的臂弯,笑着问道:“是不是觉得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俞和用了摇了摇头:“以前乞讨为生的时候,我与小溪两人饿的神志不清,昏倒在路边,被山间小庙中的和尚救起,拿化缘来的白面馒头给我们吃,舀山泉水给我们喝,砍柴生火给我们取暖,那时我曾觉得,出家人是如此的慈和,他们简直就是行走在世间救苦救难的佛陀。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那些和尚颇为令人厌烦。”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俞和,如今你站的立场已不同了。从前你不过是一个庶民,而且还是个苦苦挣命的乞儿,他们用垂怜的目光去看你,你对他们是无害的。救了你,他们亦是一场功德,所以和尚们,自然会悉心照料,在佛门,这叫修善果。而现在,你是道门的剑仙,天下道佛魔三大宗源,道佛两宗皆修善念,是为正教。但这天下气运与证道机缘,冥冥中皆有定数,三宗各争气运机缘,彼此又是对立的,因而你站在与佛道对立的道门立场上,自然看得见他们的真面孔。”
“再一者,你以前见过的和尚,都是凡俗的僧人,他们只修佛法,不修长生神通。这样的僧人,其实才真正是最贴近佛的本义。他们心中只存一尊佛,守定大慈悲、大清静、大怜悯的善念,几乎没有分毫的yù念与执念,所以凡俗常有无yù无求的苦行僧。而大镇国寺的那些修长生神通的和尚,他们因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因而为了不断追求佛力至境,必须存有执念,而这种执念,也自然会演化为yù,对一切机缘、气运的yù。若没有这种yù,他们自然也无法将佛力修进。只是有了执念与yù念,便会争,这一争,诸般丑态尽出。”
“其实你若是站在佛宗的立场之上,看我们这些道门修士,也尽是丑恶的。盖因损人则利己罢了。那凉厚真人等,还有这六皇子周承云都是一丝气运所系,我们争得了一份,大镇国寺自然不会甘心让我们暗府尽占了机缘,所以设计谋夺了六皇子那一份。”
“你也莫去埋怨那个周淳风,莫说是皇子,就算是一皆庶民,谁能扛得住如此机缘的诱惑?”
张真人一番话,说得俞和有些迷惑,修了长生,反而离真正的佛渐行渐远?那修了道,是不是亦在离真正的道越来越远呢?修行这短短几年,已见了不知多少争斗。什么清净寡yù,什么与世无争,这些写在道经中的义理,在修道之人身上,似乎都不怎么见得到。而看得多的,却是划破长空的飞剑与法宝,漫空的光焰雷火,还有飞溅的鲜血。
是不是真的只有杀伐果断,满手鲜血,才能争到那一线仙缘,斩开证道之途?
张真人自然懂得俞和心中的迷茫,他伸手屈指,在茶几上轻轻一敲,发出笃笃似木鱼的声音,合着节律,缓缓沉声道:“凡事问本心,若心不乱,则行不乱,对与错自有天道定。若为问道,对亦错,错亦对。”
俞和凝神沉思,手边一杯茶渐凉,宁青凌转了转眼睛,为他续了些热水。
张真人一摆手,几位暗府修士各自散了。只剩下宁青凌双手捧着腮,盯着俞和一直到了天sè昏黑,这才离去。
等到了酉中时分,大屋中自行亮起了烛火,俞和这才浑身一颤,从那茫茫然若有所思若无所思之中醒转,一看大屋中已是空空如也,他笑了笑,自去厢房打坐了。
张真人讲的那许多道理,左右也是想不通彻,俞和干脆不去推敲了。他心中明白,若要洞悉这些道理,非得待见识得更多,心xìng更成熟圆滑之后,才能拨云见雾,那时一概纷扰,自会释然。
颂了几遍《清净坐忘素心文》,渐渐转而闭息,xìng光下照,俞和又见那灵台祖窍中高悬的六角经台,有道清濛濛的气流,绕着经台循行不休。
只一望这到气流,俞和登时大骇,这气流分明便是明素真人祭出的,那尊三清圣宝元始天尊印中所蕴的,道门三祖炁之一的始青气!
这可绝不是寻常的什么元炁与灵炁,这始青气为玄元始三气之一,生于太无之前,合虚而生气,气生于空,空生于始,始生于元,元生于玄,曰祖气太无。始青气化成清微玉清胜境,进而生出玉清元始天尊。
这始青气,居然被六角经台摄入了自己的灵台祖窍中?俞和依稀记得当五sè补天石和元始天尊印发动时,这六角经台确是放出了千重青光,没想到竟是牵动了始青气。
不过这道始青气似乎跟俞和本身全不相干,任凭他如何以神念去撞,也没有一丝异相,就是默默的绕着六角经台旋转,似存在又似不存在。
参研了许久,俞和也找不出什么诀窍,只好作罢。
神观关元内鼎,那长生白莲zhōngyāng,依旧是一团金sè的氤氲浮浮沉沉,不过明显已然聚拢了许多。俞和发现从自己的血脉中,不断的流出丝丝缕缕的灵气,汇入丹田炉鼎,隐隐然有种似乎要生出丹火的兆相。
不过俞和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其中究竟,这次的大破大立,倒真是成了一场机缘,金丹炸碎重聚,其妙效几乎等若一次还丹烧炼之功。而且符津真人曾给俞和误食了许多贵重的灵丹,那药力都在血脉潜伏,这次洗血涤髓,恰又引动了这些药力,成为俞和的晋入还丹二转境界的一大助力。
种种因缘机会,若俞和好生修炼琢磨,他还丹二转功成之后,灵炁之jīng纯,直可比得还丹三四转过的修士。再加上他那身如渊如海的深厚真元,当真是把同辈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不过此时仓促,俞和也只能粗浅的吐纳一番。yù行还丹大功,还得回罗霄山门闭关才是稳妥。
第二rì清晨,俞和收工睁眼,忽听见有人叩门,起身开门一看,原来是张真人来了。
就见张真人笑得怪异,小声问俞和道:“你来京都定阳之后,可与陆晓溪联络?”
俞和不懂张真人为何问及此事,他摇了摇头道:“弟子到了定阳,诸般变故迭起,倒是有几rì未唤小溪了,上次与她联系,还是在城外几百里的驿站中。”
“哦?”张真人眨了眨眼睛,“早上接到秘报,陆晓溪山门来了数人,已进了定阳城,但不知他们此行所为何事。我看过那几人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