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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素真人、张真人、长桑真人和百灵叟四人。四位前辈高人一看道宁子带着俞和进来,同时把茶碗一搁,笑盈盈的看着俞和。
“俞大执事这是chūn风得意马蹄疾,满面红光似阳chūn啊。”百灵叟第一个开口,却没句好话,闹的俞和登时又红了脸,“这边一个千娇百媚的小义妹,那边一个天生丽质的小师妹,俞大执事这可是要好生思量,究竟是情归何处,莫要伤了人家小宁姑娘的心。”
“百灵师伯,你可莫要调侃弟子了。”俞和赧然作揖,眼睛转向张真人那边求救。
可张真人也是满脸的笑意:“你那宁师妹可躲在屋里不肯出来,你这小子,小心将来红颜祸水,情丝难断。”
“宁师妹?”俞和挑了挑眉毛,“师尊莫来乱点鸳鸯谱,我与宁师妹纯是同门之谊,俞和可未敢对她有何非分之想。”
“人家女娃娃心中,可未必是与你一般想法。”张真人摇了摇头。
连素来沉稳,而且重伤初愈的明素真人,都在一边帮腔。四位前辈抓着俞和好一顿调侃,俞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衣服前襟袍角,几乎要被他揉烂了。
过了未初,张真人才起身来,说要与俞和一起去看看陆晓溪。俞和想把那个墨玉扳指还给张真人,可张真人却摆手不接。“今后这供奉阁外阁,就由你道宁师兄接掌大执事之位,不过你也算是大执事之一,挂个名分,倒无须在此候命。将来你学有所成,自行出山走动时,也可多个落脚之处。有此一道身份,九州供奉阁都须敬你三分。必要之时,各州府的供奉修士,也可助你一臂之力。这便算是你助我们肃清定阳道门供奉的奖赏了。”
俞和推辞不掉,便谢过了张真人,两人去见了陆晓溪。久别重逢,自是好一场欢聚,张真人对陆晓溪说他是云游来此,今夜就要离开定阳,继续北上而去。
下午俞和带着陆晓溪在定阳城中乱逛,采买了一大包小姑娘喜爱的杂物,晚上尝遍了京城百味小吃,两人相依坐在城西的湖边,披着浓艳的晚霞,看着渐渐沉下的暮rì,细声说着不尽的私语。
湖边空地上,搭起了草台戏班子,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惹得一大群凑热闹的庶民击掌喝彩,可陆晓溪却笑不出来,她怔怔的望着夜sè中的灯火,忽有一行泪水默默的滑落。
“小溪,怎么了?”俞和举起袖子,轻轻的拭去了陆晓溪脸上的泪痕。
“俞大哥,我变了。看到你和师傅都还是老样子,我很开心。但我心里却知道,我自己已不是从前的那个陆晓溪了。”灯火阑珊,映出陆晓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夜空中寂寥的摆动,“我不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爱哭爱笑。我开始把许多事情深深的埋进心里,却让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表情。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我还是一个俗世小女孩的时候,我可以那么简单的快乐,可等我得了仙缘,走上了这条看似很美好的求长生之路,却反而几乎不能真心的笑一次。”
“小溪,也许是你渐渐长大了的缘故。当一个人成熟之后,自然便需要学会隐藏和掩饰,师傅曾说过,这是一个人心中的城府,它可以保护我们。”俞和拿出了一件青布大氅,给陆晓溪披在身后,挪了挪身子,两人就像当年乞讨的rì子一样,紧紧的靠在一起坐着,彼此的体温互相温暖对方,甚至能感觉到心跳也渐渐同一步调。
“我说过,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始终是我的小溪。”
“俞大哥。”陆晓溪看了看俞和,那么自然的,把头靠在了俞和的肩膀上,“我真的很辛苦。以前我觉得,修真问道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情,饮朝露餐晚霞,出入青冥,与凡尘俗世无争,多么逍遥自在。可等我自己终于等到了仙缘,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有很多很多人,都在拼命争夺那一线仙道机缘,大家明争暗斗,为了一件小小的灵物,同门之间彼此设计,甚至大打出手。有时我以为结交到了真心的知己,可或许只为了一株灵草,他就会不择手段,露出完全陌生的另一面来。这些看得多了,我就觉得一切都很假很丑,更多的,是很可怕。”
陆晓溪似乎觉得冷,伸手扯紧了布氅,“可是,若不去争这些机缘,单凭滴水穿石的苦功夫修进道行,实在太慢。我虽然在门中被师尊看重,但越是这样,越不能落在别人身后,否则若是让师尊对我失望,那我就什么都没了。俞大哥,这些年我一个人远在海外,你也不在我身边。以前我事事都赖着你,你也会为我遮挡所有的风风雨雨,可如今我只剩自己一个人,却落进了更加可怕的漩涡中。我没办法,为了生存下去,我只能改变我自己,把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和别人一样,带着一副纯良无害的面具,可心中,却时时刻刻握着一把刀。若有人来设计害我,夺我机缘,我便拿这刀子,把他杀得鲜血淋漓。”
一片夜风吹来,俞和竟也觉得有些凉意,他伸手揽住了陆晓溪的背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暖意:“小溪,如今我虽然不能rìrì陪在你身边,但总有一天,我有了足够的力量,就会去寻你。我们不再与别人争什么,我们自己去寻自己的机缘,九州这么大,总会有属于我们俩的一条路。如今你身在海外,保护好自己就好。这不是你的改变,而是你真的长大了,能够自己面对风雨了。俞大哥很宽心,也更有了动力,让我变得更强。”
长长的一口气从胸中呼出,吸进来的,是陆晓溪身上那熟悉的淡淡香气,俞和闭起了眼睛,只愿这个相处的时间,能够无尽的延长。
两人在湖边坐了一整晚。俞和珍而重之的,把从天涯海眼长生大帝衣冠冢中得到的,那件银铃法器给了陆晓溪。又把自己门派玉牌中,所有的灵物都塞进了陆晓溪的玉牌中,其中包括那个盲眼修士毕生所藏的奇珍和广芸大家给俞和的一颗仙丹。而俞和自己,除了三柄飞剑、白玉剑匣、墨玉指环、一堆传讯玉符和几葫芦酒水之外,几乎再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值钱的物事。
第二rì晨曦初开,陆晓溪接到了大师兄钱旭的传讯。那古经的事情,竟是出奇的顺利,齐康执事很快就取来了另一半的经书拓本。聂长虹师姐也在供奉阁安顿了下来。
于是钱旭回禀了师门,门中师长让他们今rì一早就启程,速回青州。
俞和望着陆晓溪,似乎要把这张俏丽的脸,深深烙进他的眼中。过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道:“总是当须一别的。我在京都定阳的事情也办完了,这么说来,该是回扬州去了。”
文后语:
《玄真剑侠录》第三卷:京华魇梦风雨乱,到此已结。
敬请关注第四卷:剑起寒光震西南
且看少年俞和仗剑呼啸,于九州西南挥出万丈寒光冲霄,走上与神州英杰一竞风流的剑仙之路。
拜谢各位看官的支持与鼓励!
第一百三十九章归山门,得赏赐
拜别了张真人和供奉阁的诸位前辈,俞和与宁青凌都不愿再去宫中与容昭皇后和两位皇子告别。俞和带着空空荡荡的门派玉牌,和一颗装满了喜悦与思念的心,走出了京都定阳城的南门。
他本想御剑直回扬州去,可宁青凌说什么也不肯,俞和拿这位小师妹也没了办法。传讯到门中问了,赈济灾疫的事情还没落定,门中除了掌门师伯鉴锋真人镇守道庭,便只剩下隐居不出的宿老和低辈弟子们,宗华真人、云峰真人和南启真人等高手全都在岭南一代奔走救人,至今还未回转。
于是俞和也就依了宁青凌,找了条与来时不同的路回扬州。一路上走走停停,见到瑰丽的风景就游玩一圈,遇到繁华的城镇也逛一圈。宁青凌似乎故意想绕开青州和徐州,她执意不朝东边走,倒向西面绕了一个老大的弯子,穿过豫州和荆州,朝扬州而去。
这一趟,又是足足走了快半个月,这才远远望见了罗霄剑门的大九衍降魔圈。
宁青凌似乎远没玩够,拖拖沓沓的亦步亦趋,可俞和已是归心似箭,脚底下加紧。一步踏上罗霄山门前的石径,俞和仰头深深了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神sè,“可算回来了!”
“怎么,师兄这一路可是吃尽了青凌的苦头?”宁青凌翻了翻白眼,“若是我们出了定阳往东走,只怕俞师兄你还在一步一步的丈量青州海岸吧?”
俞和脸上一红,也不好抗辩。这一路上,宁青凌唧唧喳喳的,把俞和与陆晓溪的那点儿往事,尽都套了出来。当然少不了好一番品头论足,大抵就是调侃俞和,说俞师兄看起来虽然木讷,却竟然是个痴情的汉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罗霄山门,自然先去了藏经院。云峰真人见他们平安回来,还奉上一份定阳土产,满脸尽是笑意。草草说了几句,对供奉阁与龙门道的事情一字未问,便命两人自回东峰小院歇息。特意叮嘱俞和第二rì早课后,随他去见鉴锋掌教和宗华真人,当是为了那论功行赏之事。
俞和与宁青凌带着大包小包的土产,到论剑殿派发给各位师兄师姐每人一份。大师姐莫子慧、三师姐章若莲和五师姐邓晓,都是一匣子产自西域冰海龙涎香。二师兄易欢和四师兄方宁则是一对北狼毫紫竹笔,虽及不上给几位前辈真人带的关东辽尾笔,却也是三百两纹银一对的上好货sè。
见一众同门尽欢,两人也就回东峰去了。这夜俞和没有打坐炼气,而是倒在自己的木板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身归罗霄,心中那种踏实的感觉,实在是安适之极。
第二天卯时,行过了早课,俞和便随着云峰真人去了三清殿。
本以为鉴锋掌门真人也在三清殿,可听宗华真人说,一大早鉴锋真人就有要事出山去了,托宗华真人代为行赏俞和。
这时再见到宗华真人,俞和心里,可不单只将宗华真人看作是一位对自己青睐有加的师门长辈了。离开京都定阳之前,张真人特意私下里跟俞和说了不少关于宗华真人的事情。才知道罗霄剑门的这位清微院掌院,绝非是一般的人物。
明面上,宗华真人只是扬州罗霄剑门的一位掌院真人,可暗地里的两重身份,却是了不得。张真人也是到了定阳供奉阁才知悉,这宗华真人竟是扬州供奉阁暗府的掌法大执事,这一重身份,连扬州府供奉阁的大当家张老也不知道。而宗华真人还有一重身份,就更加神秘了。
九州修真界中,有许多亦正亦邪的修士合会,那无央禅师和章炎真人所在的无名门派,便算是其中之一。而扬州有个“买命庄”,也是个势力遍及九州地界的修士合会。顾名思义,“买命庄”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买自己的命,也可以卖别人的命。这里有最能救人的保命灵符和最能杀人的死咒符。
来做买卖的人,拿得出什么奇珍灵品,就换得到什么样的符箓。
只是这符箓卖与不卖,却要由买命庄的几位当家人说了算。
每一道符箓从买名庄带走,都要留下一个名字,无论这符箓是救了人命还是夺了人命,都须得是留了名字的那个人的一条命。若人名和xìng命对不上号,那买卖就算是没做成,买名庄自会把换走符箓那人的xìng命给收了去。
虽然买名庄也会把符箓卖给魔宗的修士,但谁都不保定自己哪天,也需要去换一道符箓来护身,所以买名庄虽然亦正亦邪,九州道魔修士们却只当它是个地下坊市,也没有那个正道之士跳出来指摘讨伐。
而宗华真人,就是这买名庄的当家人之一。不过至于当家人究竟共有多少位,却没人知道。
有这两重身份,俞和如今看宗华真人的眼神,更是加着谨慎恭敬。双手把装着一对关东辽尾笔的黑漆檀木匣子奉上,便小心的退步到一旁,垂首听侯宗华真人发话。
宗华真人笑吟吟的打开了黑漆笔匣,一看那银丝紫竹的笔杆,根根挺实直立如针,饱满发亮的狼毫笔头,顿时赞了一声:“塞北雪狼毫,好笔!”
“俞和有心了。”宗华真人阖上笔匣,收入袖中,“张师兄已经传讯于我,说了定阳的一番情况。俞和,你做得不错!最后虽然功亏一篑,没能镇压行戈法王,但那也是此魔气数未尽,早有高人算过,行戈法王并不会陨落于定都,因而过错不在你。”
“师伯谬赞,终于还是俞和心智不坚,让魔枭寻机遁走。”俞和连忙拱手答话。
“凡事皆由本心,却也当量力而行。你这几次出山行走,可看得出来,已学得了不少道理,也算粗通进退之道。将来鉴锋师兄与我,便能安心将一些山门重任交托于你。”
“弟子惶恐,全是师伯与师尊调教之功。”
“你小子就莫要拿那些套话来应付师伯了,此处又没有外人,就我们三人说话,何须拘束!怎的你去了一趟京都定阳,回来还生份了许多似的。”宗华真人大手一摆。
俞和尴尬的一笑:“这不是在师长面前,当须谦虚谨慎么,免得师伯说我狂妄自大。”
“年轻人有了作为,就该自大一些,傲气一些,果敢一些。”宗华真人笑着道,“你在南海与定阳这两遭行走,做的都很好!换作其余师兄弟,定难如你一般,扬我罗霄的威名。”
“那是弟子有些气运机缘所致。”俞和还是托了个谦辞。
“气运机缘,那也是本事!有了气运机缘,便是自己的能耐。话说回来,若没点儿能耐,就算有气运机缘,也被别人夺去了,守也守不住。这道理你可要懂。”宗华真人宏声道:“有功必有赏,鉴锋师兄与我商议了很久,这才定了个赏赐。后来听说你在定阳跟一伙老和尚较劲,受了点小亏损,便又加了一些,当合你用。”
说罢,宗华真人拂袖一扫,有个白玉瓶子和一卷皮纸,落到了俞和的面前。
“瓶中是一帖八极锁元丹。今夜子时,我与你云峰师尊会为你助法,借此丹药之效,我俩助你重结内丹,若是机缘得当,你自可成就还丹二转道果。那皮纸上是鉴锋师兄的一道掌门手谕,待你内丹重结之后,可凭此手谕,入我罗霄剑门禁地:白骨剑冢,修行一十八个月,这便是对你的奖赏。”
“白骨剑冢?”俞和转了转眼睛,他通读过罗霄剑门的科仪,在山门十二禁地中,却从未看到过这处白骨剑冢的所在。不过此时他也不好追问,心想这回去问问论剑殿的各位师兄师姐,便会知道究竟。
于是俞和叩拜谢恩,收了赏赐之物。
宗华真人正sè沉声的道:“此次白骨剑冢的修行,你需当全心全力,断不可有杂念缠身,莫要辜负了鉴锋师兄的殷殷期望。你出关之后,自有山门重托交你去办!”
“弟子遵命。”俞和再拜,云峰真人一摆手,命他回去打坐歇息,收敛心神,准备今夜子时凝丹大功。
俞和出了清微殿,耐不住好奇心,还是转去了藏经院。宁青凌正跟论剑殿五弟子比手画脚的讲着京都定阳的见闻,一群人嘁嘁喳喳的,甚是热闹。
见俞和过来,二师兄易欢笑道:“六师弟可领了重赏回来了,莫教我们猜了,说说掌门真人可赐了你什么稀罕物事?”
俞和拿出了那卷羊皮纸,在掌心掂了掂道:“皮纸一张,上面写着白骨剑冢修行一十八个月,感情不是奖我,而是罚我去面壁来着。”
“你方才说的是白骨剑冢?”除了宁青凌在茫然眨眼,论剑殿的五弟子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座偏殿中霎时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瞪着俞和手中的皮纸。
易欢纵身而起,劈手抢过了俞和的皮纸,展开细细看了好半晌,这才长叹一声,把皮纸卷好,交还给俞和。
“白骨剑冢十八个月。”易欢闭目摇头,晃悠悠的坐回了自己的蒲团上,“俞师弟,师兄有一事相求,你速速去作传讯玉符六道,给师兄我贴身保存吧。”
“易师兄,你不是有我的一道传讯玉符么?”俞和奇道,“要那么多做什么?”
“等你十八个月后破关而出,就有大用了。”易欢看了一眼身边的诸位同门,“将来我出山行走,若是遇上了什么艰险,就不用唤掌院师尊亲自来救了。一道玉符祭起,俞师弟御剑而来,自然能令师兄我化险为夷。”
俞和一时没听懂易欢话里的意思,可大师姐莫子慧点了点头道:“俞师弟,我也要六道玉符。其余师弟师妹,自也是需要的,还请师弟费心了。”
第一百四十章重结丹,成二转
虽然屋内屋外全没有一丝阵法守护,而且为了方便宗华真人和云峰真人前来助法,小院门和木屋门也都只是虚掩着,俞和盘坐在自己小屋zhōngyāng的灰布蒲团上,就是觉得心中平实而安宁。
随着窗棂子上最后一缕晚霞隐去,夜黑和月明把窗纸映成了一幅水墨画。俞和缓缓的阖上了双目,存想心神就宛若一颗投入深潭的玄石,朝不知多深的水底沉坠下去。
口鼻间一道气息越来越长,渐渐的,竟已分不出是呼还是吸。只觉得周身尽皆通透,乾坤有气,从口鼻、毛孔和窍穴中拂过身子,仿佛这一具血肉已经全然化消了。道家丹法尝说:“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呼吸相含,中和在抱。”讲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