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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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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过去,李庸怀疑周大壮是在牢房里挖洞的时候,在他眼里,周大壮还是一个人。李庸对他的恐惧,仅仅是对一个凶残罪犯的恐惧。

    现在,周大壮在李庸眼里,罩上了阴森的鬼气。

    李庸不想去报案。

    他对警察不抱信任了。

    像周大壮这样的东西,警察肯定奈何不了。说不准,这个东西还没想害他呢,这一大惊小怪,反而惹火烧身。

    最重要的是,警察对他的话更不会信任。

    本来,李庸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钻进这个地洞,顺着它一直爬进去,看看它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胆量了。

    那里面太黑了。

    他怕在地洞里和周大壮狭路相逢——他爬着爬着,突然摸到一个毛烘烘的东西坐在前面,挡住去路。

    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来,和我做伴吧!”
          



第四部分
探 监(1)
             
                李庸突然决定去探监。

    尽管他家离深城监狱不远,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

    通过王老四的那个亲戚,他很快办完了复杂的手续。

    他被领到一个房子里,中间有一道半截的墙,上面是铁栏杆。

    铁栏杆下放着一个冷板凳。

    他坐下来。

    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外面传来整齐的跑步声。那应该是罪犯在出操。

    这时候是中午,李庸不知道这时候出什么操。

    “一二三四!”一个人在喊。

    “一二三四!”一群人在喊。

    过了很长时间,铁栏杆对面的铁门终于“哗啦”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囚服的人慢腾腾地走出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狱警。不是王老四的那个亲戚。

    这个狱警长得很凶,好像天生就是一个狱警。

    李庸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囚犯。

    他不是那个和李庸在小旅馆住了三夜的怪人。李庸从来没见过他。

    他并不像李庸想的那样憔悴,脸上甚至有红润的光。

    他长得确实很帅气。

    难道这是个披着人皮的猫?

    难道他就是那个害死黄太和朱环的凶手?

    难道他就是整天在自己家地下钻来钻去的东西?

    囚犯在李庸对面坐下来。

    毫无疑问,对面也有一个冷板凳。

    李庸希望那个狱警一直站在周大壮身后。尽管他和周大壮隔着铁栏杆,但是,他还是害怕。

    没想到,那个狱警把周大壮带进来之后就出去了,而且“哐当”一声把铁门紧紧关上。

    房子里只剩下了李庸和周大壮两个人了。

    静极了。

    四壁洁白,这跟李庸想象的不同,李庸以为应该是脏兮兮的。

    李庸甚至觉得太白了,白得有些恐怖。

    李庸一直盯着周大壮的眼珠。

    他努力追忆着那个在洞口里出现过的眼睛,想对上号。

    他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只眼珠在洞口一闪即逝,而且当时他惊悚至极,根本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还有,那之后,他曾无数次回忆它,使它越来越模糊。

    一个情节,你越是经常回想越记得牢靠。而一个画面,或者一张脸,你回想一次就减损一次清晰度。

    另外,他看见的是局部,就像是一个蒙面人,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张完整的脸,根本无法核对。

    他放弃了。

    周大壮先开口了:“你是谁?”

    “我叫李庸。”

    “我不认识你。”

    “你认识朱环吗?”

    周大壮的眼睛波动了一下,没说话。

    “她死了。”

    “怎么死的?”

    李庸紧紧盯着他:“被人害死的。”

    “谁干的?”

    “不知道。”

    “为什么要害死她?”

    “因为她……无情无义。”

    “你能说具体点吗?”

    “本来,她红杏出墙,却突然和情人翻了脸,把那个人告进了大狱。”

    “你是说,是那个男人害死了她?”

    “是。”

    “那个人在监狱里怎么害她?”

    “那个人会钻洞。”

    周大壮突然“嗬嗬嗬”地笑起来。

    “我在我家发现了洞口。”

    李庸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大壮的神情。

    周大壮收敛了笑,继续听。

    “我还在那个洞口看见过他的一只眼睛。”

    说到这里,李庸毫不掩饰地反复打量周大壮的两只眼睛。

    周大壮没有回避。

    李庸这时候很想看一看他的手。可是,周大壮的手始终垂在下面,李庸一直没看到。

    李庸对他的手充满了恐惧。

    他想,那一定不是人的手。

    周大壮终于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老公。”

    “你是欧利?”

    “不,欧利死了。我是她第二个老公。”

    “你来看我干什么?”

    “你知道。”

    “你一定听说我和朱环的事了。”

    “听说了。你是被冤枉的,是吗?”

    “也不完全是,这事要看怎么说。”

    出乎李庸的预想,周大壮的眼里似乎没什么仇恨,他显得很平静。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翻脸?”

    “因为一枚戒指。”

    李庸一惊:“你能讲讲吗?”

    “我有女朋友,而且要结婚了。我给她买了一枚戒指,打算在婚礼上送给她。你知道我女朋友是谁吗?”

    “我知道。”

    “可是,就在我结婚的前几天,又偷偷溜进了朱环家……”

    李庸说不上什么心情。
          



第四部分
探 监(2)
             
                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朱环。从这点上说,周大壮讲的事与他无关。可是,后来朱环毕竟做了他的老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让她给我拿支烟。她爬起来,拿过我的衣服,掏烟。她发现我口袋里有一枚戒指,就掏出来,笑嘻嘻地对我说——这么漂亮的戒指!是给我的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跟她在一起,从来没给她买过一次礼物。我愣了一下,说——不是给你的。”

    说到这里,周大壮抬手挠了挠额角,李庸的视线马上盯住了那只手,可是,那只手很快就放下去了。

    他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可是,她说——我喜欢!一边说一边套在了手指上。我只好吓唬她——你千万不要乱戴,这是我从一个死人手上撸下来的。她就问我——哪来的死人?我说——我家的一个邻居,煤气中毒,昨天死的。”

    李庸一下想起,朱环曾经骗他说:这戒指是她从医院一个死人手上撸下来的……

    “她好像并不信邪,一边翻着手掌看一边说——你太抠门了,我就不还你!我伸手就去夺,说——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她一下就怒了,叫起来——我是什么人啊?我就不值一枚戒指的钱?”

    ……周大壮讲述的故事和语气,让李庸感到他是一个很正常的人。李庸一下忘记了对他的恐惧,听得极其投入。

    “我怕被人听见,就低声说——你先还给我,以后,我再给你买一枚。她猛地一扭身子,说——你别再给我开空头支票了!你拍拍良心想一想,我要过你什么东西?你玩女人真便宜啊,一毛不拔!……我感到受了侮辱,气冲冲地说——你是愿意的,我又没强迫你!她的脸色陡然变得不好看了,冷笑一声,说——我一反口,你就是强奸!”

    说到这里,周大壮叹了口气:“当时,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就去抢戒指。她的火气也冲上来,死死不撒手。我俩就在床上厮打起来……”

    李庸一下感到了恶心。

    他和朱环躺的那张床上,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周大壮没有注意到李庸的表情,似乎仍然沉浸在回忆中……

    “扭打了一阵子,我先停了手。我坐在床上,点起一支烟,一口接一口地抽。她跳下地,穿好衣服就气呼呼地跑了出去,把门摔得很重,玻璃都哗哗直响。我等了她一阵子,不见她回来,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穿上衣服,追出去。可是,外面黑糊糊的,根本不见她的影子……”

    “她直接去公安局了?”

    “不知道。我是第二天被抓的。”

    “听说你跳过楼?”

    “这件事捅出来,我没脸再见我的女朋友,也没脸再见任何人。”

    “那你到了公安局为什么承认是强奸?”

    “我觉得,我是爱她的,她也是爱我的,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当时,我对感情彻底绝望了,我是在自虐。另外,我眼看就要结婚了,却和一个有夫之妇在一起鬼混,我觉得太对不起我女朋友了,是罪有应得……”

    “黄太为什么作伪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周大壮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想起来,一切都不该发生,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

    一件小事。

    (这四个字差点作为这本书的名字。)

    就是这样指甲大的一件小事,却害死了多少人啊。

    “于是,你在朱环死后,又把这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李庸盯着周大壮的眼睛突然问。

    他愣了一下。

    好像秘密被戳穿了一样,他直直地看着李庸,不说话。

    就在这时候,那铁门“哐当”又响了一下,那个面目很凶的狱警一步跨了进来。

    “时间到了。”他喝道。

    周大壮慢慢站了起来。

    他看着李庸,一步步地退到门口,走了出去。

    铁门“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李庸呆呆地坐着。

    他忽然后悔说了最后这句话。这句话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

    
          



第四部分
本来面目(1)
             
                从深城监狱到石头胡同,中间是一条破旧的柏油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

    两旁长着一人高的蒿草,它们在积雪中干枯着。

    路上没有行人,偶尔经过一辆轰隆隆的长途货车,或者农民的四轮拖拉机。

    李庸走得很慢。

    此时,他最不理解的是,黄太为什么帮助朱环作伪证。

    他甚至怀疑朱环和黄太之间也有一腿。

    黄太死了,朱环也死了,这件事永远没有结果了。

    回到石头胡同,李庸经过米家大门口时,他站住了。

    他想向米香晴的母亲了解点内情,于是,他走了进去。

    透过窗子,他看见米母好像正在为女儿梳头。

    李庸在这一片居住了五年,只见过米香晴两三次。

    她的脸色很白,那是经常不见太阳的结果。她见了人总是很惊恐的样子。

    她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

    李庸想得出来,她没疯之前,一定是个好姑娘。

    这是李庸第一次登米家的门。

    他敲了敲门。

    米母打开门,见是他,不冷不热地说:“你有事吗?”

    “我想……跟你说点事。”

    米母闪开身,说:“你进来吧。”

    李庸就进了屋。

    米香晴好像见到了歹徒一样,瞪大了眼,朝母亲身后躲。

    米母回头对她说:“香晴,你到你的房间去。”

    米香晴只是愣愣地看李庸,并不动。

    米母一下就生气了,用力拽着她,大声说:“你给我到西屋去!听见没有?”

    米香晴的嘴里“呜呜”地叫起来,想挣脱母亲的手。

    米母的力气很大,她拦腰把米香晴抱起来,几步就走出东屋门。

    她抱着女儿快步走到西屋前,用脚踢开门,把她推了进去,然后“啪”地把门拉上,锁了。

    过了一会儿,米母走回来,竟然毫不气喘,好像刚才抱的是一只小鸡。

    她坐在李庸对面,面无表情地说:“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庸讪讪地说:“阿姨,那个周大壮可能是……被冤枉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提了。”

    “当年,黄太很可能是作了伪证,要不然……”

    “都不是好人。”米母冷冷地打断了李庸。

    李庸知道米母的话里也包括着朱环。

    “唉,不管怎样,现在他已经死了……”

    “那个王八蛋,活着是祸害,死了活该。”

    “他是不是和你家有什么仇?”

    “我们从来没有惹过他,是他一直在骚扰我们母女——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

    “为什么?”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他想娶香晴?”

    “开始来软的,后来就来硬的……那手段别提多无赖了。直到香晴得病,他才死了心。”
          



第四部分
本来面目(2)
             
                开始的时候,黄太对米母很恭敬,很殷勤。

    过去,米家有什么重活,都是周大壮干。周大壮被抓走后,就是黄太帮着干了。

    米母以为黄太是出于邻里之间的好心,可是,她渐渐发觉,每次黄太来,女儿都不太搭理他。最后,他再来,香晴干脆就躲出去了。

    米母拉扯着一个女儿,守寡多年,变得很敏感,她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头。

    黄太再来她家干什么,她总是客气地谢绝。

    一天黄昏,黄太酒气熏天地来了。

    他用身子撞开了门,趔趔趄趄地走进来。

    “阿姨,我我我今天喝醉了……”

    米母说:“我送你回家睡觉去吧。”

    “不!”他费力地摇着手,“我要和香晴谈一谈。”

    香晴厌恶地躲进了西屋。

    “谈什么?”

    “你你你不了解……”说完,他摇摇晃晃地朝西屋走去。

    米母一下就拦住了他:“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

    黄太用力推开米母,大声说:“你走开。这是我跟你女儿之间的事!”

    米母又一次拦住他,恳求说:“黄太,你喝醉了,有话明天再说,好吗?”

    “不行!”然后,他对着西屋的门大叫起来:“米香晴,你为为为什么不搭理我?我哪哪哪里不好?你想甩开我,没门!”

    米母一边和他撕扯一边说:“黄太,你再闹,我告诉你妈去了!”

    黄太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毫不在乎地看了看米母,说:“我告诉你,我谁都不怕,别说我妈,你把警察找来,我都不怕!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干的事要是说出来,吓吓吓死你……”

    接着,他转向西屋的门,又说:“香晴,我想娶娶娶你是瞧得起你,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现在是个寡妇!”

    米香晴几步冲过来,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我滚出去!”

    黄太一下就嚎啕大哭起来:“香晴,我对你家付出了多少?你算得过来吗?我亏啊,我亏啊!”

    米香晴剧烈地抖动着,说不出话。

    黄太一口呕吐出来。

    那肚子里的秽物像喷泉一样射出来,在地板上画了一条河。

    一股怪味一下充满了屋子。

    黄太吐了后,就像山一样轰然倒在那条河上,呼噜呼噜睡过去了。

    米母的眼泪流出来……

    把黄太送回家后,米母对黄母说了这件事。

    黄母不停地叹气,反复赔不是……

    两天后,黄太又来了。

    米香晴又躲进了西屋。

    他对米母谦卑地笑着,说:“阿姨,前天我喝醉了,实在对不起……”

    “没事,以后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他走到厨房,拎了拎煤气罐,说:“阿姨,煤气快用完了,我去换一罐吧。”

    米母快步走过去,挡住他:“不用了。”

    “没关系,我反正也没事。”

    米母坚定地摇了摇头,说:“真的不用了。你回去吧。”

    黄太讪讪地松开了煤气罐,看了看西屋的门板,说:“那我……就走了。”

    过两天,天快黑的时候,黄太又来了。

    他没有进屋,在外面拿起扫帚扫院子。

    米母走出去,抓住扫帚,说:“黄太,我家的活不用你干。”

    “阿姨,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没事的话,你就走吧。”

    又过了两天,黄太又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的钱,买了一袋水果。

    米母把他堵在了门口,说:“黄太,你这是给谁拿的水果?”

    “给你和香晴啊。”

    “你拿回去,我们不要。”

    “你看,我都买了……”

    “买不买是你的事,反正我们不会要。”

    黄太突然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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