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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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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脸变成了煮熟的猪皮色,两只眼珠像死鱼一样……

    她的头发上冒着热气,滴着水……

    她说:“你给我梳梳头……”
          



第一部分
否 认
             
                第二天晚上,朱环一下班,蒋柒就来到了她家。

    李庸也在家。

    “是蒋柒啊,来来来,进来坐。”朱环变得十分客气。

    蒋柒就在沙发上坐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一看就是大病初愈。

    “李庸,快给蒋柒倒水啊。”

    “别,别麻烦了。”

    李庸还是倒了一杯纯净水,放在了她面前。

    李庸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夫妻俩的心里都明白蒋柒来干什么,她当然是来送戒指的。

    蒋柒把杯子捧在手中,转过来转过去,似乎很难开口。

    李庸知趣地走进了卧室。

    朱环坐在蒋柒身旁,一会儿拉拉衣角,一会儿撩撩刘海,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终于,蒋柒开口了:“朱环,你别误会,其实,我没有偷你的戒指……”

    朱环愣愣地看着她。

    “昨天,我听说你要煮猫,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恐惧。那只猫叫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就犯了病……”

    朱环说:“蒋柒,那戒指我不要了。我不会怪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咱们老邻旧居这么多年,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偷你的戒指。不信你就去报案。”

    朱环突然有些恼怒:“你的意思是,你不但没有偷我的戒指,我还把你吓出病来了,是吗?你是不是来找我讨医药费呀?”

    “你别生气。我呀,近几年得了一种病,叫什么神经性偏头疼,一紧张就犯病,可能……”

    朱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有事吗?”

    “我……”

    “没事你就回去吧。”

    朱环下了逐客令。

    蒋柒尴尬地站起来,想了想说:“朱环,你现在太激动,过几天我们再聊。”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李庸听见了这些话。

    蒋柒离开后,他走出来。

    朱环很生气,一挥手把蒋柒喝过水的杯子打翻在地。

    李庸小声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朱环气呼呼地说:“我真不该让那只猫跑掉!”

    李庸说:“有可能不是蒋柒偷的,她不是那种人。而且,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很少到咱家来串门。”

    “那你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李庸回避了这个问题,说:“你说,能不能是咱家的猫把戒指叼出去了?”

    朱环想了想说:“即使猫能打开茶叶盖,也不可能再把它盖上啊。”

    这句话让李庸打了个冷战。

    他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一幕——那只猫躲在茶叶盒的后面,一只眼珠荧荧地闪着光,朝他看着……

    李庸在大睡。

    猫在他的脑袋前无声地走过来走过去,聆听着他舒畅的鼾声。终于,它确定李庸睡着了,它蹑手蹑脚地走到茶叶盒前,把它抱在怀里,用爪子麻利地扭开盒盖,倒出戒指,又麻利地把茶叶盒盖好,接着,它叼起那枚戒指跑出门去,不知道把戒指送到了哪里……

    它把戒指送给了那只看不见脸和身子的手?

    “哎,咱家那只猫呢?”他冷不丁问。
          



第一部分
真正的小偷
             
                朱环煮猫的时候,最害怕的人是黄太。

    他本来想把那枚戒指偷偷送回去,可是,朱环发觉戒指丢了,就扬言要煮猫,天还没有黑,她就开始行动了……

    黄太根本没有退还戒指的时机。

    这期间,谁敢接近朱环家呢?

    谁接近谁就是不打自招。

    他只有闭上眼等待,如坐针毡。

    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无意中看了他一眼,问:“太子,你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他搪塞道。

    母亲就不问了,继续看电视。

    她是个纺织工,退休之后不久,就得了腿病,瘫痪在床十几年了,娘俩一直相依为命。

    这也是黄太一直找不到女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母亲足不出户,耳朵还有点背,她对朱环家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黄太的耳朵一直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他听见很多人在跑动,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把耳朵贴到窗子上,听出是蒋柒家出事了。

    这一次,他走了出去。

    原来,朱环已经煮了猫,而他竟然安然无恙,倒是蒋柒像是被人剥了皮!

    这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蒋柒也偷了朱环家的东西?

    难道她碰巧犯了什么病?

    黄太急忙退回家,偷偷看了看他塞在抽屉里的那枚戒指,还在。

    总之,他逃过了一劫,心慢慢放下来。

    他一下就明白了。

    什么煮猫,都是吓唬人,什么作用都没有!

    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一个惩恶扬善的神秘主宰,它也不是永远明辨是非,这一次,它就搞错了。

    它把黑锅背在了另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外面怎么了?”母亲竖起耳朵问。

    黄太有点得意,对母亲说:“朱环丢了一枚戒指,她煮猫了……”

    “谁干的?”母亲的脸立即严峻起来。

    “蒋柒。”

    “蒋柒?她怎么干这种事?”

    “谁知道!”

    “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床上叫呢。”

    “我早说过,要堂堂正正做人,这不是应验了吗?”

    “又来了。”

    老太太果然又来了:“偷人家东西,迟早要得到报应。那东西不属于你,你非把它弄到手,就像羊肉贴在狗身上,早晚要生蛆。”

    “你住口好不好?”

    黄母看了儿子一眼,不再说了。

    其实,黄太的孝顺只是个表象,邻居们都不知道,实际上黄母怕儿子。

    她一直不知道黄太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很不放心,经常劝他出去找个正经工作。黄太不耐烦,就骗她,说他在给一家小区当门卫。

    黄母并不相信。

    但是,她不敢多说,否则,黄太会对她大喊大叫。

    她管不了他。

    
          



第一部分
梦(1)
             
                是的,开始的时候,黄太很侥幸。

    他以为他没事了。

    晚上,母亲睡着后,他经常拿出那枚戒指端详。

    他从没有想过要把这枚戒指卖掉。他打算在哪次输得精光的时候,用它做抵押,孤注一掷。

    可是,很快他就变得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缘于一个梦:

    黑夜,他走在一条路上。

    这条路很漫长,回头看,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朝前看,也不知道它朝哪里去。

    路上没有一个人,两边是幽深的树林,一片漆黑。

    风一阵比一阵大。

    突然,他看见了那只死里逃生的猫!

    它站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打了个冷战,猛地停下了,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几步,那只猫突然又出现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他。

    他跳下那条路,想躲进树林中。

    树林很茂密,他艰难地穿行其中,偶尔一抬头,魂都要吓飞了——树叶中闪烁着绿幽幽的光,那是密麻麻的眼睛,好像是猫头鹰,没有嘴。

    猫和猫头鹰的脑袋似乎是一模一样的。它们惟一的区别是,猫头鹰好像没有嘴,尖尖的钩鼻子下一片毛烘烘……

    血盆大口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没有嘴。

    奇怪的是,黄太经常做这个梦。那只阴森的猫几乎夜夜都折磨他,他睡得特别累,白天无精打采。

    有一天,母亲问他:“太子,你最近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半夜乱叫啥?”

    “你耳朵那么背,怎么听得见我叫?”

    “你的声音太大了。”

    “我喊什么?”

    “好像喊什么猫……”

    “你别疑神疑鬼了。”

    “肯定是那天朱环煮猫,把你吓着了。”

    这天夜里,黄太又做那个怪梦了。

    他走在黑糊糊的路上,前后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就像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

    风很猛烈,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风只在他的脑袋里刮着,实际上这天夜里一丝风都没有。

    深城人都睡得很沉。

    那只死里逃生的猫仍然在梦中等着他。

    它站在路中央,站在大风中,竟然纹丝不动。

    他一步步后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跟头,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看见朦胧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四周静极了。

    过了好半天,他的心还“怦怦怦”乱跳。

    房间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他以为,母亲又听见了他的喊声,拄着拐杖来到了他卧室前,站在门口观察他。

    他坐起来,朝门口叫了一声:“妈……”

    月光在地板上画了一条区隔线,一半明一半暗,而卧室的门隐藏在黑暗中。

    没有人说话。

    “妈!”他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有人说话。

    黄太看了看床下,目光接着朝远一点的地方移过去……

    他的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他看见了一只猫!

    它站在地板上,阴森森地盯着他。

    借着月光,黄太看得十分清楚,它正是朱环家的那只猫。

    它从沸腾的锅里跳出来之后,已经失踪多日。现在,它突然现身了!

    它身上的毛被热水烫得一块块脱落,一撮一撮的毛,一块一块的秃,斑驳,丑陋。

    它的眼睛肯定瞎了,这双死鱼一样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黄太。

    夜深人静,黄太和这只诡怪的猫对视着。

    “猫!”黄太终于尖声喊出来。

    那只猫蓦地一抖,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黄太颤巍巍地伸手打开灯,地板上空荡荡,不见猫的影子。

    他跳下地,四处搜寻,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意外地在床下发现了一个洞。这个洞在墙角,像拳头那样大,黑糊糊的。

    黄太肯定它不是老鼠洞。

    他找了一根铁丝,钻到床底下,探进洞里去。深不见底。

    一股冷气穿透黄太的骨髓。难道,这只猫是从这个洞里钻出来的?

    他木木地站起来。

    这时候,他听见母亲在她的房间里叫道:“太子!”

    他答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母亲已经披衣坐了起来。

    “你起来干什么?”

    “我又听见你喊了。”

    “我做梦了。你快睡吧。”

    “我一直就没睡着。”

    “……那刚才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没有啊。你看见什么了?”

    “我也没看见什么。”

    
          



第一部分
梦(2)
             
                这只猫原本很玲珑,很可爱。

    它不像别的猫,双眼阴险,走路塌着腰,背上四肢凸起,杀气腾腾。

    它走路总是弓着身,好像随时要打个长长的哈欠。

    平时,它总是蜷在床上,舔舐爪子。

    那不是在磨刀霍霍,而是像女孩子在悠闲地修饰指甲。

    李庸不爱养这些东西,朱环却喜欢。

    她下了班,第一件事是喂鹦鹉,第二件事就是喂猫。

    鹦鹉总不叫,猫却总是叫。

    它叫起来,声音嫩嫩的,娇娇的,确实招人疼爱。

    开始,朱环一直担心,这只猫不能和鹦鹉好好相处。也许,趁家里没人,它会突然翻脸,把她心爱的鹦鹉吃掉。

    后来,她渐渐放心了。

    也许,是因为她天天把猫喂得太饱了,它不但不吃鹦鹉,连老鼠都不吃了。

    一次, 李庸打更时,在粮库端了一个老鼠窝,他拎回一只老鼠崽,摆在猫的面前。

    老鼠崽不谙世事,还不知道害怕,“吱吱”乱叫。猫却大骇,后退几步,仓皇而逃。无论怎么解释,这个情景都让人无法容忍。

    猫抓老鼠,是一种本能,是一种本职,而它却让老鼠吓跑了。

    李庸很恼怒,要把这只无能的猫扔了。

    可是,朱环不同意。她看着猫被老鼠崽吓跑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更喜欢它了……

    就是这样一只柔弱的猫,经过一次煮熬,突然变得异常恐怖。它经常在半夜出现在黄太家里,阴森森地盯着黄太。只要黄太一打开灯,它就蓦然消失。

    来无声,去无声,它就像一场梦。

    黄太越来越恐惧。

    天黑后,他几乎不敢睡觉,瞪着一双焦灼的眼,等天亮。

    他曾想,把戒指偷偷送回去,也许那样就没事了。可是,他马上意识到,这样做肯定于事无补。这只猫并不是来索取戒指的,戒指跟它没有任何关系。

    它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它是一个受害者,因为黄太,它被煮得半死不活。

    现在,它来报复。
          



第二部分
洞(1)
             
                这一天,黄太来到了朱环家。

    朱环上班去了。李庸正就着两盘朝鲜小菜在喝酒。

    “黄太,来,喝两杯。”

    “不不不,我来随便坐坐。”

    黄太很少串门。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庸想,他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果然,黄太开口了:“李哥,听说你家前几天煮猫了?”

    李庸似乎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他说:“那都是朱环瞎胡闹。”

    “那只猫……死了吗?”

    “跑了。”

    “一直没回来?”

    “一直没回来。”

    黄太觉得,李庸说这话时表情似乎有点不真诚。

    他想了想,又问:“这只猫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猫。”

    “那它怎么到你家了?”

    “上个月,是它自己跑来的。”

    黄太愣了一下。

    “人家说,来猫去狗,越过越有,我们就把它留下了,可日子还是这么穷。”

    “你没找找它?也许,它根本没跑远。”

    “找它干什么?那本来就是只野猫,跑了更好。”

    那只鹦鹉突然“扑棱棱”飞起来,在屋顶盘旋,一片羽毛舒缓地落在李庸的手上。

    他抬手抖掉了那片羽毛,说:“朱环爱养这些猫啊鸟的,依我,早都赶出去了。”

    那只鹦鹉准确地落在它的秋千上,来回摆荡。

    “你最近忙什么呢?”李庸问黄太。

    “还闲着。”

    黄太一边说双眼一边在李庸家的地板上溜来溜去。

    这一带是林区,木头多,深城人的家里几乎都铺地板,不过,不那么精致,木板长且宽,一块挨一块地平铺,缝隙很大。

    “你看什么?”李庸问。

    黄太盯着李庸,冷不丁问:“你家有没有发现过洞口?”

    “洞口?我家又不打地道战,怎么会有洞口?”

    黄太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我是个大老粗,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也没什么事。”

    “你没事不会来我家。”

    黄太想了想,说:“李哥,这些日子,我经常做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夜里走在一条路上,那条路很长很长,路上只有我一个人,两边都是树,很密。还有风,很大的风……”

    说到这里,黄太停了停,突然说:“我看见你家那只猫,站在路中央,阴森森地盯着我。我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可是,没跑出几步,那只猫突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还在阴森森地盯着我。我跳下那条路,想躲进树林中,可是抬头一看——密匝匝的树叶中卧着很多猫!”

    “做梦嘛,什么都可能梦见。”

    “可是,我觉得这个梦太怪了。”

    “有什么怪的?前些天,我还梦见……算了,不说了,说了你更害怕。”

    “你也梦见那只猫了?”

    “——我梦见你死了。”

    黄太愣了一下。

    “别怕,梦和现实正好相反,梦见死就是活。只要不做亏心事,越活越健壮。一定是这样的。”

    这话让黄太很不舒服。
          



第二部分
洞(2)
             
                他摸了摸鼻子,继续说:“有一天夜里,我真的看见了你家那只猫……”

    “在哪儿?”

    “它就站在我家地板上,阴森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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