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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头翻滚着各种欢度新年的美好计划，对于杀猪分肉这事儿连山就不免多了几分殷切：“媳妇，要不咱先把学习给放放，把该着咱们家分的肉给分回来、再看看队上有没有剩的多买几斤？”
“是啊，嫂子。一起去吧。等杀了猪、分了肉之后还做杀猪饭呢！
今年咱们生产队收成好，养的猪也膘肥体壮的。刚我听咱守仁哥叨咕，大概其每个壮劳力都能分上二斤肉，妇女能有一斤二，就是老人和孩子都有八两呢！
下晌的时候还有杀猪饭，说是要灌血肠、灌面肠还有酸菜炖肉、猪头闷子啥的，伙食正经硬实着。”知道大哥不乐意看书，却碍着嫂子的面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学。这不一有机会，连海和连月几个就给自家大哥讲讲情儿，让他能轻松个一时半朝的。
被忽悠了好多次，淑珍表示早就熟悉了这个套路。
当连海这个小叔子笑眯眯满眼期待地看着她时，她也就莞尔一笑：“行啊，海子你都特意过来报信儿了，我和你哥咋也得给面儿啊。
收拾收拾走吧，孩子他爹。
再晚一会儿，没准咱们都分不着好肉了呢！”
“可，这书……”连山皱眉，很完美地演绎了明明心里很期待面上还要纠结的感觉。
淑珍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两篇文章么。咱们回来之后再接再厉，实在不成还能挑灯夜读对不对？”
连山傻眼，轻扬中的嘴角顿时微僵。
好一阵之后才摇头失笑，对同样错愕的弟弟连海叹息道：“我觉得多学点文化知识也挺好的，你和你姐说说以后可别变着法的给我求情了。”
小心越帮越忙，反而加重了哥的负担啊。
连海瞪眼，就是再经过多少次，他也适应不来大哥这可以幸免的时候高高兴兴休息，躲不过去了又毫不犹豫甩锅的行为。总想着既然他这个当哥的都这么不仗义了，下次自己还是无视掉他那‘被逼苦读’的可怜样儿好了。
可想法是那个想法，等再看到大哥木着张脸背政治、背语文，对着数学习题咬着钢笔皱着眉的时候，连海知道自己肯定又得瞅不过去帮忙求情去。
然后求成捞不着来自大哥的感谢，失败了却妥妥被甩锅！
换了身儿衣服锁好了门，淑珍就在连山小心翼翼地保护下一点点往正杀猪的大队部早年吃大锅饭的大食堂那边走。连海不耐烦他们这走一步都得歇两歇的慢速，干脆自己先走先看热闹，还省得留下来当电灯泡。
等她们小两口到达目的地之后，整个大食堂院子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密密匝匝挤满了人。
齐刷刷十头猪已经全被杀好褪了毛儿，破成了惹人垂涎的猪肉半子。
大队长林远志拿着个铁皮喇叭站在摆满了猪肉半子的一溜长案板前喊名儿，说哪家哪户几口人应分几斤猪肉、实分几斤猪肉的话儿。
新晋会计自家大哥在案板后头摆了个学校里那种长条课桌，上边摆着账本。旁边还放了个搞革*命、促生产图样的搪瓷缸子，里面是还腾腾冒着热气的茶叶水。每每林远志喊完，被称为杀猪刘的刘老汉利落地称好了肉之后，他就在账本上飞快地记上一笔。
见到她这个当妹子的过来，会计大哥眉眼含笑，立即站起来记账，示意淑珍坐在他的位置上。
视野好，有座位，最适合卖呆儿看热闹了。
原本吧，淑珍还是很有兴趣跟大哥好好絮叨两句的，但一看着他身后幽怨满眼活脱脱小白花一朵的表情却没有小白花颜值的吴霞时，这满满的兴趣立即变成腻味。
远远给大哥个无限同情的眼神后，淑珍就乖乖站在连山身后看着多年未见的全体社员一起分猪肉的胜景。
自家小妹嫌弃吴霞那个前嫂子，继而殃及到了他这个当大哥的一起跟着吃挂落啥的，刘守仁也是无奈。
覆水难收的话他都说了千百遍，也注意时刻跟她保持距离，坚决不给她留下遐想的空间和让众人说嘴的余地。
结果打从他当上了这个会计之后，吴家人又齐齐变脸，直接间接地说啥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说实话，刘守仁也是蛮无奈的。
搞得他个大老爷们家家现在跟防贼似的，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让吴霞出现在自家附近，不给她笑脸，不跟她说话，见她都绕着走。为了防备被离了婚的前妻再给黏上，他这也是身心疲惫的紧啊！
有一度，他都想着干脆就再找个相当的成家，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得了。
可关系到一辈子的婚姻，他不能捞筐儿就是菜啊！
刘守仁无限郁闷地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家小妹向来聪明主意多，回头不如跟她讨论讨论咋解决了吴霞这个难题好了。
看了好一会儿兴冲冲提肉回家的人群后，终于轮到了她们两口子。
一个壮劳力二斤，妇女一斤二，也就是说按理淑珍两口子能分到三斤二两的肉。
忌惮着姜家两口子，林远志就一直有意跟连山卖好儿。早早地就暗示了杀猪刘给他们两口子搞上块儿肥肥腻腻的好肉。
结果杀猪刘这刀子刚要照着最好一块腰条肉比划下去，却被连山给拦住了。
理由就是他家媳妇喜欢吃瘦点的肉，最得意排骨。
所以他们两口子这三斤二两的肉就选二斤排骨，一斤二的瘦肉。三十晚上他给做个红烧排骨，再来个猪肉白菜的饺子就挺好挺好。
呵呵，你这啥啥都听媳妇的话，宁可吃亏也得叫媳妇吃香甜了的性子也是挺好挺好。至少在刘家村这地界儿，就扒拉不出来半个比你小子更疼媳妇的了！
一片善意的哄笑中，连山红着脸一手拎肉，一手扶着淑珍慢慢往回走。只说这酸菜都才刚切，血肠还没灌。估计吃饭啥的正经得等一段时间，他还是先把媳妇给送回去。免得她这大冬天的在外面站久了冷不说，还累得慌。
119。革*命化春节
那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看得刘守仁和人群中的刘守义两口子连连点头。处处以小妹为先，小心呵护、精心照顾的，这个妹夫是真心没得挑。
当然在这满心的赞许之中，苏红英还夹杂了那么几分让自家男人积极向上、向小姑子女婿学习做个宠妻好男人的期许。
不过被硬生生喂了这么碗狗粮之后，在场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谁又不希望嫁个连山那样疼媳妇的男人，或者叫自家男人跟连山学着点儿疼媳妇来着？
连山把淑珍给送到家里后，就忙着把排骨和那块肉给洗好放在外面浇水挂了一层的冰。等彻底冻透了之后再往墙根底下的空缸里面一放，等吃的时候再拿出来缓了冰，鲜灵灵的半点不走滋味儿。
收拾好了肉，又喂了鸡、捡了鸡蛋连棚子里的蚯蚓和青菜都照顾好了。
瞅着要到点儿的连山才找了俩白底红字儿印着搞革*命、促生产字样的漆盆放在篮子里就往原先大食堂的位置溜达过去。
好几口大锅一起烧火，老远闻着都有一股子酸菜炖肉的酸香味儿。
大门口照例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说说笑笑的比过年还热闹些。
分肉的案子早早就撤了下去，让满打量着再买几斤让媳妇好好补补的连山好一阵失望。
直到当会计的大舅哥说起这肉剩下挺多，再分一轮呢又不够，所以他和大队长林远志就琢磨平价卖给社员们了。
可是今年分的肉多，家家吃顿饺子过个好年都不成问题。
这肉卖的也就费劲了些，为了支持咱们大队的工作。他这当哥的就决定他们三兄妹每家十斤，积极帮队上解决销售困难了。
毕竟这死冷寒天的，小来小去也不值当往收购站送一回的不是？
一听这话儿连山当时就乐了，直说大舅哥干得好。像他们哥几个这么积极为公的人，最愿意为队上解决困难了！
比方这猪肉销售的困难啥的，他真心表示很喜闻乐见呐。
围观的社员撇嘴：这特么明明馋痨犯了，还要巧立名目给自己整个积极为公名头啥的。这脸皮厚度、无耻程度的，也特么的是没谁了！
实际的好处得到了，连山才懒得理那些个馋肉又舍不得花钱的社员们是咋个想法呢。等排队排到他，顺顺利利地分到了杀猪菜之后。这人就把俩漆盆上下一扣，往篮子里一装，一手拎着肉一手挎着筐，嘴里哼着东方红的小曲儿就喜气洋洋地往家奔了。
等他到家的时候，那盆子装得满满登登的杀猪菜还冒着腾腾热气呢。
就着淑珍已经熘好的两合面馒头，捣好的蒜泥，两口子香喷喷地吃了顿杀猪菜。
肥而不腻的大肉片儿、味道浓香的血肠、别有风味的面肠，还有油乎乎看着就蛮解馋的猪头闷子。连冒着油光的酸菜汤都酸香满满，让人回味无穷。
一顿饭吃得淑珍胃口大开，饭量直接加大了一倍。
连山看她吃得欢乐，就有心想要截留下打算给半山腰上武叔叔他们的杀猪菜，省着给自家媳妇慢慢解馋。
“可别，之前都说好了等杀猪请大伙吃肉的，咱可得言而有信。”淑珍闻言赶紧阻止，半盆子杀猪菜和刷未来几个巨擘的好感度啥的，这哪头轻哪头重根本就不言而喻好么？
再说家里两缸酸菜呢，肉也不少，真稀罕那口儿，酸菜炖肉那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么！
杀了猪，分了肉之后，这年的脚步也就越来越近了。
为了把这结婚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喜庆富足，给以后的几十年开个好头，连山可是正经尽心尽力着呢！
淘米蒸黄米面儿粘豆包，熬肥肉炼油之后又用剩下的油嗦啦（油渣）混了酸菜包了好些冻饺子。
二十三这天两口子欢欢喜喜过了小年之后，二十四这天又开始折腾着扫房子。当然淑珍当总指挥，指挥着连山这个惟一也最得力的小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她们的小家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有了七月十五平坟那一茬子，烧纸祭拜的茬儿是谁也不敢提了。
但终究是嫁过来的第一年，小两口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偷摸在自家设了个小香案，恭恭敬敬给连山故去的爹妈磕了头摆了祭了几杯酒。
求念书多、文化高更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儿的大舅哥给写了些个革命千秋业、江山万代红；伟大的中国***万岁、伟大的领袖***万岁的革命*对联。就连他们的屋里的门扉上，贴的也是革命伴侣红花并蒂相映美，阶级战友海燕双飞试比高这样革*命气息浓郁的对子。
福字、挂钱这些统统没有，年画都得是伟大领袖像，反应革*命思想的红*小*兵之类，可是把革*命化春节的口号执行到了方方面面。
便是这样，连山和淑珍这小两口也是把新年给准备的有模有样。
三十晌午的那顿团年饭里，不但有小鸡炖蘑菇、红烧排骨、粉蒸肉、酥炸带鱼这四道荤菜、硬菜。还加了肉皮冻、炸萝卜丸子、菠菜炖豆腐和韭菜炒鸡蛋。
有荤有素的八个菜，样样儿可意恨不得叫他疼到骨子里的媳妇和虽然不是亲生但一起陪着胎教、精心准备期盼着他到来早就跟亲生没二样的儿子。晚上还有纯肉就稍稍搁点葱花、韭菜、白菜，象征着有百（白）样、充（葱）足、又长久（韭）财（菜）运的饺子。
只一想想，就叫上半年还疲于还债，现如今就有房有车有媳妇。手里大钱好几百，养着不少鸡、木耳和小青菜以至于小钱儿也不断的连山好一阵恍惚。短短半年的光景就从队上有名倒挂户成为在村里也数的着富裕人家啥的，这一切简直美好的像做梦一般。
而以糖水代酒碰了一杯之后，他那俏媳妇满眼深情地看着他，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只要他们两口子同心同德地好好过，以后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小话说得连山心里一甜，就好像刚刚那碗糖水似的，甜蜜蜜暖乎乎的无限熨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儿，时刻准备着为幸福未来努力奋斗。
120。发动
三十儿守岁，初一拜年。
不过连山和淑珍除了各自的哥哥或者弟弟、妹妹之外就再没啥亲戚。
哦不，应该说亲戚还是不少的。
但那种落难之时袖手旁观还不算，更惦记时不时来个落井下石啥的。连山也是早早用这一身的硬骨头、臭脾气愣是跟他们断了亲。早早言明了他们连家三兄妹人穷志不穷，饿死不要饭到那些个所谓的叔叔大爷、姨娘舅舅的门口儿。万一有朝一日他们三兄妹马粪蛋子发了烧，也请他们那些个所谓的亲人长辈们自觉点儿别往他们跟前儿来攀关系。
亲戚少，现如今的形势又越发的严。只以成*分论英雄，父子、夫妻之间都相互监督，互相检举揭发的风头也是越演愈烈。
这全村男女老少大拜年，扭秧歌唱二人转这样的热闹场面自然而然地也就消失了。
倒是新任的妇女主任组织了一帮子唱革*命红歌，跳忠*字舞的在大队门口折腾了一上午，说是以革*命的方式欢度春节。
远远看了一眼那贴着学习小靳庄，多种大寨田革*命春联的大门，淑珍不禁在心里庆幸：还好她们这儿冬天冷到大白天都零下十几二十度，除了捡粪砍柴的你都难找旁的活计出来。不然这领导一抽风，没准儿她们就真革*命化新年进行到底，年午黑也得坚持上工了。
初二这天照旧是出门子闺女回娘家探亲的日子，考虑到二嫂要回娘家，自家也要接待小姑子一家啥的。淑珍早早就打发连山过去送了口信儿，让二嫂该回娘家回娘家，她等初三的时候再回去看望哥哥嫂子和小侄子们。
正打量着回娘家那头告诉一声，不行就往后串串她再回娘家的苏红英听着这话扑哧一乐。态度殷切地送走了连山这个小姑子女婿后，就跟大伯子和自家男人把小两口一顿好夸。
什么知礼、懂礼、知道为人着想最是体贴啊，直夸得刘守仁、刘守义哥俩眉眼含笑：那可不，我们刘家的闺女，打小就暗着旧时大小姐的规矩养大的。烹饪、女工、管家做账，就没有小妹不精通的。有一手好绣活儿不说，就是连琴棋书画的文雅事儿她都懂一些。
好端端的被离婚那也不是她的不是，是姓戴的心黑眼瞎，愣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初二接待小姑子一家，初三回娘家和哥嫂、小侄子们好好亲香了一天。
就是现在破四*旧，不准搞什么迎神的相关活动，这一天人们也都习惯了白天不出门儿。晚上一家子在一块儿吃吃折箩，扔扔穷啥的。
初五早上连山早早起来煮了他们两口子头天晚上包的韭菜肉馅饺子，还趁着天色早又冷道上一人没有的空档给牛棚里的五个送了两个大铝饭盒子饺子去。
三十儿的好吃喝、晚上的团年饺子再加上这顿破五的，也算是让几个老杨、武立国和董舒这仨叔叔级、吴昊和魏来这俩哥哥级过上个有头有尾的年了。
过了初五之后，这年呢也就算差不多过去了！
张张罗罗可算是过了个正经丰盛的好年，跟媳妇俩把未来几十年都给开了个好头后，连山现在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好好照顾自家马上要临盆的媳妇上。
早早把生孩子要用到的小被子、小衣服、尿子等等都一一清洗，晒干。
给孩子灌草口袋的稻壳子、给孩子剪脐带的全钢新剪刀，但凡是接生婆子说孩子出生需要的，他都一样样给淘弄齐了。
为了让淑珍到生产的时候少遭点罪，他还每天陪着她屋里屋外的溜达。
生怕窝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冻着、累着孩子他妈啥的。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这些个家务更是一手也不用淑珍伸。
要不是淑珍强烈反对，嫌弃外边天冷厕所蹲着累、坑深板窄不安全的连山甚至想要她在屋里解决，他来回来去的给倒尿桶来着。
原以为做足了功课，又样样准备的面面俱到了。等到临产的时候，他就能不惊不惧把事情都给安排得井井有条，把媳妇照顾得妥妥贴贴。
可是事到临头了连山才发现，那特么的都是想当然的结果！
从正月初六到二十南北二屯出了两个难产，一个胎死腹中，一个母女双亡的惨剧后。
自家媳妇也眼瞅着就要到鬼门关前晃一圈儿的连山只觉得满心惊惧，半夜都不止被吓醒了一回半回。
眼瞅着要生孩子的她没咋地儿，倒把家里七尺高的爷们儿给吓得差点产前焦虑啥的。淑珍也是感动又心疼，保证自己母子均安肯定长长久久陪他到白头的保证书不知道下了多少。
日常表白的两口子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却没起到半点让自家男人安心的效果。
等到淑珍怀孕九个月头上，连山更是拎着罐头、麦乳精恭恭敬敬去了二舅子刘守义家。说他们年纪轻，经事儿少，家住的也偏僻四下没个人啥的。就怕淑珍好好的突然发动了，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