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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永恒之誓
接下来的几天，阿克罗波利斯圣山上依旧十分平静。建设神庙的众多工人都不觉得希波克拉底会和米丽莎产生火花，毕竟他们年纪相差太大了。而且他们了解菲迪亚斯的为人，认为一个毛头小子显然无法与他们伟大的雕刻家相提并论——即使这个毛头小子长得很英俊，医术高明，在乐器方面也相当拿手——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呢，是不是？菲迪亚斯年轻时也一样如此啊！
雅典娜依旧在大殿正中和菲迪亚斯一起工作。羊毛方毯的织造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祭司们正在挑选全雅典最美丽可爱的少女在祭典最后时敬献给神像。也正因为如此，一向围着她转个不停的阿波罗最近都往祭司们所在的地方去了，用的借口是探讨研究奇特拉琴的演奏方法。天知道阿波罗是音乐之神，他到底是怎样才能想出这么个理由——和不怎么通韵律的凡人研究指法——的啊？不过这也没多大影响。她认识阿波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种事的发生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
另外就是菲迪亚斯。这位雕刻家似乎完全没听到满城的风言风语，依旧一脑门地对她好。换做是她一贯的风格，如果是别人早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而这次大概是个意外，她的想法在触碰到对方的目光时就软化了，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她在第一次准备说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那种情形可真尴尬。
不管怎么说，反正她打算在泛雅典娜大祭之后就换一个新的凡人身份。想必到时候菲迪亚斯也会放弃的吧……就算不放弃也和她没关系了……
雅典娜惊异地发现，她想到最后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点儿泛酸。菲迪亚斯会喜欢上别人，这种想法瞬间刺痛了她。
不，你太自私了。如果你没有办法接受对方的爱情，就不能要求别人一直在无望地等待你，雅典娜在心里严肃地对自己说。她的理智一向强于感情，这次也不例外。菲迪亚斯不放弃也和她没关系，她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想呢？她应该祝福菲迪亚斯找到他的真爱啊！
察觉到这些想法，正在雕刻神像盾牌上的战斗场景的菲迪亚斯手一抖，差点敲到自己。虽然现在依旧不是个合适的时机，但他真想告诉雅典娜，让她死了这条心——他不会喜欢上别人的，就和她一样。话说回来，这种记忆缺失的症状宙斯应该负大部分责任，如果不是他的话……
砰的一声，锤子落了下来，正好砸到了地上的一个小木块上，瞬间碎片飞溅。
“你怎么啦？”雅典娜被这种声音惊回了神。“没受伤吧？”她停下了手里的织布动作，站起来往菲迪亚斯那边走去。
菲迪亚斯张开两只手对着她，示意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不，没有，当然。”他只是太愤怒了，一不小心把地上的木块当做宙斯砸了而已。对方最好小心一点儿，在奥林波斯山的时候还能给他留点面子，如果还敢到凡间来的话……这种心思菲迪亚斯当然不会告诉雅典娜，雅典娜也肯定不会想到这方面。
“小心点儿。”雅典娜看到对方对自己露出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脸上的神情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接受不意味着她不知道，只可惜她先立下了誓言。
菲迪亚斯点点头。他看着对方转身过去，重新坐到了那张常春花条凳上。然后他收回视线，唇边隐隐的笑意也消失了。雅典娜言出必行，这本是件好事；但如果现在这种情况，他宁愿她食言……其实也并不算真正的食言，是不是？以永恒的童贞奉献给神祗，说起来他完全可以取代那一切，他只是不想勉强雅典娜的想法而已……
丝线划过木条的声音和凿子笃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种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希波克拉底从祭司们那边回来了。他刚进到大殿里面，就忍不住大声囔囔起来：“米丽莎，你真该去看看那些死板祭司们的眼光！”
“怎么啦？”雅典娜从羊毛方毯上抬起头。她觉得那些祭司们兢兢业业，那到底是哪里惹到了阿波罗？话说回来，阿波罗在意的应该是年轻女孩子的容貌吧？她微微皱了皱眉，目光里带上了一点儿警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看到那些少女们……一个一个娇嫩到赛过盛开的矢车菊？”
“是这样没错，但是……”阿波罗正想大倒苦水，结果就接触到了雅典娜怀疑的目光，顿时觉得自己更冤了。“她们都好严肃！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法逗她们笑一笑！这样有什么意思啊？”
原来是这样……雅典娜忍不住笑了。这应该是祭司的标准，因为如果不是品行操守都很好的良家女子的话，是没法接到泛雅典娜大祭里最受人瞩目的任务的——四年一度的大祭最后敬献羊毛方毯的那四个少女，绝对是全雅典城都数得上的好姑娘。“这和祭司没有关系，他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只是你挑选的范围错了，”她故意板着脸说，“如果想要容易应和的女子，我建议你去……你知道的。”
阿波罗瞬间听出了她隐含的嘲笑。雅典娜没有提到的地方就是欢乐之家，妓…女当然要容易应答得多——因为她们的职责就是要让顾客高兴，从而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德拉克马来。“果然用这种事情来找你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
“所以那个其他人来了。”菲迪亚斯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从阿波罗进来之后，他手下没停，但也把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朵里。虽然知道阿波罗和雅典娜没有任何关系，但对方一来就拉着雅典娜陪他说话这点也真碍眼。他当然知道，阿波罗的意思其实是现在奥林波斯山上的神灵只有雅典娜在身边可以说话，实际上他难道忘记阿佛洛狄忒了吗？
“……什么？”阿波罗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微微侧耳，听到了山前门廊的位置传来了隐隐的喧哗声。有谁敢在圣山上闹事？尤其是在雅典娜本人还在的情况下？
好吧，这答案显然明摆着。阿波罗瞬间想到了也下凡来了的阿佛洛狄忒，只有她敢这么做，也只有她会这么做。只不过菲迪亚斯居然比他还早察觉到这件事，到底谁才是先知之神啊……阿波罗一边想，一边怀疑地盯了对方一眼。
他想到的事情，雅典娜也想到了。她转过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闪过疑虑。
“你们正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声音。”菲迪亚斯本不想解释，但接触到雅典娜的目光，就淡淡地说了一句。而且这个理由也没错，雅典娜和阿波罗本可以早点儿察觉到，只不过他们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上面而已。
外头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阿波罗正想走出去看，就有一个烧火工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特奥多忒……他们没拦住她，尊敬的雕刻家，还有医生！”
雅典娜、菲迪亚斯、阿波罗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阿克罗波利斯圣山本就不是妓…女之流能进的地方，不论有什么原因，阿佛洛狄忒这么做都是故意在挑衅吧？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拜个晚年~
☆、第十五章 狭路相逢
这动静闹得太大了，三个人一起走了出去。一出大殿正门，就能居高临下地看到右侧下的高大门廊附近有一大堆人群。那正是喧哗声的来源，一个女子被众多工人和祭司包围在中间，显然他们都在阻止她进入圣山山顶。
雅典娜一眼就看到了阿佛洛狄忒引以为豪的金色长卷发。她只在殿上的台阶上停留了一瞬，就快步走了下去。
果然是她……雅典娜可不觉得对方这么大张旗鼓地是来找她自己的，她们一直面和心不和。再考虑到她和菲迪亚斯最后一次一起下山去阿戈拉市场的情形，对方奔着雕刻家来的可能性更大。哦，对，听说阿波罗顶着希波克拉底的名头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名声很大，这也是阿佛洛狄忒最喜欢的。这样看来，对方大概想的是一箭双雕？
想到这里时，雅典娜不禁分别看了看菲迪亚斯和阿波罗。这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一种绝不看对方顺眼的默契。比如说现在，他们就一左一右地走在她身边。阿波罗对她的目光回以得意一笑，这显然是一种暗示，暗示他已经看出来阿佛洛狄忒打的主意了；而菲迪亚斯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浅淡，让人觉得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脸红心跳，因为被他这么看着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他眼里只有自己的感觉。
雅典娜收回视线，敛下眼睫，掩饰掉自己那一瞬间的悸动，又抬起来。她毫不犹豫地相信菲迪亚斯的深情，但心里又冒出来一种新的疑惑：到底自己有什么能让对方如此倾心？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廊处。阿佛洛狄忒其实并没有进来，因为一群人都被她弄火了，将门口堵得铁桶一般。因为之前她仗着自己的凡人身体年轻貌美，而且工人和祭司们都是男性，这才只起了争执而没有动手，后来只能用人墙了——他们不敢碰她，难道妓…女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许多人投怀送抱吗？
主事祭司凯法罗斯正站在门廊下，隔着人墙喊话，让特奥多忒别动。然后他听到了雅典娜他们走过来的动静，回头就叫了起来：“菲迪亚斯，还有希波克拉底，你们俩来和她说！”接着他看到了两人之中的雅典娜，脸上瞬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真不好意思，米丽莎，让您见笑了。我们这里平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请不要因此而拒绝公民议事堂的决定。”
雅典娜摆了摆手。“您太客气了，祭司大人。”她刚来时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只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延长，她的织造手艺已经完全征服了整个雅典城。按照普通公民的议论，就是公民议事堂好久没有出一个这么没有争议的决断了——在讨论是否授予她雅典公民权的时候，所有人都举手同意了。当然，不得不说，菲迪亚斯和伯里克利在其中起到了推动作用，尤其是菲迪亚斯。而祭司被认为是凡人中最接近神灵的人，没有人敢不尊敬。所以基本上他们已经成为了互称敬语的关系，这是一种礼貌。
但是，这种礼貌在阿佛洛狄忒眼里就变成了下马威。其实相比之下，被挡在门廊之外的阶梯上这件事更丢脸。但实话说，后一件事她早就预料到了，也为此做了心理落差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连祭司对雅典娜的态度都这么好而已。这就更衬得她现在地位尴尬，心情自然好不了。如果不是菲迪亚斯和希波克拉底——好吧，阿波罗——都窝在圣山顶上不下去，她何必要出此下策？天知道，她阿佛洛狄忒才是应该集中万众目光的那个人！结果，现在的阿戈拉市场上，人们关注的除了米丽莎和菲迪亚斯就是米丽莎和希波克拉底，这让她如何能忍受？
但就算这么想，阿佛洛狄忒脸上依旧露出了绝色的笑容。“只是好久没有在路上看到两位了，想着来拜访一下而已。”然后她微微抬高手腕，向众人展示挽着的东西。
由于人墙的缘故，雅典娜只能看见篮子上露出来的娇艳花瓣，不过这也不影响她看到全貌——是个装饰得花团锦簇的小篮子，里面还有几样精致的糕点。实话说，她毫不怀疑阿佛洛狄忒装饰的手艺，也不怀疑对方能做几样拿手的食物。不过这两点加在一起，就说明对方已经很费心了——好像当年阿瑞斯都没得到这种待遇吧？如果这是为了菲迪亚斯而做的话，那这次阿佛洛狄忒的审美上涨了好几个档次，雅典娜在心里做出了最终判断。
只可惜好像有人突然变成了不解风情。“很抱歉，祭司大人。”菲迪亚斯站在雅典娜身边没动，声音也很平静。“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下次再这样就不用通知我了。”
阿佛洛狄忒的甜蜜笑容僵硬在脸上。她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愚笨的男人！难道他没有看到自己漂亮的脸蛋吗？没有看到自己完美的身材吗？甚至她还纡尊降贵地去装饰了一番！“那真是太可惜了，”她强撑着笑容，“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她一边说一边瞟了阿波罗一眼，指望着对方好歹给她圆个场。
“唔……”阿波罗故意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其实他在这么做之前，就先看了面无表情的菲迪亚斯一眼。这个凡人倒真是很有勇气，居然敢当着美神的面掉她面子——虽然他也许不知道……但无论怎么说，他还没见过阿佛洛狄忒败在哪个凡人手下的，尤其是在她蓄意勾…引的情况下。话再说回来，一个凡人都能这么坚定地表明立场，他作为太阳神，如果被阿佛洛狄忒一看就倒戈，那也太掉价了。他们认识是认识，但还没好到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帮忙的程度吧？
打定主意，阿波罗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徐徐开口了。“既然我们的雕刻家看起来兴致不高，那你就先回去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如果人们想找你，肯定知道地方的，不是吗？”
雅典娜差点儿要笑出来。阿波罗这话谁都不得罪，看起来他的语言功力又上升了。先点明菲迪亚斯不乐意，再勉强也不好用；然后又暗指欢乐之家以区分地位阶级差别，真是伤人于无形之中。鉴于她是这座城市的主神的原因，她本是来平息这场闹剧的，而现在看起来，不需要她做任何事，菲迪亚斯和阿波罗一人一句就能让阿佛洛狄忒气死。
“……好的，我知道了。”阿佛洛狄忒一口气没顺上来，差点憋着。四周的工人们脸上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个别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就算她脸皮再厚，也知道不适宜再停留在这里了。她转身下山，但是后面低低的笑声就像当面扇在她脸上。
哼！阿波罗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是基本可以推断出对方还在惦记着达芙妮事件……不知道，这种事情能发生第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吗？
还有菲迪亚斯那个凡人，简直就是食古不化！别以为她没看见，他和雅典娜一起从神殿中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温柔得简直能把人溺死。很好，原来一个如花美女还不如风烛残年的老妇吗？其实他根本没长眼睛吧？还说不认识……有哪个凡人在她蓄意展露自己的美丽之后说不认识的？她绝不相信！
至于雅典娜嘛……阿佛洛狄忒脚步不停，但脸上露出了笑容。按说那样美丽的脸庞，笑起来一定会天地失色；但如果这时有人看见，肯定只觉得背后窜起凉意。
☆、第十六章 命运金线
奥林波斯山上。
凡间过去了半年，而天上刚刚从凌晨到了下午。除去接连下凡的雅典娜、阿波罗和阿佛洛狄忒，其他神祗们都按照自己的习惯各自工作或者休息。
“你怎么啦？”天后赫拉出殿外去散了步，回来依旧看到宙斯一脸不豫地斜倚在金座上，不由得问了一句。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候多，但现在正好处于难能可贵的休战期。
宙斯完全不想解释原因。这是当然的，他肯定不想告诉任何人，他的神王位置岌岌可危。只是赫拉难得温柔地问他一句，他可不能露出破绽。经历了前面两代神王换代的历史，他深深明白，能相信的唯有他自己。所以他只摸了摸胡子，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都下凡间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唔……”赫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雅典娜和阿佛洛狄忒之间的不和，因为她和雅典娜在金苹果事件之后就站成了统一联盟，共同对付阿佛洛狄忒。“雅典娜恐怕不会，我估计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想看到她的长矛和盾牌。”然后她又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只恐怕爱神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宙斯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赫拉说的话他明白，无非是前几天宴会时赫淮斯托斯的表现。就不能挑一个隐蔽的时间地点送吗？非得在诸神面前大张旗鼓地给雅典娜精心制作的礼物？爱神主管爱情没有错，但也还主管因为爱情而产生的嫉恨啊！诸神的这类关系一向复杂，但爱神自己找了不知道多少外遇，还嫉恨着雅典娜——明明雅典娜已经拒绝了赫淮斯托斯啊……对自己的要求和对丈夫的要求差得还真远……
“噢，对了。”赫拉走了几步，又补充道：“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阿瑞斯带着厄洛斯下山了。如果说是阿佛洛狄忒让他们下去帮忙的话，我得诚恳地说，她真给天神长脸啊！”说到最后，她语调上扬，充满了讽刺意味。
战神阿瑞斯是美神的情人，厄洛斯则是美神和他的儿子；再加上两个人同时离开，不用想都知道与谁有关。而美神是从第一代天神乌拉诺斯被扔到海里的器官周围的浪花中产生的，辈分甚至比宙斯和赫拉还高一辈，就更不用提和雅典娜比了——她是宙斯（第三代天神）和墨提斯的孩子。神祗们大多血缘关系意识淡薄，赫拉这么说显然属于“已经很讨厌这个人所以什么理由都能找出来”这种情况。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