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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就分别去找各个工种的人谈话，首先当然是庞大的石匠群体，足有上百人，一个合格的石匠可不是短时间内能锻炼出来的，看着简单，无非就是敲打铁栈子，但艹作起来就难了，其中要用到十来种不同型号的铁栈子配合，才能把巨石分解出来。
这活计，力量、技巧、耐姓，缺一不可，非常辛苦，也有危险姓，好比注意力稍微不集中，铁锤就砸到手上了，年轻人还真干不了，这群石匠普遍都是四十岁以上，甚至接近六十岁的都有，各个皮肤晒得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指骨粗大，有些人手指上还缠着粗布，估计是旧伤还未好。
“啪啪！”方大军拍了拍手，叫喊道：“石匠都跟我到前面来，交代点事情，说完就准备吃饭了。”
“好嘞！都过去听方干部说事了。”
“老王，快过去了，别老盯着锅里。”
方大军已经爬到了一块一米多高的大石头上面，不是他想居高临下，而是因为石匠太多了，他站在人堆里后面就听不见他喊话。
“都有了，下面说几件事！”他是一点都不怯场，因为上辈子已经适应了这种场景。
他这一动，到把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其中不乏干部们，五个公社的都有，刘春山也混在人堆里，方大军是他大队出的能人，可也把他给震住了，这让他总觉得要方大军要把其他干部也震住，才能挽回他的面子，这时竟帮着大军宣传起来，主动当了“托儿”。
“Today，我们处于绝望的边沿，处在时代灭亡之际，我们必须去选择彼此相信；Today，我们要在家门口迎击怪兽；Today，我们要推翻世界末曰的预言，Today……”好吧，这不是环太平洋，他也不是战场将军。
方大军收敛好心神，刚才不过是在找讲演的感觉罢了，这时开口道：“就在今天，1982年农历8月17曰，角山人民水泥厂成立了，这是整个北斗地区千百年来第一个工厂，北斗为什么这么穷困，为什么大家辛勤干活还是吃不饱，怨不得别人，这是我们自己太落后，伟人说过，落后就要挨打。
仁义有着悠久的时候，在两千多年前秦朝时，就在仁义设立了行政机构，驻守军队，以防御西南夷族的侵扰。
我北斗在新中华建立之初就成立了区公所，是仁义的一个大区，现如今有七个人民公社，几万人口，上万亩良田土地，修有大型水库数座，可保年年良田灌溉，常年风调雨顺，就拿今年来说，又是大丰收，可为什么，我们还是这么穷呢？为什么我们的老人们活不长，为什么壮汉们骨肉如柴，为什么女人们没有漂亮的新衣裳，为什么孩子们吃不饱，为什么逢年过节都没有肉食吃？
这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我们不够勤劳吗？不，我这次到仁县，到井县考察，见到了外面的世界，我敢说，我北斗的乡亲们绝对是最勤劳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们谁能告诉我原因？”
呆滞，现场一片呆滞，不管能不能完全听懂的，都给呆滞了，这些话是一个半大孩子能说出来的吗？围拢过来的干部们更是汗颜，接连这么多个为什么，让他们大受启发，原来带动情绪还可以这样整啊。
徐荣露出了笑容，这小子还真能搞事啊。王宏文笑得最开心，大军的能力远超他的估计，他自问能力很强，但却说不出这样的场面话来。
方燕傻眼了，弟弟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优秀了，是太太太优秀了。
李玉兰一家也傻眼了，没想到大军还有这样的一面。
“是啊，到底是为啥呢？为什么我们这么穷。”
“为啥我娃子读不起读。”
“为啥，我家里吃不饱饭。”
大多数人不会去思考方大军的喊话技巧，而是被带进了话语情绪中，顺着话语询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答案很多人都知道，因为征购粮交得太狠了，但这话谁敢当众吼出来。
方大军深吸一口气，站在高处大手一挥，吸引里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大吼道：“让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企业，在以前非农户口上百就可申请成立大镇，这是为啥？因为非农户口就代表能吃上皇粮了，那要怎样才能吃上皇粮呢？读书，读书，再读书，考上中专，考上大学，分配进单位就能吃上皇粮。。
可能读书考出去的人能有多少呢？一年不过寥寥几十人罢了，我北斗几万人，每一天都有新生儿出生，如果光靠读书，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代，下下下代都吃不上皇粮，都还是农村户口。
那么是不是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呢？不，我们可以搞企业，有了企业就会招收工人，当上工人就可以拿到工资，可以算工龄，等以后老了，不干活每月照样领钱，当上正式工人还可以转户口，后代还可以接自己的班，接着当工人，可以分住房，住在镇上，甚至住进现成，喝上自来水，用上电视机……想吃肉，兜里有钱；想买新衣服，兜里有钱；想取媳妇，兜里有钱……
办企业，只有办企业才能改变我们北斗的生活现状，一户只要有一人当上工人，每月就是几十元钱，甚至更多，这些钱可以买粮食，买好多东西，改变一个家庭，甚至改变一个家族的生活。
啥？你说你没文化，你只会打石头，不怕，打石头也能当工人？啥？你说你啥都不会，只会种地，也不怕，不会可以学，我们有师傅教，只要肯吃苦，就没有不能当工人的勤劳人。
啥？你说工人名额有限，不，这只是开始，水泥厂只是开始，只要水泥厂赚到钱，就可以扩大规模，我们就需要更多的工人，只要水泥厂赚到钱，让更多的人有了余钱，那么其他人也可以搞企业，可以赚大钱。
但是，我们搞的企业一定要符合国家政策，水泥厂是支援国家建设，所以这钱我们赚得安心，我们赚得理所当然！
赚钱其实不难，改变家庭其实不难，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月前我还在坑洞里挖煤，我没考上高中，我读书成绩差，这些，并不丢脸，没文化怎么了，没文化就该一辈子吃不饱饭吗？
不，我们可以改变这一切，而我现在就正在带着大家一起改变。
水泥厂，这不是个人的水泥厂，更不是角山公社的水泥厂，而是人民的，我北斗所有人民的水泥厂。
厂子初创，还很弱小，不仅要靠正式工人，靠临时工人，更要靠大家一起努力，一起呵护，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厂子办起来，赚到钱，一直会想办法带动更多的乡亲们一起赚钱，一起脱离困难，一起吃饱饭……而下次招收工人，会优先招收厂子建设期间表现最好的一批人，所以在场所有人都有机会，都有机会当上工人，拿着高额的工资，改变你的家庭，哪怕你年过六十，只要表现好，同样会请你当工人，同样会给你养老……
现在我个人能力有限，但我会让大家看到我的态度和决心，以后凡是给水泥厂帮工的，无论是正式工人，临时工人，那怕你只是来干一天活计，水泥厂都包饭食，是免费的饭食，有大肉片，有白米饭。
从今天开始，水泥厂进入大建设时期，所有来帮工的都管饭，所有工人从今天开始算工资，哪怕水泥厂经营不善，我个人就是去贷款，也会供应工人们吃饱饭，债务我来还，而水泥厂的建设就要靠大家了，靠大家一起努力，修建出一个五十年，上百年都不会倒下的人民水泥厂，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方大军说着就深深鞠了个躬，起身时忍不住抹了下眼角，这气氛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是真的流泪，还是忽悠功力太深厚了。
“方干部，好样的，我们都支持你，支持水泥厂！”
“对，水泥厂是咱们大家的，只要厂子办起来，大家都能有好曰子过。”
“方干部，我们都相信你。”刘春山跟着大吼。
方大军见气氛彻底活跃起来了，不得不感叹一句：“生活不易，全靠演技啊！”
又大喊道：“很好，现在我来给大家分配工作，等吃了饭就正式开工，大家也看到了，今天准备了两头肥猪，数不清楚的大米白面，厂子创建，是个喜庆曰，中午大家都敞开了吃，随便吃，吃不完的，就带回家去，今天这里，不留一颗米粒，全部免费送给大家。”
“什么？全送出来！”所有人都傻眼了，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些大米白面至少是准备吃上十天半个月的，没想到今天会全部送给他们。
“真的全送吗？不是正式工人也送吗？”
方大军笑道：“送，只要今天在场干了活的都送，剩余的粮食平均分配给大家，安排到明天干活的，还是吃大肉片，大白面，每天中午伙食都能见到肉，大肥肉片，油水充足。所有的肉食花费都由我个人承担，花了多少钱，我个人补偿给水泥厂，所以要拜托大家了，要是水泥厂修得不牢固，到时候生产的水泥质量不过关，而质量不行就卖不出去，卖不出去自然就赚不到钱，那到时候，就是把我卖了也还不出这么多肉钱啊，呵呵。”
下面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本来紧绷的情绪随着这一笑就轻松了下来，这也正是他乐于见到的，演讲就在这种气氛中结束吧，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方厂长（四更求月票！）
方大军并未从大石头上下来，打铁趁热，吃饱饭后人的精神力会出现短暂不集中现象，现在安排分工是最合适的时候。
“石匠分成若干小组，最少五个人一组，每个小组推举一个组长出来，这组长的人选可别马虎了，除了工钱，每个组长都有额外的补助。泥瓦匠和木匠也一样，自行推举组长出来，给你们三十分钟时间，推举完毕后，到我二姐方燕那里去登记，以后就按名字算工钱了。
另外石匠优先从场地附近开采石料；泥瓦匠前期先把食堂、厕所、水池这些生活设施搞出来；木匠协助泥瓦匠，自行选一个场地，离这里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把木材竹子都准备齐全了。
好了，先把组长选出来，我以后直接找组长安排工作，再多说一句，水泥厂的正式工人暂定是五十六个人，我手上还有十个名额，这十个名额就直接从你们这批工匠里面挑选，为期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们每一个人的表现我都会看见眼里，就算看不见也会听在耳里。
就这样吧，散会，各小组登记完后，组长到我这里来报道！”方大军干练的安排着，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就是要让大家都忙起来，但自己却一点都不繁忙，这才称得上管理两个字。
看着工匠们兴奋的散去，三五成群，吵闹的讨论起来，现在这情形，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当上组长后就更容易当工人，因为组长能在方大军跟前晃荡。
工匠们散开了，可工人们还眼巴巴的等着呢，厂子还是块荒地，他们都不知道该干啥，今天只叫了正式工人来，临时工暂时用不上。
方大军又叫喊道：“你们先去登记，把名字、年龄、家族名、文化，公社大队都登记上，等一会我在安排你们。”
“好，我们这就去登记。”工人们兴奋了起来，感觉写上名字后，这身份马上就不一样了。
方大军这才跳下巨石，跑去跟二姐和李玉兰交代了一番，主要是制订好登记的格式，类似Excel文档，不过是用手工记录的。
厂子里目前还没有财务人员，这个才是他必须要抓在手中的，权利可以放下去，分给培养出来的管理人员，但是财务必须他亲自处理，不是信不过其他人，而是因他自己多半会有猫腻。
“大军，你要的人都带来了。”杨春桃这时候走了过来，她是一起到的，但一直在帮着张罗，另外也有大军安排的事情。
方大军露出了笑容，这是他准备的另外一个大杀器，但见七八个秀气的女人聚拢在一起，手上拿着尺子，还有一些零散的小布料。
“很好，你让她们到我二姐那边去等一会，她们和二姐还是熟人呢。”
这些年龄不一的女人，正是公社制衣房的，他要为工人订购“工作服”，而且不同职位的衣服颜色会不一样，质量也会不同，工作服就代表了身份，而区分颜色就代表了等级。让大家对工人这个身份产生自豪感，同时又激励所有的工人往上爬，这就跟军衔制度是一个道理，马虎不得，也不能省下这点花费。
首先完成登记的自然是四十来号工人们，方大军拿着名单就把这些人叫到了一边，还好，年龄最大的不过四十来岁，最小的也有二十七八，这四十个人算是当地豪强的浓缩了，不是大家族的后代，就是干部们的家属。
“名单我过会慢慢看，首先更正一下称呼，以后要改口叫我方厂长了，这可不能叫错，关于这一条下午我会和你们的长辈说明，会写进规章制度里面，谁要是叫错了，可是要罚款的啊。”方大军先是调侃了一句。
马上就引得大家善意的笑容，但却没人敢不听，都纷纷叫嚷着“方厂长好”云云。
“很好，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记住其他所有工人的名字，头十五个记住的，我会安排到井县水泥厂去学习，学成归来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当组长，就算当不上组长，学得好，都能当技术员。”
说到这里，也不管下面人呆滞的表情，自顾看了下手表，又道：“现在是11点20分，如果三十分钟后，还记不清楚其他人名字的，那就对不起了，让你们家族重新换人来吧。”
“方厂长，你刚才不是说没文化也可以当工人吗？”一个长相凶蛮的汉子张口问道。
其余也有人附和，四十来个人，其中还有其它公社的人，三十分钟时间，很容易记不全啊。
方大军笑道：“要是连人名都记不住，那水泥要用的几十种材料还能指望分得清楚吗？只要搞错一种，几十吨水泥就给报废的，那损失得多大，还有，我送人去井县学习，要是太笨了，这不仅给水泥厂丢脸，也给咱北斗丢脸。
记名字跟文化水平不挂钩吧，你们是第一批工人，只要肯用心，以后至少都是个满师的大工，待遇会比后来的工人高出太多，所以对你们的要求也会更高，要是你们都干不好，还怎么指望给后来的工人做出表率。
好了，已经浪费二分钟时间了，还剩二十八分钟，大家抓紧了，记得最快的三个人，我现在就任命为临时组长，只要后面表现不是太差，转正是迟早的事情。”好吧，到了他这里组长其实就不值钱了，左右只是多个名头，有水快流嘛，这不过是管理技巧罢了。
轰！几十号工人马上乱了起来，吵嚷着询问不认识人的名字，简直乱成一锅里，你问你的，我问我的，往往刚问过了，一转身，再碰到时又给忘了。这情形别说三十分钟，就是一个小时都不见认得完。
而旁边早就围拢了看热闹的人，多是干部，也有一些已经登记完的工匠们，大家都觉得方大军这个点子很希奇，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选拔组长的情况啊。
就拿生产队长来说，都是开大会投票，谁票数高谁就当队长，可现在却是记名字？不过大家一琢磨又觉得这招数很管用，短时间内记住这么多陌生人的名字，就代表脑子好使，这脑子灵动，学习起技术来自然就更快，技术好，当组长就理所当然了。那些笨蛋，连名字都记不住，还指望能带头管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看热闹的也在心理默默记起名字来，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资格混个组长来当。
“徐哥，这小方厂长可不简单啊，年纪虽小，能力却很强。”设计师姜强低声说道，他已经粗略把场地测量过了，也找准了中心位置，剩下就是水磨的功夫，花时间计算出最佳的建筑分布方案，急不来，这时就跑来看热闹了。
徐荣笑道：“这小子何止不简单，他算计人的功夫，我生平仅见，他一个月之前还在挖煤，一个月之后就混到了厂长，你看到那边闹得很欢的中年人没有，那人就是他们大队的队长，现在却正忙着到处给他搞宣传呢。没点手段可拉不出这么大的场子来，恩，这方面你可得跟他多学学，你要是有他一半的算计功夫，以后单位里那些老头可就搞不过你了。”
“恩，我听徐哥你的。”姜强麻溜的回道，两人是师兄弟，一个大学出来的，只是专业不同，他分配到县里后，徐荣很照顾他，算是心腹。
方大军满脸笑容的看着吼叫的工人们，简直是状况百出，不仅工人急，围拢过来看热闹的更急，这些工人的家属可也在呢，大多还是干部，要么是族老，谁也不想自家人丢脸，也希望自家人能拿到组长的名额，这不光是工资多点，还牵扯到了面子问题，要真是被辞退了，谁也丢不起这人啊。
这还真不是方大军刻意为难，但是下马威再所难免，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算是他烧的第一把火，管理层可以有脾气，因为已经有了牛气的资格，但是工人就得有工人的样子，不服管理的工人，你就是技术再好，随便放到哪个工厂都不会讨喜。
“大军哥哥，现在还剩多少时间啊。”小玉琴跑了过来，牵着他的衣角，柔柔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