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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子远远哑声道:“二庄主进城吗?”青年傲然道:“驼公公回来了,看到我的客人吗?”驼子立住不动,等他接近时才道:“见到三个如二庄主所说的青年人,但不知是否即是客人,因为其中还有小姐,是以老朽不敢向他打听,目前他们都住在华源客栈。”青年人眉头一皱,自答道:“有个小姐?”他忽然向身后两个少年仆人道:“百里超,你和鲍叔德随驼公公回去罢,禀告庄主一声,只说我明天才能回来。”那满面忠恳的少年应声道:“二庄主,明天要我们来接吗?”青年挥手道:“笨才,不用了。”他斥了一声,立即扬长而去。老驼子回头看了一眼,笑对忠厚少仆道:“百里超,你先回去,公公我还要和鲍叔德到山左刘家去一趟,只怕要迟一点才能回来。”百里超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走,真是诚实可爱。
丑少仆见他去远,立向老驼子道:“师傅,百里超今天又差点出事了!”老驼子沉声道:“德儿,你又忘了,为师屡诫不听,我们非露出破绽不可,叫你一日不离褚家庄,你就严禁叫我为师,怎的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呢?”原来这丑少仆竟是琅琊山人之徒,但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驼子叱罢又问道:“百里超出了什么事?”丑少年遭叱不怨,轻声道:“庄主今早拿了一把匕首,看来是把普通小刀,其实锋利无比,他装作出于无意,竟向百里超的玉枕穴上猛刺过去!”驼子冷笑道:“这伪善确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匕,你认为他仅以宝匕去刺吗?哼,他必定在宝匕上还暗藏‘阎罗指’法!好,这是要害百里超的第十次铁证了。”鲍叔德道:“我在暗中注意,那一下的的确确剌中百里超的玉枕了,但百里超仅仅只打了一个跟斗,居然连皮肤都没有伤着一点!”老驼子急急将他带到路旁林中,追问道:“百里超有何反应?”鲍叔德道:“庄主收势如电,急急上前将百里超扶起。还故作惊骇道:‘孩子,跌坏了吗?’”老驼子道:“百里超一定反劝庄主走要小心罗?”鲍叔德道:“正是这样,他根本不知庄主拿什么撞他。”老驼子冷笑道:“庄主为了要喝他的精血,可说已无法可设了,火烧他不死,水淹他不死,毒也无效!杀又用过啦,他一定徒唤奈何了。”鲍叔德改口叫道:“驼公公,庄主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杀百里超?”老驼子郑重道:“百里超是庄主在十年前从一双江湖夫妇手中要来的,那双夫妇因爱上了庄主三百两银子,竟不惜把孩子出卖。”他停一下,侧耳听听林外的动静,接着又道:“庄主在当时就发现百里超体质异常古怪,他认为百里超一定是吃下什么仙丹,因此他买回来的目的,就是存心要喝百里超的精血,这意思你明白吗?”
鲍叔德大惊道:“这是多么残忍的毒计啊!”老驼子道:“成事在天,庄主途穷了,他拿傻超无计可施了。”鲍叔德道:“我听你老指示,一方面暗暗保护阿超,一方面打听他得过什么奇遇,可是阿超仅说在十二年前吃了一只古怪的大肉果,他说那是在一条小水沟中捞起来的。”老驼子道:“他不记得地点了?”鲍叔德道:“他曾苦思过,但他一直就想不起来。”老驼子道:“那就是该肉果的古怪!这东西竟比任何神功都奥妙,简直不可思议。”一顿,急问道:“我教他的刺法和拳掌如何了?”鲍叔德叹声道:“你老白费劲,他不惟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非常苦恼,他说他对你老不起。”老驼子叹道:“这样一块空前的好材料,居然不能练功夫,真是太可惜了!”鲍叔德道:“不能练武事情还小,他的反应竟比什么东西都笨,我曾问他对于背后的动静有没有知觉,他说有,但就是避不开,我也曾偷偷的向其背后打一拳,谁料他确实知道,可是他的双脚就是不能尽速闪开。”
老驼子道:“这是他没有练过外功之故,不知如何躲避。”刚说到此,驼子突然叫道:“德儿,你快去追他!”鲍叔德道:“为什么?”老驼子道:“你追上他时,暂时不要回庄,带他到非常冷僻的地方去玩,叫他以自己的意思,向山石或树木,不管是拳是掌,叫他自己打!”鲍叔德豁然道:“你老要想知道他能不能发出内劲吗?”老驼子道:“正是这个意思,他如能发出内劲,那就是他真正得了上天所赐的神功了。”鲍叔德道:“你老要在庄主面前替我们知会一声,否则那老贼会起疑心的。”驼子挥手道:“我会说是我派你们办事的,他对我依然非常信任。”鲍叔德立即绕林前奔,暗暗施展轻功急追。
十里不到,他居然追上了,恰好看到百里超走在一条山道上,立即大叫道:“阿超,驼公公叫你有事。”百里超闻声回头,一见是他,忙道:“什么事?”鲍叔德道:“叫你我替他采药。”采药可能不止一次了,加上百里超又似个毫无心机之人,于是问道:“向那座山里去采?”鲍叔德招手道:“跟我走,愈往有深谷危崖的地方愈好,也许要到明天才能回去。”时间本已到了近黄昏之际,百里超并不觉得太暗,因为他的眼睛所见,一切仍旧非常清晰。
鲍叔德有两点不担心:第一、他知道百里超在黑夜比他更看得清楚;第二、翻山越岭百里超比他更高强,但这些在百里超自己却认为是与生俱来的。
两人走到一座谷内,那是个两面有峭壁,前后有森林的地方,百里超倏然很慎重的道:“这地方我来过,很危险?”鲍叔德骇异道:“什么险?”百里超道:“我被几个鬼怪东西打过,一直到天亮才不见了。”鲍叔德闻言一震,暗惊道:“那又是庄主派人搞出来的名堂了。”装作不相信的道:“那有这种事,今夜为何没有?阿超,大概是野兽,总之你是不怕打的,管他哩,不过今夜我们要找点束西吃是真的,你带火种没有。”百里超道:“我随时都带着的,等会我们捉兔子烤。”鲍叔德道:“驼公公这次要一味药名叫‘松心’,另一味名叫‘石英’,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松心是在松树中,但不知要多大的松树才合用,石英我也懂,那要从最坚硬的岩石中去寻。”鲍叔德暗奇道:“你说他傻,他竟什么都懂,可是他的脑子又为何那样笨呢?”一面忖着,一面接道:“松树愈大愈老愈好,但没有办法取出,我今天又没带刀来。”百里超道:“这个容易,咱们将大松树打断,再将断处打烂就可以取出,只是石英就难了,因为不知那块岩石中有呢?”鲍叔德闻言大异,急问道:“如何能将大松树打断再打烂?”百里超道:“我做给你看就明白了,这是我在去年抓松鼠时才发觉我竟然可打断大树。”鲍叔德闻言暗喜,忖道:“这证明他的内功可以发出不算,而且还惊人至极!”忙接道:“当前就有棵大松树,你打打看。”百里超道:“你站到我后面来,松树倒下可不是好玩的,那要压死人的。”鲍叔德查出谷中毫无动静,笑道:“你动手罢,我会躲开的。”百里超忽然又皱眉道:“树倒下来时,声音太大了!”鲍叔德忽然一怔,急问道:“你打树时有无响声?”百里超道:“没有,我也不知是何道理,好在我不乱动手,否则有次几乎搞出祸来。”鲍叔德道:“什么祸?”百里超道:“你记得二庄主那只花猫吗?”鲍叔德道:“记得,是被人打死的!”百里超道:“告诉你不要紧,那就是我打死的,它将我的小八哥咬死了,我追它到山里,它却爬上一株高有十丈的松树顶上去,我不能上去,恨起来就向它一拳打去,讵料竟将它连树顶都打得没有了,那次真把我吓坏了。”
鲍叔德道:“原来有这种事!后来猫是寻到了,听说内脏和骨头都碎了,可是皮毛并未受损,你那一拳真打得十分古怪。”百里超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从那次以后,我的手再也不敢动了,今晚是你要松心,否则我绝对不肯干的。”他说完又道:“这种事你千万不可对人家说,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听你的话啦。”鲍叔德道:“驼公公面前没有关系吧?”百里超道:“最好连他老人家都不讲。”说到这儿,他猛地一拳挥出,照准十丈外的大松树就是一下。
在鲍叔德看来,竟发觉他根本就没有提气运功,说打就打,不禁骇然暗惊,心中忖道:“他的内功竟是念动即发!”突然一声大响,那株巨松犹如自行折断一般,呼地一声倒在地上。
百里超若无其事,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在断处拾起一块树心道:“不要再打了,这个可用吗?”鲍叔德已被这一下惊呆啦,闻言惊醒,连连点头道:“可用可用。”百里超顺手递给他道:“现在去找石英罢,只怕很难啦。”鲍叔德道:“石英没有也罢,我们还要其他的东西。”他已知道百里超能发内功,心中早已大喜过望,那还要找什么石英,不过,他打算溜上一晚玩玩倒是真的,于是又带着百里超到处翻山,及至捉到一只兔子才停下来生火,慢慢的烤着吃。
鲍叔德分了一半给百里超,二人再边吃边走着玩。
天上已没有月亮,百里超立在一处崖下道:“阿德,前面有个洞,我们休息一会吧,天亮再寻如何?”鲍叔德点头道:“这地方二庄主来过吗,我们最好不让庄里的人发现。”百里超摇头道:“二庄主打猎从不走这个方向,因为这里没有大野兽。”当晨光照亮山头的时候,鲍叔德又和百里超吃过一顿早餐了,但二人确也采到了不少药草,那是鲍叔德准备回庄交差的。
百里超忽然拉着鲍叔德道:“二庄主和谁在打架?”鲍叔德毫无所觉,再听一会,仍无动静,不禁大异,暗忖道:“他的听力竟有这样惊人!”忙问道:“在什么方向?”百里超一指两面道:“在这个方向,似又近了一点,他们是边追边打的。”鲍叔德大声道:“那是我们庄院的方向,怎会由这个方向来呢?”百里超想了一下接道:“大概是二庄主自昨晚就把客人接回去了?”鲍叔德道:“有可能,但二庄主和谁打起来呢,他的武功高极了!”百里超道:“又近了,难道你还听不到?我们到对峰上去,一定看得见啦。”鲍叔德轻声道:“看是要看,但我们要藏起来,千万不要被二庄主发现。”百里超道:“为什么?”鲍叔德道:“这对你有益,不过你是不懂的,总之你听我的不会错。”百里超对他最友善,同时又最相信,点头道:“这事也不能向别人说吗?”鲍叔德道:“除了驼公公,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他们到那座峰上时,真的发觉正面一座横岭上银光闪动,那是两个青年在激烈的展开剑斗,鲍叔德轻声叫道:“阿超,二庄主正处下风,那个人的剑术好强啊!”百里超道:“我不懂剑术,但看得出,二庄主正向这面边打边退。”鲍叔德道:“这里是他退来的正路,阿超,我们快到岩石后藏起来。”百里超择取一处好地形,既可藏身,又能看到,急急叫鲍叔德走过来,轻声道:“那个敌人似比二庄主还小几岁,不知是那里来的,又为什么会打起来。”鲍叔德道:“二庄主经常在外找人比剑,同时盛气凌人,他还要什么理由吗?”仅这一会工夫,打斗已移到他们藏身处边缘,忽听那个陌生青年冷笑道:“印一指,三年前我败在你的手里,至今犹仍耿耿于心,那时我说过,必定在三年后找到你收回那笔债,现在你相信我龙天放能说到做到了吧。”
原来褚家庄的二庄主并不姓褚,其名叫作印一指,只见他拚命想挽回败势,闻言大喝道:“姓龙的,今日印某如败,收账的时间恐怕要比你提前,你到底是什么门派,何人弟子,有种就不必隐瞒。”
龙天放大喝一声,剑气斜飞,嗤的扫过印一指肩头,立见鲜血激射,一闪后退,冷笑道:“我无门派,亦无师承,本当杀你雪恨,既然你要报仇,那就留你狗命!”印一指哼都不哼,左手按住伤口,咬牙道:“一年后叫你流第二次血。”龙天放枞声笑道:“我龙天放等着你。”“你”字未落,忽见峰下一连纵上四条人影!
鲍叔德急急悄声道:“阿超,原来客人竟是去年来过的谭色空、海内净、索武魂三人,那个小姐是谁!怎地从来未见过?”百里超摇摇头,不敢出声,但见四人一致拔剑拥上。
这时的印一指显得有点腼腆,只见他将剑一摆道:“你们勿动。”龙天放毫无畏色,又是纵声大笑道:“龙某不怕人多,一齐上,或车轮战都可。”印一指阴笑道:“我如不想在一年后亲手杀你,马上就叫你尸分八块!”说完挥手向谭色空等道:“我们回庄!”龙天放眼看他们走后,随亦扬长而去。
鲍叔德一察四下人影已无,立与百里超走了出来道:“阿超,我想起这个姓龙的来了。”百里超疑问道:“你和我同在褚家庄六七年了,你如何知道他?”鲍叔德道:“我听驼公公说回,他是江湖武林有名的后起之秀,人称‘飞天龙’龙天放,武功高强,是无师自通的奇才。”百里超道:“他能打败二庄主,武功当然了不得!”鲍叔德道:“我们快回庄,看看那小姐是谁?”百里超道:“我有小路可走,要近四五里路。”褚家庄的南面就是茅山,距离主峰不过八九里,庄院规模不小,四周都有围墙,庄前有块大广场,庄后即为大山。
鲍叔德和百里超回庄时先去见过驼公公,恰好看到二庄主和他的客人进入大厅,百里超轻声道:“我们刚好先回一步。”鲍叔德大概在师傅面前得到什么指示,他向百里超道:“你先回后园去,我禀过庄主再来。”百里超道:“带饭来吃。”鲍叔德道:“饭还没有开,公公叫我们和他一道吃。”百里超走向侧门,循一排马房前的走廊,绕着走入后园,后园不是花木,而是一片菜园,东西两面都有房子,显为庄内其他仆人所用,后面是山崖,也有几间比较精美的小房子,百里超就是向那几间房子走去。
房子里陈设很简单,除了每间房中有张床,其他就只有日常用具。百里超回到房里洗了睑,换了一套半新不旧的粗衣服,在桌上倒了一杯茶,边喝边想什么心事,也许他发觉这两日有点与平常不同之故。
没有多久,耳听隔壁传来老驼子的声音唤道:“阿超,过来吃饭!”百里超急忙答应,带上房门就往左手边第一间房子走去。
进门只见老驼子笑道:“阿超,吃过饭之后今天够你忙的啦!”百里超问道:“公公,什么事?”老驼子道:“老庄主要陪客人去游茅山,大庄主也要到茅山去进香。”百里超闻言一愕,轻声道:“公公,二庄主他有……”老驼子笑道:“你不要吞吞吐吐的说话,二庄主那点伤不会在乎的,他有灵药,现在就没事啦,他还要打猎呢。”百里超问道:“公公,阿德去不去?”老驼子道:“当然要去,你们在庄里不做粗重杂务,跑腿的事情都少不了一份,快点吃吧。”未几鲍叔德也来了,但见他面色有点不对,老驼子忽然立起道:“阿德,什么事?”鲍叔德道:“公公,庄里刚才又来了两位老客人!”老驼子急问道:“什么形状?”鲍叔德道:“跟公公差不多老,其中只有一个人拿着长行李,里面我想是把剑,庄主见了他们很恭敬,立即陪进后堂去了,我在暗中看得很清楚。”老驼子面色很沉重,立即道:“阿德,等会庄主如果问起我时,你说我到丹阳访友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鲍叔德急问道:“我和阿超怎办?”他看出师傅有逃避那两个老人之意,因而感到事情非常严重。老驼子传音向他说了一阵,之后郑重道:“你照我的意思去应付,必要时和阿超离开。”百里超似经常看到阿德和老驼子如此,见多了自也不以为怪,加之他从来不用什么心机,因此只管自己吃饭。
鲍叔德有点紧张,轻声问道:“公公,你老已知那南个老人是谁了?”老驼子一摆手,传音道:“那是‘赤煞五魔’中人,也是庄主和二庄主的师叔。”鲍叔德面色大变,吓得张口结舌!
老驼子道:“你只当心阿超!”老驼子离去后,鲍叔德勉强吃了两碗饭,等百里超吃完后,他即收拾一下对百里超道:“阿超,我们到前面去吧。”百里超指指碗筷道:“我们顺便带到厨房去吧,免得张妈来拿。”鲍叔德道:“我们还要备马,事情多着哩。”百里超针和鲍叔德刚刚走往前面不久,忽见侧面的竹林中一连走出三人,其中就有那二庄主印一指,另外是两个老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有七十开外,他们都向小屋走来,面上都带着一丝阴笑。
到了屋前,只听印一指对那五十多岁的老人道:“师叔,琅琊山人卧底这样久了,你为什么这时才告诉我!”那老人忽向前面老人看了一眼,面含诡笑地道:“师叔不来,我想让他多活两天。”前面老人怪声道:“这种人除与不除都不关重要,你们不见吗?他溜得多么慌张。”印一指道:“我看阿德确是他的徒弟!”他向着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