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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也妥协一次。”黄圆说,“你继续玩儿你的麻将,但你弟弟每天放学后要在我家补习完功课,做完作业之后才能回家。当然,他的晚饭你不用担心,我来管。”黄圆说这话原本有将他哥哥一军的意思,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下来。
“那太好了,黄老师,”他说,“那可就麻烦您了,我弟弟去您那儿,我一百个放心。”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天下起了大雨,那位同学做完作业后,已经是九点多了,雨仍然没有停下来。黄圆想让那位同学留下来住下,但他家里又没有电话,无法通知他哥哥。
“要不,我还是走吧。”那位同学执意要回家,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黄圆抄起雨伞,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下车后,风雨更大了,狂风夹着暴雨将他们的雨伞刮得歪歪斜斜,根本撑不住,好几次竟然刮翻了过来。黄圆一手吃力地撑着伞,一手将那位同学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家走去。走到他家门口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们,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位同学的哥哥。他拿着伞却没有打开,浑身透湿地站在那里,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进到楼道里,黄圆收起雨伞,捋着湿透了的头发,说,“你们赶紧上去吧。”
沉默的钟楼 60(4)
“那您呢?”他哥哥眼圈红红的,欲言又止地望着黄圆。
“我,我赶紧回家呗。”黄圆笑着说完,转身一头又扎进了风雨里。跑出老远后,她回头看到那哥俩还在楼门口的灯下站着。
第二天,那位同学找到黄圆,对她说,“我哥昨儿晚上说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招人到家里来打麻将了,他禁了。昨天晚上,我哥其实也到车站去接我了,看到咱俩后他没言语,而是一直在后面跟着。我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他也不知道。他还说,您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了,就冲您昨儿晚上在大雨里送我回家那一招,就值得送您个三万两万的。”
“别逗了。”黄圆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黄圆会想起叉子。也许正是因为想起他,她才倍加珍视和喜爱教师这份工作,她决心不让她教出来的学生,再落得叉子那样的结局。
沉默的钟楼 第四部分
沉默的钟楼 61(1)
就是在那年的秋天,你的坚韧和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它使你看到了人生中金光灿灿的前景。从此,你不再迷惘,而变得精神十足,干劲百倍。再也不似从前那样像一块随波逐流的木板,无力抗拒潮流,在浑沌和盲目中,任时代将你不知冲到何处,而拥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
你的事业进行得非常顺利,从货运站外的一个小小的行李、包裹托运站做起,在高成龙的全力配合下,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发展成为当地最具规模的集行李、包裹乃至大、中、小型工业设备从始发站到目的地提供全程运送服务的托运公司,并在好几个中心城市设立了分公司,保障接站服务。
整个公司运转正常之后,你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方兴未艾的建筑业市场上。随着北京城市化建设规模的不断扩大,你预感到,建筑市场将商机无限。你意识到,在此之前你及你的绝大多数同龄人们,实际上是毫无人生设计的一代。在长期“愿作一颗革命的螺丝钉”和你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思想教育下,只是一味地被时代潮流所裹胁着朝前瞎走,全然不知在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但你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最好时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各种机遇铺天盖地迎面而来。你抓住了这一机遇。
但在当时,除了黄圆之外,再没有一个人赞同你的这个决定。黄圆也不是理智地分析出了你的这个决定究竟有多么正确,而仅是凭着以往的经验和信任觉得你选择的事情肯定会成功。你的父母、吴歌还有她的父亲,甚至黄方和高成龙都觉得你是在费力不讨好的冒险。他们有所不知的是,你并不是在没事找事,而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你们正在干的、看似红火的托运业中潜藏的危机。你的托运公司的日益壮大和人们在经营理念上的迅速转变,使得大家都对那些原先忽视的、实际上却很有发展的行当注意了起来。首先是一些如你一样的个体经营者,也效仿着你们在货运站周边地带开起了规模不等的托运社;然后是街道办事处,他们利用属地优势,占据了更好的门面,也挤进了这一行当;最后是货运站本身,他们又有财力又有人力,同时具备信息和行业垄断方面的优势,在业务的饱满程度和人们长期以来形成的对国营企业的信任度方面占有优势,虽说是最后加入进来,但很快就成为了老大,令别人无法企及,很难与之竞争。让人遗憾的是,尽管你将这些情况反复对他们讲了,但他们就是盯着眼前还算可观的利润而听不进去。
你不顾众人的反对,将托运公司交给了高成龙管理,自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的创业历程。
这次你依然是从小做起,计划在两年内完成初步的原始积累。与众不同的是,你并没有把注意力首先集中在资本积累上,为了将事业做大,你更注重的是经验、业内人际关系、适用人材和专业知识的积累。叉子的朋友白利增,也就是当年的二白子也主动找来同你一起干。自插队返京后,他被分配到一家建筑公司当瓦工,后又辞职组建了一支施工队,对建筑业不算陌生。他的到来帮了你的大忙。
你们首先成立的施工队规模很小,只有七个人,三名瓦工,四名壮工,承揽的全是些小修小补的活计,什么机关单位办公室的粉刷、砌炉灶、粮库漏雨仓房的维修、挖地沟铺设下水管道,总之是没人愿意干的活儿你们全干,最少的一次一个工程下来,利润只有46元。但靠着托运公司的资助,你不仅为手下这些打工的提供了稳定的住处,而且还为他们开出了比国企同行还要高的工资。你要求他们尽量把在这一行中认识的能工巧匠招揽过来,逐步扩大施工规模。同时,有针对性地开始从退休在家的工程技术人员中寻找合适的人材。这些人材的到来不仅提高了施工水平,带来了技术和管理经验,而且还带来了一大批新的活源。在那段时间里,你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地滚在工地上与工人们同吃同干,又一次拿出了在北大荒初冬时节跳进结着冰凌的河水里捞麻的勇气,吃苦受累抢在前,而且在晚上还刻苦攻读建筑学知识,向技术人员虚心求教,仅用了一个冬天的时间,便从一个两眼一抹黑的门外汉,变成了懂些门道的工程管理人员。来年开春的时候,你的施工队伍已经扩充到一百多人,其中工程技术人员就达到二十人,建筑资质得到大幅度提高。
对你学习建筑学知识方面帮助最大的当属刘工。他来到你这里时,已经退休在家了,是刚刚在落实政策中从农村回到北京的。他年轻时从清华大学一毕业,便到当时梁思成教授开办的“营造学社”里作见习编辑,后来又到日本留学,专攻土木工程,并在那里结识了不少老师和同学。回国后,他成为了当时国家第一批现代建筑人才。全国解放后,他被当作旧政府留用人员分配到北京市政建筑公司,从事工程预算工作,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因海外关系复杂被打成日本特务而被遣返回农村老家。落实政策重新回到北京后他已经60开外了,落实政策对他来说,只是补办了退休手续而已。他一生未婚,回京后原来的住房没有了,而是同建筑公司里的单身青工一起,挤在集体宿舍里。你拐弯抹脚地找到他时,两人一见如故,聊得非常投机。你很快在外面租了房,将刘工接了出来,并为他配置了一应生活用具,使老人重又拥有了自己的家。同时,这里也成为了你学习知识和与老人推杯换盏,谈天交心的地方。在学习中,刘工针对你的情况,侧重向你讲授了工程管理、施工监理和工程预决算方面的知识,简明扼要,重点突出又结合实践,使你获益匪浅,进步很快。
沉默的钟楼 61(2)
常言道,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准备的,这话在你的身上应验了。在这以后不久,因为你抓住了一次机遇,所以你重新开创的这番事业又一次获得了成功。
那是1981年的春天,你几次三番费尽周折,终于使你的施工队挤进一个大型工程——改革开放后北京所建的第一家涉外饭店,具体承包的是一段近600米长的地沟。地沟处在大厦的最底层,实际上是一段上面有顶,两侧有墙,还拐了好几道弯的地下长廊。这长廊直接与外面的市政管道相连,铺设着粗细不一、材质不一的水、电、煤气和热力管道。整个地沟的建筑设计、所用材料和施工都由你的施工队来完成,发包方只是提出了质量和使用要求。你是从市政建筑公司承包过来这个工程的,你了解到他们也是转包,而这座饭店全部工程的总承包人,是日本一家在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建筑公司。
你们开进施工现场时,那里的管道铺设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为了加快施工进度,你将队伍分成了两班,昼夜不停地施工。依照刘工的建议,你在施工现场专设了清扫人员,一刻不停地进行清扫和保洁工作。你就是在那时,从刘工嘴中第一次听到了文明施工这个词,从而一改在往日施工中爆土扬场,物品乱放得都无处下脚,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脏乱场面。在你的严格管理下,工地上所需物料码放有致,随用随清,施工人员紧张而又认真,听不到大声喧哗,如果不是走到跟前,谁也不会猜到这里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施工。还是在刘工的建议下,你们的一个施工规范就制订了一百多条,施工队统一了着装,云蓝色的卡其布工装,翻毛皮鞋、黄色头盔、白色的帆布手套。你一次为工人们购置了两套,并要求他们每天更换。
在你的工程快要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一天上午,日方检查人员在事先未通知的情况下,突然来到施工现场,给工程指挥部弄了个措手不及。日方检查人员在公司董事、总经理藤本雄武的带领下,没有在指挥部里听取汇报,而是直接来到工地上。指挥部人员将他们带到了主楼工地,但他们只是站在外面看了一眼,便提出了要去好几处边边角角的地方,说是要从这些地方开始检查——程控机房、总配电室、热力控制室、地下停车场和饭店所需各种管道的铺设情况。显然,检查后的情况令日方人员很不满意。你看到,他们一行人来到你们施工现场时,尽管指挥部人员跟在他们后面不停地解释着,但总经理藤本雄武仍然是一脸阴云。
他们来到地沟入口处时,你和刘工迎了上去。
“这里是……”藤本雄武皱着眉头问。
“管道地沟。”指挥部人员紧忙答道。
“下去看看。”藤本雄武边说边头一个走了下来。
“欢迎您前来检查,”刘工用流利的日语向藤本雄武介绍道,“这里是管道地沟的施工现场。”他边说边摁下了地沟顶灯及壁灯的控制开关。顿时,地沟里一下子照亮了起来。
所有检查人员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噢”地一声感叹,他们被这里的整洁和明亮惊呆了!藤本雄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如蒙您允许,我想向您介绍我的经理,也是这一工程的负责人李迪克先生,并由他来向您介绍这里的工作并陪同您检查。”刘工说,“我将作为他的翻译。”
“您的日语说得很好。”藤本雄武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把手伸向你,“我乐意听李先生的介绍。”
“这是一段600米长的地沟,”你带着藤本雄武一行人边走边说,“考虑到将来增设或更换管道的方便,我们设计的顶高为2。4米,宽度为4米,内壁均为防水涂料,顶灯和壁灯也作了防潮处理。”你边说边从身旁拿起一根连接在水龙头上的橡皮水管,拧开水龙头,向着近旁的一处壁灯冲去,壁灯依旧亮着,丝毫无碍。“这样洗刷起来也比较方便。”你风趣地邀请道,“藤本先生是不是也想试一试?”
“不,”藤本雄武连连摆手,“我看这里已经整洁得没有必要再洗刷了。”
你一边用随手拿着的毛巾擦拭着被冲湿的那盏灯具,一边继续介绍,“地沟外墙结构完成后,内部装修是分段进行的。我们将这600米长的地沟分成了12节,每节50米,水电系统的控制开关、给排水口、消防栓、排风口和有关标志也都集中在这里,这样便于今后操作和节省水电,比如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地沟100米处。为了防止今后维修人员坐在管道上休息,我们还特意在墙上安置一些折叠椅,不用时它会自动翻到墙上去,不会占用空间。有关设备安装和使用说明,都写在了入口处的标志牌上。”
“想得非常周到。”藤本雄武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擦了下身边的管道,手套上纤尘不染。他举起手让身旁的人看着,然后扳开一只贴在墙上的座椅坐下去。
“这里是何时完工的?”藤本雄武问。
“还没有完工。”你回答,“在前方550米到出口处,我的工人们正在进行地面防滑处理和最后几组灯具的安装。”
“有多少人?”
“50人。”
“怎么这么安静啊!”地沟里回响着藤本的声音。“这里不像一处工地,倒像是竣工后被保养得非常好的一处机房。”他说着站起身,盯着身下的座椅慢慢翻转到墙上。“走,去看看他们。”
沉默的钟楼 61(3)
待他们走到哪里,只见身着统一服装的几十名工人都在默默的工作着,有的站在梯子上仰头安装着顶灯,有的蹲在地上精心拼装着地面,见你们过来,也只是张望了一眼然后又都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大家都停一下,”你招呼着,“藤本雄武总经理来看望你们了。”
听到你的招呼,工人们才停下手中的活计,齐刷刷地从原地站立起来。
“大家都继续工作吧,”藤本连连躬身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当你们一行重又返回到入口处时,藤本在标志牌前停住了脚步,他让自己的翻译将那上面的内容仔细翻译给他听,边听边不停的点头。
来到地面上后,藤本站在那里回身久久地望着地沟出口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北风吹动着稀疏的白发。看着他被十几名差不多同样装束的随行人员簇拥着站在那里的样子,你觉得藤本特像电影里黑社会的老大。
过了好一会儿,藤本才像是从沉思中回到了眼前。
“请问李先生,”他问,“您一直是在从事建筑业吗?”
“没有。”你回答,“我干这行只有两年多时间。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北大荒插队。”
显然,你的回答令刘工费力不少,他与藤本说了半天,对方才明白。
“自学,真正的自学成材。”藤本连声称赞道,“您是一名难得的人才!”他转身又问刘工:“您呢,您也是自学成才吗?”
“我年轻时曾在贵国留学,”刘工答道,“是在贵国东京帝国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
“怪不得!”藤本躬身行礼,“见过前辈了。”而后他又问你,“请问李先生,您的公司在这个工地上承揽了几项工程?”
“就是您刚才看到的这一个。”你回答。
藤本听后,转向站在旁边的工程指挥部人员,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现在就将程控机房、总配电室和热力控制室的施工人员撤下去,由李先生的公司负责那里的施工。”
你知道,随着刚才藤本的话声落地,上千万的利润将在工程结束后飘到你的账户上,而整个公司也将随着这一工程壮大起来。
“非常高兴认识您。”藤本在与你们分手时,在连声道谢之后悄声对身旁的随行人员嘟囔了一句,刘工对此没有翻译。
他们走后你追问刘工,藤本最后说了句什么?刘工说,“中国总是有这样的人,藤本雄武说,中国总是有这样的人!”
沉默的钟楼 62(1)
吴树人教授站在歌舞团门口等你。他穿着件银灰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兜里,身板已不似先前挺拔且面容憔悴。他不时向进出门口的人们点头致意,你注意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许多。
“让您久等了。”你走上前去对他说。由于先前在兵团共事太久,所以你总是在对你这位准岳父的称谓上感到有些别扭。毕竟当初叫老吴叫惯了,再改成叫父亲总觉得有些拗口。
吴树人点了下头,将你从门口处拉到一旁。“家里正在修暖气,乱得无处下脚,咱们在外面找个地方说吧,要不,咱们去喝一杯?”
你未置可否。在你的印象里,以前他从不沾烟酒。
“我现在抽烟喝酒都占全了,一个人呆着,烦!〃吴树人像是看出了你的心思,说,“在兵团时还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