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许叫我小杂种?如果再叫,我就砸你!我很生气他们叫我小杂种。
不叫你小杂种叫你什么?他们都叫你小杂种!你阿妈是妖精!
我真的生气了,我举起石头,愤怒的向他们跑过去。可是在奔跑的过程中,石头从我的手中滑落了。那些可恶的小伙伴们见状,一下子全扑了过来,我手无缚鸡之力,奋力挣扎了几下就被他们摁倒在地。我的双手双脚被他们按住,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只看到一张张恶作剧般的脸,以及泸沽湖蔚蓝的天空。我不哭也不叫,甚至也没有一点恐惧,我就躺在那,望着天空。我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把我怎么样。
这个时候,那个被唤作扎西大哥的摩梭少年过来了,他一把推开按住我胳膊的男孩,大声说道,吵什么吵?!你们这些家伙,没看见我在插鱼吗?我的鱼全被你们吓跑了!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你们还是男子汉吗?
听扎西大哥这么一说,围着我的小伙伴全散开了,按住我双腿的男孩也松了手,忐忑不安的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似乎很委屈的说,扎西大哥,她拿石头扔你!
扔我又没有扔你,你瞎操心做什么!说着,扎西大哥给了我一只有力的手,我抓住他的手腕,他用力一拉,我就站了起来。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站在那里,低着头,并偷偷的用余光扫视着扎西大哥的手,那真是一只宽大的手,我回味着刚才扎西大哥拉我的那一瞬间,脸红得像火烧云。扎西大哥把那些顽劣的小伙伴打发走后,用一种轻快的语调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个村的呀?
我叫……我叫……我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没有说出来。我没有勇气说出我的名字,我怕我说出名字后扎西大哥也会像其他的小伙伴们一样叫我小杂种。
扎西大哥又重复了一遍,我才告诉他,我叫娜初,落水村的。
哈哈!扎西大哥爽朗的笑了一下,原来是落水村的啊!我是里格村的!你们落水村比我们里格村好,你们落水村一出去就可以坐车到城里去,我们里格村还要走很远的路。你们落水村湖里面的鱼也比我们里格村大!
见扎西大哥没有叫我小杂种,我绷紧的弦松弛了下来,我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张黝黑发亮的脸,如剑一般的眉毛,清澈如水的眼睛,尖挺的鼻子,如刀片般薄薄的嘴唇,真是一个英气逼人的摩梭少年!
扎西大哥见我没有说话,碰了我一下,喂,别老低着头啊!你在想什么呢?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拿石头扔我?
因为他们都不理我!
所以你就拿石头扔他们,目的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嗯。我点了一下头。
他们为什么不理你?
他们说我是小杂种。
为什么说你是小杂种?
因为……因为……我无话可说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小杂种。
扎西大哥见我憋红了脸也没有说出来,就转移的话题,娜初妹妹,他们不理你,我理你。以后你来找我玩!
五
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可以来找你玩吗?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有的小伙伴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眼前这位英俊的大哥哥却不嫌弃我,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我激动的心情,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位愿意跟我在一起的人了,而且还是一位大哥哥。
当然是真的!我就住在里格村靠近湖边的地方,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要回家了,妹妹!我们改天见!说着,扎西大哥把标枪抗在肩上,大踏步的向里格村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大声说,我叫扎西,比你大,你可以叫我扎西大哥,也可以叫我扎西!
是的,他叫扎西,这个比我大五岁的摩梭少年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命。我站在一块岩石边目送着扎西大哥的远去,为了能够看得更远,我爬上了岩石。扎西大哥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的模糊在我的视线中,最后变成一个黑点,与落日一同掉进了狮子山后面,不见了。少年的忧郁胜过风烛残年,在我幼小而懵懂的心里,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愁绪。
第二天我从甜蜜的梦中醒来,推开窗户,明亮清新的阳光照进来,晃动在我的脸上。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洗漱完毕,喝了一碗酥油茶,吃了一个糍粑,就出门了。我决定去找扎西大哥。我知道路途比较遥远,所以我还带了几个糍粑准备在路上吃。其实我以前在泸沽湖游荡的时候也走过很远的路,而这次因为有了明确的目的地而显得不同寻常。
我踏出门槛的时候,和刚进来的母亲撞了个满怀。母亲看见我手中的袋子,问,里面是什么?我说,是糍粑。母亲又说,在家里不能吃吗?还拿到外面去吃!我说,我吃了,但我怕没有吃饱所以准备了几个。母亲没再说什么,嘱咐我在外面要小心点,不要与那些野孩子在一起,然后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空气里飘荡着山茶花的清香,从泸沽湖里吹来的微风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我怀着无比期待与喜悦的心情走在泸沽湖岸边一条用碎石子铺成的小道上,朝着昨天扎西大哥消失的方向走去,朝着泸沽湖的尽头里格村走去。
在一条十字路口上我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往哪边走,我问了几个路人,可惜他们都是游客,也不知道怎么走。这个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昨天在湖边的那群野孩子又被我撞上了。他们嬉皮笑脸的对我推推搡搡,他们说只要我向他们道歉并承认自己是小杂种就放过我,他们还说这回没有扎西大哥护着我看我怎么办。虽然我是一个胆小的孩子但我有一颗倔强的心,我死活不答应他们的要求。
我不是小杂种!我不是小杂种!我尖叫着,挣扎着,反抗着。
可是,我是那么的弱小,他们那么多人,我怎么能够反抗得了呢。我只是一边呼喊一边由这群野蛮的孩子任意摆布。他们扭着我的胳膊,向押送犯人一样把我押到一片森林的入口。然后他们抢了我的糍粑,一人一口吃光了,然后把树叶放进袋子里面拧紧,接着塞入我的口中使我叫唤不得。接下来,他们把我绑了,用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粗绳子把我的双手绑了,把我的双脚绑了,最后把我拦腰绑在了一颗松树上。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所有的野孩子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其中一个向前跨了一步,双手插着腰,盛气凌人的说,小杂种,我再说一遍,你向不向我们道歉?承不承认你是小杂种?
我瞪了他一眼,使劲的摇了摇头。
那好,那你就永远呆在这里这里吧!让野猪来了把你吃掉!说着,他向其他的野孩子挥了挥手,我们走!别管她!
他们果真走了。真是一群残忍的家伙!在这样一个有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一个弱小的孩子被绑在树上,口中还塞满了树叶,结果将会怎样?如果我不被饿死,我也会被野兽吃掉。我想喊“救命”,可是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我憋足了气,想把口中的装满树叶的袋子吐出来,可是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树叶太多太紧太密了,几乎塞满了我整个口腔。我毫无办法,只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咒骂那群可恶的家伙,以此来减弱我心中越来越多的恐惧。
这个时候,突然跑来一个摩梭男孩,我眼睛一亮,可是再一看,心又凉了半截。他不就是刚才那群可恶的家伙当中的一个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正想着,摩挲男孩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只能够把你口中的袋子拿掉!我是骗老大说要撒尿才跑来的!我没有时间了,回去晚了老大会发现的!你自己喊救命吧,我要走了!
摩梭男孩把我口中的袋子拿掉扔在了一边,我大喘了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声谢谢,那个摩挲男孩就匆匆忙忙的跑了。我看着摩梭男孩慌忙离去的背影,心里很纳闷,这个男孩怎么啦?他为什么要救我?他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可是我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了,我开始拼命的呼喊“救命”,喊了很久也不见一个人影,偌大的森林里我可以清晰的听见我响亮而哀怜的回声。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黑了下来。一群乌鸦飞过来,在我的头顶上不断盘旋,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这不祥的征兆使我陷入彻底的绝望,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饿得两眼发晕,我呼喊了一天,滴水未尽,嗓子已经嘶哑,嘴唇已经干裂。我筋疲力尽,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我好累,好累,我靠在树干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很快我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看见扎西大哥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来,帮我解开绳子,然后拿出他挂在腰间的水壶给我喂了一口水,接着,他把我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踩着石阶,向山上走去。
醒来时我已经不在那颗树下,我躺在一座简陋的木楞屋里,我躺在一张用松软的茅草和棉花铺就的竹床上,我以为我是在做梦,可是这不是梦,我真实的看见扎西大哥守在我的床边,真实的看见扎西大哥那张英气逼人的脸。
六
这是在哪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醒过来后,神情恍惚的说。
扎西大哥扶我坐了起来,柔声说道,娜初妹妹,你还认识我吗?昨天我们见过面的,我叫扎西。你没有死,你现在躺在我自己搭建的小木屋里,我守山的时候或者打猎晚了回不去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
我扫视了一下屋子,非常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什么都没有了,屋子的一角堆满了木柴。我非常震惊,于是问道,扎西大哥,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吗?
扎西大哥笑着说,不怕啊!这有什么可怕的,我的胆子大得很!停了一下,扎西大哥问我,对了,娜初妹妹,你为什么被绑在树上?我今天守山,刚进山没多远就看见你被绑在树上,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了扎西大哥,扎西大哥听了气不打一出来,那群兔崽子太不像话了!明天我就去帮你教训教训他们,叫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如果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打断他们的腿!
不要打断他们的腿,打断他们的腿,扎西大哥你也要坐牢的!
可是,娜初,他们这样对你,你不恨他们吗?
我恨他们,我只是恨他们总是说我是小杂种。我只要他们不说我是小杂种我就原谅他们。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小杂种呢?扎西大哥,你能够告诉我吗?
嗯……这个……这个……扎西大哥也被问住了,突然他说,因为他们是坏孩子。反正我知道你不是小杂种,而且我向你保证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说你是小杂种。
真的吗?我笑了,扎西大哥对我真好!
就这样我在扎西大哥自己搭建的小木屋里睡了一晚,半夜我被饿醒,睁开眼我就看见扎西大哥伏在我床边。我借助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扎西大哥的半边脸,我忍不住伸出我的小手去抚摸扎西大哥的脸,特别是他的薄薄的嘴唇,我想我摸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可是我的手刚触到扎西大哥的头发,扎西大哥就醒了。我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的缩了回来,心扑咚扑咚的跳个不停。
扎西大哥问,娜初,你怎么醒了?
我说,我被饿醒了。
哎呀!扎西大哥真该死!我忘记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等着,马上就有好吃的东西了!
说着,扎西大哥腾的站了起来,快速走向墙角,拿了些干柴很快就生起了一堆篝火。接着,又取下挂在墙上的猎物,是一只山鸡,快速的去毛,然后放在火上烤。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山鸡烤好了,黄澄澄的,亮晶晶的,香气扑鼻。
快吃吧,娜初妹妹,吃饱了你就不饿了。
那你怎么不吃?我看扎西大哥把一整只鸡全给了我,问道。
我不饿,我昨天晚上吃了饭的呀。
可是,这么大的一只鸡我也吃不完啊。
吃吧!吃吧!你吃多少算多少。吃剩的我再吃好不?
嗯。我答应着,咬了一口烤鸡,满嘴流油,外酥里嫩,美味可口。
扎西大哥咽了咽口水,问道,好吃不?比起烤全羊来怎么样?
好吃!比烤全羊好吃多了!
呵呵。那就好。
七
5
第二天,扎西大哥把我送回了落水村,扎西大哥并没有把我送到家门口,而是把我送到村口就与我分手了。扎西大哥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是保全我的名节。在我们摩梭族,一个没有行成丁礼的女孩是不可以彻夜不归的,更不要说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共处一室了。分手的时候,扎西大哥说他要去找那些欺负我的摩梭男孩,要教训教训他们。
我也隐瞒了母亲,因为我答应了扎西大哥不告诉母亲实情。那是我第一次说谎。我回到家,母亲抱着我,哭着问我去哪里了,怎么可以一夜不回家。我没有说我被其他的摩梭男孩欺负,我也没有说我和扎西大哥之间事情,我只是说我在山里迷路了,在一间破烂屋子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被一位好心的摩梭老母送下山的。可是,母亲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盘问我,我终于招架不住告诉了她我被其他摩梭小孩欺负的事情,但仍然没有告诉母亲我与扎西大哥之间的事情。
母亲这回相信了,她问我,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我说,他们要我承认我是小杂种,我不承认他们就把我关在了小木屋里。
母亲听我这么一说,再一次号啕大哭,母亲说,娜初,你知不知道?阿妈好担心你!阿妈好害怕就这样失去你!幸好你回来了!回来了!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母亲情绪为什么那么激动,长大以后我才明白,母亲把我当作了她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如果失去了我,母亲就再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母亲把我当作她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可是我却没有把母亲当作我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那时候的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却是扎西大哥。因为有了扎西大哥,泸沽湖不再寂寞,因为有了扎西大哥,狮子山不在孤独,因为有了扎西大哥,我的童年才焕发出七彩阳光。
虽然母亲明确规定我不可以再出远门,不可以到有很多摩梭男孩的地方去。可是我仍然隐瞒着母亲,走很远的路去找扎西大哥。扎西大哥会在村口的一棵白杨树下等我,每次我走近的时候都会看见扎西大哥翘首以盼的样子,我总会说,扎西大哥,让你久等了!而扎西大哥总会笑着说,我也没有等多久。其实扎西大哥已经等了很久。
然后,我就像影子一样跟在扎西大哥后面,与扎西大哥一起上山掏鸟蛋、采竹笋、挖野山参;与扎西大哥一起进入茂密的森林,出来后手中提满了山鸡、野鸭等猎物,甚至我还帮助扎西大哥成功围猎了一头野猪;与扎西大哥一起去湖边插鱼,然后就生起篝火做烤鱼吃,或者我们坐着猪槽船深入泸沽湖的腹地,然后撒开渔网,夕阳西下,美丽的泸沽湖波光粼粼,远处,响起清亮、深情的渔歌;与扎西大哥一起去一望无际的草甸放羊,我们坐着马背上,扎西大哥教我唱摩梭族的情歌:
湖上开藻花,风吹阵阵香。
我的思念在远方,在远方。
难忘那一夜,歌舞篝火旁,眼睛说了多少话,我俩相亲情意长。
阿哥,玛达咪,阿哥,玛达咪。
我托风儿捎个信,千里送花香。
山花烂漫泸沽湖,阿哥哟,正是好春光,玛达咪。
阿哥哟,玛达咪,阿哥哟,玛达咪,我托风儿捎个信,千里送花香。
山花烂漫泸沽湖,阿哥哟,正是好春光,玛达咪。
正是好春光,阿哥哟
……
人在快乐的时候总希望时间是停止的,我们会祷告,要是这样的日子永远下去该多好啊。可是,这个世界没有永远,就在我13岁那年,我和扎西大哥的秘密约会被我母亲发现了。
按照摩梭人的传统,当男孩女孩到13岁时,家里人就要为他们举行“成丁礼”,给女孩子穿裙子,给男孩子穿裤子,这个成丁礼对摩梭人来说至关重要。我记得,在农历大年初一这一天,公鸡刚叫每一遍时,母亲就把我叫起来洗脸梳头,然后把木摞大平房火塘里的火烧得旺旺的,取下猪膘肉和一袋粮食,拿来摩梭族传统长裙,在锅桩前一边祷告一边给我穿上。母亲让我站在正房中心火塘右边一根叫“女神柱”的旁边,给我脱去我以前经常穿的长衫,穿上金边交领右开口黑金绒或红金绒短上衣,白色或天蓝色白褶长裙,扎宽绣花红腰带,然后在大辫盘头上别一朵红花。
这一刻对于我来说是激动人心的,因为从这天起我就可以自由的结交我心目中的阿注了,可是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母亲却说出了一番令我难以置信的话。母亲冷淡的说,娜初,你要明白,我这样做只是为了与摩梭人保持一致,毕竟阿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