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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菲舍尔面露释怀的微笑说道,“黛莎,我爱你。你知道的,我真的爱你。”
“不,”温代尔说道,“我不知道,特别是你用这种语调说出,就好像这种承认是出于惊讶而发出。非常奇怪,克莱尔,但近八年来我们彼此了解,住在一起,相互做爱,你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我没有过吗?”
“相信我,我一直听着。你知道还有什么奇怪的吗?我也从未说过我爱你,然而,我爱你。这不应该是这样子进行的。你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菲舍尔低声地说道,“可能是我们彼此陷入情网之中,慢得让我们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偶尔会发生这种事,你认为呢?”
他们彼此害羞地相对微笑,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复仇女神》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二十五章 地表
54。
尤金妮亚·茵席格那看来十分担心。
“我告诉你,席尔瓦,自从你带她上飞机之后,我从来就没有一天能够安眠。”她的语调中充满了哀切和怨怒。“难道整整一天带她搭飞机飞越空中,穿过海洋,这样对她还不够吗?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为什么不阻止她?”席尔瓦缓缓地说道,仿佛在细细思索她的问题。“我为什么不阻止她?尤金妮亚,到了这个阶段,我们已经无法阻止玛蕾奴了。”
“太荒谬了,席尔瓦。简直就是懦弱到了极点。你被她蒙蔽了,你假装她是无所不能。”
“难道不是吗?你是她母亲。你可以命令她待在圆顶观测站中。”
茵席格那紧闭双唇。“她已经十五岁了。我不想要太过于专制。”
“刚好相反。你想要专制地命令她。不过要是你这么做,她就会用那双眼睛清清楚楚地看透你,然后对你说‘妈妈,你因为剥夺了我的爸爸而感到罪恶,所以你觉得这个宇宙会将我从你身边夺走,来做为一种惩罚,这实在太迷信了。’诸如此类的话。”
茵席格那皱起眉头。“席尔瓦,这是我听过最无聊的话。我并没有,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
“当然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但玛蕾奴却不是这样。她会知道你所困扰的事情,从你拇指的颤动,或肩膀的移动,还是其它的一些东西,然后她会告诉你,而那竟是真实却又令人羞赧的事,我想,你将会忙于自我防卫,并且无法阻挡她穿刺你的内在心理。”
“不要告诉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至于这方面还好,因为她喜欢我,而我也试着和她保持良好的关系。不过要是我蓄意欺骗她,我实在难以想像她将如何让我下不了台。听好,我一直设法拖延。请你相信这一点。在那趟旅程回来之后,她立刻就想要出去。而我总算暂时让她不再提起这件事。”
“你怎么办到的?”
“算是一种诡辩术吧。现在已经十二月了。我告诉她再过几个星期就是新年,至少根据地球标准时间的算法。我问她,要怎样才算是庆祝2237年最好的方式,为了探险新时代与艾利斯罗殖民的来临?你知道,她认为她的洞察能力代表着这个行星新时代的开始。这让情况变得更糟。”
“为什么?”
“因为她并不认为这是个人的任性,而是某种对罗特,或可能是全体人类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没有什么比满足自己的喜悦,看做是为大众贡献更令人振奋的事了。这是一切东西的藉口,我自己这么做,你也是,每个人都一样。皮特是我所见过表现最昭彰的人。他或许自认为吐出的二氧化碳是为了帮助罗特上的植物。”
“所以,为了满足她的狂想自大,你让她等待。”
“是的,而这也让我们多了几个星期的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虽然,我的藉口可能并未愚弄她。她同意过一段时间后再说,不过她告诉我,‘你认为要是延后时间,至少能够获得我妈妈的一点点喜爱,不是吗,席尔瓦叔叔?因为你对于即将到临的新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重要。’”
“真是无礼到了极点,席尔瓦。”
“也是正确到了极点,尤金妮亚。或许吧。”
茵席格那偏过头去。“我的喜爱?我怎么能说——”
加纳立刻接话,“为什么要说?我以前已经告诉过我爱你,而我觉得年龄的增长,并未改变这种心情。不过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从来没有公平地待我。你从来没有给我希望的依凭。要是我傻到无法接受否定的答覆,你会怎么想?”
“我想你会为任何理由而不高兴。”
“听到这样,至少比完全都没有要好得多了。”加纳刻意露出微笑。
茵席格那再度避开他的目光,故意将话题再度转回玛蕾奴。“但是,席尔瓦,要是玛蕾奴看出你的动机,她为什么同意延后?”
“你可能不会想听,不过我还是告诉你事实。玛蕾奴对我说,‘我会等到新年过后的,席尔瓦叔叔,可能这样做会让妈妈高兴,我是在你这一边的。’”
“她这样说?”
“请你不要为难她。我为她的智慧与体贴而十分着迷,而她也认为自己在为你着想。”
“真会安排。”茵席格那又爱又恨地说道。
“我想到要是你对我表露出一些关怀之意——并且是真实的情感,否则她会看得出来——我们就可能说服她不要再进一步向她原先的兴趣走下去。假如情况就是如此,她就不会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为这件事而成为牺牲者了。你了解吗?”
“我了解,”茵席格那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玛蕾奴的卓越洞察力,那么你接近我,不过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者的作法罢了。”
“你讲得太严苛了,尤金妮亚。”
“那么,我们为何不直接一点呢?把她关起来,并且强迫带她上火箭回到罗特去。”
“我想,还要将她的手脚紧紧地绑起来。摒开这些不谈,我觉得自己已经逐渐认同玛蕾奴的观点。我开始考虑到殖民艾利斯罗——在这整个广阔的土地上。”
“吸着外星细菌的空气,将那些东西带到我们的食物和饮水当中。”茵席格那露出挖苦的笑容。
“那又怎样?我们的呼吸饮食当中,都有它们的存在——以某种观点而言。我们没有办法完全将它们隔离开来。就这方面,我们在罗特上的呼吸和饮食也有这类东西的存在。”
“是的,不过我们适应了罗特的生态。但在这儿的却是不同的生命体。”
“那么就更加安全了。如果我们不能适应它们,而它们也不能适应我们。既然没有任何可能寄生的迹象,那么它们对我们而言,只不过是许多无关痛痒的灰尘罢了。”
“还有瘟疫。”
“当然,这就棘手多了,即使是让玛蕾奴出圆顶观测站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我们理所当然地会做好预防措施的。”
“什么样的预防措施?”
“首先,她必须穿上一套保护服。另外,我会和她一起去。我会充当她的金丝雀。”
“你说的‘金丝雀’是什么意思?”
“那是几个世纪前地球上的做法。采矿工人会带着金丝雀——你知道的,那种黄色羽毛的小鸟——一起下到矿坑里去。如果空气开始变糟,金丝雀会在人类还未受到影响之前就死去,到时人们就知道情况不对劲,就会立刻离开矿坑。换句话说,如果我开始行为举止异常,我们很快就会被带回来。”
“不过要是她在你之前就受到感染呢?”
“我并不认为会发生这样的事。玛蕾奴自认为免疫。她说过许多次,而我也开始相信她了。”
55。
尤金妮亚·茵席格那从来没有这么痛苦地望着日历,看着新年的来临。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类的事。关于这一点,日历这种东西是以前所留下来的时代残留品。
在地球上,一年的开始代表着季节的更换,而许多假日也和季节相关——仲夏,中秋,播种,丰年祭——无论叫什么名称。
克莱尔(茵席格那回想到)曾向她解释过历法的错综复杂,以他的阴郁语气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使他怀念起地球。她以热情与忧虑聆听着;热情是因为她希望分享他的兴趣,似乎这样会让他们彼此更加亲近;忧虑是因为她害怕他对地球的兴趣将会使他离开,而最后的确如此发生了。
她奇怪地感到心里头依然痛苦——不过现在是否变得较和缓些?她似乎已经无法想起克莱尔的确切长相,她现在只是想到自己的回忆中的回忆。而现在她和加纳之间是否也只是回忆当中的回忆呢?
然而她现在回忆起罗特上的日历。罗特从来没有季节之分。当然,罗特同样在记年,而方式完全配合地球绕行太阳的路径(在地-月系统的殖民地也是如此,只有一些少数绕行火星与设在小行星带的殖民地有它们自己的方式)。没有了季节,年度就毫无意义了。而伴随的还有月份和星期。
罗特也有日夜,以人工的方式固定在廿四小时的周期内,一半时间让阳光照入,另一半的时间阻隔阳光。它可以设定成任何时间,但它还是遵循地球的日夜,并分成一小时有六十分钟,一分钟有六十秒。(不过白天和夜晚却都是准确的十二小时。)
偶尔在殖民地间会发起一些运动,提议将计时方式改成十天为一个单位,或是以十的倍数;也就是分成如旬日,百日,千日;而在另一方面分下去则是寸日,厘日,微日;但那却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殖民地无法自订他们的计时系统,因为那将造成贸易的萎缩与通讯的混乱。也不可能有一套完全不理会地球的统一系统,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口依然活在地球上,而其馀的百分之一仍有传统习惯的连系。与罗特以及其它殖民地连结的回忆,和复杂的历法一点关联都没有。
但现在罗特已经离开太阳系并到了一个完全隔离的世界。地球的日,月或者年的观念已不复存在。甚至没有阳光代表日夜的分别,因为罗特的人造照明以十二小时的周期反覆。而这种精确控制甚至在日夜交替过程当中,依然以渐进式的方式进行着,来模拟清晨的曙光与黄昏的薄日。似乎没有必要。而在各个殖民地中,不同的殖民地以自己的喜好或需要而有不同的照明风格,不过都是以殖民地时间——以地球时间来计日。
即使目前在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上,有着天然的日夜之分,被用来做为工作上的一般计日方式,不过在官方的正式使用上,还是用着不能与周遭状况相符的殖民地时间,也就是地球时间。
现在的一切活动,都相当怪异地将日夜视为只不过是基本的时间量测方式。茵席格那知道皮特十分愿意将计时改成十位法,只是没敢公开发表,因为担心引起强烈的反弹。
但这情况可能不是永远的。传统上不规则的星期与月份单位,似乎愈来愈不重要了。传统节日也愈来愈不被重视。茵席格那以天文学家的观点,认为日只不过是个有效的使用单位。总有一天旧历会结束,然后在远不可见的未来,新的标定时间方式会被确立——或许称作银河标准历吧。
不过现在她发现自己也是随随便便地过着新年。至少在地球,新年是开始于至日——北半球的冬至,以及南半球的夏至。新年与地球绕行太阳的轨道有关,而这种事只有罗特上的天文学家会清楚地记得。
不过现在——即使茵席格那是个天文学家——新年也就代表着玛蕾奴到艾利斯罗地表的冒险——一种席尔瓦·加纳所编造可信的延期理由。
茵席格那从她深刻的思绪中摆脱出来,发现玛蕾奴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她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走进房间来的,还是说茵席格那太沉溺于自我思绪中,以致于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茵席格那无力地说道,“你好,玛蕾奴。”
玛蕾奴平静地说道,“你感到不快乐,妈妈。”
“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玛蕾奴。你还是决定要踏上艾利斯罗的土地吗?”
“是的。完完全全确定。”
“为什么,玛蕾奴,为什么?你能不能用我能理解的方式告诉我?”
“不能,因为你并不想要理解。它正在呼唤我。”
“谁在呼唤你?”
“艾利斯罗。它要我到外面去。”玛蕾奴平日阴郁的脸上堆满愉快的笑容。
茵席格那咬着下唇,说道,“当你这样地谈话,玛蕾奴,这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你已经感染了——感染了——”
“感染瘟疫?我没有。席尔瓦叔叔刚刚才对我做了另一次扫描。我告诉他没有必要,不过他说在我们离开之前,需要保留这方面的记录。我完全正常。”
“大脑扫描没有办法告诉你一切,”茵席格那皱眉说道。
玛蕾奴说道,“妈妈的担心也没有办法。”然后,她以更加轻柔的语气,“妈,拜托你,我知道你想要再将时间延后,但这次我不会接受的。席尔瓦叔叔答应过。就算是下雨,或者天气不好,我还是要出去。在一年当中的这个时间,从来不会有风暴或气温的激烈变化。其实一年到头几乎也不会有这种情况。这是个美妙的世界。”
“不过这是个不毛的——死气沉沉的世界。除了一些微生物之外,”茵席格那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将我们自己的生命带到上面去。”玛蕾奴向旁看着,她的目光焦点陷入自己的想像当中。“我非常确定。”
56。
“服装十分简单,”席尔瓦·加纳说道。“因为没有必要抵抗压力。这不是潜水服或是太空服。这是头盔,里头有压缩空气并有自动循环功能,还有小型的热交换器可以保持在舒适的温度。很显然地,这是一套密封的服装。”
“我穿得合身吗?”玛蕾奴问道,看到厚重材质的服装外观后不由得面露厌恶的表情。
“一点也不时髦,”加纳眨眨眼说道。“这并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实用的设计。”
玛蕾奴有些恼怒地说道,“我对漂亮的外表一点兴趣也没有,席尔瓦叔叔,但我不要穿这么笨重的服装。这会让行走相当困难,而且没有必要。”
尤金妮亚·茵席格那插口。她一直都以苍白的脸色在一旁看着。“这套服装对于你的保护是必要的,玛蕾奴。我不管它穿来有多么笨拙。”
“不过也没有必要让自已觉得不舒服,妈妈。要是能再合身一点,那也同样能够保护我。”
“事实上,这套衣服已经相当适合了,”加纳说道。“这是我们所能找到最适合的一套。毕竟,我们只有成人尺寸的服装。”他面对茵席格那。“近来我们已经很少在使用。在瘟疫平息过后有一段时间,我们同样地外出探勘,不过我们现在已经确定这附近没有问题,而且我们比较喜欢搭乘密闭的E汽车出去。”
“我希望你现在就使用密闭的E汽车。”
“不要,”玛蕾奴说道,显然对这项提议感到强烈不满。“我已经搭过交通工具了。现在我想要行走。我想要——感受土地。”
“你疯了。”茵席格那不悦地说道。
玛蕾奴回嘴,“你能不能不要再说——”
“你的洞察力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说瘟疫。我只是说你疯了,以一般的常识认为你疯了。我是说——拜托,玛蕾奴,你也要将我逼疯了。”
她停了一会儿后说道,“席尔瓦,如果这些E服装已经很旧了,你怎么知道它们没有漏气?”
“因为我们做过测试,尤金妮亚。我向你保证它们一切正常。记住,我同样也会穿这种服装和她一起出去。”
茵席格那还想要反驳。“假如你突然觉得想要——”她无意识地挥挥手。
“小便?你指这件事吗?虽然不太舒服,不过这种衣服还是可以解决。不过这应该不会发生。我们已经先去上完厕所,这应该可以持续好几个小时。并且我们不会离开到很远的地方,所以要是有什么紧急状况,我们就立刻回到圆顶观测站来。我们现在该走了,尤金妮亚。现在外面的状况良好,我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动身。开始吧,玛蕾奴,我帮你穿上这套衣服。”
茵席格那厉声说道,“不要讲得那么高兴的样子。”
“为什么?告诉你实话,我自己也想要踏到外面的地上。你知道,圆顶观测站很容易让人觉得像是一座监牢。要是我们多多往外头去走走,我们的人员可能就能忍受更长时间的职务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