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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要看慈禧旨意如何,不出意外的话,李安生还是会在黑龙江做官,毕竟有个能让老毛子难过的人在,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
梅宝聪真心为李安生与林虎欢喜,当年他老子狰狞制霸,不可一世,可威名赫赫之时却风瘫在床,一向顺风顺水的他立刻体会到了人心险恶世道沧桑,家族内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让他迅速的成长起来。
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全是靠着老爹的余威,而是真刀真枪的打拼出来的,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可李安生与林虎这样的汉子却让他真心钦佩,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却没有任何的钻营与取巧,有的只是一腔赤诚,就连洪老六、王伏白这样的人,都让他心下赞叹。
仗义每多屠狗辈,草莽中英雄豪杰不计其数,只是没有能够风云化龙罢了。
对于李安生的指点江山,他敬佩之余颇有亲近的意思,说不定,对于自己来讲,也是场造化。
这次遇袭,十有八九是那些心思叵测的叔伯干的,就是想让他在黑龙江折戟,然后老老实实的回到关内那个圈子里头,继续与他们硬耗。
李安生与林虎救下了他,更让他生出了几分明悟,这何尝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时之间,众人都心满意足,痛饮畅谈,颇为亲近。
席间程德全问起李安生经营地方可有诀窍,李安神只是续起了先前的话头,这东北短时间要想兴旺起来,不仅要走粮食生产基地的路子,还要顺势而为走粮食加工产业的道路。
到时候作坊手工业多了,粮食贸易又兴旺起来,催动农产品加工工业也就到了时候,也就是说,不是传统的小打小闹,而是用西方机器与技术来打造东北的初步繁荣。
可想而知,如果真的出现粮豆大潮流,那么必定会加快关内人口向关内的转移,同理,关内资本也会逐步向关外集中。
就连程德全也明白,这是大势所趋。
关外有大片的土地,肥沃的土地,这便是吸引人口的最大武器。
有人口有资本,那么地方上的兴旺也指日可待。
黑龙江要是能走在前头,就能最大限度的从这股潮流中获利,从而改变人口稀少,经济落后的面貌,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奉天就不说了,就连吉林也远比黑龙江繁荣,要想迎头赶上,还只能在粮豆贸易上做文章。
“粮食生产促进粮食贸易,粮食贸易促进地方运输与金融的发展,逐步改善地方财政。将来不仅要在粮食生产上动脑筋,还要想尽办法促进粮食生产,与吉林相比,我们没有松花江这条大动脉(这个时代东北行政区划与后世不同,连哈尔滨也是属于吉林将军辖区),但我们能利用东清铁路,有瑷珲到齐齐哈尔、哈尔滨的通坦官道,也有密布的水运。将来黑龙江除了要加大屯垦力度,必要的道路交通以及疏浚河运也非常必要。照我看,修一条关内经齐齐哈尔到漠河的铁路,就能大大的改善黑龙江的交通运输与边防。这条铁路早修不如晚修,没钱修也要借钱,想尽办法也要修成。”
能够将黑龙江经济发展上去,这是李安生的当前要务,因为这里将是他的大后方。
后世黑龙江与吉林只能依附于奉天,使得东三省成为一体,其实是奉天的强势与繁荣,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都集中在了奉天,使得黑龙江与吉林根本就不具备养成军阀的实力。
经济决定军事实力,李安生之所以没有动主导黑龙江新军的念头,其实就是因为这个,以防将来,要是能在奉天编练新军,这样的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的。
程德全摇头道:“不用你说,我也能看的到修这条铁路的好处,只是这条铁路事关重大,凭我的能量还推动不了。太后老佛爷对我再器重,也无法凭空给我这么高的政治声望,给我庞大的政治资源,来集合经济资源。”
似乎与李安生交谈的久了,他的谈话也表现出开通超前的一面来。
“只是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如果能够成功,那是意外之喜,不能成也只能兴叹。这事美国商人跟我提过,只是不知道他们政府的意思。另外,借款修铁路,无非外债,到时铁路受控于人,也是坏事。哎,难啊。”
美国人倒不是无的放矢,必定是来打前哨探消息的,但这便足够了。
要是跟日本或者沙俄借款修这条铁路,倒时铁定能成的,朝廷有见识的未必不能看到修这条铁路的重要性,只是没有大肆渲染,只怕就是其中复杂的国际矛盾与纠纷。
或许借其他国家比如美国这样的国家债来修铁路,倒不至于失去铁路的路权,但关键就在于沙俄与日本定然不会同意。
中国想要在自己的国土上修铁路,居然还要征得其他国家的同意,还真是悲凉,让李安生生出几许无奈,可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想要图发展谋进步,难啊。
众人随便聊些政治民生,既然聊的投契,许多话题也就不那么遮遮掩掩,反而更加尽心。
就连林虎也在李安生的无形影响下,开始深入的体悟时局赋予关外的大变化,对经济民生建设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自然无人笑他浅薄,程德全也有心提拔后进,自是言出肺腑,并无保留,更有心要抛砖引玉,看李安生有无更好的良策。
一席午饭直到日头高升,乃是一天中太阳最毒的时候,难得的好天气,大概二十来度,不冷不热,在黑龙江要算是最舒服的一段日子了。
程德全亲自引了他们到城中风景秀美之地,想要游览一番。
还未到近前,只听得前头人声鼎沸,更有人厉声喝骂,定睛一看,太阳他母亲的,又是老毛子。
第二卷黄金之路第五十六章就让你河上无匪
程德全本来得了两位干将,心情大畅,想着引李安生与林虎瞧瞧自己颇为自赏的一项工程,还未开建只是存在于设想中的齐齐哈尔唯一一座公园。
他深深懂得人文精神对人实质上的影响,不想地处边荒的齐齐哈尔始终是如此的原始无序与乏味荒芜,想着要为全城人民建一处休憩游览之佳境,于是派幕僚张朝墉择良址好修一座公园。
他的幕僚张朝墉也是个有来历的,在李安生看来,就跟金翰圣差不多的样子,也是满腹的才华,云游天下,偶然到了齐齐哈尔就停留了下来,入署程德全幕府供职,主管屯垦事务。
他的才华倒是真的,出身于书香门弟,以善诗文、精书法名扬乡里,被人誉为四川夔门才子,眼下主管全省的屯垦事务,李安生想着倒是能与他有些共同语言。
程德全倒是极为知人善用,刚才出来往城西走,几句话就将张朝墉的天才设想勾勒清楚,初步选定城西广积仓址,按照自然地势,削阜为台,凿池其下,横架长桥,回栏九曲,再移花木布局,广建亭台楼阁,花费银子也不算多,程德全还打算建些花圃与茶园之类,供全城百姓消磨时光,也算是一项造福百姓惠泽后世的工程。
张朝墉最近也一直在此地按照实地测算,修改方案,程德全分明听到那边的喧哗声中夹杂着张朝墉的斥责声。
程德全神情严肃,快步向前,张朝墉此人高风亮节,能将他惹怒,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事。
为首的俄人是沙俄常驻齐齐哈尔的黑龙江交涉员,此刻却是在用着阴阳怪气地中国话讥讽张朝墉。
这时早有官差过来将事情的原委禀报上来,原来张朝墉邀友人在此作画,正心情融洽间,恰巧俄国特派员科洛特夫也带人前来游览风景。
两个人本来言谈甚欢,都对此地的格局与风光颇为欣赏,没想到一谈起张朝墉在此地建公园的设想,科洛特夫就有些不痛快,声称此地适宜建俄国风光的私家公园,从建筑学辩论到两国的历史文化,又到清国人的软弱可欺,自然是无好话可说了。
科洛特夫倒还好,也甚有气度,只不过是固执些,但手下的老毛子军官就不那么的客气,嘴巴了不干不净。
可你嘴巴里面不干不净就算了,还在那里亵渎中国传统历史文化,又对张朝墉与他老友所作之画百般讥讽,到后来更是冒出了“支那人愚昧落后怎能绘画该当去喂猪”等语。
张朝墉与他老友自然是火冒三丈,但自持身份,也不去落下斯文架子跟对方一般见识,换做寻常百姓,也许就是隐忍走人。
可这事情就不妙在,也有人是不鸟老毛子的,跟着张朝墉老友吴焕文而来的一位少年含愤出手,三拳两脚便将那三五个毛子武官打倒在地。
老毛子在齐齐哈尔也有好几百侨民,这些武官很没有骨气,立马骂骂咧咧的逃走两个,回去喊救兵了。
科洛特夫自然要求张朝墉将那位少年拿下,并交给他们处置,张朝墉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两人便吵到现在。
程德全听说有这等事,便上前调解,照道理他这将军的面子铁定是要卖的。
只是科洛特夫也是个精明人,索性装痴作怪,声称几名武官被打成重伤,乃是重大纠纷,他要向京城的公使申请严正交涉,由朝廷来直接施压。
程德全也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是借着前阵子的诸多事件,想要扳回一局,重新占据交涉的上风。
李安生他们突袭俄匪,不仅狠狠的甩了对方一个面子,而且还让对方打落牙齿肚里吞,硬生生的吃了个哑巴亏,可俄方炮艇造的孽,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柄。
此时李安生与林虎都在打量着那位少年英雄,只见他长身玉立,英气勃勃,看岁数二十上下,却又一番沉稳如渊的气度,目光灵动,好一条仪表堂堂的少年俊秀。
这牲口简直就是枚少女杀手啊,就连林虎也一下子就给比了下去,只能沦落到少妇杀手的凄惨地步。
而李安生则是没来由的冒上心头一句话来:草,要是后世哪个腐女看到这少年英雄,只有三个字,求包养。
程德全耐心劝说对方,也不一味附和对方,软硬兼施,端得是条好汉,将军也当得,舌战也来得。
此时倒是有献殷勤之人,向梅宝聪与李安生等人说起这少年的来历。
这少年名叫云飞扬,出身河北沧州老派武术世家云家,其父云中鹗(娘哟,还好不是云中鹤)当年在北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凡是插了他旗子的镖局出行,没有哪路大盗敢来惹事,只是后来厌恶权贵仗势欺人才退隐江湖,如今倒是他儿子出道,游侠到了哈尔滨,巧遇因救助穷困散尽盘缠并卖字画筹路费北上的吴焕文,交谈之下,才知道吴焕文打算北上祭拜寿山,为寿山写传记流传世间,这少年便以弟子礼服侍护送吴焕文北上,一路想得,倒是堪称一段佳话。
这寿山,自然就是当年因齐齐哈尔城破而自尽的袁寿山,前任黑龙江将军,程德全的知己上司,他另一个身份便是袁崇焕的八世孙,在甲午战争中英勇杀敌立功,颇有其先祖之风,可惜身在一个杯具的时代,还没有成为他先祖那般的大英雄便饮恨而去。
当世对袁寿山颇有推崇,少年英雄云飞扬自然也将他视为偶像,故而才有了此次齐齐哈尔之行。
刚才那几个俄国武官出口不逊,辱及先烈,没有打死他们还是强忍着的,要不是怕给吴焕文等人引来麻烦,早就快意恩仇。
洪老六在后头轻轻的说了句,是武当正宗嫡传,俗话说少不练太极,这孩子不简单。
这倒的确,无论通背、劈挂还是八极形意,入门比太极都要快,也容易出成果,况且精壮汉子练太极,就是能凭借身体优势,任凭你怎么个四两拨千斤。
张朝墉也是极为称道这小伙子,硬是跟科洛特夫顶牛,说什么也不让动云飞扬。
科洛特夫也不好再叫嚣要抓人,只是质问河上劫匪骚扰沿岸俄民一事。
李安生见这老毛子喋喋不休,不由站出来说道:“这河上何时又有匪徒?前些日子,我也跟贵国的古德列夫与恰米耶斯基将军咨询过,江上是否有河匪,可这两位将军是如何回报我的?‘你这是在诬蔑,布拉戈维申斯克在阿穆尔河上的江防力量足以震慑任何不法分子,为何我从没听过过往商旅提过有河匪一事?包括贵国,不也是在河上毫无作为?我看河匪一事完全是你们在诬蔑造谣,企图往我们身上摸黑,居心不良。’喏,这两位将军都差点用人格发誓,河上无匪了,这什么时候又发生了河匪骚扰俄民一事?这个问我们是没用的,还是速速去问那两位将军吧。只是,但愿那两位将军别气坏身子,因为这可是在质询俄罗斯帝国在阿穆尔河上的军事力量啊。”
这番话无比的恶毒,后世小愤青才不管嘴上积不积德,只求心头畅快,难为一下这个阴险无比的老毛子。
程德全也是很配合的说道:“这河上一会儿有匪,一会儿无匪,全是你们在说,难道你们在变戏法不成?想要有就有,想无就能立即无?”
科洛特夫顿时吃瘪,再也说不出话来,换做别人,他可能还要仗着身份耍下蛮横,可对面这位将军大人可是个更加撒泼无赖蛮横的主。
于是,一大票赶来助阵的毛子们只能在科洛特夫灰溜溜的带领下灰溜溜的而去。
这边吴焕文与云飞扬过来拜见程德全,对这位将军大人的深明大义也是多有感谢。
吴焕文是文人脾气,有几分傲骨,过来也没有想着拜见程德全,跟官府扯上什么关系,便直接跟着老友张朝墉过来游览风光,也是个颇有风骨与豪迈的书画大家。
程德全并没有见怪,反而很是谦恭的彻底扔掉了将军大人的架子,以一副后学末进的身份请教学问,让人颇为佩服他的气度。
云飞扬却是立即与李安生他们打成了一片,有了洪老六这个武术高手在,更能找到共同语言。
洪老六略为有些激动,只是掩饰的很好,让旁人以为是遇上了同道中人的缘故。
李安生却是明白几分,旁敲侧击的帮着询问了河北武术界如今的近况,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洪家。
不只有它的云飞扬倒是有问必答,怀着对前辈高人们的敬仰,很是夸了一番沧州武术的兴盛不衰,其中也提到目前仍然勉强维持二流武术世家的洪家。
听到家人无恙,并没有什么大变故,洪老六也是安心不少,对这位小兄弟更是亲热几分。
云飞扬生就一副好皮囊,更加懂得上进,除了吸收西学,还学着游历四方,看看这国家大好山河,秀美也好,壮阔也好,颓丧也好,沦落也好,多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总能明白个道理,为何国家会如此。
谈到这些问题,李安生得自后世的许多观点自然很吸引人,也很能引发共鸣,就连一旁聊起诗词学问的程德全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交流,转过头了静静的听着。
这些人在黑龙江奋斗多年,自然不是死读书的人,看过,经历过,也能明白李安生所说话语中的至理。
谁也没想到本来附庸风雅以及交流武术的一群人,居然会在国家大事上高谈阔论,浑然一帮指点江山的鸟人。
中国就是如此,升斗小民也对议论国事津津乐道,市井之中也往往对国事评头论足挥斥方遒。
只是李安生夹杂着许多后世的精辟总结,就显得那么的切中时弊发人深省,一时间让人思虑满腹,颇有感触。
直到李安生与林虎等人告辞离去,程德全与张朝墉等人还在回味着这番论道,国事多艰,最好能多出些英雄豪杰吧。
第二卷黄金之路第五十七章此仇不共戴天
云飞扬这次千里护送吴焕文到齐齐哈尔,也是一腔的豪侠之气,听闻吴焕文为当年的抗俄英雄寿山鸣不平,想来敬重英雄的少年便千里陪同,想要尽些力,不仅是为寿山这等英雄死后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也为了吴焕文的刚直风骨。
当年誓死与俄军死磕的寿山接到朝廷议和的电传,不禁悲愤万分,遂毅然决定以身殉国,可谓英雄末路。
可朝廷对寿山不“听话”的自杀做法很是不满,先是下诏以挑起边境冲突来加以责难并免去一切职务,又是取消了寿山后人世袭骑都尉之职,英雄后人遭受了极为不公正的对待。
这自然引起了吴焕文与云飞扬这对老少侠士的强烈愤慨,故而惺惺相惜。
吴焕文其实年纪不大,才四十出头,家中有着妙龄小女尚未婚配,这次倒是对云飞扬多出几分期许来,这倒是云少侠万万没有想到的。
从这点倒是能看出吴焕文这人不拘泥不死读书,更加不是腐儒,颇有些通达之气,只是要看时间推移,这对老少有没有成为翁婿的缘分。
吴焕文是对这少侠越看越对眼,想着家中从小诗词书画通情达理的小女吴茵,倒跟这小家伙很是相配。
故而,李安生等人邀请云飞扬爷俩在齐齐哈尔事了便到漠河去做客,吴焕文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分别时很是依依不舍,就连程德全也来相送,足见对李安生等人的器重。
此次先送春桃等人南行搭火车前往哈尔滨,再转头回漠河。
与程德全等人告别后,队伍缓缓的行进,此时众人的心情与来时完全不同,充满着轻松与干劲。
此时,远处的树林子边上,有几双狠毒的眼神在死死的盯着这支队伍。
洪老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远远的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