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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应宁王的那句话,关景天脸上的红晕又渐渐消退,他走了几步,倚在窗台前,推了窗子。窗外植着几株紫竹,枝条细袅,关景天伸手扯了一枝进来,揪着枝条,有些心不在焉地剥着细长的叶片,“喜欢不喜欢就算了,只是本少爷第一次那样讨好一个女人,她现在却连理都不理。”
看关景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应宁王倒对那样的一个女人有些好奇起来。关家在东衡算是巨商,撇开他们有皇家当靠山的优势外,能够攀上如今关家唯一的嫡孙,未来的继承人,不要说是做正妻,便是当个小妾,都足以让她几辈子不愁吃喝。关景天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性子他自然清楚,虽然出身巨贾,却没有沾染一点富家公子沾花惹草的风流毛病,甚至还有些小小的迂腐死心眼。对于男人来说,明明有着资本,却不去享受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的日子着实可惜了些,但对于被他喜欢上的女人,或许一生也不用担心会有小妾抢了关景天的目光,而如今,偏偏有人抛了那样天上掉下来的含玉馅饼不要,还真是生生吊起了他的好奇。
应宁王点点头,好笑道:“如此说来,那还是那个女人不知好歹了,凭你的身家,她还如何看不上眼?倒让景天小弟为了她失魂落魄。”
有些事情自己想着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却是加大了事情的影响和性质。关大少听着应宁王的话,本就委屈的心,如今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扔了手里被剥得光秃秃的竹枝,关景天把嘴一撇,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道:“像她那样的女人,本少爷才不在意,才不会放在眼里。哼,要女人本少爷挥挥手,就有一大帮跟上来。我不服的是她的态度,本少爷是那么好打发的一个人吗?她不告诉本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却只是派人传话说不见,这叫什么事?当本少爷是瘟疫吗?凭什么把我当一个傻子来耍,好玩吗?还是本少爷哪里做错让她不高兴了,她也可以告诉我啊。干嘛什么都不说就跑走了……”
看着关景天越说越委屈的脸,还有他话语间无法掩饰的落寞和无辜,应宁王忍俊不禁,怕伤了关小弟面子,他忍住笑意,说道:“这还叫不在意吗?”
关景心思复杂地哼了一声,“本少爷不是任人玩弄的傻子,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本少爷就不相信除了她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女人了。”
应宁王抬了抬眉毛,笑道:“哦?有魄力。只是依本王来看,你怕是撑不了多久。”
看着应宁王脸上的谑笑,关景天一张俊脸憋地通红,气急败坏地喊道:“本少爷说一不二!”
“好好好。”看惹急了楞头青的小狮子,应宁王才抬手安抚他的情绪,他从书桌后站起来,踱到关景天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笑道:“何必那么为难,你喜欢哪个女人,本王派人将她抓到你面前不就得了?要是不愿,来个霸王硬上弓也未必不好。”
应宁王勾唇,朝着脸红到要滴出血一般的关景天不怀好意地一笑,又继续道:“女人嘛,就是那么回事,说什么三贞九烈,得了她们的身体,她们的心不也乖乖跟了你?可要应宁大哥教你几招,定是让她自此以后对你服服帖帖。”
关景天听着应宁王口气平常的话语,顿时脸热如火烧,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要了。”话是如此,被应宁王这一提醒,他又记起了那一日澡桶里的事情。
他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第一次被若馨引动了春心,而后几乎每次梦中都会梦到那日澡桶里的情景,再后来,甚至越发发展了下去。使得每次晨起,看着有些狼狈的床榻,都让他羞窘难当。
“哈哈哈。”应宁王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倒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关小弟终于长大了,至于关景天喜欢的那个女人,若真的想要,他自然愿意帮助一把。
正当此时,有人轻轻敲了书房的门。
“进来吧。”
门推开后,进来的是漠漠。
应宁王知道她是关景天的贴身丫鬟,免了她的礼,问道:“找你家少爷的吧,什么事?”
漠漠点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帖子递给关景天,说道:“少爷,贤王府的人送来帖子,说白姑娘请少爷上门一叙。”
“啊?”关景谈愣了片刻,便马上伸手接过那帖子,翻开仔细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未察一旁听着的应宁王明显怔了一下。
“贤王府?”应宁王微微拧起了眉,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开口问道:“白姑娘是谁?”
关景天合上帖子,小心地放进怀里,回头看着应宁王,模样很是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忍不住嘴边上翘的弧度,他说道:“就是我说的那个死女人,叫白若馨的。”
未等应宁王再开口,他便急匆匆地跑出了书房。
脚步轻快,根本不似先前没精打采的模样。
应宁王看了一眼关景天离开的方向,便重新回到圈椅前坐下,支着下颚,大拇指缓缓地摸着嘴角,半晌,开口道:“道名现在在哪里?”
不知从何处传来暗卫的回话,“回爷,道名已经送先生去贤王府了。”
乘着马车,若馨和道明一路无阻地来到了贤王府。
师父的身份在皇族中该算是隐秘的,不仅如此,便是东街百姓估计也不知道当今东街国还有一个贤亲王。
据她所知东街国的一字亲王也只有应宁王一人。亲王地位极高,而“贤王”之名则更是亲王之尊,在属于白若因的印象当中,贤亲王之名是东街王朝如神一般的存在,并非每一代都有贤王,甚至在东街历史也是少之又少,但能被封为贤亲王的,必是在皇族中威望极高的王爷,他握有几乎等同于皇帝的皇权势力,甚至能惩君之不正,罚君之不良。而当初,也是因为应仲阳的父皇极其疼爱他,也知道他的能力后,才在临终前,赐封他为贤亲王。
而自从百年前的贤王应仲阳挽东街应氏王朝危机后,东街历史上便再无封过任何王爷贤王了。
贤王府的府邸位置距离内城颇有一段距离,只是环境宁静优美,说来倒是符合师父平日的习惯。
下了马车,道名没有进去,只在大门外等待。
王府大门上悬挂的“贤王府”三字匾额颜色还极是鲜艳,府门落位极高,显得威严而庄重,两旁的石狮子威风凛凛。看起来着实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若馨抬头看了一眼,便提裙走上极宽的石级,上了几阶,门口的守卫便拦下了她盘问,若馨也不恼,只是将道名交给她的帖子递给了守卫。
守卫拿着帖子进去通报,不一会,便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他朝若馨微微鞠了一躬,说道:“白姑娘久等。老仆是贤王府的管家,祭司大人已在大堂等您了。”
若馨点头,微笑道:“那就有劳管家带路。”
领着若馨进了王府,管家在牵头带路,若馨一边走一边环目打量了一下贤王府的景致。
不若应宁王府的富丽堂皇,贤王府显得大利落许多,没有多余累赘的装饰,整个王府简单而庄严,心里腾起的,便是一种敬畏。
宅子似乎空置了许久,虽然有人打理着,却依旧少了几分人气,花园里没栽种什么花,只种了一大片的青竹,显得有些冷冷清清,想来还是师父的习惯。
青石板的大道两旁种着树,入了冬,却只有一树无叶的枝桠。若馨跟着管家安静地向大堂走去,走到半路时,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女子,若馨停住了脚步。
来的是许久未见的白茹雪。
白茹雪一身淡粉的长裙,裙上镶绣着枚红的海棠,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绸缎,比之她从前为茹雪买的好上许多,柔软的缎子穿在茹雪身上越发显得明媚动人,楚楚有致。
看来白茹雪跟着白若因倒是比跟着她生活舒适了许多。
盈盈地和管家打了招呼,好奇的目光便向披着披风的她望来。
若馨抬起头,兜帽下的视线与白茹雪正正对了上。
白茹雪脚步顿时一顿,迟疑了片刻,似乎也认出了她来,一时间,白茹雪好像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交握着双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和不自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白茹雪目光闪烁,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话,就又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从她身旁穿了过去。
若馨回头看了一眼脚步有些慌忙的茹雪,摇头笑了笑。
其实没什么的,人活在世上,不都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的,既然跟着白若因她很快乐,那也不用对她感到抱歉或是愧疚。
将若馨领到了大堂外,管家伸手示意了方向,便恭敬呃说道:“白姑娘,祭司大人就在里面了。”
“我知道了,谢谢管家。”道过谢后,若馨便自己往里面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关景天正一脸郁闷地坐在大堂的座椅上,已经失了刚来时的激动和兴奋,如今清亮的黑眼睛里透着三分不耐烦,一会一会便看看靠坐在正位上的的白若馨,却见她自顾地拾着一本书,一页一页慢慢翻看着。
从两人见面,已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她说出的话,却是屈指可数,不过“请关公子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见一个人呢。”还有就是“人未到之前,请关公子自便。”
心中安息懊悔着,才道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如今却自打嘴巴,她才一个召唤,他便又眼巴巴地跑了来,而她还是一副冷木的模样,对他不理不睬。
终于坐不住了,关大少腾地站了起来,鼓着双颊喊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叫了本少爷来,又把本少爷晾在这里?到底要见什么人?”
白若因慢慢抬眼,清澈的双眸冷冷若雪山的寒泉。她朝门外看了一眼,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淡淡地说道:“人已经来了。”
听了她的话,关景天扭头向大堂门口望去,便看到从门外走进一个灰衣披风的女子。
“啊,是的。”一见来人,关景天叫了一声,跳将起来,身子一个寒战,没有丝毫迟疑,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两月前那天晚上闯进他家宅子的人。他指着她,有些结疤地开口,“你,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若馨倒是没料到会在这看到关景天,也微微吃了一惊,转向白若因,她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淡淡的,似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了。
若馨顿了顿,便继续举步向前走去。
“喂,你别再过来了,小心本少爷对你不客气。”顾忌那时见到她身上的阴气和鬼影,担心她会对白若因不利,尽管心里害怕,关景天还是战战兢兢地挪到了白若因的身前,挡住她。
这才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披着灰色披风的女子,关景天这才发现如今她周身到死不再有阴森的鬼气了,目光向她的脚下看去,看到了那一道淡淡的影子,他才稍微放下了些许戒备。
只是那一夜,环绕在她身上那些狰狞诡异的死灵,死白死白、带着死亡气息的面庞却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中。关大少语音带着颤抖地指着她说道:“你,你到底是谁?”
若馨静了片刻,终于抬起手,绛红鲜艳的衫袖滑了下去,露出一直雪白的手腕,腕上是用银环串着的七个菱形红信石。
若馨看着关景天吓得浑身颤抖的模样,不觉失笑,他拂下披风的连帽,解了披风,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清丽的笑脸便出现在了关景天面前。
如雷轰顶。
关大少在看到她容貌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半响都没有动静,他的脑子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混沌,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如何让思考。
一边是身着月白云纱的女子,另一边是她红衣轻扬。
一个人清冷若雪山寒恋,另一个则是温笑若春。
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
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清亮的黑眼珠子如今一片茫然,关大少僵硬地转头看了看白若因,又再慢慢转回头看着若馨,连续好几次,关景天的双眸越睁越大,杏圆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
两张一模一样的的容颜,每一个他记得细节,不一样的只是她们的神情。
像是一面镜子倒影的两个人,只是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影?
关景天懵了,被震住了。
关大少定了身子,只有那个头像是被人操纵的小木偶般不停地左右移动,他似乎还能听到自己脖子的骨头传来吱吱咯咯的声音。关大少呼吸越来越乱,最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来不及身后搀扶,关景天整个人便摔到了地上,不省人事,若馨心中愕然又好笑,忙上前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
等候在侧厅的漠漠隐约听到自己少爷的惊呼,以及而后大堂里沉闷的声响,心中忧急便急匆匆跑到了大堂外头。向里望去,看到关景天厥在地上,漠漠提裙跑进了大堂,焦急地喊道:“少爷怎么了?”
白若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视线便又重新移到若馨脸上,眸中的神情若与所思。
而若馨在确定关大少只是因为一时气血上逆不顺而引起的昏厥,并没有其他症状之后,才松了关大少的手腕,转过头对漠漠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漠漠姑娘,好久不见了。”
乍然见到若馨和白若因两人一同出现,漠漠的反应和关大少初时的反应一般,生生抽了一口气,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地。但好在若馨早于万春县时便告诉她,自己与白若因的情况,愣怔了半响之后,漠漠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来,帮我将你家少爷扶起来。”托着关大少的一只手臂,若馨召唤漠漠一起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扶到了座椅上坐下,看关大少即使昏厥,脸上依旧一副见了鬼一般惊恐又似有些迷惑的表情,若馨想到方才他的反应,实在好笑,伸指弹了弹关大少的额头。
“若馨姑娘,你怎么也在京城?”视线在白若因和若馨的脸上打量了数回,漠漠暂时压下心中的震撼,转头看着若馨开口问道。
才弹了一下,大少爷额头嫩滑的肌肤便起了红痕,若馨笑着收了手,回答道:“当日万春县和你告别,我便来了京城,今日来这里是想见故人一面,倒未想会遇到你们。”
漠漠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白若因,瞥见她脸上冷淡的表情,心头一股敬畏之情不自觉升起。在万春县,她曾经和少爷一起去白家村找白若因,甫见到的那一刻,她也差点以为那人便是若馨。只是相同面容的两人,给人的感觉却很不一样,也只有死倔的少爷才认死理地坚持白若因就是若馨。
漠漠垂下视线,说道:“今日是白姑娘请少爷过来的。”
若馨闻言,转头看向白若因。白若因只是表情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向大堂后走去,同时开口道:“你随我来。”
漠漠留在大堂照顾着关景天,若馨则随着白若因一同向堂后走去。
出了大堂,便又见一片宽敞的园林,只是花园里依旧种植着一片青竹,看起来清冷了些。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从青石板的大路转了个弯,若馨看到不远处建在湖边的小筑,猜想那里便是白若因如今的住处。虽然贤王府整体的建造简单而随意,那个小筑看起来却显然花了一番功夫,以白若因淡然的性子,自然不会计较住处条件的优劣,如此向来,大抵便是师父准备的了。
若馨自嘲的笑了笑,师父盼了两年,从她一出生便开始计划了一切,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让白若因重新回到了他身边。虽然害得自己失了身体,如同一个游魂野鬼,不得不到处找寻存活的办法,但恐怕再来千百次,师父依旧会做这样的选择吧。
从小跟在师父身边,看到了师父对于白若因因爱恨交杂的浓烈感情,如今想来,便也是爱得太深,才变成了恨吧。承了白若因的记忆,也记得百年前白若因对应仲阳无情的伤害,她不知道灵魂被唤醒的白若因如今心中是如何所想,便是她也难免察觉到一抹惆怅,虽然那只是清晰存留在她脑中却不属于她的一段记忆。
皇甫贤坐在书房里,面前是敞开的窗扉,穿过那片青竹林正好看到走向小筑的白若因和若馨。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因为相同的容貌而显得有些诡异。
慵懒地倚靠在古朴的雕花背椅,皇甫贤神情变也未变,视线随意地停留在两人的身上,颇有些深意地笑了一笑。
一手托着茶盏,另一只执着盏盖轻轻地拨去茶水上的茶叶,茶水已凉,比刚沏时更显苦涩,他却独爱如此的饮法,越是苦越是涩,他喝入口中,更觉回味无穷。将茶杯凑到唇边,皇甫贤喝了一口,听到回春进了门,在身后低声叫了声,“爷。”
“嗯。”慢条斯理地咽下那口微微带着苦的茶水,皇甫贤清淡淡应了声。
回春低头,禀道:“爷,昨日卜氏长老集体上请祭司,要她收回如今小姐身上的一魂三魄。”
“哦?”皇甫贤本来慵懒的呃神态有了一丝兴味,“这些老东西,倒是始终未该性子。”
自从回京之后,白若因被重新封为了护国祭司,卜氏一族也恢复了百年前护国宗族的身份。他知道那些长老的想法,虽然白若因百年前大祭司的记忆被唤醒,但因为如今失了那一魂三魄,能力便远不及当初。只要收回了若馨身上的魂魄,那么白若因便能重新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