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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进人的新闻单位几乎无一例外地要举行考试。考试分笔试和面试,郭建辉从这家考场赶到那家考场,一个多月里考了21场。可是,那些用人单位似乎更青睐当地毕业生,尤其是北京户口的毕业生。
一家报社看中了郭建辉,因为一本厚厚的剪报本已足够证明他的实力。可是后来还是在户口上卡了壳。报社老总跟他谈话说,报社没有进京指标,如果他愿留下来,他们很欢迎,但是户口问题报社不能解决,只能按临时工对待。
12月底,郭建辉回到学校。不少同学已经落实好了工作单位,没有落实的正象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活动。郭建辉虽然很想去北京,可是眼见希望渺茫,他不得不重新找地方。他将自己的简历寄到了老家的省报。省报很快就有了回音,希望他在寒假期间去报社面试。
寒假,郭建辉没有回在农村的家,而是留在省报实习,他的几篇重点报道在社会上引起反响,寒假结束返校时,郭建辉带回了与省报签订的工作协议。
在郭建辉就读的这所大学,由于新闻专业是80年代后期才开设的,其知名度远不如一些老牌的新闻系,所以能签约去省级新闻单位的毕业生并不多。郭建辉能去省报当记者令许多同学羡慕。可是他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他的志向不是做一个省报记者,而是要去京城做一名中央大报的记者。可是这个梦想能实现吗?
1999年7月,郭建辉去省报特稿部做了一名记者。忙忙碌碌地干了几个月,他并没有找到那种让人亢奋,让人觉得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那种充满活力的感觉。省报的条条框框多得让他感到窒息。促使他下决心离开省报去北京寻梦的是一篇报道。
一天,报社收到了一封密密麻麻盖了100多个手印的群众来信。来信反映该村党支部书记是个贪官,上面列举了种种事例。报社将采访调查的任务交给了郭建辉。
那天,郭建辉刚一走进村里,就被村民紧紧围住了,他们说村办企业原来搞得红红火火的,后来村里的书记将企业贱卖给了他自己的侄子,村里的经济少说也损失了几十万。他们说村里最好的房子是支书的,村里的帐目从不公开,他吃了多少拿了多少没人知道。……
采访回来,郭建辉写了一篇通讯。版都排好了,准备上了,稿子却突然被撤下来。部门主任告诉他,那个村是省里一位领导的挂点村,招呼打到了总编辑那里,婉转地建议稿子不要见报。总编辑左右为难,一边是领导,一边是冒着风险在告状信上摁了手印的农民。后来,他将郭建辉喊到自己的办公室说:“先发个内参吧。”
内参是发了,可是郭建辉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农民兄弟,他的眼前老浮现出那一张张流着泪的愤怒的脸,浮现出农民兄弟送他出村时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记者同志,你一定要给他曝光啊,再让他糟蹋下去,老百姓就没活路了。”
那段时间,郭建辉觉得很压抑,他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这让他更加觉得干新闻还是应该去北京,那里的环境和氛围才最适合他。
郭建辉向报社提出了辞职,有人好心地劝他别给自己断了后路,可以先去北京看看,找好了地方再辞职。郭建辉却硬要断了自己的退路。他说,如果还有退路,也许碰到了困难我会每时每刻想逃跑。
辞了职,郭建辉也成了“北漂”中的一员。他找到了当初准备接收他的那家报社,报社筹备金融证券版正缺人手,郭建辉做了金融证券版的记者。但是,他不是报社正式职工,他的身份是临时工。
虽然是临时工,郭建辉仍干得很欢,他采写的稿件频频见于报端。半年后,他升任为版面主编。但是他的身份还是临时工,他的户口还在他老家的那座城市。
2001年11月的一天,我忽然接到郭建辉的电话,他告诉我他结婚了,爱人也是一位“北漂”,在北京一家新闻单位做没有编制的记者。他说他要带爱人来看我,说他还记着两年前求职过程中我给他的帮助。这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虽然我给他的帮助微不足道。
“不就业族”已在大学生中悄然出现。近几年,在应届毕业生中出现了大约占总数5%左右的“不就业族”。他们在毕业时并不急于找工作,更不与具体的单位签订劳动合同,也不在乎自己的档案、户口被打回原籍。选择不就业的毕业生并不是真的找不到工作,而是另有打算,有的是在潜心学习,准备考研继续深造;有的是在补习外语,准备考托福、GRE,准备出国;也有的是在北京、上海、广州一些机会比较多的地方“漂”着,寻找适合自己的发展机会。
“不就业”是一种相对于过去传统的就业观念和就业方式的一种说法,选择不在体制内就业而到体制外寻求发展的大学生,往往是一些不怕压力,喜欢自我挑战的人,他们敢想敢做,勇于承担责任,对个人的发展有充分的信心。一位高校负责人指出,“不就业”一族的出现是学生就业观念转变的表现,随着社会不断开放和用人制度的改革,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队伍中。
第七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朱海军死了
2000年9月,网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朱海军死了。
朱海军是谁?问这话的人一定不经常上网。因为,只要经常去各网站论坛打发时间的,没人不知道网络大虾(网语“大侠”的意思)朱海军。
在网上纪念堂里,有一段他的生平介绍:朱海军,男,河南洛阳人,1967年出生,1990年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通多国外语,中学时的作文曾作为范文入选当地教材。毕业后曾任中小学语文教师,后辞职前往深圳,在一家网络公司担任首席创作员。2000年9月11日因心脏病突发在深圳去世,年33岁。
朱海军是中文互联网上最知名的参与创作者之一,自1998年上网,凡两年时间,创作百万字以上,在网上挑起论战无数,尽管他的观点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并且屡遭围攻,但他基本上保持了一个论辩者的风度,以真面目真性情示人,因此也赢得了相当数量网友的尊重。应该说,朱海军对于网络文化的建设和挑战人们头脑中固有的观念,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尝试,他本身也构成了互联网世界的一道风景。
从讲台到互联网
他从劳动课讲台上逃出来,进了互联网的大门。
我是在网上认识朱海军的。我是从他写的一些关于母亲的记叙、弟弟的去世、少年时的老师、家乡的琐事等一些性情文字中了解到他的过去的。
朱海军的家在洛阳古城灵台与太学之间的一个小村庄。在他四、五岁时,在部队做军官的父亲回乡成了农民。父亲社会地位的突降对他产生了很大影响,上学后,他凭优异的成绩为自己赢得了尊重,这使他很早就体会到了知识的作用,从此愈发发奋读书。
15岁时,朱海军因发表了两首小诗,做起了诗人梦。高中时开始疯狂地课外阅读和文学练笔,甚至自学世界语和法语。上高三时,又迷上了儿歌创作而不可自拔,临近高考时,品学兼优的他竟然宣布为了专心搞创作而放弃高考。老师和同学劝他说,从农村考入省级重点中学很不容易,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退了学。直到过足了一把儿歌创作的瘾,才在第二年重新返校继续学业。
高考前日夜奋战,朱海军走进了郑州大学中文系。
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涂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充满了怀疑精神,原来被打入另册的尼采、黑格尔、弗洛伊德、海德格尔等大师的著作走进了校园,随便扎堆哪个沙龙,总能听到扑面而来的康德与黑格尔、尼采与海德格尔、荣格与弗洛伊德。
朱海军浸淫在异彩纷呈的人文著作中如饥似渴。上大一时,他在《中学生文学》杂志一连发表了三篇文章,在《陆军·空军·海军》这篇自我介绍里,他宣称要成为能创作、能翻译、能搞学术研究的“三位一体”大作家。此文和同时发表的另一篇散文被郑州市教委制作成了高三语文统考试题,此题又发表到了《语文报》上。朱海军的宏伟理想后来实现大半:150万字的网络作品、诸多异端的奇异理论,只是译作较少,但曾经翻译过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当然,这是在他成为网络作家以后的事。
四年大学生活,朱海军过得多姿多彩,他常与三五学友把酒高谈,但更多时间还是用在疯狂的读书与写作中。
大学毕业后,朱海军被分配到洛阳一家大公司的子弟中学当初中语文老师,他说他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
从朱海军后来在网上发表的一系列有关教育的文章来看,他是一个思考型的教师,也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教师。
教语文就教语文吧,有教材、有教辅,照着讲就行了,可朱海军却别出心裁地要搞“汉英双语教学”。这使他成了教师中的另类,人们对他侧目而视。在中学呆了不到三年,朱海军就被调到了一所小学。
在小学,朱海军仍然是教语文。从他自己的一段回忆文章可以看到,虽然从中学教师降为小学教师,朱海军似乎并没有吸收教训,他仍然是那样桀骜不驯、我行我素。
“我给五年级学生读了作家汪曾琪的儿子汪朗写汪曾琪的一篇文章。在家中,汪曾琪叫‘老头儿’,他的老伴儿、儿子这样叫,连孙女也这样叫。有外人来家里,他们一不留神也常把‘老头儿’冒出来,弄得人家直纳闷:这家人,怎么回事,没大没小。
“我读到这里,朝学生笑了笑。
“‘朱海军!’
“‘小朱老师!’
“‘大朱老师!’
“‘大个子朱老师!’
“‘猪八戒——’
“全班学生对我没大没小地喊起来。”
“在三年级的语文课本里,有爱迪生的故事。学校发给老师的教学参考书上印着爱迪生说的一句话:成功是1%的灵感加99%的血汗。老师们给学生讲爱迪生的这句名言时,往往重点强调99%的血汗,而忽略1%的灵感。我却认为,1%的灵感更重要。我将学生带到学校的操场上,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灵感”VS“血汗”的论战。”
朱海军痛感现行教育体制对学生天性的戗害,他希望学生不要循规蹈矩,不要磨灭了自己的天性,他希望老师和学生是伙伴、是朋友,而不仅仅是教育者和被教育者。
在网上,我曾读到朱海军的另一篇文章:“童话化”——小学作文教学改革新思路。署名是:河南省洛阳市工程公司子弟学校朱海军。
“瑞士儿童心理学家皮亚杰的‘发生认识论’已成为当今世界主流儿童教育思想的支柱理论。在我国,皮亚杰学说的影响正在深入教育实践。可以预期的是,皮亚杰对儿童思维特殊性规律的揭示将给我国中小学教育改革提供崭新的思路。
皮亚杰关于儿童思维的一个重要发现是:儿童不能把精神的东西和物质世界相区别,在成年人看来无生命的惰性事物,在儿童眼里大部分是活的、有意识的。他把这一现象称为儿童的“万物有灵论”。
皮亚杰的研究方法主要是向儿童提问和与儿童谈话,他的书中有丰富的儿童话语实例。例如:六岁半的Dei问:“为什么只有在湖边才会有波浪呢?”想了一会儿,他自己说:“波浪是在湖里淘气吧?”四岁的Cli走路时看到一些白云在很快地移动,就自发地做出了如下的解释:“一定是某个开机器的人使白云移动的。”八岁的Gal说有个力大无穷的人隐藏在山后,太阳是他玩的火球,每天早晨他把太阳抛到空中,晚上再收回来。
这些儿童思维“标本”与原始人创作的神话和作家写的童话非常相似。下面是我“采集”的几则儿童想象“标本”。我的女儿珠江五岁时说,甜的豆腐脑是一碗云彩,而天上的白云是一大碗甜的豆腐脑。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拿着饼干,另一个小朋友想吃又不好意思要,就说:“让我给你咬个月亮吧!”一个一年级女生对我说:“我脑子里的话用蚂蚁一样小的字把天都写满也写不下!”
所谓“童话”,字面意思就是“儿童的话”,它是作家揣摩儿童心理,模拟儿童语言而创作的文学作品。其实儿童自己就是“天生的童话作家”,比喻、拟人在儿童那里不是一种修辞方法,而就是他们说话的方式。以上六例,谁说不是原汁原味的“童话”作品呢?
童年是充满幻想的岁月,儿童并不像成年人那样现实,他们更多地生活在物我一体、精神现实不分的状态。而现行的小学作文教学的核心思想、其出题所依据的“现实主义”文学观念,却是违背儿童思维规律的。儿童是天生的“浪漫主义”的“童话作家”,可现行的小学作文教学法却用僵化、狭隘、几十年不变的作文题强迫他们“反映”他们太熟悉而感到没多大意思的现实生活,做蹩脚的“现实主义作家”,这就像捆起天鹅的翅膀,让它们当家鸡!
近几年,我通过大量实践,摸索出了一种小学低年级作文教学新方法。用这种方法,只需给随机挑出的学生出一个好题目,不用多讲解,他们就能写出好到可以发表的作文。其“秘诀”一言以蔽之曰:放飞他们的想象,让天生的“童话作家”写童话。所以,我把这种方法称“童话化小学作文教学法”。
例如,我在黑板上写了这样一个题目:“书包背着我上学”,让学生静思默想一会儿,然后问他们用不用我讲,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不用讲!”中国小学生书包之沉重当属世界之最,我的出题意向是要让他们艺术性地“诉苦”。他们“诉苦”诉得都不错,有让爱迪生发明这种书包的,有让孙悟空“变出”这种书包的,还有让外星人用超光速“寄来”这种书包的。
学前班和一年级学生,我让他们脱口而出地说“童话”。例如,我问他们:“假如你有大象的鼻子,你想干什么呢?”有说要把大灰狼卷起来扔进河里的,有说要替小朋友够下飞跑的气球的,有说要开洗澡堂为小朋友洗澡的……他们用一句话说出的每个主意,实际上就是一篇口头作文的提纲。我让他们说得再详细一点,具体一点。比如,为什么要把大灰狼扔进河里?小朋友的气球是在哪里飞跑的?大象怎么给小朋友们洗澡?把他们第二次脱口说出的录下音来,变换成文字,就成为顶好的“童话”了。
这是真正的愉快教育,学生写作时有创造的愉快,作文发表时有成功的愉快。这是真正的素质教育,它不但能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语言综合运用能力,还能锻炼学生的想象力、创造性,更能直接培养学生热爱人生、热爱世界的情感。
或许有人会说,哪有那么多“童话”题目给学生出呢?这需要教师自己进行创造性思维。其实只要教师自己在心理上“屈就”学生(为什么不呢?不是讲学生的主体性吗?),自己当一当儿童,“童话”题目就会汩汩涌现。
象朱海军这样的语文老师,在只盯着升学率的教育环境里并不受欢迎。语文老师没干多久,朱海军就被改做了劳动课老师。
即使这样,朱海军似乎仍不思悔改。他这个劳动课老师还兼着保健课老师。他教的第一节保健课是“我们的学校”,里面有一句话是:你们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要“扶老携幼”。朱海军将教材严厉地批驳了一通,他对学生说,你们就是“幼”,你们一年级学生去扶什么老,携什么幼?他还对学生说,学校门口就是闹市,车来人往很杂乱,你们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让家长和老师放心就行了。
他的劳动课也别出心裁。那年春天,正上着劳动课,窗外突然下起了雪,这是多年难得一见的雪景。朱老师对他的学生们说:“还上什么课,春天下雪很难得的,都给我出去看雪去吧。”孩子们呼拉拉冲出了课堂,玩雪去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朱海军一定很压抑很痛苦。
1998年底,网上开始出现“小学劳动课教师朱海军”的帖子。他不象其他人那样,取个“手被脑袋抓住了”或“六月天下雪”等怪异的名字将自己伪装起来,也不象许多人那样,本是七尺男儿,却要戴上娇柔的面具扮作美眉,本是一柳眉杏眼的女子,却要说男声腔扮男儿状。朱海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连自己是小学劳动课教师的身份也公之于众。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不甘如此碌碌一生,也许是当作家的梦久久不能实现,不甘于生命就此凝滞静止,而努力寻找超拔之道。朱海军一出现在网上,就以他的真诚、坦率,他的离经叛道和桀骜不驯吸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