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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叶?到底怎么了?”用力的扳过骆叶的身子,丘风强迫他看着自己,“怎么会弄成这样??”
“阿风……?是阿风……”被他这么一扳,骆叶才好像真的回过了神来,瞳孔对了焦,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他猛得扑过来抱住丘风,然后又忽然分开身子,双手在丘风身上到处摸索,“真的是阿风,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骆叶!骆叶!”不正常,很不正常。丘风的眉头皱得更紧,骆叶在害怕,他在确认自己的存在,这让丘风的心揪得紧紧的,不安开始蔓延。他抓住骆叶的双手想停止他的动作,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沾上了自己的手,定睛一看更是心跳一停,“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
混合着血水和其他东西的半透明液体从骆叶的手掌一直流到手肘,那是烧伤,而且因为没有处理和后来的摩擦,整个手掌都是血肉模糊,皮肤卷曲翻翘,触目惊心。
“阿风……你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喃喃的念着丘风的名字,骆叶的呼吸有些慌乱,但情绪在慢慢平静。他抬起头正对着丘风的脸,手被丘风抓着,就用眼睛不断的上下看着,确认面前的面孔每一寸肌肤都没有伤痕。
“你才是吓死我了,什么时候伤的?你就这么放着不管?”丘风觉得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他抓着骆叶没有受伤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还坐地上,就算这里楼高,也会受寒的。跟我去医院,马上!”
“好,我们去医院……”骆叶站稳了身子,丘风扭头就要拉他走,却被他忽然反手拉住。
“怎么了?很不舒服么?”回过头来,丘风有点着急,骆叶手上的伤也不知道他放着多久了,烧伤的面积不小,如果拖到感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又担心他是不是身上还有什么伤走不了,于是伏过身体来想要查看。
“阿风。”骆叶手上用力,把丘风的身子拉正,“我们去医院,然后回家,不要再回这个地方了。”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是却很认真,声音里全是慎重,看得丘风呆了一下。
“现在你说这个干什么?要是感染了怎么办?你是摄影师啊,你想以后不能拿相机么?你……”
“不要再回这个地方了!!”丘风还没有说完,骆叶就抢断了他的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上更加用力,几乎让丘风感到疼痛。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咬着嘴唇,骆叶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铁门。
“这个地方?”顺着他的目光,丘风也看向那扇门。深夜的走廊上只有几盏瓦数不高的灯亮着,橘色的光芒竟然也没有办法给灰色的金属加上一丝温暖。夏日的夜晚依然闷热,丘风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没有再说话,骆叶放开丘风的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然后递给丘风。
“这是?”接过钥匙,丘风瞪大了眼睛。那是一把普通的防盗门钥匙,自己身上也有一把,是这个公寓的钥匙。但是跟自己身上所不同的是,手上的这把钥匙沾满了黑灰,似乎是从火堆中拣出来的,高温让它有点变形,这一递一接的动作,让上面的焦灰不断下掉。
“我从房东那里拿的,刚拿到的时候,还是新的。但是……”骆叶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他想到了那在他面前崩坏成灰烬的有着丘风的样貌的东西,就算在心里再说多少遍那不是丘风,也会不住的心悸。这让他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着,“阿风,这里不能住人的,跟我回去,现在就回去。”
“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得去医院。”昨天晚上那几乎要杀死自己一样的炎热空气,还有手上的灼痛似乎被翻了出来,丘风觉得周身都冒出了冷汗。他甩甩头把这些都甩出脑袋,再度拉着骆叶往电梯走。
“阿风……”
“闭嘴!有什么事情到医院再说!你真想手废掉么?”不再听他多说,丘风只管拉着他走。而有了那他那句“有事到医院再说”的话,骆叶这次也还算合作。
医院总是弥漫着混合着消毒水的特殊味道,就算在人最多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寂静而畏惧的感觉。生和死在这里交接,有人依赖,有人惧怕。
凌晨两点,坐在急症室外面的长凳上,丘风把手肘放在腿上支撑着自己的头,想着刚才医生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
医生检查完之后,首先问的是,是不是哪里着火了,因为骆叶手上的伤,很像在火场中,去拉因为火焰而烧到高温的门把留下的伤痕。并且骆叶不只是手上受伤,他有轻微的脑震荡迹象,可能是在摔倒的时候撞到了头。
“他可能在一两天内会有记忆混乱,就是在受伤前后的事情可能会混起来。我们建议他在医院观察一两天。今天晚上就先在观察室吧。”
医生是这么说的,丘风在观察室陪到骆叶昏睡过去,才出来到走廊上透口气。
骆叶还醒着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放,不断的重复着要他跟他回去,那房子不能住。刚才在公寓门口的时候,虽然刚开始骆叶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但是后来也算是言语清楚,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他有脑震荡。他是什么时候到那公寓去的?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在自己回去之前,他到底在门口呆了多久?
一想到晚上下班的时候自己甚至还想通宵不回,丘风就想狠揍自己一顿,如果自己真得没回来,骆叶有可能会一直在那里呆到明天早上被邻居发现为止。
不对。丘风抬了下头,应该不用等到明天早上被邻居发现,难道从骆叶来到现在走廊上都没人经过么?他甚至拿到了房东那里的钥匙,那一定有人告诉他房东在哪里,而且他也去拜访过房东。
把钥匙拿给不认识的人,房东竟然没有打电话给自己确认。先不说这个,直接把钥匙拿给人去开门这本来就不正常。越是回想,就越觉得不对劲,才修两年的房子,年前才装修的房子,以那么便宜的价钱招租。如果说这还没什么的话,作为一个装修完善,并且带所有家具电器的房子,打扫的实在是太过马虎了。既然要打扫怎么会就扫那些一眼能看到的地方,这是要给客人看的房子啊。
有鬼。
小孩子清脆的童音在脑子里响起,昨天邻居的孩子说的话,那个字眼让丘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身边的气温似乎骤然下降。
张老太太说的,那个敲门的女人,按照昨天她的意思,那个女人已经进到房间里了。邻居的孩子说那个姐姐是鬼,是不是就是指得这个女人?
在眼前张开自己的手,昨天晚上,先是在碰触移动硬盘的USB接口的时候好像碰到烙铁,接着是好象要烧毁内脏的炽热呼吸,窒息,然后手又抓到什么东西,当时感觉似乎手都要被烤焦了。
但是自己没有受伤,骆叶受伤了。
不管是不是有鬼,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自己才是住在里面的人,却除了一些感受毫发无伤。骆叶不过是来找自己,却弄得如此凄惨。
闭上眼睛往后靠到墙上,丘风知道自己一直在微微发抖,也许是从刚见到骆叶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样狼狈的,无助的,甚至是脆弱的骆叶,一想到他遇到的事情让他有如此的表现。丘风心里就有想要摧毁那一切的冲动。他很少会愤怒,他的同事和同学甚至都没有见过他和谁红过脸,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会生气。
站起身子,丘风回头看了观察室一眼。骆叶正在里面睡着,暗自握了下拳。转身向医院外走去。
不管房东和那些邻居在隐瞒什么,不管哪个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害得骆叶如此的东西,他不会就这样逃走了事。
第五章?小杰
任何人在半夜被人不断的敲门,都会生气的,所以微胖的中年房东打开门的时候满脸的怒容。他太太穿着睡衣站在后面,探出头来往门口张望。
“丘……丘先生……”看到门口站的是丘风,房东明显的愣了一下,刚才的怒容还凝结在脸上,又多了一丝躲闪和狼狈,显得很不自然,“这么晚了,有……有什么事?”
“我来还钥匙,白天的时候,我朋友问你拿的。”丘风伸手推住门,让它打得更开,他把身体靠在门上,让房东没办法关上,“谢谢你让他进去。”
从口袋里拿出那把被烧黑变形的钥匙,丘风用拇指和食指拿着,把它举到房东的面前。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脸上冒出汗水,表情扭曲了起来,他连嘴唇都苍白了,这把小小的钥匙似乎吓怕了他,他身后的妻子更是用手捂住了嘴。
挑了下眉,房东的表现明白的告诉丘风他知道那间房子有问题。但是他还是把钥匙给了骆叶,让骆叶一个人进去。
“他现在在医院。”拉起房东的手,丘风把那把钥匙放进他的手里。房东挣动的想要摆脱,但是丘风紧紧的抓着他,把钥匙用力的压入他的手心,再把手指包过去握住,“被烧伤了,还有脑震荡。”
“是……是吗?”汗水滚下房东的脸,一直滴落进身上的睡衣里,他表情僵硬的带着笑,动作虽然不大,却是用力的挣脱丘风的手,“怎么……怎么伤的?”
“我正想问这个问题。”丘风的眼神很冷,他一直直视着房东的脸,逼得那年纪比他大上一倍的男人颤着脚步后退,“他来找我,房子里没有火源,他是怎么烧伤的?医生说,他是抓上了高温的门把,很像是火灾的时候受得伤。”
“我……我也不知道啊?或者是在别的地方伤的?”房东扯着嘴角抽搐的笑,伸出手来挡在丘风前面,“房子没有问题的,绝对没有问题的……”
“恩……”丘风偏了偏头看向他的身后,房东的妻子被他看得往后缩了一下。夏日的夜晚,那女人依然紧紧的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脸上的恐惧深刻而明确。他又把目光转向房东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右手还是握成拳状的,里面是那把钥匙。
意识到丘风在看着什么,房东的整个身体都狠狠的颤动了一下,他的手往旁边挥了一下,好象是想要把钥匙扔出去,但是又想到丘风还在,拼命的压抑住自己。
“丘先生,如果你要退租的话,根据和约我们不退房租的,只能把押金还给你,但是你只住了一天……恩,退一半的租金也行。”咽了下口水,房东很快的把这句话说完,他似乎想要丘风马上离开自己的面前,甚至退回一部分钱。
“我不会退租的!”丘风手肘一弯,砸到门上,发出不小的一声声响。他呼了一口气,从看到骆叶到现在,心里一直是紧绷的,刚才这一下似乎散发出了一些郁闷,让他觉得肩膀轻松了一点,“退了然后再继续租给别人么?”眼光看向房东,那被他这一砸吓到的男人一下后退了一步:“这房子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就算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丘风往后退了一步,让开门,房东还愣在那里没有动。皱了皱眉,丘风伸手把房门猛的拉过来关上。
沉重的防盗门大力的关过来,发出仿佛受伤的声响。丘风咬着下嘴唇盯着那门看了一会,转身准备上楼。
“哇!”这一转身,差点让他踢到身边的人。注意一看,才发现是邻居家的小杰站在自己的腿边,如同昨天晚上一样,不知道看了多久。
“小杰?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妈妈知道你跑出来了么?”有点迟疑的蹲下身子,现在少说也半夜三四点了,7。8岁的孩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自己家下面的一层楼?
“哥哥我跟你说,那个哥哥答应我让那姐姐不要哭的,但是那姐姐还在哭。”小杰抬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大概因为是深夜,他压低了嗓子。
“那个哥哥?你是说骆叶?”白天骆叶来的时候有遇见小杰?丘风不由更仔细的打量了下面前的孩子。柔软细腻的肌肤上有大概玩耍时留下的擦伤,皮肤很白皙,以往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那双大眼睛的下面有着淡淡的青色。
“小杰,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么?”双手扶住孩子的肩膀,手下的感觉到的是瘦小和单薄,昨天晚上这孩子也是在半夜两点过出现在自己的门前,今天更是三四点了却在20楼游荡,明显,他没有好好睡觉。
“很吵的,睡不着。”小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现在还听得到?”
“现在不会,但是在上面就一直听到,吵得我头疼。”小杰指了指头上的,抬头往上看去。丘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走廊的天花板。
“小杰,你告诉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听到那个姐姐在哭的?在什么地方能听到?你们屋里?还是我的门口?”走了几步错开房东的门,骆叶靠墙坐下,把小杰抱近身边,轻声问。
“搬来第一天就听到了,我跟妈妈说,她说我看电视看多了。”乖巧的依偎在丘风身边坐到他的腿上,小杰低下头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在家里就听得到,走廊上也听得到,但是不在上面就听不到了。“
上面指得是21楼,如果是昨天,丘风可能会想着孩子的话做不得准,但是经过骆叶的事情,他现在只能努力的去整理。
“除了哭声,小杰你还有听到什么么?“
“叫门的声音。”抬起头,小杰有点疑惑的对丘风说,“真奇怪,我老是听到那姐姐在屋里面哭,但是就是每天晚上都有叫门的声音。”
心里咯噔一下,叫门声,这和张老太太说的话正好连上了。果然是她说的那个敲自己门的女人么?
“恩,小杰,跟哥哥上楼去好不好,你妈妈发现你不在床上得担心了。”他站起身来,伸手把小杰抱起来,夏天的晚上孩子只穿着宽宽大大的T恤和小短裤,随着他的动作,有点微大的领口向后面敞开来。就着抱着孩子的姿势,丘风能够看到孩子的背。
“小杰,你背上怎么了?”丘风抱着他走到走廊中间的灯下,拉开他的衣领仔细看。孩子背上有一道道的痕迹,乍一看很像是伤痕。在光亮下看清楚了,才发现是胎记。奇怪的是,这个胎记是直直的一道一道的,每一道之间大概有10公分左右的间隔,工整的诡异。
“没怎么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小杰把手环在他脖子后面继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是么?”没有再多想,丘风动手把孩子的衣服拉好,抱着他上了电梯。
“小杰!小杰!你跑哪里去了?每天晚上都这么闹,你要妈妈的命啊!?”刚出了电梯,一个女人就扑了过来,看上去已经找了半天了,满脸的焦急和汗水,“我一层一层的找楼梯间,都没找到你,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任着女人从自己的手里把孩子抱过去,丘风等她念叨完才出声:“我在20楼的走廊上看到他的。”
“啊,丘先生,这孩子,以前就老是藏在楼梯间里。真是麻烦你了。”把孩子抱起来,女人对着他连连道歉,“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半夜往外跑,每天晚上弄得我都到处找,这孩子……这孩子……”
说着说着,女人的眼睛有点红,她的眼镜下面也有深重的眼圈,看来跟小杰一样,一直没有睡好。
“没什么,大姐,我有点事情要问你。”丘风摇摇头,打住她的话,“白天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来找我的朋友?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白天的?啊,那个高高的大眼睛的男人?”女人稍微回想一下,“他跟小杰在说话,然后问我房东在哪里,说要进你屋去……”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得刷白,“就……就这样,我……我带小杰回去睡觉……”说着,抱着孩子转身就要走,丘风早她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睡?小杰一直听到有人哭,一直睡不着才会躲到别的楼层去,你一直不想相信也没办法。这样下去是没完的。”心里认定这个女人一定知道什么,丘风话语里也下了重药,“你想这样弄得你们两个人都神经衰弱么?今天他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总得想办法解决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女人慌张想从丘风的左右过去,但是一直被丘风挡住,情绪渐渐又激动起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什么都不知道,丘先生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姐!你振作点!你想要小杰就一直这样下去?!”丘风的声音提高了,他想抓住女人的手臂固定住她的身体。那女人就单手抱着孩子伸手来挡。
“大姐……?你的手?”这一挡,丘风的动作停了下来,女人伸到他面前的手掌,手心里留着曾经被灼烧的痕迹,新的肉和肌肤生长着,形成一个长条的突起,从拇指的根开始横过整个手掌。除了一个在左手一个在右手,这个痕迹和骆叶手上的伤非常相似。
“啊……”女人惊恐的抬起头来,她也发现了自己把什么东西表露在丘风的面前,她颤抖的收回手,紧紧的抱住小杰,身体瘫软了下来,跪坐到地上哭出了声音,“不要再来了,不要再闹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家小杰……天啊……那么多人在那间房子附近,为什么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