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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想问的。”他说着,拿出一本小册子,破破烂烂的,颜色也已经褪成深棕色。在这本小册子的封面上有三个题目,一个是用越南语写的,一个是用法语写的。另一个是用英文写的“岘港博物馆——古占婆的艺术”。
当我一见这本书的目录时,一股说不出的激动油然而生。我伸手接过它,只想证实一下它的真伪。虽然我两手并没干别的什么事,但翻看这本册子时却感到笨拙异常。这册子的每张图片下面部配有三种语言的解说词,内容是关于越南近一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
我抱着埃里克轻轻地摇着,然则向我展示目录的内容,并解说着其中一些已被博物馆所收藏的较为重要的物品。与其他博物馆相比,那儿收藏着更多远古的玉或石头雕成的人像,大部分都是翩翩起舞的少女。也有十分珍稀的中国陶瓷,金银珠宝,珍珠手镯,几套几百年前的礼仪服饰,一些扣形装饰品和两用耳环,打制成的铜盘与铜壶以及一把镶着钻石的军刀。这太有意思了,实在非同寻常。这些东西内在的价值着实难以衡量,但它们的市场价格呢?
我发现然正注视着我,便转过头来迎着他的目光,问:“你在上那艘名叫马纳蒂里的货船前就认识包贡了吗?”
“噢,认识,我是为麦安工作的人员之一。就是我叫包贡离开岘港博物馆的。”
“麦安?”吉多问,“谁叫麦安?”
“总统夫人,蒂厄女士。在我给岘港挂电话前,她已经让阮将军负责将西贡博物馆的收藏品运往加拿大。”然说着把目录递给吉多。
我问:“那你是否留在西贡等着来自岘港的东西呢?”
“我并没有特意这样做,蒂厄夫人把她自己所需要的玉和钻石运出去了,而且她还命令将西贡银行的十六吨金子转到她的账下。”
“哇!”吉多脱口而出,“她把十六吨金子带出了国境!”埃里克又被这惊叫声给吵醒了。
然摇摇头:“我们找不到人来运。苏撒开始说他们能通过个人项目帮她把黄金运走。但当他们来到王宫,看见铺在她卧室地板上的简陋的小床时,他们改变了主意。他们并不想因为转移一国的黄金资源而改变自己中立的地位。”
“蒂厄夫人的妹夫李从一些被遣送回国的加拿大外交人员那里买到一些空位,这就是他们如何把这几个柳条箱弄上马纳蒂里号货轮的。李为我和包贡都买了船票。无论李能运些什么,他都会把它带到法国的。”
“那金子还留在西贡吗?”我问。
“大部分。”然回答,“不是全部,至少蒂厄总统带去整整一箱黄金。”
“那些被运出去的黄金呢?它们在哪?”吉多问道。
然哈哈大笑。这时埃里克开始哭闹起来,然从我手中把他接了过去,说:“如果我知道这十六吨黄金在哪儿,哪怕只有其中一部分,你们想我的家人还会在这个车库中住吗?请相信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那批黄金在哪儿。”
“好。”我说,“那请你告诉我们当马纳蒂里号货轮到达加利福尼亚后,发生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些什么?”
“当包贡通过海关时,你在那里吗?”
然思索着,眉头紧锁:“是的。所有运往加拿大的货物,以及所有持外交护照旅行的旅客的物品都被留在船上。进入美国的货物被专门从事检查和收税的工作人员收拾好,用卡车送入海关仓库,以备检查。”
“你知道从岘港运来的那些收藏品是否都是赝品?”
“大部分都是。”他点点头,“但不全是。比如,里面有一些特别好的玉器和一些圣殿舞女的雕像。”
“包贡是否很不安?”
“不安?不,一点也不。”然走到摇篮边,把埃里克轻轻放下,又拿来一瓶婴儿果汁,给埃里克灌了满满一瓶。他一边摇着摇篮,一边对我们说:“你们瞧,包贡需要的是日常文书,而不是那些赝品。他要的只是这些东西出处的证明,你明白吗?他把真品藏于某个角落,而他能在市场上公开卖这些东西的惟一途径就是让海关在他的文书上盖上公章。”
“这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不是吗?”然说道,“包贡为了能卖出那些真品而不得不去走私赝品。”
“这并不可笑。”吉多道,“这是贪污。”
“也许吧!”然点点头,“在不知道包贡的动机前,我不敢妄下定语。博物馆对于展示那些没有出处的物品尚存疑虑,即使这些物品是个人捐赠的,私人收藏家可没这么小心。”你认为包贡准备把这些东西全部捐给某个博物馆?”我问。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然顽皮地咧嘴一笑,“如果你要证实的话,最好问问包贡本人。”
“我很想问问他。”我说,“但他究竟在哪儿呢?”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长滩高速公路上驾驶一辆卡车向北去。”
我们谈了很久,埃里克需要人照料,我们也需要点时间。以便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刚刚得知的消息,于是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然先生,根据以往的记录,你是用外交护照进行旅行的。”
他点点头。
“你是否能免除海关检查?”
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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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向北疾驰,前往洛杉矶市市区。突然,我又看见了那辆白色小车,相隔两个车道,比我们落后三辆车的距离。我对吉多说:“你能改个车道吗?”
他看了看我,好像我迷了路似的,但他还是听从了我的话。在车的反光镜中,我发现那辆白色小车也改了个车道。
“再改个车道。”我吩咐道。那辆白色小车仍然照跟不误。“我们被人盯梢了。”我说。
“妙极了!”吉多开始异常仔细地注视着车的后视镜,“是哪辆车?”
“就是在威斯敏斯特几乎撞了我们的那辆白色小车。”
吉多稍一考虑,说道:“看来他们要以牙还牙,对我们进行报复了。土匪们总是要把他们失去的毒品抢回的。”
“如果他们是一群匪徒,早就把你干掉了,吉多。”我接口道,“我看见他们都留着短发,穿着短袖衬衫,戴着领带,是伙白人。我猜他们即使不是中央情报局的,恐怕也不远啦!”
“譬如说呢?”
“海关啦,对外事务部啦,空军特遣部队啦……”
“他们找我们干吗?”吉多问道,一脸被中伤的无辜。
“他们关心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正在调查的事。”
“要我来耍耍他们吗?”
“不。”我到车后取出我的相机包,“让我们好好看看他们。”
“怎么都行。”
我在那架35毫米相机上装上了远距离照相镜头,并查看了一下胶卷:还有十八张。
吉多找到了帮助我的路线。他变了两个车道,放慢车速,与跟踪我们的那辆白色小车保持一辆车的距离。我跪在车内的底板上向后望着,两脚紧紧地撑住车座,使相机镜头恰好与挡风玻璃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我不敢让镜头露出车窗,因为别人可能会把它当做武器而引起惊慌。另外,如果那辆车上的人在我未拍照之前看到它,肯定会立即闪开。
由于车颠簸得厉害,我无法通过远距离镜头看清后面的人,于是我打开自动调焦装置,将镜头对准后面那辆白色小车的挡风玻璃,迅速拍了八张。
“你能将车开到他们的侧面吗?”我说,“我要拍几张他们车窗内的照片。”
吉多让一辆卡车行驶在我们与那辆白色小车之间,希望那辆小车的司机会利用这辆卡车作为掩护,再次开到我们后面去。现在我处于非常有利的位置,吉多放慢了车速,让这辆卡车向前开去,使我的镜头与那辆白色小车的司机之间只留下空荡荡的十尺空间。
我飞速拍了三张:“走!”
吉多猛地一踩脚刹,又远远落在那辆小车的后面,让我拍下它的车牌,然后在下一个出口斜坡处加速离开了高速公路。
“他们没看见我。”我回到车座上,把镜头对着吉多,把剩下的全部拍完,“他们正忙于揣测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于是你成功了。”
“噢,是的。”一整卷都拍完了,相机的自动倒卷装置开始启动。“吉多,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想我们以前一定和他们照过面。星期二那天,这两个家伙不是正在系船池边闲荡,注视着我们与米丹谈话?想起来了吗?”
“没有。”吉多开车走了个之字形,转到旁边的支路上去,以确保后面无人跟踪。“他们是谁?”
“上次碰到他们时,他们对所坐的地方大惊小怪的,我那时以为他们想要的只是坐在一张桌子旁,观看海上的景色罢了,现在我猜他们当时是想靠我们近些。”
吉多耸了耸肩,他还是记不起来。
“再想想我们与米丹的会谈。如果你能做些一般性的推测,也许就会明白了。”我说着,从相机里取出胶卷,“我倒要看看,阿洛能从这个车牌中得出些什么。”
吉多察看了一下后视镜,接着往后一坐,靠在车上那舒适的座椅上略作松弛。然后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膝盖:“这有趣极了,如果那些家伙干得更好一点的话,会更有趣的。这些家伙真他妈笨,总是让人发现。”
“也许是他们故意让我们看见的。”我说。
“蠢货!”这就是他最后的评价。
吉多把车停在市政府问前的路旁,周围停着三辆新闻车。他在挡风玻璃上放了张新闻单位的卡片,然后我们就穿过街去地下商场,顺路把那卷胶卷留在一个照相馆,一小时后就能取出。
吉多排队买咖啡,我抽空给麦克打个电话。
“我在街对面。”我说,“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退伍军人管理局不肯收留爸爸,但并不是因为他最后一次所干的事。社会服务局说,在特罗纳有个地方,那儿对长期失业需要照看的人有很好的方案。”
“特罗纳在什么地方?”
“在沙漠中,只要爸爸不随意闲逛走失,在那儿他不会闯出什么大乱子。”麦克清了清嗓子,“可问题在于费用太他妈贵了。国家对老年人的医疗照顾项目所能支付的还不到它费用的一半。我不知道从哪儿才能凑足这笔钱。”
“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我说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卖掉那该死的屋子。
“我们不妨将它作为一条退路。我听说在里西达有一幢位于两镇之间的屋子,今晚我准备去瞧瞧。”麦克接着说。
“我给那个酒吧老板通了个电话,他挺通情达理的。”我说,“他说早在你过去在霍伦贝克大街上巡逻时,他就知道你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麦克回答。
“那家伙说过去你曾帮过他不少忙,他欠你不少人情。他说他的保险金能够弥补奥斯卡所毁坏的台球桌和水暖设备。但如果你能支付那笔赔偿款的话,他会非常感谢。”
“那要多少钱?”
“五百。”
“哎!”麦克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全部呼了出来,“那也太公平了。而我有种感觉,那个令酒吧老板欠人情的警察就是波拉。我根本记不得那个酒吧了,也不记得曾在那个街道巡逻过,这么多年来,那些深更半夜穿着蓝制服的人,谁没经历过下流的舞场,夜总会!你怎能认定他会记得我呢?”
“既然这样,我告诉他就这样办,好吗?”
“好,如果你不介意再给他回个电话的话,请告诉他,我今晚会去拜访他,顺便看看具体情况。”
我告诉他没问题。
“现在你能和我与吉多一块去喝杯咖啡吗?”我问麦克。
“不行。我要带香农到警局问话。他现在看起来仿佛又冷又湿的。那干燥的监狱对他来说简直妙极了。”
“你准备让我也出席审讯,是吗?”
“是的,给我两个小时时间把他安置到楼上。等我们准备开始谈时,我再呼你。”
我给酒吧老板挂了个电话,把麦克的话转告了他,他却在电话里向我讲述他那亲爱的父亲死于肝硬化的事。
吉多和我喝完咖啡,就在照相馆旁边的一家文具店里,相互给对方念令人捧腹大笑的卡片以消磨时光,直至我们的照片洗出为止。我一拿到那张有汽车牌照的相片,就给阿洛打了个电话,不到两分钟,他就有回音了。
“这是赫兹出租汽车公司的号码。”他说,“再给我点时间,我得在租车协议中去查询一下租车人的名字。我查到后再呼你。”
接着,我又给米丹挂了个电话,以确保他在房中。我说:“我要给你看几张照片。”
我们回到车中,驱车穿过小镇,前往米丹住的饭店。
因为一切均由制片组付钱,米丹显得十分闲适。他刚刚剃过头,修过指甲,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外面罩着一件长袍。
吉多四周看看,十分欣赏他说:“不错啊!在外头能住像这样的房子,我会非常高兴的。”
“我甚至一次也没离开过这里。”米丹笑嘻嘻他说,“我怕是已经习惯这种待遇了。”
“阮凯叫我告诉你,欢迎你去他家做客。”我说,“你去过她家吗?那简直是一座城堡。”
“我们曾谈过。”他回答道,什么也没透露。
我把拉尔夫·然抱埃里克的照片给他看。这是我们与他道别时照的,我问米丹:“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米丹的目光在然的脸上扫来扫去,眉头紧皱,努力地回忆着,嘴里却只吐出一句话:“这小孩子真可爱。”
“这男人叫拉尔夫·然,这小孩是他的孙子。”我说,“他为蒂厄夫人工作过,而且他认识包贡。”
“对不起。”他把照片递还我,“也许他变化太大,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两个人呢?”我把另一张相片递给他。这是我在车上照的,镜头瞄准那辆白色小车司机的边窗,照片上是那个司机的侧身照,他旁边的乘客露出四分之三的面孔。
米丹点点头:“我见过他们好几次了,第一次是两天前,你给我拍录像时,他们在旁边看着。第二次是昨天,我又见到他们,这就是我曾告诉你的那些我认为在跟踪我的人。”
他从我手里拿去下一张照片,这是一张挡风玻璃的相片,在后视镜镜片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张脸。“毕竟我没患妄想症,不是吗?”
“他们在跟踪某个人,这是肯定的。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是谁了。”
“还有什么事吗?”米丹问道。
我向他简要地叙述了一下我们与然的谈话,并征求他的意见。
米丹回答说:“我想这个然先生分析得很有道理,包贡还能因为什么原因而运这样一批货呢?这样孤注一掷地逃离越南这个国家是非常危险的。冒如此大的风险运几箱货,那肯定有很高的回报。”
“对你来说,卖掉那些真品有多大难度?”我问道。
“一点不难,亚洲的艺术品现在标价很高。”米丹回答,一副艺术历史学家的风度,他曾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许多个人收藏家只想收藏它,他们并不介意一件艺术品是通过什么渠道到达自己手中的,而博物馆就谨慎得多。你瞧,现在许多成功的诉讼案中,一些个人与国家就声称一些艺术品是非法被弄走的,诉讼费用昂贵,而且当一些珍品被当局从展览会上带走并运出国境时,其结果也令人十分尴尬。捐献者不愿在这样的意外事故上签名。”
米丹又拿起那张照片,细细观察,他点了点头:“包贡对政治不感兴趣,对物质财富也不在意,他只是为他的祖国与人民担心,我相信很有可能是这样,包贡希望在一个其他国家的博物馆里能保存古占婆的收藏品,如果那是最可行的方案的话。”
“按你的意思,包贡是个可敬的人。”
米丹点点头:“一个学者。”
我的呼机整上午一直响个不停。我把电话机挪到窗户边的一张椅子上,在这儿我能看到这片大海上空即将到来的一场风暴,见到这场风暴的头一阵雨点。
在我忙着复电话的时候,米丹打开电视机,与吉多两人舒舒服服地看着,这是一种按收看次数收费的电影。
我的制片人兰娜·霍华德正在为一件事争吵不休。我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这周,我和吉多在制片室逗留的时间很短,正常情况下,我们是她主要的欢乐源泉。当兰娜布置我独立去拍一部影片时,她其实从不希望我做得如此独立。
为了稍作弥补,使她快乐起来,我邀请她到旧金山加入我们的队伍,帮助我们拍摄星期六晚上唐人街的新年游行。这样,她看起来才平静了几分。
斯科蒂已经呼我三次了。他留下的是一个当地的电话号码。这意味着他仍然在镇里或者他随身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