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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誉风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脸上的神情是难得的柔和。
阴司笑着,伸手一挥,四周的景物变换,他们置身的仿佛不是地下室,而是一座空旷的山间。
“知道吗,这世间只有他才能解开你的血咒。”
血色的天幕陡然划开,空中似乎有狐哀鸣,萧誉风陡然睁开眼睛。
历经一天又一夜的寻找,皇甫策已是满目血丝,近乎发狂。
这时,刑部侍郎傅授来禀,已经查到证据指控阴司,他带着那些证据再次进宫。
皇帝正跟刘昭容喝酒调笑,看见他进殿,脸色一沉,当即挥退刘昭容和一堆宫人,偌大的殿中只有父子两人。
皇帝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那一身白色华服还是昨日样式,绣着云纹的袖子似乎被树枝划破,金线被扯开,一丝丝垂了下来,他脸上的神色憔悴,满眼的血丝,似乎一夜未睡。
皇帝从来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皇甫策,心中又气又怒,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茶饭不思,一夜未睡,这样沉迷女色的人将来如何当一国之君?
他的眼神阴霾,当即下了一个决定,势在必行的决定。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禀。”皇甫策垂首道,皇帝厉声道:“说。”
“阴司毒害天水村的村民,陷害太子,命徒弟段离殇勾结赫连一国,通敌叛国……”
“可有证据?”
“在儿臣这里。”
他垂首上前,将手中的证据递了上去,皇帝接过,故意看得很慢,皇甫策看着渐渐发白的天色,已然按捺不住,上前道:“请父皇定国师的罪。”
皇帝将他的着急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好,朕明日再定。”
她已经失踪两日,他无法再等下去,当下重重一跪,“父皇,国师罪恶滔天,不容姑息,应该立即定罪。”
“朕有些疲乏,缓一缓再说吧。”
这分明是故意拖延,她一定碰到危险了,不然皇帝不会这样拖延。
他惴惴不安,不再隐忍,重重跪地道:“请父皇立即下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哦,有什么后果?”
“他抓走了凌云心,万一出事,圣教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一切都是为了那名女子!
刚刚敛下怒气的皇帝又再次发飙,“说来说去,你都是为了她!一个女人,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朕要你灭圣教,为了她你还敢敷衍朕!一个江湖草莽而已,值得你如此吗?”
此时此刻,他终于相信她的失踪绝对与皇帝脱不了干系。
“这世上没有值得与不值得,只有爱与不爱,我爱她,所以情愿如此。”
这番表白令皇帝更是目瞪口呆,他终于承认了,在他面前承认对那个女子的私情。
“身为皇帝怎么能儿女情长?”皇帝怒道,“策儿,你将来会后悔的!”
“她若死了,儿臣才会后悔!”他陡然起身,冷冷望着座上的皇帝,“是你和阴司合谋害她,真正的异星是我,不是她,可怜她从小被抛弃,受尽生活的苦楚,真正该受苦的人是我!你让我爱她又惧怕她知道真相,你让我爱她又怜惜她无法自拔,我恨我是皇室中人,我恨我的出世,早知这一切,当初何必被她救起,葬身悬崖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满目血红,近乎入魔。
“她若死了,我要毁了整个皇室,我要你们都为他陪葬!”
“她若死了,我要这万里江山陪葬,我要人间变成修罗场!”
平日那么温和的男子,说出这些话竟然眼都不眨,威严怒目,字字泣血,句句惊人。
皇帝脸色发白,袖下的手一直在抖,忍着惧怕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父皇忘了那块凤玉?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儿臣做不到的?”
凤玉……传说中的四骑……出可破国……
皇帝脸色如纸,扶着龙椅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厉声逼问,早已没有往日的温和。
皇帝这时忽然笑了,“你想知道,朕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喝了那碗茶……”他忽然唤来一名太监,那太监端着一碗血红色的茶水上前,那下面隐隐一团血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皇甫策下意识想吐,他本是有洁癖的人,看到里面有东西自然会觉得恶心。
“喝了它,朕就告诉你,她在哪里。”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她重要?
只要她好好活着,他可以委屈一回,可以迁就那个恶心的茶水。
他伸手就去端那碗茶水,狠心闭目,张口便喝掉那碗茶水。
手一掷,玉碗四分五裂,他唇上一抹艳丽的血红,“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国师府下有地下室,她就在那里。”那个地方是他为阴司所造,自然知道那个地方。
“好,请父皇下诏,国师残害无辜,诬陷太子,通敌叛国,其罪当诛,幽冥殿当毁。”
“你竟然敢威胁我?”
“威胁?父皇想让四骑踏破这座皇宫吗?”
“你……好,我下诏。”
皇甫策拿着那道圣旨,领兵迅速前往国师府。
这一夜已经昭示父子两人的决裂,皇帝怒容满面,“凌家的人……圣教……朕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挥手迅速又下了一道圣旨,带着圣旨的太监还未出宫便被人一箭射死,聪明如皇甫策,早已料到皇帝有此一招,派人潜在皇宫就有此算计。
国师府外,皇甫策厉声下令,“搜!”
一行行禁卫冲进国师府内开始搜查。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吼,似乎有光从地底下传了出来,四分五裂,整座国师府摇摇欲坠,瓦砾坠下,花盆倒下,假山碎石滚落,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黑衣挥衫,面孔狰狞的男子在空中惊吼,阵阵白光透过他的身体,四分五裂,一阵黑色的雾气笼罩在上空,随后,两个人从废墟里走出。
凌云心扶着受伤的萧誉风走到众人面前。
皇甫策心口一痛,哽在喉间的血被逼了回去,大步迈到两人面前,焦急不安地看向她。
她一眼望来,那眼神冰冷,犹如刀锋出鞘,牙齿蹦出两个字,“让开。”
他哀哀一笑,这一刻,他知道她已经知道真相。
“不让。”他微微一笑,满目柔情,上前死死握住她的手,“我不会松手,一辈子都不会。”
很快,她劈手一掌,他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四周的下属围来要擒住她,他挥手厉声道:“都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伤她。”
一行行禁卫退下,他上前,她扶着萧誉风头也不回就走。
这一夜,她陡然发现这活着的二十一年真是一场笑话。
被栽赃、被抛弃、被误会,还爱上仇人的儿子,上天真是待她不薄。
在她自以为找到一生挚爱,至死不渝的时候猛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别人设下的局。
她不是什么异星,不是什么祸害,她不该被抛弃,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苦痛是另外一人的。
她想大笑,想疯狂地大喊,可是怎么也喊不出来,心像是死了一样,所有的热情都结冰,所有的明朗都变得阴暗。
她就那样扶着萧誉风一直走,犹如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知觉。
皇甫策在后面跟着她,血顺着他的唇角滴落,顺着他的步伐,越来越多,心痛得快窒息,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记着她说过的,“傻瓜,这世上有谁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那时候她多么开明,多么明朗,而现在他看不到她眼里的光,直觉得快要失去她了……
他脚步不稳,脸色苍白,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
狠狠擦去唇边的血迹,一个箭步便挡住她的去路,抓起萧誉风奋力一丢,扼住她的手腕径自走到一旁。
这一刻,已经涉临崩溃的她拼命想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他的力道很重,脸上的神情却很温柔,“听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你好好听完,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拦你。”艳丽如血的唇,说话间齿间泛着迷离的血光,可他还在忍,用尽所有的气力稳稳地站着。
“我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瞒着你是怕你难过,不是有心隐瞒。”他重重一咳,硬是将喉间的血逼了回去,“我比你还厌恶自己的出生,但是我无力改变,所以我想给你最好的补偿,想将你握在手心那样宠着,想为你建一个从此没有苦难的大同国度,只为你灿烂一笑,我的人生便是圆满。”
“我究竟有多爱你,连我自己也无法估量,只觉得失去你,人生从此星辉不再,一片惨淡。”
他身体晃了晃,靠着她勉强站好。
“现在我很害怕,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恐惧,”他笑了笑,伸手抚摸她的脸,“怎么办,我怕将来没有一个人像我这么爱你,我怕将来没有人像我这么宠你……”
这时候她发现他指间一片血红,那粘稠的血贴着她的脸颊,一滴滴落到地面。
她脸色大、变,惊慌失措,“澈,你怎么了?”
他再也坚持不住,跌落在她怀中,笑得很温柔,淡淡问道:“心儿,我赔你好不好,将我这条命赔给你好不好……”
她开始感到害怕,他胸前一片血红,那艳丽的血花令她感到不详。
“心儿,你可以对我笑一笑,就一下好吗?”他指尖眷恋地摩挲着她的脸,似要将她的面貌永远镌刻在记忆里。
她想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你怎么变得爱哭了?”他努力擦去她的眼泪,所过之处一片血泪,“我舍不得你哭,你笑的时候比哭好看,那目光璀璨明亮,胜过人间最美的星辉,我有幸看到又真心拥有,真希望此生永恒……”他的目光开始模糊,奋力抓住她的手,“心儿……我很担忧……将来没有人像我这么爱你怎么办……”
直到现在,他还在担心她,她顿时心如刀绞。
她失声痛哭,“只要你活着我就原谅你,否则我这辈子永远记恨你!”
“这样也好,你永远都记得我……”他往她怀中靠了靠,拼命汲取她身上的温暖,“我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他微笑闭目,肩上的手陡然滑落,她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在装死骗我对不对?你想博取我的同情原谅你对不对?”她拼命摇晃他的身体,那模样几近发狂,一旁的萧誉风终于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走来,伸手诊脉,最后道:“他死了,一个时辰前服的毒药。”
“你骗我,他只是睡了,怎么会死?”她大吼道。
“你以为他是怎么找来国师府的?”萧誉风冷笑,“皇帝不会要一个不听话的傀儡,为了你,他一定触怒了皇帝,所以被赐毒药,一路上匆匆赶来救你,毒性蔓延比平时快……”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她摇头否认,抱着他起身,“他怎么会死……他那么爱我……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泪水滂沱似雨,她抱着他格外地温柔,“你睡吧,等你醒来我就陪在你身边,你永远不是孤零零的一人。”
她抱着他一直走,一直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减轻番外的叙述量,添加了细节,然后再扩展一章。
腊月寒冬,风雪扑面。
屋内烛光明亮,神色冷凝的女子垂首正在说话,萧誉风却在发怔,望着眼前明亮闪烁的烛火,忽然想到她的眼睛,永远明亮逼人,哪怕犀利也是明朗得透彻,然而那一夜他看到她眼底的晦暗。
似乎那个人是照亮她的阳光,倒下去以后,她的世界将崩塌,永失光明。
他看到她满眼的泪水,平生第一次做出荒谬的举动,伸手去擦她的泪。
然而这只是他的幻觉,现实的情况是——他正伸手靠近烛火,一旁的容嫣看着他玩火的姿势,连忙出口提醒,“教主,那是火。”
这声音犹如凉水扑面,他神情一顿,赫然收手。
这是容嫣第一次看到他走神,心头涩痛,可想到当今的时势,连忙又道:“方才我说的话,教主以为呢?”
“再说一遍。”他面无表情道,容嫣立即禀道:“眼下兆王失踪,凤王已死,晋王远在彗州,此刻正是攻占帝都的大好时机。”
“你都安排好了?”
“是,在兆王失踪的消息传来后,魔教一半的人马已经来到帝都。”
“圣教的人毫无所觉?”
“据说圣教总舵开会,凌啸带人回华州,帝都里并无圣教的人马。”
“在此之前,一定要皇帝下诏铲除江湖势力,这样一来反而更容易聚拢分散的江湖势力,也有可能和圣教联盟,”他顿了顿,似乎想到某个人的身影,神情忽地一柔,“如果有那么一日,我希望教中的人可以抛弃成见,这个任务便交由你处理。”
“这些我都明白,可我更希望你记得当年的豪言壮语,”容嫣神情悠远,“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你毕生的抱负,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么多年的筹谋。”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皇甫策已死,你还有机会,现在全力以赴,将来才不会后悔。”
话罢,她转身就走,泪水忽然滑落,那模糊的泪光映着凛冽风雪,一颗心就在今夜冻结。
没有人不渴望爱情,可是她发现,她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心里,哪怕她用尽所有的行动都追不回他的心。
她倔强,冷漠,永远都学不会真正讨好一个人,说出那番话已是此生极限。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当初在林间,阴司告诉她,得到凌云心的人有如天助,那人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若当真如此,她愿他们成就美好姻缘,愿他此生夙愿得尝。
呵,现在皇甫策已经死了,他终于也有机会了……
她只想祝福他,哪怕将来永不相见也没有遗憾了。
雪花簌簌落在她的肩头,她望了那屋中的人影一眼,这一眼似乎望尽春光秋月,这一眼似乎望尽暮秋寒冬,他们走过的岁月,度过的时光都被封存在心底,她低头一笑,终于转身离开。
萧誉风没有回首看屋外远去的人影,脑海中只响荡着那句话。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念,没有地方去容纳爱情,只是想要站在最高处俯瞰天下。
那是他毕生的心愿,无法舍弃。
绍光廿八年十二月十八日,皇帝下诏铲除江湖势力,圣教首当其冲。
绍光廿八年十二月十九日,禁卫发现已毙的太子皇甫策,这是皇朝有史以来最短命的太子,其死讯传遍九州,皇帝下令风光大葬,谥号“昭德”。
那一日,彗州的夏侯府也得悉这个消息。
一身锦袍的男子终于再次回到丰神山的云月水榭,那已经被他尘封在往事的地方。
三面临水的水榭被风雪覆盖,那湖上已然结冰,那里的明月树已然枯萎,以往在风中飘扬的小白花再也看不到了,可见此处已无人打理多时。
他站在门外,仰头看着风雪,迟迟没有入内。
他心里,脑海里满满都是“皇甫策已死”的消息。
皇甫策一死,皇朝必将大乱,他和晋王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皇甫策一死,圣教必将遭难,江湖势力终要归于一方。
所有的形势分析完毕,最后想到她,一如他的性子,权衡利弊之后才是个人情感,在他和她并无利益纷争时,他从未权衡,但自从她搅入朝廷后,他们的立场便开始不一样了,这也意味着他永远无法像皇甫策那样爱得全面与深刻。
皇甫策死了,她会很难过,想起这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还是难以避免地划过一丝怜悯,只是那丝怜悯很快又被当日那一幕吹散。
那一日,她背着行囊欲走,他挡在门口,紧紧盯着她道:“小云,你爱过我吗?”
那是他终其一生勇敢的质问,那时他在想,如果她曾爱过他,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试着像皇甫策那般,然而她只是漠然望着他,淡淡道出两个字:“不曾。”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扼杀了他所有的希望,曾经的过往在此刻都灰飞烟灭。
在那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牵绊,在后来真正做到了只为利益而活。
他是夏侯家的独子,背负着一族的命运,个人重担自然胜于感情,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哪来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他必须承认,放弃她的确有利于行事,娶到长乐公主的确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人果然现实一点比较实际,像皇甫策爱得那样深刻,最后又是怎样的结局?
一个江湖女子,一个皇室太子,如何能跨过世俗偏见在一起呢?
那两人的爱情美得像童话,只不过现在看来,那是俗世绚烂的烟火,一闪即逝,难得永恒。
他忽然庆幸自己没有皇甫策那般深爱,也忽然庆幸自己只是俗世里的人,不是爱情里的神。
怜悯,惋惜,最终复于平静。
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