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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移民”和“投资移民”
重新崛起的日本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作者:李培林
为了了解中日之间的民间交往,我拜访了冲绳的几个华人社团。海外世界各地的华人社团,往往分成大陆华人的社团和台湾华人的社团,冲绳也不例外。但不同的是,由于冲绳与台湾历史上的密切联系,冲绳台湾人的华人社团比大陆的华人社团庞大,而在一般的海外城市,总是大陆的华人社团影响大。
冲绳本来有一个历史比较悠久的华人社团,叫“冲绳华侨总会”,但其组织者都是过去
的老华侨,都已上了年纪,很多年都没有什么活动了。一些近十年来从大陆来的华人不满意这种情况,于是进行重组,其积极活跃的人士,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新组建的大陆华人社团叫“冲绳华人华侨总会”,才刚刚成立几个月,我们与该会几个年轻的理事到酒吧喝酒聊天,他们有两个是从云南和上海来的姑娘,都已经嫁给日本人,随了夫姓。云南姑娘的夫君是一家建筑材料公司的老板,她自己也在夫君公司负责对中国的业务。上海姑娘的夫君在地方政府里做事,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专心在家照料家庭。一起喝酒聊天的还有一个贵州来的小伙子,六年前自费到冲绳琉球大学学习经济,两年前大学毕业,现在在一家公司任职。总起来说,他们是属于大陆来日本的人当中经济境况较好的一群,经济拮据的那些人整天都在拼命地打工,还没有闲心来热衷于华人社团的事。云南来的姑娘性格开朗,从京都大学毕业后随夫君来到冲绳,看得出她是社团的中间力量,滔滔不绝地笑谈她对社团未来的设想。但经济力量的支持和有没有日常经费的来源,是这种民间社团活动能否持久的关键,现在“冲绳华人华侨总会”还是靠大家捐一点,还没有稳定的财源,看来不是长久之计。
冲绳台湾人的华人社团叫“琉球华侨总会”。据副会长林国源先生介绍说,台湾政府至今没有承认冲绳历史上的划归日本,还把它看成属于中国属地的国家,因为历史上的琉球王国是中国的朝贡国,所以在台湾,冲绳还是被称为“琉球”,根本就不承认“冲绳”这个名字。
冲绳对于台湾来说,具有很重要的经济战略意义。冲绳南面最靠近台湾的石垣岛,民风淳朴,沙滩纯净洁白,海水澄澈透明,空气新鲜得让游客忍不住贪婪地大口呼吸,是台湾人非常喜欢的度假地。石垣岛也是一个地方航运中心,年停靠船舶近36 000艘,总吨位约650万吨,货物吞吐量约90万吨。由于台湾和大陆政治方面的问题还没有进行直接贸易,现在所有台湾和大陆之间的航运船只,都要到石垣岛港口象征性的盖一个章,从而使两岸的贸易从形式上变成“转口贸易”,而不是“直接贸易”。这种因政治问题带来的贸易插曲,却使石垣岛获益匪浅,听说这种两岸之间“转口贸易”的盖章费用,成为这个4万多人口的石垣岛的重要财政收入。
林副会长是一家“东亚旅行株式会社”的社长。他介绍说,在日本注册株式会社(股份有限公司)要1 000万日元以上,而注册“有限会社”(责任有限公司)只要300万日元以上,所以他的旅行社属于较大规模的。他告诉我们,“琉球华侨总会”有600户会员,约3 000—5 000人,20%是第一代的,即20世纪50年代以前来冲绳的。现在在冲绳的台湾人多数都是从事旅游观光业,他们十个理事里有七个从事旅游业,冲绳130多万人,2003年就有500多万游客,其中台湾每年来旅游的有9万多人,大陆虽然开通了上海至冲绳的飞机,但由于大陆中国人到日本的签证比较难办,所以大陆来旅游的人还不多。
台湾过去到日本来的华人,都是“生活移民”,是为了谋生到海外去找出路,一般都是从打工开始,最终经营餐饮业,这就算是挺不错的生活道路。多数到海外的华人都逃不掉这种生活道路的安排,这几乎成了海外华人的命运定式。如果说有什么中国的东西影响到全世界的话,那就是中国的餐馆,现在世界上的发达国家,你还真很难找到没有中国餐馆的城市。但现在台湾到海外的华人基本上都是为了拓宽投资的空间和寻找更好赚钱机会的“经济移民”。台湾在冲绳最大的投资者是冲绳“东南植物园”的业主,业主的父亲是“琉球华侨总会”的名誉会长,是台湾到冲绳来的商人中最成功的了。台湾在冲绳的商人也有从事服装中介业的,但并不被看好,因为在日本服装这类商品只有大规模经营才能赚钱。冲绳市场上有很多中国的服装,但都是日本本岛的大公司运到冲绳来的,冲绳的“100元店”,卖的都是中国的廉价商品,但这样的店也属于一家特大公司的连锁店。所以现在在冲绳的台湾商人,都瞄准了旅游业,认为进一步的发展就是从事与旅游有关的旅馆业。
林先生告诉我们,“琉球华侨总会”现在的会长是第一次第二代掌权,过去每年最大的活动是国庆日,现在每年五六次,包括新年会(春节)、健行会、保龄球大会、中国语教室、国庆会等等,但主要的功能还是联谊,活动经费也要靠捐款,所以当会长有筹资的责任,挺辛苦的。老一辈的华侨会,大陆和台湾有摩擦,过去的摩擦是政治上的,现在没有什么政治上的矛盾,经济利益摩擦也不多,因为都是冲绳订单,在大陆生产。台湾过去是日本殖民地,所以来冲绳的台湾人比大陆人同化得快。
林先生认为,冲绳人对外国人比日本其他地方更加宽容,也有很大美军的影响,冲绳的美军加军属5万人,但越战时是25万人。二战后说是联合国托管,实际是美军治理,那时美军月收入200日元,而当地人只有30—50日元。大部分冲绳人对回归日本是高兴的,认为比在美军治理下好。1972年回归的时候,也正是日本经济快速增长的时期,日本中央政府对冲绳地方财政补贴很多,但冲绳人还是觉得像后娘养的。新一代冲绳的年轻人则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更加全球化,更加淡化意识形态,新一代更加认同日本,但老一代唱日本国
歌时都不愿站起来。
在冲绳,每当谈到冲绳未来的发展设想,几乎到处都能够听到一种共同的声音,那就是向中央要政策,林先生的看法也不例外。也就是说,要增强冲绳的经济实力,对于缺乏工业的自然资源的冲绳来说,主要还是要依赖贸易和旅游,人们都看好对华贸易和华人的旅游,但要使冲绳具有吸引力,就要把冲绳变成香港那样的自由港,或者是像中国大陆的经济特区,实行税收和治理方面的“一国两制”。冲绳现在已经设立了一个保税区,但面积比较小,里面的工业对冲绳的整体经济影响不大。
东瀛华人
重新崛起的日本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作者:李培林
中国文人过去喜欢称日本为“东瀛”或“扶桑”。“东瀛”一看就知,是东面的海洋国家,而“扶桑”据说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里的“太阳树”,因为日本在最东面太阳升起的地方,所以称之为“扶桑”。相传几千年前,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居功而骄,祈求长生不老,令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和百工巧匠从蓬莱阁启程东渡,以求长生不老药,最后飘落到日本,开创了旅居日本的先河。据日本的历史文献记载,日本圣武天皇时,即唐玄宗12年至天宝七年(公元724—748年),居住在日本京都的华侨就有1 200家之多。
1806年,清政府首次派谴官费中国留学生赴日,开启了近代中国人东向求知之旅。1840年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实行“开国”,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政府也于1858年开始了“安政开国”。1871年中日两国缔结了“中日修好条约”,以经商为目的的中国人开始大量流入日本。
日本明治维新的成功和中国戊戌变法的失败,使中日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康有为和梁启超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曾落难流亡到日本。但康有为坚信:“今上圣明,必有复辟的一日,我康有为受恩深重,无论如何不能忘记。惟有鞠躬尽瘁,力谋起兵勤王,解脱皇帝瀛台禁锢之危,其他非我所知了!”因此被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团体兴中会的人士斥为“只为报个人恩怨,死心塌地保皇,像个风尘女子”。
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叶,日本已成为那些痛感国难当头、寻求中华振兴的中国革新青年寻求新思想武器和避难的地方。
孙中山与黄兴、宋教仁领导的中国同盟会于1905年8月20日在日本东京成立,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十六字纲领。
中国共产党的早期理论家和领导人李大钊也曾留学日本。周恩来也曾在1917年19岁时到日本求学,如今在京都西郊的著名的樱花和枫叶风景区—岚山的青松和樱树环抱中,立着一块褚褐色的古朴天然巨石做成的纪念周恩来总理的诗碑,上面镌刻着周恩来当年写的新诗“ 雨中岚山—日本京都”:
雨中二次游岚山,
两岸苍松,夹着几株樱。
到尽处突见一山高,
流出泉水绿如许,绕石照人。
潇潇雨,雾蒙浓;
一线阳光穿云出,愈见娇妍。
人间的万象真理,愈求愈模糊;
—模糊中偶然见着一点光明,
真愈觉姣妍。
在中国上世纪一代文人叱咤风云的二三十年代,从日本留学归国的学生扮演了重要角色,以至于留学日本的郭沫若先生,在1928年谈及中国新文坛的时候不无自豪地说:“中国文坛大半是日本留学生建筑成的。”他说的虽然有些夸张,但绝不是空口无凭。鲁讯、周作人、郁达夫以及郭沫若本人等“五四”新文学主将,均留学日本,并且是在日本开始文学生涯的。中国最早比较有影响力的话剧团体春柳社1907年成立于日本;开中国留学生文学先河的《留东外史》是在东京开始创作;“五四”时期两大文学社团之一的创造社也成立于日本。
比较实事求是地说,日本是中国新文学的三大起点之一。而这三大起点就是当年中国留日、留美、留欧的归国文人。在留日著名文人中,有鲁迅、周作人、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田汉、张资平、郑伯奇、夏衍、欧阳予倩、丰子恺、穆木天、冯乃超、朱镜我、胡风、周扬等。在留美文人中,有胡适、陈衡哲、冰心、梁实秋、闻一多、林语堂(美、德)、徐志摩(美、英)、许地山(美、英)、洪深等人。在留欧文人中,有戴望舒(法)、李人(法)、巴金(法)、李金发(法)、艾青(法)、老舍(英)、朱自清(英)、钱钟书(英、法)、刘半农(英、法)、宗白华(德)、冯至(德)、聂绀弩(苏)等。
从二战结束至70年代初的二十余年间,日本华侨华人始终保持在5万人左右。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后,特别是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二十余年间,大量中国人流入并定居日本,在日中国人、华人人数激增。据有关统计,目前在日中国人、华人合计35万人,其中合法在日中国人25万,日籍华人6万,非法滞留近4万。
这些在日本的华侨、华人可分为新、老两部分。老华侨、华人是指1972年以前、主要由二战以前赴日华人及其子孙后代构成,人数约7万左右,他们绝大多数都已经加入日籍。老华侨、华人过去被称为“三把刀”,这是指他们的职业一般都是从事厨师、理发师、裁缝和小商业。新华侨、华人,主要是由中国改革开放后,通过留学、国际婚姻以及以日本残留中国战争孤儿眷属等身份,从中国大陆赴日并在日本定居者构成。据最新统计,中国人在日本的永住者达42 212人,日本人配偶者为48 698人,定居者为38 982人。另外未被统计在登录者中的加入日本国籍者,也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共32 610人。
近二十多年来到日本来生活的中国人大体上可以分为三部分:一是来留学的,二是来打工挣钱的,三是国际通婚或战争孤儿及眷属。
现在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基本上都是自费留学。但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还不是寻找学校,而是寻找工作。除了那些在国内就是学习日语的之外,他们多数来日本的渠道都是先注册日语补习班,边打工挣钱边糊口上学,道路比较艰辛。好在日本对外国学生的打工限制不严,允许学生打工的时间足以维持生活。但日本的学费很贵,国立大学本科一年要交50多万日元学费,而且入门考试淘汰率很高,而私立大学一年要交100多万日元学费,研究生阶段学费少一些,一年也要几十万日元。
对于已经进入大学部三四年级和大学院的留学生来说,日本有各种由政府和基金会出资的奖学金制度,用以保证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优秀学生继续学业。此外,在日本还有由各个地方政府、国际交流团体等实施的针对自费留学生的奖学金和留学生援助事业。一般而言,由各个地方政府所实施的奖学金,针对在本地区登录的自费留学生而设立,大多金额不高,但是名额相对较多,争取也相对容易。而民间的企业和助学团体实施的奖学金制度则名目繁多,而且各有特色和领域侧重。然而受日本经济景气和政府削减财政支出的影响,近年来,日
本各自治体、学校和基金会等提供的各种奖学金减少了四分之一以上。所以,在日本能够申请到奖学金也很不容易,而且即便申请到奖学金,由于数额有限,也还是需要打工。
留学生打工最寻常的就是在餐馆端盘子刷碗和教中文,每个小时的工钱好的可达800—1 000元,差的不到500元。如果以一天工作8小时、每小时600日元,平均每天打工收入5 000日元计算,光交100万日元的学费,一年就要打200天的工。所以很多学生只好突破法律限制的学生工作时间,一天打几份工,每天劳作十几小时,周末和节假日加班加点得干。但多数学生正值年轻力壮,又抱着出外“闯天下”的雄心,对于这种“洋插队”习以为常,对于未来的发展前景满怀期冀。一位来留学的东北青年对我说,他大学毕业后到北京求职,根据媒体的求职信息面试过33次,但不是他不满意提供的条件就是用人单位看不上他,而他心目中的理想工作,是诺基亚(NOKIA)公司里的那种职业白领。由于在国内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他觉得无法面对已去海外留学的女朋友,发誓要到海外闯天下,非混出个人样来让他原来的女朋友看看。尽管来日本后打工学习很辛苦,但他觉得真的是长了见识,至少眼界宽阔多了。
除了交学费,生活最大的开支就是房租。日本房租昂贵,尤其是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一个十几平米的单元房要四五万日元房租。如果幸运的话,学校会把学生介绍到“公司寮”居住,那是由大公司为贫穷学生提供的廉价房屋,但一般也要1。5万—2万日元房租。很多中国学生只能几个人挤在一间“鸡笼屋”。
我本来很想去看看那种“鸡笼屋”实况,但我认识的那几个住“鸡笼屋”的中国留学生都不愿意我去光顾他们的寒舍,以免回去说了让他们的父母伤心。但在我的要求下,他们还是向我介绍了他们找房子的艰苦过程。在日本找住的房子并不难,难的是没钱。日本租房子有一个规矩,要先付给房屋介绍所一笔相当于一个月房租的介绍费,还要交给房主相当于约两个月房租的“押金”和第一个月房租的预付款。一位女生说,她几经周折,最后是在一片看似贫民窟似的简易楼里找到了“理想”的家,过去只知道文人喜欢把自己的家自谦为“陋室”、“寒舍”,如今真知道“寒舍”是什么样子,那是一间不足五平方米的“鸡笼屋”,伸手几乎就能触到天花板。屋子里的全部设备就是一个壁橱和一个小洗手盆,屋里没有床,只有一个凹凸不平的榻榻米,墙壁一点不隔音,隔壁邻居洗脸、撒尿、打喷嚏、咳嗽、擤鼻涕的声音都听得到。冬天没有任何取暖设备,晚上睡觉把衣服穿得厚厚的,而夏天又奇热,到六月梅雨天,榻榻米都长霉,而且因为拮据的住户们不愿另交清洁费请人打扫卫生,简易楼的公共空间脏兮兮,苍蝇恣行无忌。她大多数时间除了打工、上课,就是在大学图书馆度过的,每次都是一直到晚上图书馆关门的时间才回家,通常是买点方便面带回来,到家11点,吃了还要看书。好在日本社会很安全,从不担心走夜路。她说她从不后悔离开温暖的家到日本来,因为目前吃的苦会改变她的命运,她不愿意守在母亲身边没有“出息”地过一生,她愿意有自己的生活选择。
打工的辛苦也使一些寻求更容易挣钱方式的中国来日青年误入歧途,下河湿鞋,从事一些非法的和色情的事情。有一次,有几个做社会学研究的日本朋友听说我在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