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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第十二节
“今天的生意不怎样啊。”连亚在自己的酒馆里郁闷地想，“最近一直都没几个人来了。打仗以后，男人少了好多，也没几个人有空来消遣了。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这位大叔。”在想着事情的连亚，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
“两个讨饭的，不过他们的病应该是真的。”看着眼前两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连亚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特兰，“我没多少钱，这点钱给你们。”
“您误会了。”男孩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想问您这儿有什么活做吗？我想攒点钱，带妹妹去别的地方。”
“你想找活干？”连亚看着瘦弱的男孩，“看你的身体，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很多事的。”男孩回答，“我妹妹也能做些家务，少给点钱也不要紧。”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有多冷清。”连亚对男孩说，“实在没什么事给你们做，这点钱你们拿去。”
“不用了。”失望的男孩推开凡特的手，对女孩说，“我们走吧，妮可，去别家看能不能找到点事做。”
“嗯。”女孩低着头，跟在男孩后面走了出去。
“好奇怪的孩子。”连亚看着离开的两人，“白给钱不要，反而想找事做，天下有这种人吗？难不成他们是想借帮忙的机会拿东西？可看起来也不象啊。”
“各位好心人，我是打完仗的士兵，到半路身上没钱了，又有一身伤，请大家发发慈悲，给我几个小钱，让我回家，我绝不会忘记大家的大恩大德。”
一个乞丐，拄着一支拐杖，左腿被两块板夹着，坐在地上，苦苦向来往的行人哀求。路过他身边的人，绝大部分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少数几个人，把一两个特兰丢进他身前的碗里。
天色渐暗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乞丐抬头看了看天，正打算收拾一下，却看见眼前站着两个脸色苍白的孩子。当的一声，女孩把一个特兰，丢进他的碗里。
“谢谢，愿女神保佑你们。”乞丐向两人道了个谢后，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奇怪的孩子。
“等等。”在两个孩子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乞丐叫住了他们。
“这位大叔，请问您有什么事？”男孩问道。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乞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低声问道。
“是的。”男孩小心地回答，眼里充满了警觉。
“放心，我对你们没恶意。”乞丐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们没地方住吧，信得过我的话就跟我来。”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跟在乞丐身后。
乞丐跛着脚，把两人带到一个破屋里。仔细的四处张望了一遍，确定没人后，乞丐松了一口气，把门关好。
“这里是您住的地方吗？”男孩问。
“是的。”乞丐回答，同时快速地解开包着伤脚的布，把夹住腿的两块木板拿开，用力地伸展着那只断了的腿。
“我的脚没伤，是装的。”乞丐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孩子，得意地笑道，“你们两个，应该是有病在身吧。”
“嗯。”
“你们的钱，是打工挣来的吧。”
“是的。”
“何必呢。”乞丐说，“你们两个孩子，就算没病，直接去讨饭，也不会有人说你们。和我一起干吧，你看你们心眼不错，才让你们知道真相。”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你们这种身体还打工赚钱，一定有原因的吧。”
“是的。”男孩回答，“我想带妹妹到圣人特林导师那里。她中了奇怪的魔法，这里的主教大人也没办法。我们要赚点路费。”
“那么，”乞丐玩着手里的碗，“你们每天赚的钱，能有这么多吗？”
两个孩子摇了摇头。
“你妹妹病得不轻。”乞丐说，“象你们这么赚钱法，恐怕没等你们到圣人那里，就病倒了，你的身体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你们认为我在骗人，不想用这种手段，可是，你们的病却是实打实的，并不用需要用其他手段，只要肯在街上讨就可以。这样，你们也不做吗？”
两个孩子仍然不出声。
“为了所谓的尊严和良心，即使她病死了，你也愿意吗？”乞丐看着少年，“尊严和她的生命，你选择什么？”
“我……“少年抬起了头，似乎心动了。
“沃夫哥哥，我顶得住的。”女孩紧紧拉着男孩的手。
“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乞丐看着男孩，“生命，享受和尊严，你想要什么？你们所谓的尊严，真那么重要吗？即使你认为它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可和她的生命相比呢？”
男孩依然不回答。
整个晚上，三个人在沉闷的气氛中，在屋子里过了一晚。
“决定了吗？”第二天早上，打扮好的乞丐向两人说。
“我想好了。”男孩回答，“大叔，我知道您是为我们好，可是，我那么做的话，会让她伤心的。我不能让她对我失望。”
“是吗？”乞丐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有自尊的孩子呢。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沃夫，我妹妹叫妮可。告辞了，大叔。”
“祝你们好运，孩子们。”
“尊严吗？”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乞丐想道，“如果那女孩的病真发作的话，恐怕那男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所谓什么尊严耻辱，都是在吃饱以后才有资格谈的东西。怕自己在意的人知道，那就做得隐蔽点，别让她知道就是了！”
“我想这么多做什么？”乞丐摇了摇头，跛着腿，向大街走去。
第十三节
一个穿着破烂的士兵服的人，倒在路边，口里不停咳着，嘴角流出一缕缕的鲜血。路过的人小心的绕开他，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不知道从哪个战场回家的士兵，看来是在路上病倒了。”一个路人对同伴说。
“是啊。”他的同伴回答，“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还是别管他的好，万一我们被传染就糟了。即使去救他，也很多麻烦的。上次附近的赖克就是救了个快死的士兵，还好心通知了他的家人，结果后来那士兵死了，他的家人硬说是赖克害死的，害得赖克赔了一大笔钱。”
“是啊，还是少管闲事的好，现在好心都没好报的。”
“本来就是。反正在路上死的士兵多了，我们又救得了几个？”
低声说着话的两个人，渐渐走远，再也不看那努力向某个方向爬着的士兵。
在地上爬行着的士兵，突然发觉好象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同时一股清凉的水流，流进他的口中。
“谢谢。”士兵咳嗽着，看着眼前两个奇怪的孩子。在大太阳下，女孩依然穿着厚厚的衣服，男孩头上几乎没什么汗，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苍白。
“不用客气。”男孩低声回答，“请问您要到哪里去？如果您还能走，我们可以扶着您慢慢去，不过我们实在没有雇车的钱了。”
“不用了。”士兵回答，“即使你们有钱，也没赶车的人，敢载我这快病死的人。你们是向那边去的吧。”
“是的。”
“那我想拜托你们件事。”
“请您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从这条路过去，到下个路口，沿岔路走下去，有个村子。”士兵喘了一口气，“那村叫哈贝村。你们到村里找到林得家，告诉家里的人，我在路上快死了，希望还能见到他们一面。”
“您不会有事的。”男孩安慰道，“我们这就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士兵咳嗽着，爬到一棵树下，一口口喝着男孩留下的水。来往的行人们，似乎都没看到有个人需要救治，依然匆匆地在路上穿梭。
天刚刚亮，依莉就听到自家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他回来了？”依莉快步走出屋子，打开了门，却失望地发现，门口站着两个顶着黑眼圈的孩子。
“请问你们找谁？”依莉奇怪地问道，“如果是想找吃的，请等会，我家还没煮饭呢。”
“我们不是要饭的。”男孩苍白的脸上浮起一道红晕，“请问，林得家在哪里？”
“就是我家，有什么事？”
“是吗？”男孩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一个快死的士兵，他说他叫林得，他让我来这里告诉你，说他想见你一面。”
“什么？”依莉呆了一呆，“他现在在哪里？”
“在这里到弗林镇的路上。”
“哈斯特！”依莉对屋里大声叫了起来，“快准备好车，我们去接你爸爸！”
“是！”屋子里穿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过不了一会，一匹马，拉着一辆车，从里面冲了出来。依莉向两人点了个头，跳上了车，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蹄子，向村外奔去。
“真是的。”男孩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连口水也不请我们喝，门也不关，就这么走了。希望他们能见到面。”
“妮可。”在村口的一棵树下，男孩把一个冷馒头递给身边的女孩，“今早就吃点冷的吧，吃完了我们休息下，走了一晚的路，累死了。”
“嗯。”妮可迷迷糊糊地回答，靠在沃夫怀里，很快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看到睡着的妮可，嘴里还咬着馒头，沃夫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轻轻把她嘴边的馒头拿开，紧了紧双手，也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厐贝城里的大主教满怀歉意地对沃夫说，“我的能力，也不足以替你妹妹驱除她身上的暗黑魔法，我的知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魔法对你完全没有作用。”
“请不要那么责备自己。”沃夫慌忙说，“大人您肯替我妹妹压制她身上的暗黑魔法，我们已经是万分感激了。”
“你们下一步打算去特林大人那里？”
“是的，我们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特林大人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比的。”大主教说，“只要你们能到他那里，他一定能驱除你妹妹中的暗黑魔法，也能解答你的疑问。来，这点钱，你们拿去，虽然不够你们的路费，可总比没有好。”
“谢谢大人，可那些线还是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吧。”沃夫看着神殿外聚集着的人群，拒绝道，“我们两个，都能自己挣钱。”
“两个好孩子。”大主教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又厌恶地看着广场上几个晒着太阳的健壮的乞讨者，“你们不知道比多少人更应该得到援助啊！”
“不知道还有多少难民没回到自己家呢。”沃夫把一个特兰，放进一个带着孩子乞讨的憔悴妇人身前的碗里，对点着头向自己致谢的妇人露出一个笑容，转身准备走开。
“妈妈。”女人身边的孩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爸爸为什么不来接我们？”
妇人悲哀地摇了摇头，却不回答孩子的话。
“听你的口音，是冰狼领那边的？”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凶狠地问着说话的孩子。
孩子不敢回答，缩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后。
“说话啊你！”年轻人走到妇人身前，一把提起躲起来的孩子，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位先生，我们是那边的人。”妇人慌忙说道，“请您放过他好不好？他只是个孩子。”
“那里的人也来我们这边找吃？”年轻人把孩子丢在地上，一脚把妇人的碗踢飞，“滚！滚回你们那边去！”
妇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不出一声。
“他怎么可以这样！”妮可不满地说。
“唉！”一个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叹道“他的三个兄长，全在战争中死了，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病死了，他恨死了那边的人，要不是看对方是女人和孩子，恐怕早拔刀了。”
一群孩子，嘻笑着，走到乞讨的妇人跟前，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装进自己的袋子里。
“你们……”乞讨的孩子叫了起来，“那是我们的钱！”
妇人紧紧抱着挣扎着的孩子，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打败仗的狗，有什么资格来我们这里。”一个男孩把一个烂果子丢向乞讨的两人，“夹着你们的尾巴，滚回你们那里去，不要出来丢脸！”
其他孩子，也把烂果烂泥，向两人丢去。
妇人和孩子，只是缩在原地，任由东西打在自己身上，却一声不出。
“住手！”随着清脆的声音，一个穿着厚厚衣服的女孩，挡在两人身前。
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孩，也站了出来，挡在两人身前。那些孩子看到有人站出来，哄地散开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走开。
“你们没事吧。”男孩向地上的两人，伸出了手。
“不要你们假惺惺！”妇人的手拍开伸过来的手，挣扎起来，抱起自己的孩子，向远处走去。
“孩子，你要记住，打不过别人的结果就是这样。”妇人对怀里的孩子说，“你要记住，他们是这么对我们的。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学好本领，打败他们，把他们给我们的羞辱，全部还给他们！”
孩子含着泪，挤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拼命地点着头。
听着远去两人的话，沃夫只觉得心头一片迷茫。
第十四节
“沃夫。”酒店老板对擦着桌子的沃夫说，“你真决定明天离开？”
“嗯。”沃夫回答，“妮可的身体越来越糟，再不赶路，我怕她会顶不住。”
“那边来了很多难民，听说闹饥荒，你们两个孩子现在向那边去，很危险的啊！”
“没办法。”沃夫苦笑，“我们小心点，节约点就好，实在不能拖了。”
“唉！”老板叹了一口气，把一些钱放到沃夫手中，“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今天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多买点吃的，那边可能没吃的卖。”
“怎么这么多？”沃夫对老板说。
“你这几天干得很出色，这是奖励。”老板温和地笑着，“如果你们不是要去治病，我真舍不得你走呢，拿去吧！”
“谢谢您！”沃夫向老板行了个礼，退了开去。
“要是我有这么一对儿女，那该多好啊！”老板看着手拉着手，走出门外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感慨。
“这个村子又没什么人。”沃夫从怀里拿出一块肉干，递给坐在身边的妮可，“妮可，再坚持一天。听逃难的人说，前面有个大镇子，那里应该有人的。到那里，我们就可以找事做，吃热食了。”
在吃着东西的两人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
“这里还有人？而且听声音，好象是孩子的哭声。”这么想着的两人，站了起来，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到哭声传出的地方的两人，看到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躺在一个已死的妇人的身上，嘶哑地哭着。他们身边，站着几只只吃腐肉的秃鹫，冷冷地看着哭泣的孩子。
“嘘！”沃夫挥舞着铁棍，驱赶着秃鹫，妮可抱起了哭着的孩子。
秃鹫不甘地跳动，闪躲着着沃夫的攻击，不情愿地向天上飞去，而妮可怀里的孩子，哭声却渐渐低哑了下来，终于断绝了。
“沃夫哥哥，”妮可抬起了头，带着哭腔，“这孩子好象死了。”
“是吗？”沃夫接过妮可手上的孩子，发现他的呼吸已经停歇，把手放到孩子胸口，也已经感觉不到心跳。
过了一会，沃夫觉得手上的孩子，渐渐冷了下来。摇了摇头的沃夫，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妇人和孩子埋了进去，把土填平。不远处，几只野狗看着他，发出呜呜的声音。
“沃夫哥哥，那边好象有人。”妮可指着路边对沃夫说。
顺着妮可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沃夫看到几个人躺在地上，任由火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却不动弹，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腹，表示他们还活着。
沃夫和妮可努力地把几个人搬到树下，往他们的嘴里灌下了些水。过了一会，那几个人喘着气，勉强坐了起来。
“谢谢你们。”一个人对沃夫和妮可说，“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向那边去？这一带在闹饥荒啊！”
“我们有事情，必须得向那边走。”沃夫回答，“你们是从镇子那边来的吧，那边也没办法活下去了吗？”
“那要看什么人了。”那人回答，“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是没法活了。反正在那里也是死，跑出来，也许还有点希望。”
“是吗？”沃夫嘴里回答，从包里拿出几个馒头，递到几个人的手中，“前面几个村都没什么人了，我们也没什么东西，这几个馒头，请你们拿着，愿女神保佑你们。”
“你们有吃的？”那几个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抢过沃夫手中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谢谢你们。”终于缓过劲来的几人，向两人行了个礼。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两人急忙向那几人回了个礼。
在两人低头的时候，一个人快步走了上来，勒住了妮可的脖子。
“把食物拿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们……”沃夫吃惊地退后一步，“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救你们的人？”
“小兄弟，这也是没办法。”那人狞笑着迈上一步，“你也说过，前面几个村都没什么人了，一个馒头，能让我们顶几天？你好人做到底，就成全我们吧。”
“那我们怎么办？没吃的我们会饿死的。”
“那关我们什么事？”那人又向前迈了一步，眼里露出疯狂的光芒，“把食物交出来，不然就杀了她！”
“好吧。”沃夫无奈地叹了口气。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沃夫，妮可一口咬在勒住自己脖子的手上，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妮可趁机从那人手里钻了出来，跑到沃夫身边。沃夫一把拉住妮可的手，两人向远处跑去。呆了呆的那几人，怒骂着追了上去，可无力的双腿，却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逃跑的孩子了。
奔跑着的沃夫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几乎跌倒在地，妮可急忙扶住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