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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白银。”
果然没有人回答,大家的手都放在按钮上,但却没有一个人动手指头。江日照想:这一段播的时候应该会剪掉吧。他正在思考剪辑过程,旁边的女生按了铃,说:“我选B,是白银。”
主持人说:“看来这位同学很喜欢首饰——算了,这一句剪掉。我重新来。恭喜你,你答错了,其他同学还有抢答的机会。”
他说完后,四声铃声同时响起。江日照没有抢到,但他并不难过,因为他的手指已经掌握了按铃的诀窍,他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随心所欲地控制铃响。抢到的女生说:“是A钛。”“很遗憾,回答错误,继续抢答。”
江日照理所当然地抢到了:“是C钨。”“答对了。”主持人满面红光手舞足蹈,并且企图鼓动江日照也HIGH起来。
“看来我们的一号参赛者是个十分腼腆的男孩儿,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们进行第二道题: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辩讼……请问下面一句是什么?A。 忿争辩讼,非钱不拔。B。 忿争辩讼,非钱不胜。C。 忿争辩讼,非钱不发。D。 忿争辩讼,非钱不解。”
接下来,江日照又上演了刚才的把戏:让那些胆大心不细的先回答,替自己排除掉错误答案。然后自己直接选出正确答案。这让他想到了有一种玩股票的方法叫做DAY TRICK,就是迅速地买进和抛出,从中赚取差额。那拼的也是一股厚脸皮的劲儿和反应速度。江日照觉得自己也在玩DAY TRICK,都是把拼智力拼知识拼判断力的游戏转变成一个纯技术工种。
但江日照对观众席上气势汹汹的亲友团还是有些忌惮,虽然他们假装一团和气满面红光,与节目之初相比,唯一不同就是脸上多了些油光,但是江日照总觉得他们已经面目全变,所以总是避免望向他们。
答了两三题之后,江日照也学着掩饰自己不光彩的手段,有时也会在深思熟虑之后和第一个答题的人同时按铃,甚至在观众看来,他的动作比第一个答题者还要快些,但技术统计的结果却总是显示江日照的动作慢了一步。
在答最后一道题之前,江日照就有了放水的打算——得了太多分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主持人念题目:“最后一道题。佛罗舍利。罚沙罚嗲。佛罗舍耶。请问这几句话出自:A。《金刚经》B。《道德经》C。《般若波罗蜜》D。……”
还没有念完题目,江日照就冲动地按了铃,主持人说:“很抱歉,一号参赛者违反了规则,按照规定,我们要扣掉他500分。”
江日照哀求道:“扣吧,快点扣我的分吧。”
结果主持人偏要跟他比谁放水更明显,说道:“不过,这回我们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答对的话就不扣你的分,你的答案是——”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占乃钞的生意
“我不喜欢看你打电话。”占乃钞靠在公共电话亭的大黄绿塑料罩子上。它看上去仿佛很不经靠,一靠就会像果冻一样迸裂开来,但其实很坚硬,占乃钞甚至可以把脸贴在塑料上看着正在亭子里打电话的鱼婉。
鱼婉挂上电话说:“因为你看到的我是黄绿色的而且变形了。”说完,开始拨下一个号码。
占乃钞扭过身子,背对着鱼婉,说:“不是,你每次听到对方‘喂’之后,总是像意想不到一样,惊慌局促地回答,然后动作卑躬屈膝,言语生硬,跟我们看到的你很不一样。”
他说完,才发现鱼婉没有打电话,而是认真听着他的话。鱼婉冷着脸说:“这是因为我正在帮你联系生意,是我们在求别人,他们就是主子,当然得低三下四的。你这回让主子笑了五秒钟,下一回就要争取让他笑十秒钟。”
鱼婉半晌不说话,转身又开始拨电话号码。再次说话时,对方却好像是个女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话筒递给占乃钞,说:“该你了。”
占乃钞吃惊地看着她,好像她捅完人一刀后,将刀子转手到自己掌间,说:“换你。”鱼婉匆匆对话筒说:“等一下。”就捂住话筒,对占乃钞说:“快点儿,她很久以前是我的偶像,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只对她大体说了一下我们的业务,你给她详细说一下。”
占乃钞只好接过电话,轻柔地说:“喂,你好。你是不是有点儿想杀一个人啊?”
那边好久不答话,占乃钞差点挂掉电话,那边才像刚刚明白过来一样,说:“喂!喂!”声音听起来是个十八九岁的女生,没有任何特征。
占乃钞赶紧说:“我在,我在。嗯,请问你是干什么的?”
那边带着一点小自豪说:“我是做网站的。”
“CEO啊?”
“不是,我是编辑。负责言情小说的。我负责给那些言情小说分类和打星星。星星表示的就是言情指数和感人指数。我还会给一些综合评价,比如说‘随手翻翻’、‘一定要看’、‘可看可不看’。我们网站有三千多本言情小说,我全部都看过,还给他们分类,比如说‘婚后相恋’、‘阴差阳错’、‘江湖恩怨’、‘报仇雪恨’。大部分言情小说都是‘欢喜冤家’的类型,但是我会在后面标注‘温馨’、‘凄惨’、‘较凄惨’来加以区分。如果男女主角中一方有残疾,就会在后面加上‘聋哑’或者‘眼瞎’。”
占乃钞不假思索地笑道:“谁会看这种东西呀?”
挂上电话,鱼婉问占乃钞:“生意谈得怎么样?”
占乃钞说:“用电话交流还是感到有点不习惯,感觉怪怪的。”
鱼婉说:“以后习惯了就好了。你们敲定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了吗?‘犯罪报告’卖出去了没?价钱是不是我们说过的50块,她有没有讲价?”
占乃钞说:“当然卖出去了,明天下午她到我们这儿来拿货,我擅自把价钱提高到100块,而她还接受了。现在她是我的衣食父母了,我也许不该在背后议论她,但是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占乃钞觉得和她交流起来很困难,她好像掉到沼泽里一样,准确地说,她的脑筋好像一个沼泽,里面腐蚀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没有头绪,而且说着说着,脑袋就忽然沉到沼泽里,不说话了,然后又忽然从沼泽里爬出来,向对方大叫:“你还在吗?你还在吗?”
鱼婉叹了口气,说:“她是杀手。”
占乃钞说:“天哪,那你也是杀手!我一直以为你是妓女呢。”
鱼婉疲倦地说:“她是走杀手风格的领舞女。当你说‘犯罪报告’的时候,我马上想到了她。很讽刺吧,曾经对男女情爱看得那么透的人,现在要靠看言情小说来支撑——我曾对江日照讲过她,她是很棒的领舞女,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那种,每个男人都喜欢看她跳舞,都喜欢请她吃饭。她也乐意奉陪。我远远地观察过她,觉得她美在有一种迷迷糊糊的杀气,然后那些男人就像等待被女蜘蛛吃掉的男蜘蛛一样心甘情愿。我曾经也模仿过她的‘杀手’风格呢。怎么样,你也被她吸引了吗?”
占乃钞说:“但是我没有被她吸引。她仍是痴痴呆呆地说:‘我要杀一个人。’我问她要杀的人有什么特征,她又说不出。你所谓的‘杀气’,只剩下了‘杀’,没有任何气了。”
鱼婉说:“你说的这一层,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年纪轻轻的出来做事,是我的过错。但是让她变成这个模样,是那些男人的错。我给她提供你的‘犯罪报告’,我内心是没有一点内疚的,我想她狠狠地报复那些错待她的男人才好。”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冠军是江日照
揭晓这件事情,是天生具有悬念的事情,就算它没有悬念——就像江日照的,最后他和第二名的比分大概是100000:50——它还是那么有悬念。当鼓点开始响起的时候,当主持人开始拖长音:“冠军是——”每个人还是像鸵鸟一样引颈企盼。江日照看到他们的表情,也不禁怀疑会不会大爆冷门黑马横行半路杀出程咬金。
主持人看看大家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笑了一气,继续道:“冠军是一号参赛者江日照!”
江日照赶紧准备从椅子上下来,结果那个椅子忽然升起来了,足足升了半米高。这大概是冠军加冕仪式的预览。殊不知此时江日照屁股已经下来了,两腿也耸在半空中,只能靠双臂紧紧地撑住椅背才能不摔下来,当真是求生无门,求死无路。最后只好咬牙跳了下来。
他忍着腿痛走到舞台中央,主持人的旁边。主持人忽然伸手要和他握,他的手本来蜷成拳头放在嘴里咬着止痛用的,这下只好从嘴里拿出来和主持人握一握。正式的加冕过程一切从简,天花板上一个不存在的洞中撒下了少量的亮片。
主持人宣布除了江日照外四个参赛者的奖品:“由奶糖公司提供的奶糖一盒,由文具公司提供的精美文具一套,由矿泉水公司提供的矿泉水一箱,由洗发水公司提供的洗发水一篮。”
江日照听得心花怒放,心想我的奖品只要求她们的乘以二就足够了。终于该给江日照发奖品了。
从舞台一侧走上来一个胖子,手上拿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纸板,然后满脸笑容地递给江日照。江日照接过时手指被纸板锐利的边缘刮了个口子,他就在主持人和胖子和电视机前的观众寒暄的当儿,把手上的血抹在了那个板子的背面,用血画了个圈。
他忽然捕捉到主持人的一个句子:“……恭喜我们的获奖者得到了1000元现金。”他才意识到他抱着的白纸板是一张巨大的支票。江日照脑袋一下子乱掉了:搬着这个去银行取钱,不是告诉路上的小偷“快来抢我”吗?路上的人会怎么看我?就算到了银行,这个板子塞得进银行那个小小的窗口吗?
世界上有些诺言江日照一定会遵守。例如节目结束后,主持人把装在信封里的1000元现金递给江日照说:“下期也要来参加啊,竞选‘月冠军’。”江日照说:“好的。”
世界上有些诺言江日照一定不会遵守。例如江日照走出电视台的时候,主持人追出来递给他一张小纸条,说:“把这个交给鱼婉,告诉她这是我新的地址。” 江日照说:“好的。”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方圆五米的净土
最令夏锦落不知道的是,她生命中一直伏击着的一件大事会在这个无关紧要的时刻“砰”的一声出现。
夏锦落一个人在房间,她又拿出了她的黑本子,在上面写下鱼婉和那个戴头巾的大学生的故事,写到一半忽然心悸,笔画也忽然变得歪斜,她只好匆忙写上:“请听下回分解。”就丢下笔。
房东早就在她没察觉的时候走进房门,他从身后只能看到她埋头伏案,辫子编得很马虎,有好几缕发丝散在她的脖子上。房东隐藏在25块钱衬衫下的胸膛忽然又被重新唤起了感情,一种浅薄之极但是又真切之极的心灵共振,虽是共振,但被震动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心灵而已。很不幸的是,房东知道他心灵共振的由来,这是最坏的地方。
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夏锦落惊诧地抬起头,一见是房东先生,马上恭恭敬敬地笑了:“我每次写日记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写日记是在召唤你呢!就像童话一样。”
房东紧闭的嘴唇有了一丝笑意。
夏锦落忽然忧愁起来,拉了一张椅子让房东坐下。夏锦落说:“其实我正想找你的。”“什么事儿?”
夏锦落低下头说:“你收下了占乃钞给你的‘犯罪报告’对吧?我知道我和他是一伙儿的,我也知道占乃钞的那个东西很好。但是……你不要照着做好不好?你告诉我你只是收藏?你不会照着做吧?”
夏锦落使劲摇晃着房东的手臂,汗珠落在夏锦落自己的手背上,她一度误以为那是泪珠。房东没有说话,拿出一个塑料袋,说:“我老婆要扔一些化妆品,我看那些化妆品明明没有过期,然后我就想到了你。你试试吧,为我试试。”
夏锦落想继续追问房东,但她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房东带来的化妆品和几件衣服上。她几乎忘记了照镜子时的激动不已、欣喜若狂和惊叹。她几乎忘记了穿上一件新衣服时那些敏捷的抖动和伸缩,她几乎忘记了光面的丝织的衣服覆在她的胸上,而后一泻千里的感受。
鱼婉一开门,就看到一副让她难忘的景象。
夏锦落明显地又梳洗过一番,穿着开口大胆的深蓝色连衣裙,有点类似少女晚礼服,头发慵懒,妆容闪烁。但更令人震撼的其实是房东。
房东平常虽然不是十分和颜悦色,也不是很客气,但却是沉默寡言的。当他穿着灰色的衣服从众人眼前走过时,不受到一点关注和尊重。但是忽然,他对着鱼婉的眼光变得十分尖锐和犀利,他突然由一个观众变成挑战者,由一个被罩者变成一个罩人者。
房东牵着夏锦落的胳膊朝鱼婉走去,如果是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物,鱼婉都会嘲笑这个可笑卖弄的姿势,但是这回却不行。英勇的中年将士守护着少女走来。少女天真无邪,人事不知,但是受身边目光森严的将士的影响,忽然变得矜持。将士嘴唇紧闭,神色严峻,誓死在自己和少女周围圈上一块方圆五米的净土,无人敢踏足。
房东终于松开夏锦落的手,从门口走出去。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多少人的爱情是虚假的痛彻心扉
鱼婉对夏锦落说:“你还要听我的故事吗?你还要听我的故事吗?”
夏锦落抱紧双臂说:“嗯,我要听。”
鱼婉说:“他给我他的电话,我打了,他叫我去找他,我就去了。
“那天,是唯一的一次,我出门前看了一下我爷爷奶奶的表情。真可怕啊,他们的表情。他们躲在他们卧室的门里面,然后就那样小心又害怕、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我估计他们不是不想管教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我到了那个大学生的宿舍,他在那儿等着我,他最后还是想清楚了,决定和我断掉。上次他走了之后,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和他也就是一次两次的事情。结果他找我把话说开之后——他说他当初和我睡觉,是因为他怕第一次和女朋友睡觉睡失败了,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总之,和他谈过之后,我反而又徒生了许多委屈和希望。”
鱼婉的手本来只是轻轻地搭在手环上,这下忽然把它在手腕上大力地摩擦起来。
在不知道怎样继续往下接的时候,鱼婉很久才“吭哧”出一声假笑,说:“我做了许多蠢事,说了你还别不信。”夏锦落感慨道:“放心的,你做过的傻事我一样也没有听落下。”
鱼婉宽慰地一笑,说道:“那我就说了,我也开始戴头巾,我的老天爷呀,那真是一段痛苦又难看的时光,我在舞台上就像一个发得痴肥的模特一样,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弄,一跳完就赶紧下去,害怕挡着后面那些新来的小姑娘的道儿。
“当然了,他并没有再来找我,于是我就一遍遍地打电话给他,发短信给他,逼他给我缴手机费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费,你是没有看到我给他发的短信,真像是绑匪给人质亲属发的恐吓信。然后又浓情蜜意地说:‘你发现了吗?我和你戴了同样的头巾呀,真希望你说一声:‘很可爱。’如果你这样说的话,我就可以和你回家了。’我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是找他同宿舍的兄弟,低声下气地求那人,只是让他帮我传句话,说我的心是草席,请他随意翻卷随身携带。”
鱼婉故意把这些内容说得极快,但还是令夏锦落咋舌,她说:“原来女追男是比男追女要猛得多。男追女的故事怎么听都是浪漫,女追男怎么听都是悲壮。我自己也是。”她自己又突然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落到鱼婉这样卑贱的地步,心里宽慰嘴里却还是数落着鱼婉:
“不过你也不该随便跟别人睡觉。不好,真不好。”
鱼婉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再多说话了,用被子把头一蒙。过了好半天,夏锦落才醒悟过来,原来鱼婉哭了,她慌乱地想把被子拉开,结果鱼婉把被子捂得死死的,好不容易她探出头来的时候,眼圈是红的,果然哭了,她娇嗔着嗓音说:“我告诉你我的故事又不是博你的可怜,你也别挖苦我啊。”又哽咽了一阵,才回复她原有的冷清的嗓子,说:
“你不必同情我,我也不是自甘堕落,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上过那个大学生,那是我年少不知事才觉得自己爱得辗转反侧。现在想想,只是因为他是我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