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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同情我,我也不是自甘堕落,因为我从来没有爱上过那个大学生,那是我年少不知事才觉得自己爱得辗转反侧。现在想想,只是因为他是我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再加上自己又不断地在心里强化:‘我好爱他!我好爱他!’有一些女生——我的同学——甚至认为心里一定要有一个暗恋得死去活来的人。这个幻灭了,就要赶急赶慌地找下一个。有多少人的爱情是这样虚假得痛彻心扉?你的爱情是吗?”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大爷我有钱
江日照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占乃钞,两人极富男孩子气地打了一个招呼,一起上楼。江日照怀揣着钱,不免有些做长辈当大爷的心理,斜着眼看占乃钞问:
“你是下去打电话推销你的‘犯罪报告’吗?结果怎么样?”
占乃钞表情复杂,既略带喜悦又懊恼,他用手抹了把脸,说:“上去再说吧。”
两人沉默着走到楼上,一开门,才露出正确的应有的表情,兴奋地对房间里坐着的两个女孩说:“我得了一千块钱!”“我生意谈成了!”
两个女孩儿同时起身迎向他们,但是又不能迎向一个特定的对象,只好在他们身前五米处停下来,招呼他们自己走过来。
夏锦落仿佛没有从刚刚和鱼婉的对话中清醒过来,人还恍恍惚惚的,所以鱼婉就负责起了整个外交工作。她向大家布置道:“江日照你去买几罐啤酒,再买一点吃的,夏锦落和我收拾一下,我们庆祝一下吧。”
江日照还没有讲自己在电视上的英姿就要被支开,有些踟躇。鱼婉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一跺脚说:“你要是不舍得把你的整钱拆开用的话,就用我的钱嘛。”江日照一听,就灰溜溜地出了门。鱼婉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日照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从前,花钱对他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从没有一次花钱像今天这样爽快。而花钱爽快的表示就是拖泥带水,买完这个买那个。从超市出来是一条类似于夜市的小街,卖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卤味:夫妻肺片、鸡蛋煎饼和各种被酱了的动物。他以前是绝对不会搭理这种小吃的,但是这回他每样都买了一点,走出小吃街,他看看满手的塑料袋,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养小白脸的贵妇人,掏金挖银地想满足小白脸滔滔不绝的欲望贪海。
而这一带虽然偏僻但也热闹,街上人少竟也熙熙攘攘的,大概是因为这一带的灯很多——多得不符合常理,一个人有好几个人影子,所以显得人多,但也恐怖,尤其是人人脸上都露出这样狂欢一样的神色。鱼婉久没有出门,看到这样有些害怕,跟在江日照后面亦步亦趋。
迎面却走来了一个熟人,那是她以前工作过一段时间的PUB的老板。她到他跟前立住了,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往前走,鱼婉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才停住。
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脸松垮得已经有一点吓人了,只有在逗女孩子玩的时候,脸才会活泛起来——不过还是像顶着一张假脸。鱼婉向江日照介绍他,说:“这是我以前的老板,以前对我超级好。”江日照当下就显露出鄙薄的神色。
他是误会了,那个老板虽然喜欢招惹女孩子,但从来没有逗过鱼婉。那个老板看着鱼婉和江日照,觉得有些好笑。两个人都穿着破旧的睡衣,穿着拖鞋,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然而身形又是这样的小,他便难得地和鱼婉开起玩笑:“你从良啦?”鱼婉没答,问道:“你生意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吧。”“那要不要我回去呢?”“得了吧。”
两人一问一答地很顺畅,老板却不自觉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不知怎样才能把鱼婉劝好似的,从前,鱼婉坐在他的PUB里和男人们聊天时,总能不小心瞥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她好几次想说:“我其实没有你们想得那样糊涂。”于他,于江日照,她都想说过,但最后总是罢了,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就像她拉着一个大婶的手泪眼 地一遍遍说:“我是干净的!我是干净的!”那个大婶还不知在背地里怎样地笑话她。
她不是没犯过糊涂,赔了夫人又折兵,但这样又能找谁去说呢?鱼婉只好学着保护自己。和她一道的女孩子身边总会跟着一些男孩子,“经纪人”之类的,那些人说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暗地里害着她们,只有鱼婉是自己经营着自己,她学着在男人身上“套钱”,并不明目张胆地要,而是一点一点地把钱从他们身上套出来。固然,男人平白无故地是不愿意在一个女生身上大把大把地撒钱的,但手机、房租、买衣服的钱却是肯掏的。这就像以前“花魁”的那些故事。唯一不同的是,她背后没有个高招的婆娘调教着,或进或退,全靠自己的悟性。不是没有难缠的人,这时候鱼婉就是一副凛然拒绝的强硬模样——为了保个全身而退。
这些,都是没有人知道的。
老板往江日照提的塑料袋里望了望,又笑了:“小日子过得怪和和美美的嘛。”老板又说了许多话,无外乎是说看到她的生活回复正常了很高兴,又说现在灯红酒绿的事业都不好过了,鱼婉抽身的正是时候。
鱼婉恍惚也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个大时代的接口处,又迈出了正确的一步,带点怀疑地窃喜着。
跟他告别以后,鱼婉和江日照继续走着,江日照忽然递给她一袋子海鱼,说:“你也提点东西行不行?”她顺理成章地接过来,小心地不要让鱼沾着衣服,又忽然发现自己穿着抹布一样的睡裤,才打了个冷战:外人看见的我是这样子的。她不由得尖叫一声:“我要先回了,你慢走!”留下江日照莫名惊诧以为她不好意思内急了。
江日照开心又沉重地回到房间里,发现其他三人已经坐好了,他们围坐在一块地毯上,中间放了一个圆形厚木板当桌子,看到他回来了,都扭头看他。江日照更开心了,只要世界上有三个人会同时专注地望着他,那他掏金挖银也满足了。
江日照把他买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了:三瓶冰得手指头都发疼的啤酒、羊肉串、伪装成热狗的面包和一斤葡萄。
占乃钞用牙把啤酒瓶盖咬开,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啤酒。大家立刻一把抄起啤酒喝,并且久久不把啤酒杯从脸上移开。江日照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一沓钞票,一把摔在圆桌上,是新钱,都是粉红色的,它们被摔下后立刻向四周迸裂开。江日照觉得这一群钱看起来很凶,立刻出声解释:
“你看我得了这么多钱!全部都是我得的。”
其他三人都分别拾起钱来像鉴定古董一样仔细端详,连连发出赞叹:“哇!哇!好美啊!”
鱼婉忽然惊叫道:“你的节目不会播完了吧?我们都没有看啊!”
江日照说:“没有没有,那是录播节目,过两天才播。其实,我还要去一次,去参加月冠军的比赛,如果我赢的话,我可以得五千块钱。”
鱼婉说:“你知道吗?我跳舞赚的钱全部都存了十年的定期。二十五岁结婚的时候就可以用,是我的‘结婚’基金,你也可以效仿我,把你参加节目赢的钱存成定期。”
江日照却僵了脸:“你不要老是结婚结婚地叫。”
鱼婉听完后拣了一粒葡萄吃,嘴唇间一直吮着一块葡萄皮而不答话。
占乃钞拾起一张100元的钞票,把它贴在脸颊旁摩擦,忽然说:“明天我也会得到一模一样的。”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彩虹骑士
占乃钞真的很开心,百无禁忌地开心。
江日照有些醉了,记性也没了,问他:“你为什么会得100块钱啊?”
占乃钞没好声气:“因为我是0204热线电话服务者,第一分钟3块钱,后面每一分钟1块5。明天雇主来结账。”
夏锦落啐了他一口,对江日照说:“你忘记啦,他决定后半辈子都卖他的‘犯罪报告’挣钱了。对了,你的‘犯罪报告’还没有给人家写好吧?”
占乃钞只是一个劲地傻笑,状似喝醉了,但本应该憨憨地笑,外人看起来却异常狂乱。他忽然伤感地举起左手,看看自己的掌纹,他的生命线很长,简直是绕手腕一周又回到原处,这本是占乃钞的骄傲,但他此时看起来却觉得那像缠绕在手腕上的枷。
他忽然大笑起来,摸着自己的脸说:“江日照你说得对,我真是离人形越来越远了。”
鱼婉只当他是在说醉话,把葡萄皮一吐假装没听见。江日照却久久抬不起头,好容易才困难地举起一杯啤酒,说:“占乃钞,我敬你一杯。”
占乃钞向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又大笑了起来:“你真是未老先俗啊,敬酒这套你都学会了。”
江日照把杯子放下,下巴搁在曲起的双膝上:“我知道你担心写‘犯罪报告’被抓起来。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又何尝不希望你从没干过这件事。”
占乃钞本想拿起杯子,和江日照一碰就一饮而尽,但心念一动,就放下了杯子,说:“我当初说干这个赚钱养你们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样说的。你不要申辩,我知道那时情景不一样,我们一分钱都没有,谁能弄到钱谁就是大爷。”
江日照说:“是的,我那时也一心想着可以靠这个赚点钱。但是,现在不用了呀,我可以靠参加《天才向前冲》得奖金。你不要再干这个了好吗?”说完,又开玩笑说,“你自己不是说谁有钱谁是大爷吗?现在我有钱,我是大爷,你就听我的罢。”
夏锦落和鱼婉使眼色地笑了笑。占乃钞冷眼看着她们。江日照向他讨好道:“你自己不也说这可以表示你的犯罪天才得到了利用吗?你自食其力赚了钱又证明了才能,所以,你自己写报告也是你愿意的事情,我本来没有逼你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你自己的选择而已。你是我的朋友,我尊重你的选择难道不对吗?”
占乃钞冷笑道:“本来我一个人的恐惧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你这样说,我偏要把我的恐惧给你分一点。你说我俩的天才都得到证明了,凭什么你的天才可以在整个电视台的帮助下证明,我的天才得他妈的一个人在房间里苦思冥想,而且要被抓到牢房里才可以证明?”
气氛实在是不善。鱼婉说:“这样吧,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嗯,大冒险不好玩,我们就玩真心话,每个人都可以发问,回答的人必须老老实实回答,一句话都不能有假。”
占乃钞说:“我没有问题。”
夏锦落为了避免尴尬,说:“刚好我有两个问题,我代你问了吧。第一个问题是问江日照的,你记不记得你有一次碰了我?”
江日照脸红得跟什么似的,他回忆了一下,小心地问:“是醒着的时候还是睡着的时候?”他脸忽然变得煞白,问:“难道是醉了的时候?”说完,偷偷地瞄了一眼鱼婉。
夏锦落说:“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是我们坐同桌的第一天。”
他们坐同桌的第一天,夏锦落习惯性地不敢看江日照,偶发性地看看地板,永久性地盯着黑板。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和江日照的胳膊肘碰在一起,因为他只穿了长袖T恤,而夏锦落穿着短袖黑色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个灰色的小马甲,所以她几乎能感觉到江日照胳膊肘里面小小的骨头——也许不是小骨头,也许是一整块——稍微动一动,还能感觉到那块骨头动来动去的。夏锦落很害怕自己没有可爱整齐的骨头。
夏锦落很紧张,完全不敢用那只手来写字,她怕他离开了她的手肘,他俩的胳膊肘就再也碰不到一块了,她只好用左手来写字。
夏锦落担心坐在后面的同学肯定发现他俩的胳膊挨得太近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不担心了。又过了一会儿,夏锦落顶得太用力了,江日照一阵轻咳着把左胳膊收回去了,似乎害羞了。
夏锦落说:“我的问题就是,你那天是故意碰我的,还是无意的?”
江日照宣誓一样对着夏锦落说:“当然是无意的……相信我,即使今天鱼婉不在这儿,我也会这么说的。”
夏锦落说:“哎呀,你把我害苦了。”她嘴里虽然说着讨伐江日照的话,脸上却没有半点愠色,反而还显得很高兴似的。她连最后一个喜欢江日照的理由都没有了。她当时不可收拾地暗恋江日照,是以为江日照主动跟她肉体接触。
加上胭脂和酒气的共同作用,夏锦落简直有一瞬间的艳丽不可逼视。
占乃钞说:“等一会儿,我给你们来一个魔术助兴表演。”
说完,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并不吞下,而是朝着日光灯喷去。
众人呆呆地望着:“我们在看什么呀?”
“彩虹。”江日照沉声说。
占乃钞把胳膊搭在江日照肩上,说:“这就叫行家,这就叫兄弟。”
女孩儿冲上去捶打占乃钞说:“屁啦!什么都没有看到。”
回到座位上之后,江日照喝了一口温吞的啤酒,却并不吞下,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他刚才是真见到了彩虹才会搭腔。他并不相信其他人没有看见,因为那是一道清晰的景色,清晰得简直平凡,就像初学画的人不明白作画的原则,用画笔在一处反复地涂抹,一定要看到几块厚厚实实的颜色才安心。印象中彩虹并没有这样晶亮且色彩分明。也许是记忆的一厢情愿,也许真的是魔术才能制造出这样清晰的彩虹。
江日照又忐忑地回头,再看那日光灯下。光轨果然已经消失了,也没有存在过的迹象。灯下只有一些被灯光温暖了的微尘,以及几只小蚊虫。江日照对之前诡异的一瞬反而安了心,心里有一种异常的平静。
《骑彩虹者》 第三部分生日快乐
夏锦落问占乃钞问题的时候,表情却严肃了许多,她问道:“你在写‘犯罪报告’之前,是不是就比着房东写的?要杀的对象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房东太太?”
占乃钞把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嘿嘿地笑道:“被发现了,看来真的很明显啊。
“没错,在之前,我就想过这是给房东写的,你记不记得我们住进来的第一天,我去和老板娘争床铺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听到他们俩在吵架。那决不是一般夫妻的吵架,简直是要把对方杀死一样。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是什么令我下了决心呢?因为老板娘说三天之后,另外的两个床铺就要开始收钱了。要是她那时候不在了,我们不是也不用交钱了。”
江日照愕然道:“就为了这两个小钱?”
“小钱,对我们来说……”
夏锦落大声地说:“不要吵了!占乃钞我问你,所以你根本不是那天我给你讲了我和房东的事,才提议把报告给房东的?”
占乃钞说:“是的,让房东杀了房东太太,是我从第一天就打定的主意。”
夏锦落的酒醒了一大半,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朝门外跑去,朝房东的房屋跑去。
夏锦落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房东坐在一个大蛋糕面前唱《生日快乐》歌。
她直觉地想要逃跑,因为整个房间没有点任何灯,一片漆黑,只有蛋糕上的蜡烛散发出光,而这些光甚至不能把房东的脸填满均匀饱满的颜色。但是她一想:哪个生日仪式不是这样的呢?于是她走向房东:
“今天你过生日啊?”
房东说:“不是啊,我在给你过生日。”
今天并不是夏锦落的生日,甚至不和她的生日擦任何边。但是她却带着难以判断的心情走到蛋糕旁边,开始安然地吹蜡烛。
吹完蜡烛之后,她问:“你老婆呢?”
房东随意一扬手说:“在卧室睡着呢。”夏锦落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他神色如常,还在切蛋糕。刀也落得极准,一刀到底,分毫不差地切得很漂亮。
夏锦落这才放了心,心想:看来占乃钞的“犯罪报告”并没有对他起什么作用,本来就是的嘛,凡是大脑完整的成人都知道那只是小孩闹着好玩的东西。
再次走进他们的房间,夏锦落说:“放心吧,他老婆没事,在卧室睡得好好的呢。”
忽然发现每个人都带着奇异的神色看着她,江日照说:“刚才我问鱼婉她是怎么走上舞台的,她说你全知道,你就给我们讲讲吧。”
夏锦落说:“来日方长吧。”看到江日照失望的神色,有些内疚,希望赶紧想出一条好消息来让他高兴起来。
还真的被她想到了:“你们有没有意识到明天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