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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一年(1516),南赣(治今江西赣州市)、汀州(治今福建长河县)、漳州(治今福建漳州市)等地农民起义异常活跃,严重威胁着明王朝的封建政权。为了解除朝廷的忧患,尚书王琼特举王守仁升任都察院左金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各处,镇压当地农民起义。次年正月,王守仁抵达赣州,首先推行“十家牌法”。其法即编十家为一牌,开列各户籍贯、姓名、年貌、行业,每日轮流指流一家值班,挨门挨户按牌审查,一旦遇到面生可疑之人,立即报告官府予以追究处理。如果有隐瞒情况不报告官府者,则以十家连坐治罪。这样做,其用心在于切断人民群众与起义军的联系。同时,王守仁又选练民兵,加紧组织地方武装。他指令江西、福建、广东、湖广四省兵备官,在每县挑选骁勇绝群、胆力出众之士八九人或十余人,充当各部属弩手、打手、执快等,主要以守城防隘为事。二月,他率兵镇压了漳州农民起义军。五月立兵符,整顿地方军事编制,并奏设平和县,移访头巡检司。九月,王守仁改授提督南赣、汀、漳等处军务,给旗牌,得便宜行事。他四处发布抚谕贼巢公告,采用“攻心”战术瓦解了乐昌、龙川等地起义军队伍。十月,他又率兵镇压了横水、左溪、桶冈诸处农民起义军,随即奏设崇义县和茶寮隘上堡、铅厂、长龙三巡检司。王守仁在横水时,曾经寄书门人杨仕德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因此,实行军事镇压的同时,他更注重社会教化,在各地兴办学校,加强封建伦理教育,麻痹人民群众的反抗意识。这就是施行他所谓“以正人心为本”的主张。
正德十三年(1518)正月,王守仁在江西开始发兵镇压三俐农民起义。当时,他又寄书门人薛侃,再次重申“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观点,并勉励弟子们“扫荡心腹之寇,以收廓清平定之功”,建立“大丈夫不世之伟绩”。三月,他率兵袭击了大帽、氵利头等地农民起义军。四月班师,告谕南赣所属各县,“兴立社学,延师教子,歌诗习礼”。六月,朝廷鉴于王守仁镇压农民起义有功,提升他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荫子锦衣卫,世袭万户,再进副千户。七月,为纠正朱熹《大学章句》割裂支离之病,继刊行《朱子晚年定论》之后,又刻印《古本大学》流传于世。八月,门人薛侃在虔州(治今江西赣州市)刻印《传习录》成书,使王守仁学说得到广泛传播,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这表明王守仁的“知行合一”论有了很大发展,他已由对朱学的批判转向正式创建自己的“心学”思想体系。
八、专主“致良知”
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福州三卫军人进贵等胁迫众兵士谋叛,王守仁奉敕侯前往勘处。他马不停蹄行至丰城,知县顾亻必当即报告宁王朱宸濠举兵造反一事。眼看形势紧急,王守仁当机立断,火速返回吉安。一方面,他督派知府伍文定等人,调集军粮,组织兵力,治好器械舟揖,准备起兵讨叛;另一方面,又传檄四方,暴露宸濠罪恶,号召列郡发兵勤工。同时,王守仁又上疏告变,并规谏武宗说:
陛下在位一十四年,屡经变乱,民心骚动,尚尔巡游不已,致使宗室谋动干戈。冀窃大宝,且今天下觊觎岂特一宁王?天下之奸雄,岂特在宗室?言念及此,凛骨寒心!……伏望皇上痛自克责,易辙改弦,罢黜奸谀,以回天下豪杰之心;绝迹巡游,以杜天下奸雄之望。定立国本,励精求治,则太平尚有可图,群臣不胜幸甚。
(王守仁《奏闻宸濠伪造檄榜疏》)
疏中言辞剀切,充分体现了王守仁洞察时势的政治远见和忧国忧君的忠贞情怀。
宁王朱宸濠素怀异志,而今在南昌反叛起事,兵出鄱阳,下九江,直趋安庆,窥伺留都南京。王守仁瞄准朱宸濠后方空虚之失,于六月二十二日发兵直取南昌。朱宸濠眼看大势不好,慌忙回军救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七月二十日,王守仁挥师攻克南昌。二十六日,与朱宸濠接战于鄱阳湖樵舍(在今南昌市东北),以火攻大败叛军。最后生擒了朱宸濠与“其世子、郡主、将军、仪宾及伪太师、国师、元帅、参赞、尚书、都督、都指挥、千百户等官”(王守仁《擒获宸濠捷音疏》),至二十七日完全结束战斗,平定了明王朝的一场内乱。
在王守仁平乱时期,明武宗朱厚照并没有听取他的规谏而“痛自克责”,相反却以平叛作为实现南巡计划的良机,化名朱寿,自封威武大将军,于八月二十八日发兵数万,南下“亲征”。王守仁献俘北上,对武宗此举具疏谏阻,认为江西经过战乱,继以旱灾,实在不堪王师骚扰。但是,武宗哪里肯听,仍旧一意孤行。而一些幸臣对王守仁擒获朱宸濠的功劳十分忌恨,又担心他揭发诸人与朱宸濠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罪恶行径,于是编造流言,诬蔑守仁曾与宸濠通谋,因虑事不成才迫起兵。这帮幸臣还强令守仁在鄱阳湖地区释放朱宸濠,以便让武宗亲与交战,然后奏凯擒获,守仁坚执不从。武宗因受到幸臣张忠、许泰的挑唆,亦对王守仁极为不满,幸亏有提督军务的太监张永从中调护,才使王守仁得以忍让免祸。可是,他的弟子冀元亨却被张忠、许泰非法逮捕,重加炮烙毒刑,企图逼其诬陷守仁曾与宸濠私通谋反。冀元亨坚贞不屈,后被械系京师诏狱,直到后来世宗即位,才得以昭雪其冤。
王守仁平乱成功,非但没有大受封赏,却被张忠、许泰恣意追毁,差点难以自保。他只好忍气吞声,退避九华山中,每日默坐草庵,内心极度沉闷忧伤。其后,武宗召他返江西复命,令更上捷音。守仁行至上新河,被一帮幸臣谄阻而不得人见。他夜半静坐,见水波拍岸,汩汩有声,不禁想道:“以一身蒙谤,死即死耳,如老亲何?”又对门人说:“此时若有一孔可以窃父而逃,吾亦终身长往不悔矣!”亲身经历了宁王之乱和不幸遭受幸臣谄害,王守仁深刻体验到“良知”的意义和作用,从而启发他在一年以后正式提出了“致良知”的重要哲学命题。
正德十五年(1520)三月,王守仁因奉敕巡抚江西而返回南昌。一路上看到在天灾与战乱之后,到处田园荒芜,饿殍遍地,再加之王师掠扰,实在搞得民不聊生。目睹这种社会惨状,王守仁多次上疏请求宽恤赈济灾民,但武宗却置若罔闻。他满怀忠愤,又上疏直谏曰:“……今不免租税,不息诛求,而徒曰宽恤赈济,是夺其口中之食,而曰吾将疗汝之饥;刳其腹肾之内,而日吾将救汝之死,凡有血气者,皆将不信之矣。”其言辞激烈如此,幸好武宗虽不理睬,倒还没有治守仁之罪。
六月,王守仁前往赣州巡视,途中经过泰和时,少宰罗钦顺(著名理学家)以书问学。他认真作答,在回书中透辟地阐述了自己的“心学”思想,特别强调了“学贵得之心”、“天下无性外之理,无性外之物”等学术观点,公开表明王学与朱学的分歧和对立。
九月,王守仁又回到南昌。不久,泰州“狂士”王民穿着古式衣服,戴着古式帽子,手执一块木简,携带两首诗作为进见礼物,专程前来向王守仁求教。两诗内容主要是自叙经历,表明拜师求学、立志做“一等”圣人的心愿。王守仁一见王良仪表不俗,立即走下石阶去迎接。进入客厅便请上坐,然后问道:“何冠?”王民答道:“有虞氏冠”。又问:“何眼?”王良答道;“老莱子服。”又问:“学老莱子乎?”答曰:“然。”再问:“将止学眼其服,未学上堂诈跌、掩面啼哭也?”王良一听,肃然起敬,于是俯首倾耳等待守仁赐教。随即,守仁为他讲论“致知格物”的道理,使他忽然领悟地说:“吾人之学,饰情抗节矫诸外;先生之学,精深极微,得之心者也。”王良当即拜守仁为师,正式行弟子之礼。他原名银,守仁替他改为民,取字为汝止。王艮后来成为守仁的高足,他对阳明心学起了两方面的作用:一是使之在下层人民中得到广泛传播,二是使之渐失其传统,演变成为泰州学派。
王守仁在南昌讲学,内容有所更新,其时已经明确提出“良知”之说。四方学子慕名而至者为数甚多,一些遭受贬斥的官员亦纷纷投奔阳明,拜为弟子。陈九川、夏良胜、万潮、欧阳德、魏良弼、李遂、舒芬、裘衍、王艮等人,日侍讲席,聆听师说。但巡按御史唐龙、督学佥事邵说,皆死守程朱旧学,与守仁多次辩难。王守仁说:“吾真见得良知人人所同,特学者未得启悟,故甘随俗习非。今苟以是心至,吾人为一身疑谤,拒不与言,于心忍乎?”这就表明自己与朱学和时俗公开对垒,势不两立,在学者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崇信朱学者虽多畏避,但追随王守仁求学者日益增多。
正德十六年(1521),王守仁50岁,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他在南昌讲学,开始提出了“致良知”的重大学说命题。自从经历了朱宸濠之乱和张忠、许泰之谗,更加相信“良知”真足以忘却患难,超脱生死。他在这种特殊的内心体验中,认识到“良知”对于统摄身心和适应灾变具有决定性的作用,由此进而找到了心学发展的新途径——“致良知”。王守仁曾遗书邹守益曰:“近来信得致良知三字,真圣门正法眼藏。往年尚疑未尽,今日多事以来,只此良知无不具足。譬之操舟得舵,平澜浅濑,无不如意,虽遇颠风送浪,舵柄在手,可免没溺之患矣。”他又对门人陈九川说:“我此良知二字,实千古圣贤相传一点滴骨血也。”还说:“某于此良知之说,从百死千难中得来,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只恐学者得之容易,把作一种光景玩弄,不实落用功,负此知耳。”王守仁强调学者必须着实用功,加强道德修养,才能“致良知”。自从南都讲学以来,他一直教导门人以“存天理,灭人欲”为本,有人问何谓“存天理,灭人欲”,则令其独自去探求;至于“天理”为何物,他从未加以讲论。只是到了此时(正德十六年),他才明确指出“天理”即“良知”,“去人欲”即“致良知”。这表明王守仁心学已经发展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其思想体系的建立已经进入了一个日臻完善的阶段。
同年三月,武宗朱厚照一命呜呼。四月,朱厚囗即位,是为明世宗。五月,王守仁借此“新政英明”之际,召集门人雅会于庐山白鹿洞书院,共同倡明心学。其时,他踌躇满志,以为世宗即位之后,自己一定会大有作为。果真不出所料,朝廷于六月召王守仁入京。他即刻启程北上,行至钱塘,因辅臣互相倾轧而受阻,只任命他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王守仁未得重用;感到大失所望,于是上疏请求便道归省,朝廷准奏。九月,他回到了浙江余姚,“日与宗族亲友宴游,随地指示良知”。但乡中故老以旧眼光看待王守仁,对他的学说有所怀疑。而钱德洪却深信王守仁的“良知”之说,乃力排众议,带领两个侄子大经和应扬,以及郑寅、俞大本等人,经王正心通贽请见。次日,夏淳、范引年、吴仁、柴凤、孙应奎、诸阳、徐珊、管州、谷钟秀、黄文焕、周于德、杨珂等74人及门受学。后来,钱德洪便成为王守仁的高足,与王畿齐名,被学者称为“教授师”。
十二月,明世宗录平定宸濠之功,封王守仁为新建伯。由于权臣的嫉妒和排斥,“不予铁券,岁禄亦不给”(《明史》本传)。王守仁为明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但并未能得到公正的待遇。朝廷在名义上是给予他升赏,而实际上却对他加以罢黜。次年,王守仁因服父丧,不召;而后来免丧,亦不召。
九、创姚江学派
自从王守仁回到余姚以后,专意讲学授徒,致力于创建姚江学派。因有其高足钱德洪、王畿和王良等人的热烈拥戴和不懈努力,阳明学说很快风行海内,四方求学者云集响应。其势有如旋风,席卷了明代中叶整个知识界,以致在当时掀起了一股强大的批判理学思潮。
王守仁讲学声势浩大,震动朝野,引起了一班固守程朱理学的官僚们极力反对。御史程启充、给事毛玉,秉承首辅杨廷和的旨意,倡议论劾守仁,加之以遏止正学的罪名。王门弟子陆澄时为刑部主事,特上疏为“六辩”以驳斥论劾者,守仁当即进行阻止。他说:“无辩止谤,尝闻昔人之教矣,况今何止于是?四方英杰以讲学异同,议论纷纷,吾济可胜辩乎?……然则今日之多口,孰非吾济动心忍性砥砺切磋之地乎?且彼议论之兴,非必有所私怨于我,亦将以卫夫道也。”守仁对谤议并不计较。而视之为学术异同,这是十分明智和策略之举。因为他鉴于朝廷内部权臣倾轧,矛盾复杂,不能让弟子和自身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乃至断送个人煞费苦心创立起来的学说。
明世宗嘉靖二年(1523),南宫策士,以“心学”为问,暗中借此排斥和打击王守仁。策问曰:“朱陆之论,终以不合,而今之学者,顾欲强而同之,岂乐彼之径便,而欲阴低吾朱子之学钦?究其用心,其与何澹、陈贾辈亦岂大相远欤?至笔之简册,公肆低訾,以求售其私见。礼官举祖宗朝政事,燔其书而禁之,得无不可乎?”(顾炎武《日知录》卷18)参加这次会试的三门弟子,对这次策问大为不满,有的不答而出,有的直发师旨,有的下第而归。钱德洪不第归来,王守仁喜而远迎,说:“圣学从兹大明矣!”德洪疑惑不解地问:“时事如此,何见大明?”守仁说:“吾学恶得追语天下士?今会试录,虽穷乡深谷无不到矣。吾学既非,天下必有起而求真是者。”他自诩“吾学”即“圣学”,认为策问攻击“吾学”,相当于变相宣扬“吾学”。对于谤议,王守仁始终保持豁达乐观的态度,足见其“致良知”的功夫非同寻常。
一天,王守仁与弟子邹守益、薛侃、黄宗明、马明衡、王良等人论学,顺便谈起外界对阳明心学谤议日兴的原因,有的认为是由于先生权势地位日益提高而以遭人嫉妒被谤,有的认为是由于阳明学说日益彰明而为宋儒争异被谤,有的认为是由于王门弟子日益增多而以进身受挫被谤。而王守仁则认为这三者都不是主要原因,其主要原因在于他本人是一个“只信良知”的“狂者”。他对弟子们说:“吾自南京已前,尚有乡愿意思。在今只信良知真是真非处,更无掩藏回护,才做得狂者,使天下尽说我行不掩言,吾亦只依良知行。”弟子请问乡愿与狂者之辨,守仁曰:“乡愿以忠信廉洁见取于君子,以同流合污无件于小人,故非之无举,刺之无刺。然究其心,乃知忠信廉洁,所以媚君子也;同流合污,所以媚小人也。其心已破坏矣,故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狂者志存古人,一切纷嚣俗染,举不足以累其心,真有凤凰翔于千仞之意。一克念,即圣人矣。惟不克念,故阔略事情,而行常不掩;惟其不掩,故心尚未坏,而庶可与裁。”可见,王守仁被谤的根本原因,就是由于他不为“乡愿”以媚世,宁为“狂者”以求“圣人之道”,凡遇事只依“良知”而行。
嘉靖三年(1524),王守仁53岁。自初春开始,门人日进。郡守南大吉以座主称门生,往复数次,殷勤问学,深得“致良知”之教。随即,王守仁开辟了稽山书院,聚八方彦士。身率讲习以督之。当时,各地学者纷至沓来,诸如萧囗、杨汝荣、杨绍芳等来自湖广,杨仕鸣、薛宗铠、黄梦星等来自广东,王良、孟源、周衡等来自直隶,何泰、黄弘纲等来自南赣,刘邦采、刘文敏等来自安福,魏良政、魏良器等来自新建,曾忭等来自泰和。守仁亲临讲席论学,环坐而听者三百余人,以至于因书院狭小而不能容纳。莘莘学子“环先生之室而居,如天妃、光相、能仁诸僧舍,每一室常合食者数十人。夜无卧听,更番就席,歌声彻昏旦。南镇、禹穴、阳明洞诸山远近古刹,徙足所到,无非同志游寓之地。先生每临席,诸生前后左右环坐而听,常不下数百人;送往迎来,月无虚日,至有在侍更岁,不能追记其姓字者。诸生每听讲,出门未尝不踊跃称快,以昧入者以明出,以疑入者以悟出,以忧愤囗忆入者以融释脱落出。”(钱德洪《刻文录叙说》)
王守仁讲学闻名海内,天下学者时时想望其风采。海宁有一位年近七旬的诗坛宿儒董氵云,他漫游会稽时听说守仁讲学之盛,便“以杖肩其瓢笠诗卷来访”,当即拜师入门,久之乐而忘归。其乡年轻学子和诗社好友们都再三劝他返回家园,并十分关切地说:“翁老矣,何乃自苦若此!”董氵云深有感慨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