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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估计没事。今天郝导问我自从老五他们几个走了以后,中队还有没有打架喝酒这些事,我说不可能有啊,现在管这么严,几个坐班的各管一块儿,因为怕出了什么事以后牵连着承担责任,平时都互相制约着挺紧的呀。刚才我拿茶叶时看到这信,赶紧把你叫下来,你我也算半个老乡,不管咱有没有这事,以后都得注意。闹个省级,多不容易!”
范凄恶狠狠地说:“谁他妈这么阴,无中生有编这故事来害我!老子查出来非闹死他不可!”
我说:“你要是想把事儿搞大,就尽管去查吧。信既然压在这儿,就说明大队也不愿在这节骨眼上底下哪个中队的勤务犯出问题。要是以后大队干部问起你,你尽量漫不经心些一口咬定没有,就行了。”
范凄很客气地告辞走了,并且很稀罕地没有颠着步伐。这是我俩唯一一次客气地谈话并且超过了三句。不知怎地,我和他之间总象隔着点什么。
随后的事我就没亲眼见到了。听说范凄开了个勤务犯会议强调门岗管理:干部下班后,有批条出入门岗,也得经过他这个主任批准。这下把刘务有点惹急了——年底他正需要频繁地去教育科找人办事(他收了组里大油们的烟,要保证人家各科考试成绩,不然影响了人家的评奖和明年的报分,要他好看);后来听说范凄又在中队长、指导员处连点几炮,矛头直指刘务,使其接连受到训斥和警告:“咋闹的你!再这样,你今年的积极分子也别要了!”后来又听说刘务在打探到一点内幕后,脸红脖子粗地去找范凄理论,都是粗人,都是火爆脾气,三句话过来就顶崩了,要不是旁边的人拉着,早打个不亦乐乎(拉架的人是有付和小龙。有付因心里有鬼而拉架,小龙平时需要刘务给撑腰而拉架,不愿二人在这时候出事。要放平时或换别人,爱鸡巴咋打咋打,打死更好!犯人们都躲在门后偷笑着偷听呢)。
这些,都符合我的“威胁论”,因为我当时让范凄看举报信,断定他会怀疑到刘务头上。为什么不呢?一,刘务也知道他喝酒之事,二,今年的四个省级,中队长提了两个生产组的值星员,我的位子又难以扳倒,如果他范朋出了事,取而代之的当然是刘务。这就叫威胁。
当我将收到的来自各方面犯人的消息汇总分析后得出结论:白某暂时无忧矣!
不过,看来以后真的得调整一下在24中队犯人中的策略:对积委会成员等几个大油,要在礼貌地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基础上,偶尔增加一点闲谝乱侃,于随意中流露出自己无意在中队占一席之地之意。人嘛!对于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貌似)强大对手,谁也不会轻易去招惹;对其他犯人,一视同仁地增加亲切地交谈;对新犯人嘛,这是个头疼问题,我可以改变一贯的作风吗?马克思说,一切都在变化,那么我的做法也应随形势而变。我决定在以后的新犯人培训中,减少抡耳光这种过于嚣张跋扈的做法,以用重拳捣其心窝而代替。
今年的元旦晚会照例由我来主持。
各组报上来的节目不少。我采用电视上哪台晚会的做法,把犯人按生产组分为甲乙丙三支小队,电工组、病号组、坐班组全分下去,干部也分开,然后进行各队节目的评比打分。
我这脑子,反正是想不出什么新招,只能模仿现成的,这也符合我的性格,不过,就这种照葫芦画瓢的做法,在荫矿四十个中队里还是蛮新鲜的——晚会进行中,教育科小报社的王干事带着扛摄像机的小贾到各中队调查采风时,还在我们中队录了好大一截,期间我还邀请二人表演了节目。后来在监内闭路电视上播出的对犯人元旦晚会的采访时,24中队被重重地介绍、夸奖了一番呢!这些,当然仍旧不是白某人之功,而是中队干部及全体犯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次日,犯人们眼中的我依然是淡然的、冷漠的、不可揣测的。
现在,既无远虑又无近忧的我,每到周六周日也会去文化室很舒服很惬意地看一会电视。我的折叠椅在后面墙根有了稳固的一席之地,就算我离开一会,椅子放那儿也没人敢坐。郝导不值班的节假日晚上,我也端着茶水坐在后面模糊不清地看一会电视(其实只是听),同时也给下面门岗的冯拐和代明一个亲热的机会。只不过每天晚上六点我得记着打开牌楼上的彩灯,到十二点我睡觉前,每一个小时我得下大院检查一次,早上六点半关掉。一直到正月十七为止。
元旦到春节期间的日子,从上到下,从干部到犯人,都过得很悠闲,我也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绷紧了一年多的神经了。
于是,热心的包队长情绪高涨地教我和小敏下象棋,(其实我是认识车马炮的,原理也懂,只是没有技术,但小敏学这个很是吃力),有时趁包队长上厕所的时候,我俩会把象棋当跳棋玩,包队长回来后戴上花镜很认真地研究棋盘上乱糟糟的棋局,两分钟后才愤愤地说:“瞎搞甚了这是!”我和小敏这才哈哈大笑,可爱的包队长这才恍然大悟,嘿嘿笑着要给我俩吃包子。
小走会一点象棋,我和他是伯仲之间的臭棋篓子(其实包队长也是,只是我们不敢公开说)。有次我与小走下棋,包队长戴着花镜在一旁观战,小敏负责倒茶水。开始我便偷袭了小走的两个子儿,包队长高兴地笑着拍手:“赢了!赢了!”话音未落小走也吃了几嘴,包队长马上黑着脸不吭气了,然后他指挥有误,让小走吃了我个“炮”,他着急将功补过,把我的手拔开,亲自走起棋来,不一会就偷吃了个“马”,他赶紧把这个马塞进我手里、捏着我的指头让我拿紧:“不能悔!不能悔!”其态令我们三人捧腹。包队长从事管教工作多年,岂能看不出小走的身份。他虽然没有公开对小走表示鄙视,但从下棋时支持我的态度可见一斑。
小敏闲来无事,默写初中课程表,不会写“历史”二字,写出来个“烈士”。我说他文盲、拿起笔给他写,刚写出了个“历”字,他便抢着说“我会!我会!”接着马上写出“历吏”。我便又写出“史”字问他念什么,他无语,我大笑。
我说小敏有点驼背,他大言不惭:“上学时每天趴桌子上念书,我们学习好的人都这样。”我大笑。
我和小敏快乐地逮到老鼠后扔进炉膛里烧死玩,快乐地用方便面和出工饭的肉菜做焖面,晚上七点他交班后,我拿着包队长的批条带着他快乐地去其他中队找老乡谝。
……
年底的三课考试结束了。由于在管教组的大力协调下、经常如开三个中队积委会成员会议,大家有人的找人,有货的顶货,充分发挥集团做战的优势,仅花费不多就把能搞到手的试题全搞到了,避免了资源的重复浪费,皆大欢喜。然后我又带人连夜把各种答案刻出蜡纸,全大队六百犯人人手一份,发下去自己做夹单。今年大、中队的成绩排名比以前提高很多,再一次皆大欢喜。
又快过年了。
这一年一年过得如此之快,我都已经麻木了。
有一天下午我和小敏在门岗的小铁皮房内坐着,范凄下来了,闲聊几句后他很随意地说:“马上就过年了,郝导的工作还是那么忙?”
看到他下来、我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出动了,并且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知道要先过我这一关了,终于知道中队还归大队管教组管了,终于知道今非昔比了以往中队主任一言九鼎谁也惹不得的改造环境一去不复返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心中大笑。
“唔差不多吧,不过,干部也是人,有些时候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假睡,关键是不能把他惊醒。”
“咱是个甚的人!你可能不太清楚,不过小敏你清楚吧!要是能出了事把我范字倒过来写!”范凄的口气一如既往地恢复了半瓶水晃荡。
我呵呵笑了。范凄又聊了几句,颠儿着脚尖晃着膀子不可一世地上中队去了。
我离开门岗回办公室看书,透他妈这儿真冷!但我得等着范凄出去。过了一会,我低头写字的余光瞄见范凄带着小成拎着小喇叭桶过去了,又过了一会,兴冲冲回来了。我这才去门房坐着暖一暖。真是个没素质的人!这边刚落实了我的态度,回头就忙不迭要去打小锅饭,切!真是个凄死野鬼!
至于小敏,没办法,他毕竟只是归中队管的犯人,这次卡了范凄刘务等好长一段时间的出入门岗,也算是够买我的帐了,也该松一松了。哦对了,他居然是九七年度的积极分子!对此他也很纳闷。虽然从板油到放小哨再到坐班,他的表现和个人质量得到了从干部到犯人的一致认可,但“积极分子”的荣誉却是他从未敢奢望的。
有天我让包队长买了两条红梅烟进来,交给小敏:“今晚程指导值班,你一会把这给人家送去,第一是感谢,第二是让他有机会把你调回楼道,这儿是个是非之地,你扛不住,第三是为以后的报分减刑打好基础。”
小敏没推辞,接过烟问我:“我不会说话呀!脸红冒汗哩!感谢的话说不出来呀,要不你给我写几句?”
我狠狠瞪了他几眼:“你不是自称文化人么?况且,我就算能帮你这一次,又不能帮你一辈子。”于是小敏去小铁皮房里独自发呆着考虑晚上该怎么说话了。
五 十 一 元宵节目和二臭的烦心事
第五十一条 尊重国家工作人员,对担任领导职务的工作人员称呼职务,对职务不明的工作人员统称“队长”,对直接参加劳动的工人称“师傅”,外来提审时,要有礼貌地回答问题,不得顶撞争吵,无理取闹。
九八年的春节,我在从容中度过。
除夕之夜,郝导走得很早,安排我到12点时给各队打电话问一下中队情况、同时检查“双岗”落实得咋样(大队新规定:节假日或遇有“创部”活动中上级检查,犯人都不出工时,楼道坐班值双岗:积委会成员加坐班犯),所以,当夜我除了隔一个小时下大院检查一下牌楼的彩灯流水外,一直在文化室里看电视。
我们几人坐在最后面的折叠椅上,喝着茶水,嗑着瓜子,评论着晚会中每一个登台亮相的女性。我们的眼光惊人的一致:唱歌的女的没有后面伴舞的女好,因为伴舞的大多穿着亮闪闪的演出服装,从前面看有鼻子有眼,从后面看有腰有屁股,偶尔踢个腿,还能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在我们的评论中,那些女的全是赤裸裸地在台上或唱或跳。
节目一般化,年三十晚上看过后、大年初一早上起来就都烟消云散了,唯一留有印象的是那首《相约九八》。我操!好听!可惜没有性感的伴舞者让我们享受一道声色俱全的艺术大餐。近视眼的明明坐着小板凳钻在前面看,听到我们的议论(除了电视声就只有我们几个在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激扬春晚了,别人没人敢大声说话),明明扭身告诉我们:“没有伴舞的才叫个腕儿!这个胖的,叫那英,这个瘦的,叫王非,香港人,这俩货,红着咧!”我把眼角的皮肤绷着往后拉一点,眯起眼睛(这样可以稍微看清楚一点)仔细看这俩腕儿,胖的不好看,瘦的也不好看,不过眉眼间有股不识人间烟火的味道,还不错。不过不管她们如何红,在我们这几个多年以前就入狱了的老鬼眼中,根本不能同那些大屁股大奶水蛇腰骚笑着的伴舞女郎屁美的。不过我们的话题也随之转到了哪种女人上了床受活这儿,我引用王德智的话冒充自己的经验之谈而振振有词:“白天要瘦的,晚上才要胖的……”
春节期间,犯人的伙食又是上午饺子、下午肉菜。自从上次上级领导来检查“创部”第一阶段的工作时给我们吃了两天肉以后,很久没有象这样美美地大块吃肉了。我还是与二臭、小走、几个老乡在一起伙着吃,不过今年小敏也随我们在一起。我向内勤小阎要了些烟、罐头,又让包队长从外面买了几包红塔山、三五以充门面。
晚上看电视,白天唱歌,谈笑有白丁往来无板油,真他妈神仙般的快乐日子!
有一天二臭偷偷来找我,他向老乡要了几盘黄带,问我看不看。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几张碟,操!光封面上的裸体图片就已让我血脉贲张!这可真是我头一次见女人的裸体啊!尽管它只是一张碟片的包装盒上的照片!二臭还在一旁向我介绍:“这个是日本的米,这个是外国米,这几个我也闹不清里面是点甚。俺老乡他们经常看,看从给中队配上VCD开始,每礼拜都看。人家们哪儿也比咱们六大队的平遥家管得松!”
当时的我,对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早已了然于心,但对两性关系男女之间赤裸裸的性爱还很文盲,只是从其他犯人那儿听来一些生理知识。面对二臭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我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一种想法是:怎么着也曾经是个读书人吧,可以与他们一起围观黄色录像?再说了,连女人的板鸡都没见过,看那些有个逑用?另一种想法是:读他妈的逼的书了!早就住了劳改了,还老扯什么读书人的旦!丢人!况且,正因为没见过,才去见识见识嘛!
犹豫之间我把碟片还给二臭,嘴上还得掩饰着自己对女性的无知、向往和青春期的骚动:“你要是想看,一定得把范凄和刘务都拉过去看,这样安全一点。嗯,不知道这里面的人和皮上的人是不是一个,瞅这逼毛这来长,就知道是个骚货,水够大。”我们二人哈哈大笑。
二臭表示晚上一定把他俩人都拉上贼船,我说晚上有时间的话就上去看看。
一过了破五,就要准备元宵节目了。六大队仍是二鬼摔跤和大头娃娃。
去年元宵白忙乎一场,今年料想即便再有人死了也算不上一代伟人吧。有的大队雄心勃勃要争名次,可更新可不更新的服装道具统统更新,从正月初六起,四处便响起了排练节目的锣鼓声。
郝导的态度是任你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咱这二鬼摔跤的道具是去年才做的,本来就是新的,大头娃娃也不旧,咱们这本来就是丑角,让大家,让评委一笑。要重在动作上下功夫!”
于是我开始每天在23中队操场上,监督指导着从三个队抽出来的犯人排练,引导他们自由发挥,充分展示所背着的鬼的摔跤的激烈程度。效果不错!空人训练时看不出什么,一旦背上道具,这些犯人们便使出浑身解数操纵背后的“二鬼”文争武斗。一眼望过去,青面獠牙赤发飘飘的鬼们打斗得异常惨烈,逗得前来排练乐器的大队干部们哈哈大笑。
让我高兴的是从25队抽出来的犯人中,出现了郝若龙。自从西太堡一别,两年来,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我们这两个曾经的大学生已经在劳改队各自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郝若龙过了两年的劳动关,在此次排练节目之后,被中队干部从井下工作面抽回中队,帮着王兴宙管学习,逐步混了起来。看到他能被抽过来排练节目,我很欣慰,我俩握了手闲谝几句后,各司其职。郝若龙有脑子,排练时很有创意,深得干部们的欣赏。
大头娃娃扭秧歌这一块,我一改去年不管什么头像都手持红花和红绸的做法,给每个表演者都按头像安排了不同的道具,给孙悟空做了金箍棒,给猪八戒做了钉钯等,其他一般的男童女童我也给他们安排了手持宝剑或大锤等。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二鬼摔跤,大头娃娃里也有唐僧等四人的头像,索性就让其他大头扮做妖精,取唐僧师徒一路降妖除魔之意。此举被郝导首肯。
道具无非是些木棒、硬纸板等钉制而成,再用各色涂料画好即可,但是要给二十多个大头娃娃不重复地安排道具并尽快做出来,也很是累死了我的不少脑细胞。那几天我每天都呆在23中队到很晚,带着齐森和几个心灵手巧的犯人群策群力地往出赶道具。
正月十三彩排,十四表演、评比,十五邀请矿领导及社会名流入监观看。也许是人们见的舞龙舞狮这些太多了,实在没什么新意,当六大队的“二鬼”们一路追逐厮打着上场时,全场轰堂大笑。我是大油,这种场合当然不能穿上演出服上场扮丑角,所以我叫齐森演的唐僧隔一小会儿就扭着秧歌到我身边,接受指令后再扭到“二鬼”们中间去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