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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果我有关系票子冲,会怎样?唉,不想它,我从来不去考虑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我的生活中没有如果,没有假设,况且,我在晋渡山几个月里,不仍然清者自清了嘛。
从上次报分减刑到现在,我竟然已经又挣了一年多的徒刑了,又有每月的十余分,又有省级积极分子,又有表扬,又有专项,操!我的余刑还有三年半,如果今年年底再评个省极积极分子的话,不,用不着省级,监狱级积极分子就足够了!再加上挣的分,那我到明年三、四月就挣够两年半的刑期了,就是说,如果我的改造继续这样平稳进行的话,99年6月我就可以出狱了!
人,都是这样,看不到任何希望时,可以活得很坦然,死心塌地的坦然,而一旦有了希望,有了盼头,便会患得患失,生怕旁生枝节把希望打碎。希望总是太容易化为碎影了。
我有点心虚,烦躁,挥挥手让捏脚的犯人离开,我得一个人静一会儿。几年的劳改生涯中,经常性的静坐、沉思、分析、总结、反省,是我前进的保障。
现在的情况是:已经挣到手的和可能挣到手的徒刑,在中院下达减刑裁定书和释放证之前,都不能确定就是属于我的。几年来的经验特别是几次环境的变迁使我对此深有体会。现在,我必须找到这三年半的余刑中,自己会受到来自哪方面的威胁,从而提前预防之、有机会的话提前铲除之。好象伟人说过: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苦思冥想,我把来自大队、中队的干部、本中队的犯人、其他俩中队的勤务犯,这些与我产生联系的人上下想了个遍,没发现哪儿会对我构成威胁。我在窃喜之余不放心,重新仔细梳理了一番。
结果仍是没有:客观地说,我在各方面都处理得不错,上至许监都知道我的存在,下至本队每个板油都知道我平易近人慷慨仗义。可是我怎么老是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突然间我恍然大悟:最大的威胁来自我这个位子!来自我的下一任接班人!
我作为犯人,每天在算着出狱的日子,但干部们何尝估计不出我将会于何时出狱呢。如果按最好的形势估计,现在离99年6月我出狱的日子只剩一年,按常理说,从现在起,干部们就要开始寻找一个各方面条件差不多的犯人准备接我的班了。
据我所知,六大队管教组坐班犯白露已经名声在外,其他大队已经开始在本部范围内寻找堪当此任的犯人。若在入监队再出现一个白露一样的新犯人,凭其他大队的教导员们的资历,此犯人是不会分到六大队的。那么,郝导应该会在本大队六百多犯人中找出一个来,一旦发现个基本符合条件的,应该会把他调到大队来,让我带他一段时间。随后,我在接到减刑裁定后迅速下出监队。我不怕下队受苦,只要能让我于明年6月出狱,用手掏茅坑我也愿意。但是,如果这个前来接班的犯人心计太重呢?如果他等不及我下队便试图揽权呢?揽权不要紧,给他便是,但是,如果他急于揽权、先下手为强地狠狠点我一炮呢?如果这一炮点准了,那我……
我大汗淋漓:这便是威胁!危险看上去遥不可及,但如果我稍加懈怠,它便象伺机而动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把我吞噬!
我要确保自己的地位,要牢牢抓住现有的一切,直至出狱的那一刻!
那么,在今年剩下这半年时间里,不光干部们要找一个坐班犯的接班人,我也需要找一个牺牲品,以他向郝导表明目前六大队坐班非我莫属。然后,把今年年底的积极分子拿到手以后,再做别的打算。
五 十 六 渡 过 臆 想 中 的 危 机
第五十六条 遇有来宾参观和支队以上领导干部进入监舍视察时,应停止一切活动,起立问候,对客人、领导的问话,要立正如实回答,视察过程中,不准尾随围观、评头论足,非经允许,不准擅自贴近、攀谈。
98年7月,应该又有歌咏比赛,但我似乎没怎么上心,现在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没印象,大概当时我正在寻找牺牲品。
98年8月,是24中队史上浓重的一笔:铁龙沟隧道提前两年竣工了!
表彰大会很热烈,但我不出工,没有亲眼目睹盛况。小驴回来后告诉我,矿上领导都来了,摄像照像的一大堆,还叫了他们几个犯人假装铲土摆造型,后来矿领导还跟他们握手,王队长讲话先说:在矿党委的领导下,在大队班子的支持下,中队干部发扬了那两句什么话的荫矿精神怎么怎么,不过最后也提到了犯人:“中队全体服刑人员积极改造,忘我劳动……”有这句话就说明人家还把咱当人看,好!赞一个先!
表彰会上,中队长被提为别的大队的副大队长,原来的技术分队长丁升为中队长,其他几个干部包括小程小姚等都有记功奖励。丁队长戴眼镜,说话斯斯文文的,不象大多数中队那样,眼里只有老五、大杨这种犯人,一味地偏袒生产组的值员,丝毫不注重思想改造。丁队长与我不是很熟,但还是挺把我当个人看的。犯人中,有两个记了功——抵八个月刑期,一个是电工组值星员二凄,另一个是三组值星员刘树清,这俩人会后就可以报分减余刑了。其他几个犯人中还有几个获表扬、专项奖励的,皆大欢喜,除了死去的李建平。没办法,死了谁苦了谁,这就是命。
表彰会后,24队犯人在中队休整一周,然后转至井下。矿上给分配的工作面是“311交岔点”,以后将从这儿延伸出几条巷道,技术要求高。井下巷道不能用铲车,组员们特别是这几年收的犯人们开始体会到什么叫把帮了,好在311并没有854离坑口那么远,饶是如此,也把组员们累得够呛。
电工组新任值星员是我的老乡海军,几个省东南籍的犯人都向他表示祝贺。现在在中队的几个晋东南籍犯人,除海军外,电工组的小走有二臭在背后撑腰和海军在明面帮着,混得还不错,此二人基本能把电工组管住;小驴被提为二组副值星员,虽然被值星员——四川锤子张桃经常压制,但他靠力气和技术吃饭,也不怕什么,再加上他暗地里已经与放小哨的本地籍犯人宝贵联了手,宝贵货源充足笼络住了分队长,经常说些张桃的坏话,分队长隔三岔五便训斥他一番,所以二组的几个省东南籍犯人也混得还行;有个老乡四亮,是去年经我培训后才下队的,我了解到他家家境还算殷实,帮他邮过几封信,他家人很快来到矿上找对了人,行了礼,然后四亮被抽回地面,任楼道坐班,和小敏一白班一夜班,配合得还不错;还有个老乡三星,因病住院、出院后经宗法推荐留在杂工组,帮着小成带饭;澡堂的老马就不必说了,名气越来越大,今年年底还准备搞个杂务组里的积极分子呢。有这几个犯人带着,其他几个省东南籍的犯人即便是板油也都摆脱了最底阶层,起码落个不随便受欺负。
这是我操纵的么?当然不是。郝导坚决不允许以地域观念拉帮结伙,他们能混成现在这样子完全是各自努力的结果,我只是逐步与他们多了些闲聊、增加了些帮助而已,同时,各组值星员和中队大油们也给了我一点面子,仅此而已。
25队帮着学习委员王兴宙管学习的荣龙,听说抽回地面这半年来表现不错。他是大学生,脑子好使,个子也是人高马大,性格也敢打敢骂,徒刑也大,十五年,我与他接触过几次,挺谈得来,我觉得现在若想在六大队内再选一个大队坐班犯,那么他是最合适的。
我开始示意25队的积委会成员到管教组开会、办事时,多带荣龙来,先让仨干部混个脸熟,随后,我很随意地在与冯王干事聊起我出狱后接班人的问题时,提到了荣龙,并详细地叙述了他这两年来的改造、劳动表现,特别是抽回中队管学习后的表现。我只是叙述,没有丝毫评论,不过我清楚这样的叙述会先入为主地在俩干部头脑中形成印象,并促使他们去向郝导说些什么(我可不敢向郝导这样暗示,一是敬畏,二是他是我师长,我这点小花招哪瞒得过他嘛)。
果然,郝导向我问起荣龙的情况了,我又详细地叙述了一遍。郝导问他会不会刻蜡纸、写毛笔字、美术字这些。说实话我只见过荣龙的钢笔字,实在不咋地,不过我还是得先说好的:“上上个月我给过他几本各种字帖让他先练着,刻蜡纸一直是王兴宙在弄,随后我给他找个旧钢板让他练练。”其实我只是在上个月给过他一本钢笔字帖,而毛笔字帖、美术字帖是前两天才送给他的。我强调他不会刻蜡纸是想说明王兴宙在25中队过于揽权不放,影响到后继人才的培养,估计郝导以后会借机敲打他一番。嗯,一箭三雕,我发现自己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郝导点点头没吭声,我退出去,猜想郝导应该向25队的干部和积委会成员了解荣龙。他们则应该是大力推荐的:若能从本中队选出大队坐班犯,以后方便之处多着呢,看看我与23、24中队的干部和勤务犯的关系就知道了。
几天之后,郝导让荣龙每天白天到管教组工作,意为观察,同时让我在各方面多帮助他。
我当然是大力帮助啊!我俩这么谈得来,他是最合适的接班人选,况且,事态的发展基本上是符合我的思路的。我的确是在真心实意地帮助荣龙,这一点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感觉得到,包括大队干部和他自己。我指点他写美术字和刻蜡纸的要领,详细讲解培训新犯人的课程安排和队列训练要求,这是明面上的,私下里我给他分析六大队每个大队中队干部和所有勤务犯的性格特点,告诫他要看人下菜因人施策。我向他展示这几年来我获得的奖项并告诉他只要在这儿好好干,减刑那些都不需要去考虑,郝导自有安排;同时我也暗示他,这几天把他抽这儿来是我大力推荐的,我将于明年夏天出狱,他也别急着取我而代之。从荣龙调过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暗地里给了小成烟,让他到大灶上打回小锅饭来,我和荣龙一人一半伙着吃:既然是朋友,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荣龙不愧是大学生,美术字、刻蜡纸、队列训练等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他虽然也已经改造了两年多,但只是个刚脱离了板油阶层的犯人,对全大队的内情当然也没有我观察得这样透彻,对我头头是道的分析心悦诚服,对我推心置腹的交流深受感动,对我得到的这些荣誉也就是他以后即将得到的奖励充满了憧憬和渴望,对我毫不见外地与他伙吃小锅饭的做法感激得一塌糊涂。他是大学生,是有素质的人,不会轻易说些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完全融入了下一任六大队坐班犯的角色,对我死心塌地地信任,有点夸张地说,他有股士为知已者死的冲动。
不过,我教会了他写美术字,可没督促他经常练习以日臻完美、只告诉他:“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练”,我如果是荣龙,会在晚上回中队后拼命练习,尽快掌握,但是他没有;我教会了他在钢板上用铁笔刻蜡纸,可告诉他最好别把工具拿回中队、想练什么白天在这儿练就行,我如果是荣龙,会趁白天在这儿的时候抓紧一切时间刻苦练习,但是他没有;我教会了他培训新犯人的一切步骤,可没告诉他可不可以打新犯人、什么时候打,也没告诉他收了新犯人最好在头天晚上给他们讲些什么,这些不可明说,要靠他自己悟的;我告诉他每个干部的性格,可没告诉他这些干部的习惯,特别是郝导……总而言之,我应该告诉他的,都告诉了,而他应该知道的,还有很多。他没有问过我什么,如果问了,我想我会说的,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国庆节监狱要举行队列比赛,现在24中队的犯人中有近一半是经我手培训出来的新犯人,积委会成员中,宗法、刘务、有付、小龙等都干不了队列训练的活,我理所当然稍带自告奋勇地负责中队抽出来的49个犯人(加上我)的队列训练。此时大队正收了一批新犯人,荣龙已经抽过来十来天,是时候了。
我自做主张地让荣龙从头开始培训新犯人,干部们默许了,他们知道我正在搞24队的队列,同时也想看看荣龙在培训新犯人时的表现。郝导在办公室时我尽量留在小院里表示对荣龙的传帮带,光俩干事在办公室时我就让荣龙放手去干:出点错也没什么,谁不是从不会到会这样过来的嘛。其实我知道,冯王二事都会在心中做比较,而且他们不是拿现在的荣龙比当年的白露,而是会与现在的白露相比较。此外我还抽空告诉荣龙:桌子上最好放些你写的美术字、刻出来的蜡纸等,说明你在学习。
我见过荣龙对新犯人的队列训练,口令不娴熟,这无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嘛,主要是他没有霸气和煞气,他在大学时也军训过,但这儿是劳改队,不需要文雅和客气,对新犯人的培训也不仅仅是队列训练,更要教新犯人一些做人的道理和改造的常识。但看来荣龙没做到这一点,后来听王干事说跟我比差远了,我还谦虚地回答:“不一定吧,王干事你可能对我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吧。”一天下午我回到坐班房后看他灰头土脸的,问他咋回事,他说郝导进坐班房来了,批评东西太乱,又指着桌上的东西问是不是他写的,他说是,郝导就训斥了一番,说这么多天了,咋还写个这逑样!我安慰他没事:“郝导对手下人一向要求很严厉,你刚过来当然得给你个下马威,没事,过去就过去了。”此后我发现荣龙开始练美术字,且小有进步,我心想:“唉,已经晚了。”然后我提醒他把桌子收拾干净,别再让郝导骂屋子乱,因为我知道郝导一定会于荣龙一个人在坐班房的时候去检查,有这次,而且,还会有下次。
虽然挨了骂,但这对犯人而言,特别是郝导身边的坐班犯而言,是很正常的。我和荣龙越来越熟。从我开始负责24中队犯人的队列训练开始,小成与早班收工饭一起打回来的小锅饭(这是我特意让小成在这个时间段打回来)我就经常顾不上吃,但我坚持让荣龙先吃、不必等我,给我拔碗里点放柜子里就行了、我随后回来再吃。终于有一天下午,门岗坐班犯跑到大院叫我:“快!郝导叫你!”
我一边紧着往回走一边问:“咋了?”
“好象是郝导逮住荣龙吃小锅饭。”
“荣龙咋说的?”我急切地问。
“听不大清楚,好象是荣龙扛了,说自己今天早上从25队过来的时候带过来的。”
“够意思!算个后生!”我赞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郝导又进坐班房检查了。原以为会查到柜子里放的小锅饭,没想到荣龙这小子太不谨慎了,点儿也太背了,正在吃的时候居然给逮着了!同时果然不出我所料,荣龙不是个出卖朋友的人。
我进了小院,“报告!”进了坐班房,郝导正在发火,见了我劈头就骂:“耍大咧你!干部眼皮底下就开小灶?!嗯?!闹逑甚了!上午就带过来了,为什么不汇报!还说是他一个人吃的饭?哄鬼了哄!这绝对是你们俩都吃了!荣龙,到底是第一次吃小灶还是每天都吃!到底是从25队带过来的,还是到了管教组才开始吃的!嗯?!”
荣龙低着头小声解释:“真的是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带过来的,昨天在路上碰见个老乡,他非要给我送来点……”
“放屁!干部里面我的老乡还多了,咋没人给我送!抽回地面没几天,鬼话连篇!现在马上滚回25中队!我会给你们刘指导打电话,这种犯人哪能回地面当勤务犯!”
荣龙回25中队去了,接下来从郝导的电话中可以听出,刘指导对犯人吃点小灶的行为很不以为然。郝导与刘指导说话的口气,虽是上级对下级,但要比对我们平缓得多:“……那也不行!一顿也不行!……你还能光听他一面之辞了?!……嗯,你考虑一下吧,这种阳奉阴违的犯人到底能不能当勤务犯!……嗯,我的意思是让他再下坑改造几年……你看着办吧,依你中队的实际情况决定,实在缺人,留中队观察几天也可以……”
感谢刘指导!每个中队都缺这种有文化的犯人这是事实,或许他正是看上了“阳奉阴违”这一点?他是老干警了,知道犯人里只有脑子活才能混起来,而中队又需要大拿来管理其他犯人。不管怎么说,荣龙继续留在地面、不下坑干活了。
暴风骤雨就算过去了,我重整河山,首先把门外墙根一排小板凳上坐着的新犯人逐个叫进来了解情况,晚上又给他们补课、白天加紧操练,反正三天后他们就下队了;24队的队列训练先